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壞消息(1 / 2)

優雅的宮廷舞會不能漂洋過海,遠在非洲腹地的法國人永遠也體會不到安逸。

達斯汀·摩勒成功逃脫奴隸販子的虎口後,解散了拉布維多隘口的所有黑奴,他和科菲·巴布魯領著幾十名不願回被酋長和殖民者屠殺過的村莊的黑人,他們衝進酋長酒氣熏天的帳篷,打死了幾名雇傭的衛士,砸碎角落裏擺放的十幾瓶燒酒。科菲一把揪住這個罪魁禍首的衣領,狠狠地將他踢翻在地,槍口一抬,醉酒未醒的惡棍就這樣死在了朦朧的臆幻中,遠比那些他親手挾來囚於木枷鐵鏈之中,後來葬身奴隸販槍口和鯊魚腹的村民要死的舒適得多。

科菲·巴布魯舉槍歡呼,其餘三十四個黑奴圍著酋長的屍首跳起了阿多華,這是加納的阿散蒂族人在葬禮上必跳的舞,沒有葫蘆製成的樂器,也沒有金屬鑼,但黑奴們跳得很專注,他們擊掌為奏,仿佛在做一場彌撒。

達斯汀·摩勒流亡非洲已有數月,在他看來,卻如同數十載一般久遠,他斜倚在一根撐起帳篷的圓木樁上,抽著卷煙,看他們邊念咒語邊跳群舞,他的眼睛漸漸眯成一條線,一頭孤獨的雄麋鹿眺望天空時,時常會像這樣。

販賣黑奴的生意依舊興隆,尤其在南非和中非地區,海上的航運線成了掠奪線、罪惡線,北美新大陸的甘蔗園裏叫囂著皮鞭和槍聲,連一個四歲的孩子也會騎在黑奴脖頸上,直到把他的脖子勒斷為止。

達斯汀很清楚這些,他們在隘口打死奴隸販子的消息傳到了好旺角以及往北的各個碼頭、海港,這無意激起了販主凶狠反撲的念頭。在非洲近一個世紀的黑奴鬥爭中,鮮有黑奴因暴動而獲取自由,這種激勵、效仿的事跡必須在第一時間打壓、碾碎,否則黑奴們一旦失去平和、逆來順受的懦性,變得像黑曼巴咄咄逼人,那麼成千上萬名靠此發跡的亡命徒就會失去賴以生存的勾當。

據達斯汀·摩勒對事態發展的程度,想回法國則必須橫穿東非,從索馬裏或者其他什麼岸口乘船,這得繞很遠的路,快的話一年就能抵達馬賽,如果稍有耽擱,那麼這段行程將是個未知數。但他別無選擇,那裏的奴隸販對他掀起的暴動和幾次劫掠槍支的經曆似乎無動於衷,而且也沒有確切消息說有人正在懸賞1000英鎊抓住他,而在南非和中非,這筆賞金已經突破了5000英鎊。

從埃賽俄比亞到索馬裏,是場艱難的搏鬥,倘若死去可以解決一切的痛苦話,那麼活著的人走完這段征途,就好比已經死過了。隻有把自己當做死人,才有勇氣驅除大自然的魔障和恐怖的危機。隻要有一絲渴望美好、幻想安然的念頭,就再也不會有醒來的那天。

決定和達斯汀·摩勒一道踏上征途的有科菲·巴布魯和那三十四名黑人,他們感念他帶來的自由,而且在崇拜原始神靈、思想禁錮的黑奴心裏,能夠解救他們的隻有天人或其附體,那麼跟隨天人總是一件神聖的使命。

可是達斯汀不需要很多人,這支顯眼的隊伍穿梭於樹林、沼澤中,會成為槍靶,況且過河的獨木舟也不允許多載幾個人,於是達斯汀解散了他們,並把武器留給了這群需要它的人們,和科菲一塊兒道別埃賽俄比亞的高原。

要是一個人沒有真正在東非待上一段時間,或者走一走的話,光靠自己的想象力來假設、幻想它那嚴峻的自然環境,是非常不切合實際的。

達斯汀·摩勒和科菲·巴布魯自打確定從肯尼亞的維多利亞湖往東行進才是一條安全的路線後,一個尖銳的事實便立刻擺在眼前:途中必定穿過東非大裂穀。因為裂穀東起於維多利亞湖,按照英國探險家約翰·漢寧·斯皮克的指引,隻要跟著地圖上畫出的一條蜿蜒曲線一直走,那麼橫跨東非並不是荒誕到隻有患了癲狂症的瘋子才能幹出的事。

有多少次,遠行的人撿到一條廢棄的獨木舟,從河馬、尼羅鱷遍布的淺水區努力劃到湖中的深水區捕撈一些鱸魚或者羅非魚。他們曾親眼看見一刻鍾前剛剛下河快要趟過淺水的漁民被掩藏在渾濁水草裏的一隻巨大的鱷魚一口鉗住,河水頓時炸沸,腥紅的血水像煮開的水銀般翻滾,岸邊嚇呆的同伴依稀能聽見骨骼、肌肉被撕裂的駭人之聲。呼救的慘叫聲隻維持了三十秒,那副咬合力驚人的恐怖利顎便將他拖進了水中溺死。

岸邊準備下水的達斯汀手中的木槳握得更緊了,科菲的喉頭上下滑動,額前沁出大顆汗珠,開始時每一根神經還隻是抽搐般的撲騰、跳閃,最後竟如皮鼓上的豌豆,牙齒都跟著發顫,他咽了口唾沫對夥伴說:“我看還是換個地方捕魚比較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