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坦露身份(1 / 1)

是夜。

梁府房廳內,雨後的微風溜進門縫兒。保護蠟燭的紗罩在晚風的吹拂下微微搖動,房內一時燭火搖曳。

薛定搖四處打量著房內的陳設,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金玉楠木、雕梁畫棟,直麵給人以奢靡無常、豔麗華貴之感。此間裝潢,與她所了解的梁平秋的脾氣秉性格格不入。這讓薛定搖對她這兩年的經曆更加好奇。

“你先坐,我去給你沏茶。”梁平秋次第關上房門窗戶,移步至屏風壁後。說這話時,由於思慮深重,眼眸變得愈發沉重。

“好。多謝。”薛定搖凝眉應著,隨手地拿起案上書卷翻閱起來。一個漫不經心地掃視,書中內容卻讓薛定搖嚇了一跳。隻因這書卷上記錄著的,竟是是本朝上至丞相,下至大夫的貪腐名單與賬目。其中當朝右丞相左逢年名下罄竹難書的罪行中,竟包括在天水郡試行的“棄穀植棉”滑胎後,那失了竊的棉種去向。

“這就是我這兩年間,在邕邑做的事。”

身後傳來梁平秋的聲音。薛定搖猝不及防地回首而望,映入眼簾的,竟是一身紅粉裝飾、釵眉黛目的梁平秋。

這一刻,薛定搖仿佛定住了一般。耳不聞聲,鼻不能嗅,瞳孔無所旁顧,隻留得眼前一方驚鴻剪影。

梁平秋端起一杯茶遞到她的麵前,眼神沉穩而又內斂:“定搖將軍,久等了。”一句久等,飽含了萬千深意。

這時候薛定搖方才回過神來,身體不自覺後退半步,仍然不敢確定地反問道:“你是女……”

“不錯,和你一樣。”

“和我······”薛定搖半信半疑地指著自己,聞言站定立刻警覺,“你如何得知我的真實身份?”此時的薛定搖,臉上的表情是分外凝重甚至肅殺的。盡管經過兩年前的相處她相信梁平秋的為人,但是自己的身份一旦被披露,她苦心追求的理想會毀於一旦、她自己的老師也將不免於難。如此關係重大之事,薛定搖不敢有半點馬虎。她的真實身份,是不可觸碰的底線。

“其實早在二十……”梁平秋眼眸含情、星眼含悲地看向她,似乎想將二十餘年前的因緣際會和盤托出。可話到嘴邊,轉念一想,薛定搖本就是個心思澄明、敦本仁慈之人。若將舊時情誼全盤交代,往後於官場行事,旦遇危險,想必她一定會為了自己的安危意氣用事。官場之上波雲詭譎,最忌諱的就是情真意切。

“二十什麼?”但見梁平秋突然緘口,薛定搖再次發問。

梁平秋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即道:“其實早在崮良縣無淵山的時候,我就知道將軍女兒身的身份了。如今你我皆知對方軟肋,也算是扯平了。”

薛定搖當即想起在第三次拜訪梁平秋的時候,自己被易符拉去背茼蒿。因天氣燥熱身體不適,在深山密林裏換過衣裳。薛定搖心中不免自語道:原來那一次不止是呂京同,還有一個梁平秋。

此時的薛定搖戒備還未完全放下,又問道:“敢問梁姑娘,為何女扮男裝,如今為官朝堂,又是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但見此時的梁平秋粲然一笑,語調鬆弛地反問道,“難道將軍忘了在崮良縣請我出山的承諾?若我能為你討來修繕溝渠之工的財政之用,你就許我一個官兒做。如今我嘛,不求小富即安,但求家財萬貫;不求三公之列,但求九卿之位。還請薛將軍不要食言,仕途上幫我一把呀。”

薛定搖聞言恍悟,聽她三言不離財,五句不離官,隨即饒有趣味地兩手抱於胸前試探反問:“梁郎官曉人情、知世故,攀交得上當朝右丞相左逢年,禦前又沐聖上皇恩,哪裏輪得到我一個不承聖意的鄉野村婦仕途相幫呢?依我看來,不是你想讓我幫你,而是,你要幫我。你要用藏身於外戚一黨的方法幫我,對嗎?”

梁平秋見她如此了解自己,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抿了一口茶故作設問道:“何出此言?”

薛定搖拿起書案上的卷本道:“如若不然,行事嚴謹如你梁平秋。怎麼會將自己女兒身的底細透漏給我,又怎麼會毫不設防地將這這朝中官員貪贓枉法的名字與賬目攤與我看呢?”

知己就是知己,即使如今的梁平秋在邕邑臭名昭著,薛定搖也依然相信她不會為了所謂的錢權而泯滅良知、丟掉底線。所以細細想來,梁平秋此番作為一定更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