後來,人販子把我拐到京城,賣給一戶有錢人家做下人。夫人看我年輕美貌,讓我做了小姐的貼身丫鬟,陪她讀書習琴。阿榮為了能見到我,賣身到這戶人家做了苦力。我們雖然無法天天相見,但偶爾看到對方,也能開心很久。陪伴著小姐,我很快就習得了詩書琴藝。夫人便決定將我作為小姐的陪嫁丫頭,陪著小姐嫁入白府。這意味著我又要和阿榮分離了。阿榮已然賣身,看來我們日後再難見麵了。小姐嫁入白府前一天,阿榮冒死找到我,彼此相約無論如何都不要求死,要相信將來終有再見的一天。陪伴小姐嫁入白府後,一次上街的時候碰到了阿榮。雖然這是兩年裏唯一的一次相見,但也堅定了我活下去的勇氣。
未料,小姐的夫君對我心懷不軌,被小姐發現了。她不分青紅皂白便認定是我的錯,於是立刻把我賣給了如意坊。我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我再也無顏麵對阿榮了。就在我打算從如意坊的高樓一躍而下的時候,我似乎又見到了阿榮,他對我說,無論如何也不要求死,你我終有相見的一天。
再後來,我成了如意坊的名妓,恩客和朋友也漸漸多了起來。我讓人打聽阿榮的下落,有人說他被老爺趕走了,也有人說他逃走了,總之他並沒有死,這讓我放心下來。是的,我們都不能死,我們將來總有再見的一天。
春勳的記述到這裏便結束了。她寫下那麼多字,似乎都是為了鼓勵自己要勇敢活下去,將來總有與丈夫相見的一天。這與其說是她的自述書,不如說是她給自己下的戰書。或許就是這份戰書,才支持她活到今天吧。
“春勳來如意坊幾年了?”我問老鴇。
“三年多了。”
我默默計算了一下春勳的年齡。她剛成婚時是十五歲,然後經曆種種變故,最後來到如意坊。這樣看來,如今她至少也有二十歲了。
“春勳有哪些熟識的恩客你知道嗎?或者,糾纏她的人?”
老鴇笑笑:“春勳熟識的恩客那就太多了。官府做官的,商家做買賣的,遊手好閑的公子,一本正經的老爺,全都是慕名而來啊。至於糾纏她的人嘛,那也不少。不過我們如意坊自有對付這幫人的本事。對了,最近有個員外老爺願意花一千兩銀子替春勳贖身,想娶她為妾。”
“哦?”
“有人願意出一千兩銀子,我們如意坊自然是肯放人的啦。可是春勳不肯啊。我好說歹說,她才答應讓我給她一段時間考慮考慮。”
“後來呢?”
“後來過了一個月,我問她考慮好沒有。她懇求我再給她一個月時間。這才過去半個月,沒想到,她居然想不開跳樓了。早知如此,我還不如拒絕了那位員外老爺呢。”
我想起春勳在紙上寫到:我們都不能死,我們將來總有再見的一天。
我想,春勳應該不是自殺。難道她真的是被人從樓上推下去的?還是說,她突然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從而選擇了自殺。也就是說,她的丈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