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昏時貳(1 / 3)

———————————————————————

二十七回 玄雞引路百蟲嶺 雪蓮開道昆侖虛

———————————————————————

路上,白長庚與涼曜簡要說了一下鳴沙山那種奇特清液的後續。

包括醫鬥大會那次,她和祖父已經收集到了類似氣味的清液的事。

因為祖父肯帶她一起來,白長庚之前對涼曜的疑心,已經完全消失了。

原來,這兒就是清液的特殊芳香氣味來源——昆侖虛的甘淵。

涼曜了解了情況,也若有所思。

甘淵隻是一個類似天池的火山湖,但在這雪山裏,看起來卻龐大無邊,猶如海洋。

看不到彼岸。

甘淵的水麵,也看起來常年不會結冰。

他們依舊騎在黑公雞身上,讓它馱著他們,沿著甘淵行走了半日。

靠人走下去,真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了。

不知不覺,周圍忽然灑滿了溫暖的夕陽餘暉。

白長庚意識到,她來到昆侖虛後,根本感知不出具體的時間流逝速度。

像之前家附近不冬山的後山還好,還是可以勉強能理解感知時間的,畢竟,那時候隻是遇到了一些潭妖的幻術或者簡單的幻境。

而昆侖虛的地貌極度複雜,比起之前在鳴沙山那塊更為難以理解。

每經過一處地方,時間流逝的速度都不同,充滿了各種擠壓與扭曲變形。

他們騎著飛跑的黑公雞,穿梭在冰川之間,會感覺這兒是黃昏,那兒已經是黑夜,再走一會兒,有的地方卻已經黎明了。

想必是因為這兒是上古的地域吧,時空比較混亂也是正常的。

並且飛禽走獸很多。

每一處的植物都種類繁多。隻是它們都是白色的,所以不怎麼顯眼,都隱匿在雪中,倒是有高大參天的雪鬆一類。

而飛禽走獸,它們體型基本上比較小,偶爾見一兩隻大的悄悄擦著雪縫經過,清一色的白毛,都比較安靜,便於在雪地中隱蔽生存。不過,細看都是上古神獸的外貌,叫不上來名字。

不知又走了多久,他們來到甘淵附近的某個位置。

在這兒,居然聚集有不少人。

涼曜看呆了,居然有人。

白長庚倒是覺得很正常。

一位鶴發童顏、身著白色衣裳的老者坐在地上。

麵前好多人在排隊。

老者與排隊的人都安安靜靜,雙方沒人說一句話。

看他們的穿著打扮,前來排隊的人都是一些修士和遊仙們。

一隻毛色雪白的小狐狸在老者腿邊蹭來蹭去的,發出嗷嗷的聲音,好像在討要吃的。

老者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條小魚,給了小狐狸。

小狐狸開心地打了個滾兒,叼走小魚吞下,不再打擾老者幹活,乖乖去一旁自己玩兒雪球了。

白長庚想,還好這個小狐狸不是石榴紅,如果是她,可能要難打發得多。

老者的手上拿著一支沒墨的毛筆,看一眼麵前的來人,然後在巨大的白紙上揮灑,寫上看不見的什麼字,接著把紙遞給麵前的人——他在分發白紙。

人們領了白紙,都坐在河邊開始紮紙船。

白長庚發現,這白紙疊好之後,都是剛好能容納一人的紙船,船兒的形狀宛如雪蓮花,還有一些人,已經乘著雪蓮花形狀的船兒,從甘淵的海麵上飄然遠去。

每個紙船上都掛著一盞燈籠。

很神奇的是,白長庚看見,是修士們一登上去船,船頭就會出現燈籠,是噌地一下出現、並且燃著的那種。

每座船的燈籠,顏色與樣式都不同。

燈彩琳琅滿目,宛如他們都是剛剛趕完燈會回來,並且每個人都買了心儀的燈籠離開。

涼曜也是擦了擦眼睛,難以置信。

她和白長庚麵麵相覷。

遠遠看去,眼前的海麵,就像是人間的節慶時候,會占據滿滿一湖麵的、蔚然壯觀的祈福水燈。

白一鴻輕聲提醒兩個小輩,不能觸碰到這些修士,也別和他們說話。

想必,因為那些人和他們本不屬於一個世界,亂說話的話,如果發生時空糾纏,後果會很麻煩,回不去都是小事了。

“我們也去坐船。”白一鴻道。

“蓮花船能渡過甘淵。要去的是對麵。”

