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梁平秋知道,魚兒上鉤了。於是故作輕鬆自在般輕盈一笑:“門生所書的第二條,正是解決第一條難處的關鍵。”
“哦?”左逢年上前一步,“願聞其詳。”
梁平秋率先曉以利害道:“這個薛定搖,我調查過他。他在軍中有兩個結拜兄弟,一個叫邊伯犁、一個叫伍季耕,都是跟他同心同德的猛將,都不是善茬。他們三人相識於左曲部押運糧草之際,多次征戰,糧草沒有出現過一次意外,可見他這兩個兄弟是看守、調配糧草的一把好手。如今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薛定搖必然是要重用故人的。如此一來,相府想要和以往一樣在軍統糧草調配的過程中獲利,可謂是難上加難。”
左玄暉聞言氣不打一處來:“既然你明知不可能再得利,卻偏偏還要寫出來,你到底唱的哪一出,是想愚弄我爹和我嗎?”
梁平秋仍然淡定笑道:“曹令大人莫急啊。我還沒說完呢。”繼而抿了一口茶,才又再開口,“更要命的是,這個薛定搖就喜歡推陳出新,在崮良縣的時候就敢於在明麵上大談商道,並不把士農工商的儒家道理放在眼裏。我是真擔心她借由統軍虎符在征北大軍重施推陳出新的故技,將我外戚一黨在軍中的人連根拔起啊。”
但見梁平秋越說越嚴重,越說越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左玄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提起梁平秋的衣領惡狠狠道:“你個危言聳聽的臭道士,給我滾出相府!”
“左玄暉!住手!”左逢年大喝道。
果然能官至丞相的都絕非等閑之輩,左逢年一下就聽出了梁平秋話中的貓膩,連忙請他再次落座:“請先生不要與犬子一般見識。梁先生的意思是,再擔心是否能夠獲益已無意義。此番薛定搖一旦就任,外戚一黨之於軍統,已經到了會被清算的地步?”
梁平秋見他上了道兒,收起笑意轉而嚴肅道:“如若不然,軍統任命這樣的大事,陛下何故在昨日廷議時沒有傳召任何一位握有實權的、外戚一黨的官員呢?”
左逢年聞言,心裏“咯噔”一聲。過了半晌,麵露出的難色已近病態,握著梁平秋的手道:“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言語間手中卷軸掉落在地。
“左相不必憂慮,門生說過,解決之法,全在於第二條。”梁平秋蹲下身子撿起卷軸,再次交到了左逢年手裏。
左逢年喉頭咽了幾番唾沫,嘴唇有些微微發白,盯著書卷上的文字看了許久,再次開口發了問:“奏請陛下派人出使烏蘄,探清烏蘄不再為卞支走廊上的大齊軍隊提供糧草軍需的原因?這,這話從何起啊?”
梁平秋見目的終於達到,內心不禁暗喜,神情卻依然嚴肅道:“當初陛下在攻打北殷之前提出了對戰烏蘄的計劃,致力於獲得卞支走廊,原因有三,一是北殷大軍重兵多駐守於江北,從卞支走廊繞攻其國境西南防線,可以攻其不備;二是北殷境內河流縱橫,北殷大軍更善長水戰,我們選擇陸路攻之可以揚長避短;三是從現有的情形看,陸路作戰比水路作戰的軍需花費要低很多。隻是如今烏蘄突然之間不再為我軍提供卞支走廊上的糧草供應,其中必有緣由。若外戚一黨中人可以說服烏蘄重新為我大齊在卞支走廊上的行軍提供物資所需,陛下必定龍顏大悅。屆時何愁外戚一黨的將軍得不到陛下重用呢?若能因此將薛定搖取而代之,私利可獲,聖心可得,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但見左逢年慢慢放下手中的卷軸,慢慢展開笑顏指著梁平秋看向左玄暉道:“知道你爹我為什麼欣賞梁平秋嗎?就是因為,他能想到本相所想,還能想到本相所不能想。”
左玄暉聞言忿忿不平,卻也不好多說什麼。
梁平秋則淡然一笑,如今請君入甕,萬事俱備,接下來就要看薛定搖是否能夠掀起東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