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礦工,就一起給陳老爺抵命吧。”
縣丞將積攢的腹稿說出,旋即利落調轉馬頭,伸手拍拍來崇善肩膀,“還請來校尉幫忙,快速料理了此間的賊眾。”
原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甚至想吃瓜看樂子的礦工們如夢方醒,有人如喪考妣,有人如遭雷擊,更有人下跪哀求,更有年紀小的難忍驚惶,幹脆號啕大哭起來。
“程彝你還不認罪!是想拽著我們這些順民一道死嗎!”
混亂中不知道是誰大聲吼了一句,因為太過用力,尾聲破音後直接啞了下去,嘔啞聲音實在難聽。
但這是礦工宣泄情緒的絕好機會,起初還隻是一兩人附和,最後是全體礦工齊聲催促程彝自裁謝罪的場麵。
其中羅寶更是上躥下跳,振臂來呼,儼然是義憤到了極點。
在這位的帶領下,雜亂聲音逐漸合流,最終彙集成滔天聲浪響徹長夜。
“程彝自裁!程彝抵命!”
“秦二自裁!秦二抵命!”
“程彝自裁!程彝抵命!”
“秦二自裁!秦二抵命!”
場麵生亂,官軍眼看要壓製不住義憤填膺的礦工,來崇善不免後悔搬這尊殺神來了,“元縣丞,這些人都要殺?”
“都殺。”縣丞點點頭,複又說道,“陳公雖是宦官,但也是在冊的從六品宦官,這些礦工無論誰害了陳公,按律都要抄家滅族,連坐同罪,國法如此,也不算冤殺他們。”
國法如此,對方又是素有“黃蜂針”之名的元弘義,再說,郡守點名要這位惡名遠揚的酷吏查辦此案,用意已是不言自明的了,來崇善也不好因為這些必死之人駁了一郡長官的麵子,隻能拔刀。
礦工徹底破防,一時罵程彝該死,過會兒罵秦貞多事,最後擺起爛來,痛罵來校尉為虎作倀,元弘義枉殺無辜。
至於羅寶嘛,他倒是不怕,他還有保命符沒施展。
秦貞一時無話,情知禍到臨頭的程彝反而不害怕了,隻是顫聲開口:“悔不該當初貪圖口舌之利,連累兄弟你,還有這些鄉親跟我一起枉死。”
“剛才聽那上官講話口音,應是咱們燭州人,既然是本地人。”秦二認真來對,“那就還有最後一個法子。”
“法子……”程彝一時不解,複又極快醒悟對方所謂的“法子”是什麼,情緒也極快地失控了,他借著洶湧聲浪放肆大哭,“兄弟千萬別幹傻事,別出這個頭!為了我一條賤命去賭,不值當!”
“你家那些小崽兒,你自個兒看護去!”說完,秦貞猛吸一口氣壓在丹田,繼而使出十分力氣推開程彝,他一站起,立刻用同樣大到破音的聲音來喝,“羅寶,你敢不敢同我一賭!”
沸騰群眾好似被兜頭澆了涼水,聲浪一滯,然後徹底沒聲音了。
事發突然,秦貞又好像成竹在胸,元弘義大抵知道他要做什麼,興致大起,立時按住來崇善的手,笑道:“且看這孩子能有什麼回天之術。”
那邊羅寶本能覺得危險,想裝縮頭烏龜不予理會。
隻是他剛才過於興奮,以至於擠到頭排而不自知,此時秦貞猝然點名來戰,他便是想躲也來不及了。
況且羅寶從小欺負秦二慣了,自認強他十倍,紅山敗犬既然敢在最大的場麵上主動來戰,那他這個常勝將軍沒道理不迎戰。
一念至此,羅寶頂著秦二灼灼目光出列,幾乎是咬牙切齒來問:“好啊,你想死我就管埋,你要賭什麼?”
“你敢出來就還算是個帶把兒的。”秦貞不給羅寶開口機會,利落轉身麵衝元弘義一躬到地,鏗然開口:
“秦二願按燭州自證的規矩,兩肋插刀,以一腔血,保我兄弟程彝清清白白,羅寶亦要插刀來證其所言非虛。”
“舉頭三尺自有神明監察,清者生,汙者死。”
“草民秦二,與羅寶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