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徙將養兵(1 / 1)

秋露繁重的早晨,天剛蒙蒙亮。正是群臣需要上早朝的時候。

左丞相沈觀行的轎子沒有直去宮門,反而落在了京兆尹府前。

被保釋出獄的薛定搖站在牢獄門外,神情憋屈地看著從轎子裏走出來的沈觀行。本來大捷回京卻因帝王偏見而不得封賞重用,已經是讓人心灰意冷了。可偏偏福無雙降、禍不單行,又平白無故落了個調戲官婦的罪名,擱誰心裏也難受。她隻覺自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但見她眼眶微紅地重重歎息了一聲。走上前去對沈觀行道:“老師,我錯了。”

沈觀行自然知道薛定搖的為人。看著這個鬱鬱寡歡的學生,他隻無奈歎道:“《史記》有雲,‘女無美惡,入室見妒;士無賢不肖,如朝見嫉。’可見人一旦處於某種優越的地位,就免不了要招致非毀。”言語間遞給她一塊笏板,“這回的教訓,你要謹記,謹記呀。”

說著帶著薛定搖往宮門行去。

華明殿上,濟濟一堂。諸位朝臣一邊互相寒暄著,一邊找到自己的位置按照次序站好。由於薛定搖的大將軍稱號隻是領兵在外的戰時稱號,昨晚夜宴又沒有獲封官爵,所以無論站在哪裏都不合適。於是她隻能手持笏板,立身於大殿中央。身旁眾人看著她窘迫的模樣,不禁竊竊私語,捂嘴作笑。暗戳戳的奚落讓自尊心極重的薛定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屈辱。

殿內發生的一切讓止步於龍椅屏風後的征元帝盡收眼底。但見他神情漠然,嘴角泛起一絲久違的得意之笑。示意吳全扶著他走上了龍椅台階。

見征元帝親臨,朝會眾人即刻肅穆起來。

三叩九拜的朝禮過後,小太監吳全宣讀了一道幾乎令群臣反對的聖旨——徙將養兵。

所謂“徙將養兵”,是將駐守在東西南北四方的校尉品級以上的將帥調離原來的崗位,征北將領調往南邊,作駐守南部邊境之用,鎮東大軍將領調往西邊,履防守西部邊陲之責······各方駐守的騎兵、步兵、水兵、車兵則仍然駐守原地。其意圖便是使得四方駐軍兵將分離。

原來,昨夜宴飲時,薛定搖那一番維護故將的言論,讓征元帝意識道如今軍統中兵將一體的現狀要比他想象的嚴重得多。軍兵與將領之間的關係越親密,對皇權越不利,這也就更加加劇了征元帝對軍製改革的決心。於是他在沒有和任何臣子商議的情況下,在明堂大殿上毫無征兆地頒布了這項軍事改革的國策。

征元帝在戰事頻發的時代做出了最錯誤的抉擇,這也與施正明在絕筆諫書中提到的統兵布局之道完全背離。

如此關乎國家生死存亡的大變動,令群臣憂心不已。雖說這主意是左逢年給征元帝覲諫的,可他也沒想到征元帝將此令頒布得如此突然。一時之間沒有緩過神來。然而細細忖度之下,又覺於己有利。太尉之職空缺已久,外戚一黨內的武將大多戰績平平,似乎沒有能勝其任者。如今好不容易出來一個岑績官拜一品大將軍,距離太尉一職僅一步之遙。若能趁此良機將岑績安排到征北大軍之中,帶兵征討征元帝最為看重的北殷,一旦功成再得封賞,也就隻有太尉一職可賞了。

遙念及此,左逢念眼神往左瞥去,衝著自己的兒子——十三曹令左玄暉點了點頭。

在左逢年的眼神授意下,十三曹令左玄暉當即出列奏陳道:“陛下經國有略、治軍有方。經此一革,我大齊舉國軍隊必然萬象更新。氣象新則士氣足,士氣足則鬥力旺,如此精良之軍隊,必將攘平四夷、磐穩八方,使我大齊固若金湯。臣雖愚昧,願領曹內官署分擬各部將之徙職名冊,以便助力軍事改革之國策早日推行,以便安排四方諸將各司其職、各歸其位。”

經此一言,外戚一黨餘眾也就明白了右丞相左逢年的意思,同時也清楚了接下來奏陳建議時的方向。

征元帝聞其辭令,頓覺欣慰,剛要伸出廣袖說些什麼,不料被站出來的禦史大夫湯徵截斷了話。但聞湯徵陳詞道:“陛下,老臣以為。如今正值戰事頻發的多事之秋,軍中人事變動過大,隻恐引發不必要的衝突。臣請陛下,三思。”

左丞相沈觀行觀望著右相左逢年的神情,見他怡然自得、泰然自若,便知他自覺有利可圖,不會再站出來反對什麼。於是沈觀行站出來道:“陛下,老臣以為湯大人言之有理。如今四海未寧,戰事頻發。任何一場戰爭,都需要兵將之間的默契配合。若貿然調帥,新將與舊部磨合不佳,旦逢戰事,意見相左,隻會貽誤軍機。望陛下從實際出發,以國事大局為念,以百姓安危為念,收回成命!”

沈觀行、湯徵二人如出一轍的奏陳,也就表明了清流一派對此次軍製改革的態度。

兩個派係,兩種態度。接下來就看征元帝怎麼作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