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澳大利亞的兔子(1 / 1)

“我害怕我這樣說會是最後一根稻草。”楊絮如頓了頓,腦子裏麵亂亂地組織語言,繼續輕聲道:“你說你懦弱,可是你有勇氣逃課,有勇氣遵循內心去反抗那些不太合理的要求,你很勇敢。不一定那些條規都是對的。”

“如果你學不進去,在裏麵硬耗確實是浪費生命,如果你因此感覺深陷痛苦,這是巨大的精神災難。”

“如果你有喜歡的東西,你可以在這個暑假去嚐試嚐試,給自己一個宣泄的出口。人生不隻一條路,別人的路也不是你一定要走的路。不要後悔每一步決定,也沒什麼好後悔的,你也深思熟慮過了。”

她麵上似乎隨意聊著,但是每一句都和她的話相關。

楊絮如笑了笑,還是補了句,即使這不是什麼主流的觀念,“其實,我是個及時行樂的人,我更推崇現在。”

楊絮如看著女孩晶瑩的眼,它上麵帶有一層水膜,裏麵有亮圈,有彩虹般的印跡。

楊絮如讓自己盡量平靜麵對這個女孩,她有點不太禮貌地想到了兔子,她有點像澳大利亞的兔子。

陽光忽然減弱,樹影彌散,地麵全為陰色。

楊絮如走到女孩的右邊,坐下來,和她隔著不過半臂的距離。

楊絮如盯著自己的手,繼續道,“或許別人會那麼想你。但這位——給你遞紙巾的人不會。”

“你說的那些……可……我心裏覺得自己惡心,懦弱。”女孩低頭,雙手架在腿上圍成一個圈,半張臉都陷進去。

“也許太內耗了。”女孩小聲嘀咕了一句,不過楊絮如沒聽清。

“剛剛說了那麼多。很多人會覺得別人隨意地揣測十分無禮冒犯,如果你有反感的感覺,真是抱歉啊。”

“或許——”

“就是這樣,”她的聲音突然高了一度,帶著不由自主的尖銳,“我惡心透了。”

楊絮如沉默幾秒,問道:“什麼?”

“我剛剛說的那句,讓我再次覺得惡心透了。”

“是……明知故犯嗎?”楊絮如不確定道,她想回答些什麼,最好要說些話。

“好像不是。”女孩沉默許久,半天後含糊不清地補了句,“我說不清。”

楊絮如從她的音調,她的語氣,她的詞語裏讀不出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不知她是真的說不清,還是不想說清。

要她來猜,則是後者,對方的話像隻說了一半,厭惡傾向明顯。

“除了這些,你還同樣厭惡什麼?與這種厭惡感類似的。”

女孩無聲地笑了,眼隻含半分笑意。眉睫未動,扯起嘴皮道:“食堂飯菜。裏麵白菜土豆天天都炒不熟,搞洋餐似的。油炸食品,加工肉類特別多,我覺得差不多是四分之三個致癌因子。”

“還有嗎?”楊絮如繼續問道,她心裏在打鼓,不知自己這些聊天對女孩有什麼意義,她對她什麼都不了解。

她不是心理學家,她感受不到她的內心,隱藏的波濤洶湧。

她的內心局促不安,好像一個對自己歌聲不自信的人突然在合唱比賽中拿了話筒。有鳥兒從她的前腹飛往後背,她抓握衣帶,盡量忽視各種異感。

“暫時想不起來。”

這時沉默的人從楊絮如轉變為女孩,女孩悶聲呼吸,在楊絮如給她遞紙巾後,她不再流淚哭泣,她的呼吸漸漸平穩,漸漸輕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