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從囚犯到奴隸(1 / 2)

當達斯汀·摩勒疲憊地睜開雙眼睛,望見的是十幾個瘦骨嶙峋的黑人:他們嘴唇厚實、額骨突出,毛發卷曲,對於這個躺著的金發白種人,他們露出深深地恐懼,卻又略帶幸災樂禍地好奇。

達斯汀閉上眼睛,想翻個身,但他的身體似乎有異常沉重的東西,使他動彈不得。

隨著目光的巡視,他發現自己的雙手和雙腳竟戴著鐐銬,結實地鐵鏈不容他多動半步,他嗖地挺起身子,想借助這種上肢力量跳起來,不想右腳一陣劇痛,右腿本能地往回縮,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右腳的拇趾用某種深色樹葉包裹著,還綁了一根粗布條。

這時,一個叼著煙卷、穿著灰色短襯衣的男子走到達斯汀身旁,蹲下來將他仔細看了一遍,還在他的背部和頭上拍了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就像商販在農民的玉米地裏瞧瞧這批玉米是否能賣個好價錢。

短衣男子嘟噥了幾句,從副手那裏接過一杯劣質白蘭地,得意地笑著:“哈哈,艾弗森,他比看上去的還要結實!”

“可他已經是個殘廢了,恐怕奴隸主不會要的。”

“你錯了,艾弗森,他隻是斷了一根腳趾,我會在運送的途中教會他正常走路。他比那些瘦得像羊排一般的黑人壯實很多,又是白種人,我打保票,他的價錢要高於沒有殘疾的牲畜,盡管他不健全!你應該這樣想,假如你挎著一籃馬鈴薯去集市上賣,在路上突然冒出一顆馬鈴薯,你當然會將它拾起來放進籃子裏,到了集市一塊兒稱了!”

“我不得不承認你的決定多麼英明!你這狡猾的奸商,哈哈!”

自打西班牙人發現了美洲大陸,那片古老土地上的印第安居民則被劫掠一空,無數的孩子與婦人倒在火槍和刺刀下。而僅剩的一些精壯男子也因不堪忍受鞭打和傳染病,紛紛死於粗暴統治下的種植園。

這下可急壞了奴隸主們,再也沒有充裕的勞動力以供使喚或滿足殺戮的快樂,偌大的甘蔗林、淘金河的收成急劇縮減。於是,一批又一批“捕奴隊”講他們可怕的運輸船開往非洲。

在達斯汀眼前的這支捕奴隊從十年前便開始做此買賣,像捕獵白人的例子也並非是達斯汀開了先河。

他們把他鎖在一排黑奴中間,手腳綁在木枷裏,所有奴隸都擠在一塊兒,鐵鏈將他們串起來,隻要前麵有一人因體力不支而跌倒,後麵全部的人都會跟著搖搖欲墜、跌跌爬爬。

走在達斯汀前麵的是一個佝著腰、肋骨突出的中年黑奴,他步態蹣跚,嗓音嘶啞,念念有詞嘴裏卻,虔誠又迫切。他時常雙手攤開,像是作法術,也像做禱告。

後麵則是一位胸部幹癟的女奴,大概是奴隸販出氣過於凶狠,她的牙齒隻剩幾顆,唇鄂裂開。細長的手臂搭在木枷上,雙腳卻腫得破了皮,像一具被海水淹泡過的死屍。正如哪位詩人說過的那樣,真正而徹底的絕望,是麵若鏡水,沒有歎息的。

達斯汀感到,他並非走在一群活著、有氣息的人中,整日與他緊挨著的是幾十具帶溫度的屍體、沒有意識的鬼魂。

文明的法國此刻對於達斯汀來說是很久遠的地方,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出身於那片美麗卻又肮髒的土壤,眼前的殘暴與蠻荒使他想起黑奈什,難道這裏就不是一座監獄嗎?隻是比黑奈什空曠許多,卻比之更下流、更無望。可是,一個人心中如果存有“可是”,他就能重新審視周圍的世界,可是,赫瑟兒還在法國,在那個幻想中的某個地方,她一定以為自己早已死去,這是毋庸置疑的。他要活著回去,什麼監獄、荒原,他怎能死在離赫瑟兒如此遙遠的非洲?死後的靈魂也無法漂洋過海!對!不能輕易死去!就算要掉腦袋,那也隻能掉在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