白長庚和涼曜趕快跟上。

天色轉黑,他們也乘著紙紮好的三個蓮花紙船進入海麵。

眼前,是一片焰色飛舞的琉璃世界。

處處燈彩熠熠,水麵微瀾,波光粼粼。

天頂掛滿繁星。

滿船星夢壓星河。

正欣賞著景色,忽然,旁邊傳來修士們的驚叫聲。

不遠處是一座漂浮的冰山,有蓮花船不小心撞上了它,靠得最近的幾枚蓮花燈船跟著都受到波及,船隻傾覆。紙船一旦被刺破與浸濕,就載不了人了。

船頭的火焰隨之驟然熄滅。

實際上,白長庚他們的這一溜船隊都正處在一片浮冰的冰山群中。

白長庚和涼曜看著沉船,不知為何,忽然感覺心頭很沉重。

“這是心火。”

白一鴻遠遠注視著翻沉的小船,喃喃道。

他給小輩們講述了這種燈籠的來由。

“每個人的心頭都有一把火,它會帶領著你活下去,走到生命的盡頭前,萬萬不可讓它熄滅。尤其是在這種純粹依靠神識來行路的地方。”

“隻要執念未死,則心火長明。”

涼曜似乎也想起了過往聽過的什麼話,喃喃接道。

前方的風浪愈來愈大。

而燈船們都處在黑暗之中,周圍還遍布著看不清的漂浮冰山群。

接著,更多的小船由於撞到冰山而翻沉。

伴隨著燈籠熄滅。

不妙的是,周圍還開始飄下了雪花。

什麼都開始看不清了。

細雪之中,是驚心動魄的殘酷美景:

燈籠一盞一盞熄滅、蓮花船們一艘一艘寂靜無聲地沉沒。

水麵的景色和夜空中的星星一樣,靜謐美好。

而燈籠熄滅的這些人,對應的神識卻會永遠消失。

無聲無息的死亡。

每次渡海都是那麼危險,卻有如此多的人願意前往,甘淵的對麵,究竟是什麼仙境?

白長庚等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判斷著黑暗中的冰川,小心翼翼繞過它們前行。

…………

地宮道觀這邊,木相留看他們仨,那三人打著坐,而表情都是皺著眉頭半天了。

木相留不厭其煩地把白長庚和涼曜的眉頭反複抹平。

至於白四龍前輩,木相留表情訕訕的,伸了幾次手,感覺對前輩抹眉頭的動作不太禮貌,就放著沒管。

“進去好久了,他們怎麼還不醒啊,是遇到麻煩了麼?”木相留疑惑地問道。

白玉樓給鍋裏煮著的黃粱米添完水,回木相留道:

“不知道。應該無礙的。有四龍前輩在,不用擔心。”

木相留心不在焉地嗯嗯應著,還是很擔心好友們,隻能在外麵幹著急。

境況不是很好,細細飄搖的溫柔雪花,有轉變成暴風雪的趨勢。

白一鴻令白長庚拿出玉葫蘆,因為他們仨的船都快要淋透了。

船頭的燈籠也在一搖一晃!

涼曜哈出的氣息現在已是純白色的了,她嘴唇發紫,有些支持不住的樣子。

白長庚趕快拿出玉葫蘆,無助地看著祖父。

在白一鴻麵前,她總感覺自己還是一個脆弱的孩童。

白一鴻飛速掐著手訣,玉葫蘆忽然像充了氣似的,開始變大!

