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秋聞言一愣,旋即跪身。
“身為郎官,沒有實權。不該幹涉朝廷政務。這是國法。” 征元帝撣了撣衣裳的褶皺,坐起身來道。
“臣知罪。”
“你就不辯解什麼?”征元帝再次開口反問。奇怪的是,他的言語間卻全然沒有往日的怒氣,也沒有任何苛責之意。語氣間所展現出來的,竟然是難得的平靜。
梁平秋此刻竟也有些猜不透帝王的心思,思索著開了口:“兩黨之間,無論是在財政上,還是軍事上,都必需能夠互相製衡,才能有利於磐穩朝局。如今清流一派的薛定搖日頭正盛,需要降一降溫,所以臣才鬥膽才為右丞相出此下策。臣隻知道,為陛下分憂,是臣的本分。本分,大於國法。”說這話時,梁平秋的心裏隻覺七上八下。畢竟是在掌握了生殺予奪大權的帝王麵前開口說話,一旦解釋不好,就可能麵臨牢獄之災、滅頂之禍。
聽到梁平秋的一句“本分,大於國法”,呂望先隻覺心漏了半拍,不禁捏了把汗。
但見征元帝麵無表情地踱著步子,一步一步走進梁平秋身邊。忽而大手一拍,拍在了梁平秋的肩膀上:“看來,朕得到了一雙左膀右臂。”言語間扶著她的一隻胳膊,示意她起身。
聽到這句話,梁平秋不禁舒了口氣。
但見征元帝背過身去,往湖水中撒了一把魚食,開口問道:“出使烏蘄的人事安排,朕心裏沒主意,你替朕想想。朕,想知道烏蘄不願供應糧草的最真實的原因。最真實的。”言語間看向梁平秋,豎起食指強調著。
梁平秋會意一笑:“洪嗣簫。”
“洪嗣簫?”征元帝聽到這個名字,暫停喂養池魚,“外政邦交。北衛軍跟這事兒八竿子打不著吧。”
“用的是他的立場、他的身份,更是他的秉性。”梁平秋接過侍女手中的魚食遞交到征元帝手中,若有深意道。
洪嗣簫身為北衛軍總衛尉,在政治立場上屬於外戚一黨的人,同時又身懷武力。若作為出使使團的軍隊保護,外戚一黨自然不會反對,身份上是再合理不過的。此人脾性直言不諱,不善權謀,此番出行旦遇貓膩,回朝之後必然會直言相告於征元帝,可謂是此次出使烏蘄最合適的人選。
征元帝聞言一笑,意會出了這話中的深意。但見他捏著梁平秋遞過來的魚食,挑了挑眉道:“這魚餌不錯,能讓朕清清楚楚地觀賞這池中,魚有幾何。”一語言畢,揮手一揚將魚食撒入池中,引得一眾遊魚搶食。
接著,征元帝折身對梁平秋道:“朕需要筆墨紙硯,隨朕去禦書房吧。”
“陛下可是要借景作詩詞,老奴可以為陛下取來。”呂望先上前一步恭敬問道。
征元帝背過手去闊步道:“郎中令空缺已久,梁平秋該歸其位了。朕要擬旨,國璽你也敢隨意挪動嗎?”
梁平秋聞言,一時愣住,慌忙謝恩。
“老奴會錯聖意了。老奴該罰。”呂望先隨即跪言道。
“罰你繼續喂魚吧。”征元帝大手一揮道,自顧離去。
呂望先看著征元帝與梁平秋同去的背影,緊緊握住了拳頭。他本以為梁平秋此番會因言獲罪,卻不料其竟然能夠富貴險中求,官至一品。而征元帝身為一國之君,竟然會如此輕描淡寫地將九卿之任交由一個小小的郎官擔任。這帶給呂望先的震撼是巨大的,他不禁在心中默默自語道:“原來,這才是頂級的權力。”深不可測的眼神裏,開始充斥出一種對於權力的、向往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