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對於薛定搖而言,能請到穀酉老先生的學生出山相助溝渠之工已經是十分幸運,萬不敢奢望她能重新入仕。如今梁平秋卻向自己表明重回廟堂之意,果真是意外之喜。
梁平秋將手放於後背,顧左右而言他道:“國策將行,崮良縣卻仍然布築溝渠工事。雖然崮良縣衙沒有貼出告示告知民眾,可隔壁諸縣早已經將植棉的國策宣告下去了。如今縣內百姓都對此議論紛紛,我隻問一句,定搖你如何打算?”
見她把話鋒回轉到目前“棄穀植棉”的國策上來,不覺垂眼沉思片刻,開口道:“經此一令,天水郡七位縣令兩位辭官,兩位中立。如此一來,若果真強製逼迫百姓棄穀植棉,必會生亂。民亂一生,既是危機,也是轉機。朝廷北伐,已臨外憂。對於內患,其政策必定以緩為主。我位卑職小,沒有給聖上寫奏章的權力。所以給遠在邕邑的沈老丞相寫了信,將天水郡的情況悉數條陳了一番。朝中與地方共同努力,不合理之處總能合理。我雖不才,妄斷事態發展的最終結果,極有可能是朝廷重新頒布詔令,按照百姓已有的田畝數重新劃分植棉的田畝數量,大概每戶之中,隻肖十之又三或十之又五的田畝改種棉花,其餘田畝還是耕種糧食。作為一縣縣令,我手中權力有限,能保全的,隻有崮良縣的百姓,以及他們將來的溫飽。所以溝渠之工,應行盡行。”
梁平秋聽此一番良言,讚歎道:“好一招坐山觀虎,按兵不動。”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背對著她遞過去,“可惜大人,百密一疏。”
薛定搖聞言側臉,拿過信箋一看,不禁赫然大驚。這正是她寫給沈觀行的書信。
梁平秋解釋道:“那日我與易符在酒館吃酒。無意撞見從崮良縣衙拿信而去的郵驛在與天水郡郡守宋修儀的師爺高稹暗中接頭。於是便讓易符喬裝打扮,在高稹回程路上截下信箋。看來,郡上為了行國策立功勳,沒有要驚動朝廷的打算。”
“這······”薛定搖一時陷入兩難,“百姓的苦楚竟然無法上達天聽。”
此刻洞外水簾如斷線珍珠一般漂浮於洞口山前。梁平秋看向洞口外若有深慮道:“宋修儀是外戚一黨在地方上的棋子。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外戚一黨,內鬥。”
“但不知平秋有何良策?”
但見梁平秋俯首貼耳,在薛定搖耳畔低語半晌。薛定搖聽罷她的計策,一時動容:“平秋,我請你下山原本隻為溝渠工事。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地我解決危機。如今山遙路遠,我又如何,過意的去?”
“君子可內斂不可懦弱。麵對世道不公,人人皆可起而論之,論而行之。我隻希望,大人你信得過我。”梁平秋緊緊握住她的雙手,語氣堅定道。
此刻,洞外大雨方停。耀眼的陽光開始從烏雲後爬出來嶄露頭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