玉葫蘆越來越大,邊緣越升越高。

玉葫蘆的口也越來越大。

直到葫蘆口的大小可以容納一個人鑽進去。

白一鴻揮揮手。

白長庚心領神會,她飛速取下自己的燈籠,把快暈倒的涼曜扶住,也順手幫涼曜提好燈籠,二人趕緊從葫蘆口鑽了進去。

裏麵還是原本之前那樣,是亭台樓榭與雕欄玉砌的那個「葫蘆閣」。

進去玉葫蘆後,涼曜實在支持不住,直接昏迷了過去。

“咚”的一聲,地宮這邊的涼曜也同時暈倒了。

“怎麼了!”

木相留急急過去扶住她。

白玉樓也趕快上前,去探了一下涼曜的鼻息,發現還是有氣的,問題不大,於是用言語安撫了一番木相留。

“白叔叔,送我進去。”

木相留這下是真不耐煩了,已然有些要發火的意思。

“早就說了,一開始就要我一起進去才好!”

白玉樓勸了好幾輪,實在拉不住木相留。

“你可知道其中危險?你一人進會辨不清方向的,說不定沒法與他們遇見。”

而且必須留一個人看外麵看著爐子與眾人,白玉樓很無奈。

木相留拍了拍腰間的弓箭,示意讓白玉樓放心,朗聲笑道:

“我們三人已經義結金蘭,說過要同生共死的。”

“進去了,我就能有辦法找他們!”

白玉樓歎了口氣,看著打坐的“白四龍”,心道:

父親,您待會兒見了相留,可別責怪我。

他如法炮製,取了木相留的中指血,讓木相留服下禦寒丹、在旁邊打坐,以同樣的方式,把她送進了昆侖虛。

…………

最後的一段水路,三人借著玉葫蘆作舟,在甘淵上以神識引路漂流著。

這期間,涼曜就靠著模糊的意識與白長庚喂藥支撐著。

三人的燈籠都還一直亮著。

白長庚有些擔心昆侖虛外麵的情況,祖父安慰她道,你忘了,這裏的時間流逝速度不太一樣,沒事。

不知道漂流了多久,感覺快一個月了,總算驚險地抵達彼岸。

已是黎明。

燈籠自然消失。

安全了!

周圍還有稀稀拉拉的一群修士,也是順利穿過暴風雪才抵達的。

白長庚扶著涼曜,跟隨祖父白一鴻出了葫蘆口。

眼前是一片盛開的美麗雪蓮花。

來到這兒的人,都互相不說話,隻與自己的同伴交談,也好像是一副看不見其他人的樣子。但是,大家可能都心知肚明,出於絕對的安全考量,不願發生任何交流。

這都是來自不同時空的人們的神識。

白一鴻再次掐了手訣,使玉葫蘆恢複原本的大小,白長庚收好了玉葫蘆,心中早已默默記下怎麼做。下次就有數了。

周圍天朗氣清,仙氣嫋嫋。

眼前也是一大片冰川,遠處雪峰延綿,神聖而肅穆。

但已然與來時的對麵是完全不同的景致。

走了一陣,白長庚發現:

這甘淵周圍流淌出去的水路,經曆了各種坍塌與變化,在彼岸這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天池,以及堰塞湖。

甘淵在這一整片地帶的地位,有些像是“母親海”了。

它用龐大的自身水係,滋養著天地萬物。

形成的各種大小天池與湖水的顏色,彼此間有極其微妙的差異。

氣味倒是都很相似,就是那種清液的氣味。

估計是在昆侖虛複雜的地理條件下,各個地方的水會產生微妙的差別。

她眼前最近的一潭,似乎是形成了某種天然溫泉。

因為周圍有不少仙氣四溢的飛禽走獸,大都毛色純白,它們在低頭喝其中的水,還有的靠在岸邊泡著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