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赫瑟兒才發覺有人進來,她見是艾倫,略微調整了下坐姿,訊問道:“您怎麼不在大廳裏跳舞?今天的主題不合您的胃口嗎?”
“噢,我已經跳了三輪,就是想上來看看您,我剛從英國回來,樓下的人有一大半我都叫不出名字來!不過有您在就不同了!我們去花園裏散散步吧?您這樣一直躺著,可不是件好事。”
“好吧,我們繞開前廳,那裏的奏樂聲恐怕會嚇著我的孩子。”
艾倫小姐咯咯地笑開了,就在赫瑟兒換裝的短短一刻鍾裏,她已經將子爵如何向她求婚的過程大致描述了一番,當然了,有些過於誇張的細節還是有待考究的。
艾倫小姐還在那裏眉飛色舞地形容那顆南非鑽石有多麼閃亮,拋光與切麵又是多麼無與倫比,赫瑟兒突然覺得喘不過氣來,胸口像埋進了一副棺材,不停地有人鏟土,不停地有人咳嗽,這絕對不是腹中的嬰兒導致,這是怎麼了!
為什麼隻要她一聽見某種虛榮所承載的誇耀時就會渾身顫栗不已!那些揮霍無度、窮奢極侈裏的軀殼裏長得是怎樣的嘴臉?他們從來不提莊稼與秋收,從來不會釀酒和彈琴,男人們失去了與同類赤膊對抗的勇氣,女人們沉溺在對寶石和鑽戒的追求中。巴黎民眾一次又一次的請願和暴亂他們視而不見,閉口不談,所有人都像服了嗎啡一般飄飄然,全都認為自己是上帝的寵兒,任何時候,耶和華都是無條件地與他同在。
這讓赫瑟兒想起了母親,她是有著純正血統的西班牙女郎,她和其他西班牙人一樣,性格熱烈、不受馴服,像鬥牛士手中的紅色鬥篷,生命裏隻有愛與恨,稍愛與稍恨對她來說都是一種褻瀆神靈的罪過,隻有極端聚集感情的人才能把自己燃盡,也燃盡他人。當年,艾伯特·克洛德被這位出身於馬略卡島西部的女孩迷住,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她都比內達華山脈最賦盛名的景色還要美麗。
她就是赫瑟兒的母親,盡管赫瑟兒有著一個美麗的法國名字,並且自幼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但母親的執拗、偏激的血液流淌在她的血管裏,使她生長出金栗色的長發,使她永不妥協,唯一能迫使她讓步的,除了愛情,就隻有母性了。
赫瑟兒又回想起多年前的一次狩獵活動,她才十六歲,就已經騎著一匹烈馬跟隨父親左右了,波利尼克公爵第一次見到她,就如同克洛德先生第一次見到那位西班牙女郎一般,想必,男人們所謂的一見鍾情大多如此吧。
艾倫小姐發覺自己闡述完精彩言論,唯一的聽眾竟不鼓掌也不讚同,她有些生氣,低低地喚了一聲,將出神的赫瑟兒拉回了窒悶的房間。
“不,艾倫,我想一個人走走,請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