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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回 人心難料局中局 兩敗俱傷雌雄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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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曆丁未年(1607年),入秋。
木相留和涼曜一直在江南江北兩頭跑,有時還要去塞北邊疆,這下才從京城那邊附近的九河下梢回來,一路上,她倆在各地都聽聞了真正的秦淮花魁「石榴紅」春天被送上火場的事——自然,外邊是早已添油加醋到什麼版本都有。
各地胡同和巷弄的偽裝“石榴紅”也依然隻增不減。
這麼一個招財的名頭,不用白不用。
石榴紅的逸聞一直為坊間津津樂道,她的年齡身世、她變幻莫測的性格、她的隱秘行蹤,她的美麗妖冶性感,與她相關的男人與女人……她的任何事情,似乎成為了一種見怪不怪的街頭傳說。
每一件事情的結果,都是撲朔迷離,眾說紛紜。
以至於民間對於她,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欽定的正確答案,彼此各個研究的派係亦是吵得臉紅脖子粗,對她本人的真實樣貌與性格,也從未蓋棺定論。
江南金秋選新花魁,以後會依舊沿用「石榴紅」的名字。
木相留最開始聽到石榴紅被燒死的時候,大為驚駭,急趕著要跑回江南探看好友的情況,涼曜卻暗自覺得石榴紅應該沒事,拉住了自家小姐。
幸好,石榴紅本人確實最終有驚無險,眾夥伴們也是舒了口氣。
木相留壞笑調侃著拍了拍她的肩道:“一路過來坊間都是說你的事情,還好,和我想的一樣,人沒死。”
石榴紅瞥了她一眼:“死了你開心囉~?”
“對對!開心。”
二人說著說著又吵了起來,涼曜笑而不語。
石榴紅已經再也不用回風月場或杏倚樓了,隻需要乖乖待在白家,安度浮生。
石榴紅和木相留、涼曜在白長庚的後院裏幫忙澆菜,逗貓咪。
「萬年春」蠱已被毀,現在,隻有石榴紅自己身上還有與她已然融合的一部分,其他苦主的情蠱已經解開,那天她將人也全部放走了。
至於剩下的那部分不願解開蠱的人,以及早已流入民間的使用了情蠱的人們,恐怕要自食其果,身上帶著承受不同情況的反噬,度過殘生。
石榴紅有點兒悶悶不樂,蹲在花架旁邊發呆,因為她答應了白玉樓,要幫白家取回所有的“五帝錢”。這真是個大難題。
木幣是內門的;
火幣勉強算是屬於白家的「醫鬥大會」;
水幣是歸心派的,目前相當於都是白家的。
土幣在司徒家——在司徒苑手上,不過她背後是白家的「須臾派」,很難說司徒苑是否進退兩難,土幣不能算完全是她的,否則石榴紅早就有辦法說服司徒苑。
自然,抄經關禁閉回來之後,民憤平息,司徒苑又回來做她的當家人了。
金幣,在自己已斷絕關係的父親——老石頭石知火那裏。
石榴紅一團亂麻,麵上毫無異樣地和木相留涼曜說笑玩鬧。
白長庚在一旁曬藥、煎藥,她們幾人度過了一段閑適的時光。
…………
自從老石頭和王蘭仙那一日攤牌後,二人的關係就冷淡了許多。
石家和王家的交易往來卻依舊火熱,絲毫不減。
王蘭仙軟乎乎地回來找老石頭道歉,說他們兩家關係不錯,這時候別鬧別扭雲雲。她已經吃齋念佛了一段時日,逐漸接受了女兒安饒的死亡。
王蘭仙哄來哄去,反覆十幾天來來回回兩處跑,又是噓寒問暖,又是淚眼婆娑、梨花帶雨的,老石頭最吃她這套,掛著所謂男人的臉麵,早已心軟了,正後悔那日把笛子砸了的事兒。
時值中秋。
王蘭仙將老石頭單獨約見出來,他們在仙鶴居單獨找了一僻靜之處,二人同往常一樣幽會。
酒過三巡。
王蘭仙拿好吃的好酒伺候老石頭,二人擺擺手,兩邊的貼身侍從都下去了。
老石頭有個不好的毛病,一喝多了就大舌頭。
他亦最容易被酒亂性,一喝上頭了,經常就會變成另一個人的性格,說亂七八糟的話。
“千楓……好孩子,我真不該,爸爸不該……”
“蘭仙……蘭仙,原諒我。你、你別氣,那日我不是故意的。”
他像個孩子似的,雙臂緊緊環抱住王蘭仙,鑽到了王蘭仙的懷裏小聲啜泣。
王蘭仙感到反胃,麵上依舊媚態不改,一杯接一杯給他灌酒,拍著懷中男人的背,引誘開導他多說一些話兒:
“我不怨你,從不怨你。說吧,說出來心口就舒坦了。”
老石頭一開始得知有「萬年春」蠱這回事以後,他霎時間就想起了石千楓回家之後發生的事情,反倒皺眉思索、默不作聲,覺得有利可圖,轉瞬便加入了王蘭仙和司徒苑他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