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們能勉強度日,那就讓他們無可度日;既然能維持溫飽,那就讓他們無法維持!”
“怎麼做?”
“製造矛盾。”
“如何製造?”
“地方上有保甲、裏甲這樣的人。這些擁有管理角色人不同於朝廷調派的官兵,他們都是地方上的當地人,保甲、裏甲這些組織原先也隻是民間組織,隻不過後來被朝廷征用了。雖然這些人被南齊朝廷賦予了管理權,但是由於不在體製之內、沒有攀升之道,所以為朝廷效力的意願大大降低,能讓他們積極有為的,是在諸多條件下利用手中的一點權利謀求一己之私。這些人,便是突破口。隻要讓他們盤剝百姓,老百姓餓了肚子。我們就可以趁機賑災放糧、收買人心。到時候,何愁民心不得?既得民心,難道還沒有辦法叫他們為我們所用嗎?”但見徐茂青越說越激動,拉住了徐茂平的袖口。
這時候徐茂公聞言起身,怒斥道:“兩軍交戰,毀田淹堤,農民何其無辜!怎可利用他們以行政治之便利呢?這豈非傷了父親在平民百姓心中的威望嗎?此計萬萬不可。”雖然貴為一代宰相之子,但是徐茂公的母親出身低微,所以徐茂公自幼便陶養成了愛惜民力、宅心仁厚的脾氣秉性。
“南齊的民心影響的是南齊的君主,是征元帝!幹我們殷朝、我們徐氏什麼事?” 徐茂青出言反駁道,神情多有乖戾。
“好了好了。” 徐元霽捏著眉心叫停他們的爭吵,繼而抬頭看向一直一言不發的何開濟,開口問詢道,“但不知賢婿可有良策?”
眾人聞言,一齊將目光看向了一直正襟危坐、緘口不言的何開濟。但見此人闊口直鼻,眼眸深邃。起坐之間氣度沉穩、一舉一動持重練達。雖為一介臣子,眉宇之間卻頗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氣。
何開濟出身二流士族,年幼時曾因被家族拋棄而體驗過底層民生,因此對底層百姓常懷仁善之心,他向來與秉性剛直的徐茂公誌同道合。但見何開濟聽得嶽丈問訊,也不敢再保持沉默。於是開口說出了自己的見解:“嶽丈大人,小婿以為茂公所言言之有理。如今時局,北殷與南齊隔江相望,兩兩對峙,已成鼎立之勢。不同於南齊自上而下充分自由的行軍調度,我殷朝兵力分布於四大家族之手。難以合計用兵。此番實境之下,我徐氏家族盤踞笠原、臨江最近,處在戰爭的第一線,更處在危險的第一線,兩朝沿江的民心向背於我們而言更為關鍵。小婿以為,萬不可平白挑起民怒,以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姐夫,那您倒是說說。如今何解?該不會是認慫認栽,將江朔六鎮拱手相讓吧?”此刻徐茂青雙手環抱於胸前,嗤之以鼻道。
麵對徐茂青的不屑,何開濟沒有發怒,反而一笑置之,再次看向嶽丈徐元霽,思緒清明地繼續條陳自己的看法:“小婿以為,兵家作戰,還需用兵家之法進行解決。可以分一條明線、一條暗線,兩處著手。”
“哦?”此刻徐茂公此刻捋著胡須饒有興趣道,“但不知明線如何,暗線又是如何呢?”
何開濟淡然笑道:“所謂明線,便是派出使者,勸降南齊征北大軍統帥,也就是他們的大將軍薛定搖。如今剛剛攻下江朔六鎮,想必他一定是據守城池,堅壁清野。此刻派出使者,言明好處與利害,說不定薛定搖會成為下一個岑績,甘心為我軍效力。雖然隻有三成把握,但是可以作為暗線的掩護。”
“但不知這暗線又是什麼?” 此時身居高位的徐元霽麵露欣賞地看向何開濟問道。
何開濟微微正身:“我聽聞南齊征元皇帝為鼓舞士氣,值此戰時,遷住於丹寧郡行宮內。這暗線,便是派遣熟悉南齊丹寧郡地勢地貌之人帶一支隊伍駕漁船引江南渡,尋一狹路直逼其帝王行宮。以南齊帝王性命相要挾,江朔六鎮,豈有不回之理?”
這時徐茂平不明就裏唐突問道:“你怎麼知道丹寧郡境內有直通那南齊皇帝行宮的小路?”言語間多有疑惑。
但見何開濟從容不迫言道:“昨夜失去城池,我曾與岑績將軍見過一麵。他身為曾經的南齊老將,身經百戰,對南齊各州郡地形地貌最為熟悉。”
“看來賢婿是有備而來啊。” 徐元霽佝僂著身子喜笑顏開道,“我認為此計甚妙。這樣吧,既然是賢婿提出來的,這明線上,就勞煩由賢婿充任使者,與南齊的征北大將軍薛定搖會上一麵。再者,這暗線上,就安排岑績帶一小隊渡江,直搗南齊皇帝行宮腹地,以期奪得良機,迫使其不得不下令歸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