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先去大殿上了三炷香,我輕著步子向後庭走去。
庭中心的老榕樹像個慈祥的老者靜靜守護在那裏,掛了滿樹的花牌輕碰,輕而細的響聲撞下些許白色的雪來。
一身道姑打扮的時希獨自一人站在廊下,仰頭看著最頂上的一枚花牌看出了神。
在雪與樹的映襯下,她比平日更像出塵的天邊月了。
我慢慢走過去,她轉過頭來,眉眼彎起的弧度好看得緊,她說:“你來啦。”
我點點頭。
“又下雪了……”她仰頭送目遠望,微微笑著,語氣如往常一樣平淡溫柔,卻平白讓人覺得她正在悲傷。
“那個時候…也是這樣一個雪天。”時希說。
我斂下邀她前去遊玩的心思,勾起她的手指,以密友的身份陪伴著她,期望能因此驅散掉纏繞在她身上的孤寂悲傷。
祖父曾私下對我透露過一些有關時希的秘辛,除卻與時先生的關係,還有鮮有人知的另一層身份——稻妻最後“死”於叛亂的公主希姬。
關於這政壇上的彎彎繞繞,祖父並沒有與我多講,隻感歎著說仙神的時代終究是徹底落下帷幕,驀然回首種種過往就像夢一樣——不真實。
我靜靜看著時希的眉眼,不知她此刻內心是否是和祖父一樣的感受。
“算了。”時希輕笑出聲,“真是在稻妻呆久了……這時不時感傷的習慣不好,我得趕緊改過來。”
“嗯——你得督促我。”時希朝我單眼俏皮地眨了眨,將霜雪拋在後麵,拉著我快步走進屋裏。
甫一進屋,木製的暖香便撲麵而來,猶如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拂去了我們肩頭的涼意。
我眼神輕飄飄落到桌案上淩亂擺放的明紙和竹條上。時希拿起霄燈的半成品在我眼前晃了晃,眼睛亮著光,討誇似的笑著說:“怎樣?怎樣?還不錯吧?”
不是“不錯”,而是“絕倫”!
雖然製作尚未完成,但已經能窺見最後那精美的樣子。我搜盡腦海中所有誇讚的詞句,倒籮筐一樣連聲稱讚。
時希笑得花枝亂顫,到了最後,她驕傲地叉起腰,微昂著下巴,“哎呀——沒辦法,我就是這麼有天賦。”
我們對視一眼,又雙雙笑起來。
我坐在一旁托著腮靜靜看著時希製作霄燈的動作。
時希目光認真,小心比對著尺寸裁剪明紙。
“哼哼,這一次我一定要比那個家夥做得好。”
我睜著眼,眼珠轉了好幾圈才確定下“那個家夥”指的是人偶。
想來,這盞霄燈便是時希做給時先生的了。想起人偶和時希不同尋常的複雜關係,我點了點頭。
不論如何,我都一定是站在時希這邊的。
知我有此等覺悟,時希立刻投來一個讚許的目光,特意拖長的音調詼諧得很。
“你很有眼光嘛!喲——西——”
“你可別光在那笑,霄燈做好之前的這段時間裏你可得好好想想待會兒該誇我什麼。你要是誇得我不滿意…哼哼。”
“嗯?”我歪過頭,嘴邊噙著笑。
“那……那我就變得滿意吧!還能怎麼辦。”
“欸——你又笑,哎呀,你快別笑了,過來幫我遞一下那邊那根竹條。”
“來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