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項腆將窗戶都打開後,扈爺嘶啞到每個字都有些難以聽清的嗓音再度響起:
“你先出去吧,我跟這位小娃娃說幾句話。”
項腆沒有再說什麼,看了看幾扇窗戶的光線,確認不會照到角落裏的老人身上後便出去了,走的時候沒有將門全部關上,而是留了一道縫隙。
無期從進來這間屋子後便站在原地沒有動過,那位扈爺看著很是年邁老弱的樣子,他也沒有感覺到危險,便就這麼站著不動,等著屋子裏的除了他之外的那個人出聲。
他有一股直覺,隻要是這個老人家說的話外麵那人一定會聽的。
“小娃娃,你叫什麼?”
坐在輪椅上的扈爺將放在膝上的一條發帶拿起,覆於眼睛處在後腦打了個結,用幹枯如樹皮一般的全是裂口的手摸了摸,確認綁結實了後轉動輪椅轉過身來。
“我叫吳七,您叫扈爺嗎?扈家…跋扈的那個扈嗎?”無期聽見老人問自己的名字沒有停頓直接告訴了他,接著激動的問出心裏那個渴望知道答案的問題。
“不錯!我姓扈,就是你說的跋扈的那個扈。”
老人聽見無期如此問,輕輕的點了點頭,點頭的弧度如果不是無期一直盯著他都發現不了那麼輕微的動作,或者說他隻是頭稍微晃了一下,脖子壓根沒動。
就像一個一個的木頭被釘子組裝在了一起,如果一個細節沒有處理好,那那個木頭人想做出一點點類似人的動作都顯得格外的僵硬卡頓。
扈爺就是,看的出來他大概很久沒有活動過自己的關節了,隻是一個點頭的動作,脖子處老化的關節都沒辦法支撐著他流暢自然的做出來。
知道他姓扈,而且用來遮眼的那塊發帶上繡著的居然是扈家軍的徽記,無期朝老人的方向走了兩步,“我想參軍,我想成為像您…不,像華大哥一樣的人。”
無期絲毫不覺他嘴裏的華大哥讓他麵前這位老人的心裏掀起了多大的波瀾。
他聽見外麵項腆和這個孩子的爭執聲了,不過一開始他並未覺得有什麼,三個月前這種聲音幾乎每日都會充斥在這個安靜偏僻的小院裏,他已經聽習慣了。
可是聽著聽著,卻發現並不是來此撒潑找麻煩的孩子家人。
可他早就讓項腆發布了停止征兵的布告,沒想到居然還有孩子會來報名,難道項腆沒有按他說的去做?還是說那孩子也是偷偷來的?
直到聽見一個從來沒有聽過的孩子的聲音說他叫吳七。
聲音不大,可對於一個常年與黑暗做伴,隻能集中精神靠不同的聲音打發時間熬日子的人來說,那點音量還是被他收入耳中。
他想起來,大約五年前大軍開拔與灮炎正式開戰的前一個月,他們好像路過一個村子,華天小子救了一個孩子,那孩子名字就叫吳七。
他能記得還是因為小天歸隊後在他女兒麵前提了幾句,他當時便不得已也跟著聽了一耳朵。
那個叫吳七的孩子,不過七歲幼齡,腦子聰明活泛,學東西很快,唯一可惜的是他接受不了父母親人離世受了強烈刺激導致失了憶,沒了七歲之前的全部記憶。
他還曾因為這個事情羞怒過,是他們這些當了一輩子兵的沒用,讓那麼多孩子變成孤兒無家可歸,讓太多無辜百姓流離失所……
到後來小天無故失蹤,他便時常會想起以前他在的時候,想起他說這段故事時那調皮可惜的樣子,久而久之腦子裏便記刻下了這個名字。
“華……你華大哥也是當兵的嗎?他叫什麼你可知道?”
聽見老人問他,無期努力的想了想,可能是腦子裏裝的東西太雜了,努力想反而想不起來。
無期發現自己除了那抹深深烙印在腦海裏的紅便再想不起其他的來了。
他告訴老人:
“是,華大哥一身紅衣甲胄,具體叫什麼我不知道,他沒有跟我說過他的全名,我因此…並不知曉他的名字。”
他不知道恩人的名字,隻記得他讓自己叫他華大哥,他當時竟也沒有問過一句嗎?
記不起來了……
無期敲了敲生鏽了一般的腦袋,晃了晃頭。
“您…是不是也認識華大哥?”無期有些期待的問道。
老人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小天這孩子時刻謹慎這點是他親自教給他的,他一直都做的很好,隻是有時候卻又讓人有些啼笑皆非。
“或許吧,或許我們曾經是認識的。”
“那您知不知道華大哥現在怎麼樣?他好不好?在戰場上有沒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