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逢亂世,風雲變幻。一層擊浪有一層擊浪的動蕩,一寸山河有一寸山河的飄搖。
一江之隔,話說兩端。若說南齊朝廷的改革新政因為薛定搖的身份被揭露而胎死腹中,那麼滄浪江以北的北殷王室已然因為內部兵變而徹底瓦解。
北殷帝王南宮氏因疾薨逝。由於生前太子被廢,新任君主的人選成了朝中爭論的問題。四大家族都希望新任帝王有利於自己家族的傳承發展,幾番爭執下來,口舌之辯逐漸發展成為械鬥之爭,最終演變為四大軍閥之間的較量。
內鬥混戰之下,商邑祝氏家族吞並陵和盧氏家族。本已經官拜北殷太尉,又為祝氏家族長老的祝晟,攜兵帶將擁立南宮氏四公子南宮徵為新君,實則是托名忠臣,操控主君,挾天子以令諸侯。浥衢駱氏家族不甘示弱,以討賊為名屢屢進犯。兩個陣營已成鼎立之勢。年事已高的徐元霽壽終正寢後,笠原徐氏家族內部也發生了一係列變化。由於長子徐茂平在南齊為人質,與其臭氣相投的三子徐茂青在家族內部並無依傍。當他提出與駱氏家族聯盟的主張後,並未被身為徐氏家族女婿、手握徐氏軍權的何開濟所接受,而徐氏家族的次子徐茂公因與何開濟誌趣相投,一直堅定地站在支持何開濟的立場上。由是徐茂青帶兵出走,投奔了浥衢駱氏家族。
當下由於兵力懸殊,浥衢駱氏家族的軍閥勢力不敵祝氏,成節節敗退之勢。失土丟權,狼狽不堪。主力陣營已經被逼退到了滄浪江北岸。而以何開濟為主心骨的徐家陣營,由於此前出兵對抗薛定搖的征北大軍,損失慘重,元氣尚未恢複,如今又被徐茂青背刺,損失大半兵力,這讓徐氏的處境十分艱難。好在由於開國以來徐家軍閥駐守疆土,有阻擋南齊進犯之功,同時又沒有在這場割據混戰中露頭冒進,而是成中立之態,這也就讓兩個陣營暫時沒有把矛頭指向徐氏。也就給了徐氏軍兵養精蓄銳的機會和時間。
隻是戰爭的號角一旦吹響,沒有人能置身事外。
正午的陽光格外刺眼,何開濟在書房中拿著一封信來回踱步。
“師兄,找我前來所為何事?”梁平秋匆匆進門問道。
自從南齊脫險後,她一路向北,投奔了曾經的師兄何開濟。何開濟自知這位小師妹足智多謀、料事如神,絕非等閑之輩。於是十分高興地將她拜為客卿。此時的梁平秋已然換上一身女子裝束,曆經幾番滄桑的她,眉宇間多了幾分沉毅的氣度。
何開濟見她前來,立即將手中書信交予她,憂愁間背手踱步:“駱家來了信,力不抵兵,叫我軍與他們結盟。師妹足智多謀,可有良策?”
梁平秋垂首見信,迅速閱覽一番,思慮道:“依我所見,此信所言不無道理。祝氏吞並盧氏,挾天子以令諸侯。曾經互相牽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麵已經失衡。四大家族隻剩三大家族。如今祝氏能夠吞並盧氏,自然也會吞並駱氏、徐氏。我們,確實不能坐以待斃。”
“師妹言下之意,是與駱氏結盟?”何開濟反問道,“當初拒絕與駱氏一起對抗祝氏軍閥,一是因為徐家長老離世,宗族內部軍心不穩;二是因為幾番爭鬥,兵力消耗過甚;三則是因為駱氏在轄地魚肉百姓、不得人心。如今,若要我們與他們為伍,於上,不合律法;於下,不合情理。民能載舟,亦能覆舟。平秋,為兄不能讓手中的軍兵,成為砍向百姓的劊子手啊。”
何開濟出身寒微,心係百姓。這也是梁平秋願意投身於此的原因。
“師兄毋憂,平秋話未說盡。”梁平秋接著道,“如若結盟,確有不得民心之嫌。可若不結盟,駱氏兵疲力竭之際,亦是祝氏向徐氏開刃之時。既如此,何不向外求戰,以解內憂呢?”
何開濟疑惑道:“向外求戰,以解內憂?”
“解決鬥爭最好的方式,是尋求共同的敵人。”梁平秋笑道,“駱氏來信的目的,不過是想保全自身。可若他們交惡的對象,不在北殷內部,而是南齊呢?”
何開濟思索道:“若與南齊開戰,便是保家衛國之戰。祝氏便再無興兵攻打駱氏的理由,更有甚者,祝晟身為太尉,還需派兵增援,以充軍力。若不肯出兵相助,反倒是讓祝晟落下一個徇私的罪名。妙啊,妙啊。”何開濟終於露出了笑臉。
梁平秋當即請命:“師兄,我願為說客去往駱氏軍營。以解我軍之憂。”
其實梁平秋此舉,一是為了何開濟,二則是為了薛定搖。幾日前,她通過鶴庭了解到薛定搖女子身份被揭發的消息,內心焦急如焚。她知道,唯一一個能救薛定搖的方法,是讓南齊朝廷需要她。戰爭,是救她於水火的最好的方式。畢竟征元帝看重的,是社稷國土。而薛定搖最為征元帝所欣賞的,是她的軍事才能。
騎馬連夜出發,數日後,梁平秋在易符的陪同下,出現在了駱氏軍閥的營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