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屍的告示已經貼出去了五天，一個來認屍的人也沒有。按照規定，以及考慮到屍腐狀況，看來今天就得把屍體處理了。
男子的畫像同樣沒有得到任何反饋，但我仍然執著地認定，如果鳳英是被殺害的，這位男子就是真凶。
命案現場取來的花燭和熏香，恩師鄭重其事地幫我們找了個太醫來檢驗，結果也都並無異常。不過熏香用的材料很特別，用的是槐花和梔子花調製的香料，這在市售的熏香中都非常少見。
眼看夕陽西下，我搖搖頭，無奈地命令李捕頭撤去棚子，把屍體埋了。就在這時，突然看到王捕頭帶著一位老大娘快步走了過來。
“大人，這位孫大娘，她說她見過畫像上這個姑娘。”王捕頭興奮地對我說道。接著他對孫大娘說：“麻煩隨我一起去認下屍體吧。屍體狀態可能不太好，請您務必做好心理準備。”他貼心地拿出一塊布，幫孫大娘遮好口鼻。
很快，孫大娘便從棚子裏走出來了。她漲紅了臉，顯然是憋了一口氣。她調整好呼吸，鎮定地說：“果然是郭家媳婦沒錯了。”
“郭家媳婦？”我問道。
“是啊。我和他們是鄰居，我們住在嶺村。他們的媳婦每個月都會給他們寄銀兩。結果這個月他們一直沒收到，眼看就要揭不開鍋了。他們知道我和兒子這兩天要來鎮上辦事，於是拜托我們打聽下他家媳婦的下落。沒想到我剛進鎮裏就看到了認屍的告示，告示上的畫像，不正是他們家媳婦嘛。”孫大娘氣喘籲籲的說道，顯然還沒有從認屍的緊張情緒中緩過來。
“她家有幾口人，都靠她養嗎？”
“隻有公婆兩人，都快70歲了。老婆子一直生病，腿腳也不好。老頭子癡癡呆呆的。命苦啊。”
“她男人呢？”
“前幾年鬧饑荒，他兒子和村裏的一些人一起去其他地方討飯去了。過了兩三年他好像回來了。回來了不久又走了。後來聽老兩口說，他在外鄉病死了。”
“他們有孩子嗎？”
“好像也病死了。大概十來歲吧，不過也是好幾年前了。那個孩子長得虎頭虎腦的。老兩口說起兒子和孫子，就哭得昏天黑地，我們後來再也不和他們提兒子和孫子的事了。現在，這媳婦也死了，老兩口將來可怎麼辦啊。”孫大娘擔心地說道。
“媳婦靠賣身供養他們，這事他們知道嗎？”
“應該是知道的。饑荒那年，她實在養不活公婆了，於是在全村人麵前叩頭說：‘我丈夫把父母托付給我，如今我無能為力了。如果不做別的打算，都得餓死。鄰居們如果能幫我，那就請幫幫我，如果幫不了我，我隻好賣身，倘若如此，你們也不要笑話我。’我們當時所有人都三天隻吃一頓飯，哪有餘力去幫他們呢。所以後來，我猜她是靠賣身才養活了公婆。”
“我這有些銀兩，”我對大娘說道：“等你回村的時候叫上我們，我想去拜訪一下這對老夫婦，順便接濟他們一些銀兩。”
孫大娘感激地握住我的雙手：“您可真是為民著想的好官啊。”我被她說得感到有些慚愧，我去拜訪老夫婦，歸根結底是為了查清鳳英死亡的真相。用銀兩接濟他們隻是順便所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