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聲:“仇老不是最厭惡這等倚老賣老之舉嗎?”
仇牯陵冷笑:“我那時年輕,當然念叨著老而不死是為賊。現在老的是我,我肯定要求你們尊老愛幼。”
“大家不都一個樣。力弱時以弱示人搏憐憫,求上位者垂憐;力強時便張狂肆意,欺壓弱小,恨不能祭萬千無辜鑄己通天路,扭過頭穿得人模狗樣都是大道之行,人各有命。”
傅臨江聽得心驚肉跳,趕忙扯著嗓子重重咳嗽示意他噤聲。
雲淵短暫關上乾坤鏡,掏了掏耳朵。
有點像罵我,不確定,再想想。
乾坤鏡再開時,傅臨江已經打過圓場,氣氛緩和下來。
此時談妄退一步:“不知碧萍山可方便?”
碧萍山乃是裴氏本家所在。
眾人的視線皆落在昇陽宗的裴杳身上。
未等裴杳回複,東方一道聲音和黃鍾大呂,威嚴莊重,又因距離之遠飄渺如風:
“來者是客。諸君自可往來。”
碧萍山巔,雲霧繚繞,雪覆寒深。裴懷之靜坐孤堂,目光幽晦。
雖不知渾祖是何意,但一道山路而已,有自己親身壓陣,總也翻不出什麼浪來。
十大宗門各派一人親身跟著,落木塚來人則是全部過去。
“既如此,我碧萍山掃榻相迎。”
裴杳掌心一道流光,與裴懷之相通架起星河長橋。
眾人踏足其上,一步之距仿佛跨山越嶺,轉瞬已至碧萍山下。
星河為途,一步千裏。
其餘宗門與大姓的家主都不約而同正襟危坐。心中暗自感慨,裴氏底蘊果然不同凡響。
碧萍山巍峨無極,高絕天地,人至其下,深感壓迫與敬畏。
山腳則草木興盛,有鹿鳴呦呦,頗甚空靈。
談妄墨冠黑袍,抬眸仰視身前,直直沒入雲層,仿佛永無止境的登天路。靜立思索起來。
青色劍光奔襲,眾人側身一瞧,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好死不死,宣劍宗聞訊所來之人,竟是談妄昔年師長,連陽子。
“連祖師?”裴杳一個頭兩個大。這位淩元劍尊素來性情乖僻,若論行事難以琢磨,自然比音無眠還要高。
音無眠的話,總結一下,大致不過十六個字“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殺我必死,犯親誅連。”
而連陽子,簡直是亦正亦邪難辯。
來都來了,若是連陽子要對談妄做些什麼,可不好管。
談妄回身看去。千年過去,連陽子已是兩鬢斑白,目光如炬卻更勝以往。
仇牯陵等人幾乎是立時便擋在談妄身前。
“上山吧。”
連陽子隻是靜靜道出三個字。
君明川和音無眠都留心著碧萍山的情況,二人皆是麵色沉沉。
宣劍宗怎麼可能讓連陽子知道此事?
不過是有人以大神通,借他二人無心關注宗內,特意傳訊。
“我們倒是大意了。”君明川喟然一歎。
音無眠搖頭:“談妄昨日才黃昏現身,這本就始料不及。”
與其糾結於此,倒不如好好想想,這幕後是誰在操盤。
能繞開宗門大陣,不驚動門內其他人,精確找到並傳訊連陽子。
這等手段,凡界沒有多少。
音無眠心中忖度:各大姓的鎮族老祖,三位閉關,一位沉睡,一位早幾年已飛升而去。三大王朝的人素來不插手。衍清靈府沒理由,玄光寺還在封山。雲城,不可能。
陸道一的話……
音無眠擰眉側目。
陸道一正繃著臉,死盯長玄階上鬼哭狼嚎的一片,眉心越蹙越緊,皺紋越看越深,好似能夾死蒼蠅。
好吧,這位正道魁首多半不可能。
音無眠睫翼輕顫。
不算未知的隱世高人,似乎隻有一位……
音無眠眸光略沉,怒火隱現。
和玄華廣場良莠不齊,舉步維艱相比,談妄順風順水,從容不迫。
他甚至有閑心講一些多餘的事。
“諸位可曾聽說,血鬼冥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