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落墨織卷·遺物(1 / 2)

在海港前的廣闊空地上,人偶一個人站立在那裏。

他站得筆直,目及之處是平靜的海麵,陽光灑在上麵,仿佛雲端的仙神傾身將碎金灑下人間。

海風拂過他鬢邊的發絲,衣上的銀飾呤呤作響,奏出一種獨特的韻律,與他的身姿相得益彰。

他就這麼站在風裏,靜靜望著遠方,海港的喧囂與繁忙在此刻似乎變得微不足道,仿佛時間凝固了一般。

自與阿婆告別之後,人偶就沒再開口說一句話。雖然他依舊麵無表情,看起來還是那副不好惹的樣子,但我總覺得他與剛才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這種感覺太過微妙,如果用畫將其具現出來的話,我一定會選擇畫山林幽幽,薄霧晨靄的朦朧景色,平靜之下籠著一層若有似無的淒清與傷情。

我看著他,沒有上前打擾。我不知道他在回憶些什麼,又在思念著什麼人,但我猜他也許正在獨品一杯回憶釀成的酒,而現在,他有些醉了。

白色的鳥兒於平靜的海麵飛過,在鹹鹹的海風和鳥鳴聲中,西斜的陽光將天邊的雲熔成金色,一艘低調的航船緩慢停靠在港岸。

我順著人偶的目光看向從航船上一個一個走下來的人,他們大多是歸國的遊子,在踏上土地的一瞬間,臉上都浮現出仿若幼子對母親的眷戀與依賴。

我原隻是打發時間似的數著從船上下來的人,直到我看清那最後一個出現的人影,驚訝的情緒瞬間傳遍全身。

我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向那人望去,眼眶頓覺酸澀無比。

“…時先生?”

在我呢喃出聲的下一秒,自手腕而生的疼痛讓我忍不住倒抽涼氣,我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人偶。

他的表情可怕得很,臉龐緊繃著,嘴唇緊抿,眼尾的紅暈更添了幾抹淩厲,仿佛在極力壓製著即將潰堤的情緒。

人偶緊緊攥著我的手腕讓我掙脫不得,他定定看著我,仿若生剖刮骨一般要將我看個透徹,其周身駭人的氣勢壓得我不敢呼吸。

直到第三個人的到來才將我從這仿佛要溺死人的靜默中解救出來。

“流浪者,你在做什麼啊?!”

有人拍掉了人偶的手,將我護在身後,神情頗為不滿,溫軟的聲線裏也帶了幾分責備的意思。

我愣愣看著來人的眉眼,原來……那是一位女孩子。

不是時先生,而是一位和時先生長相極為相似的女孩子。

有點…熟悉。

“你不能欺負她。”

人偶麵無表情掃了我一眼,嘴角揚起譏諷的弧度,“我欺負她?我可沒有這樣的閑情逸致去欺負比一個樹底的螞蟻還要脆弱的存在。”

“比起豎起眉毛質問我,不如你轉身好好問一問你這個好姐妹究竟有了什麼奇遇。”

說完這句話,人偶深深看了我一眼,冷笑一聲,幹脆利落地轉身信步離開。

他的心情更糟糕了,我的直覺這樣告訴我。

“別管他,他就那個脾氣。”女孩子轉過身,衝我甜甜一笑,“我們一起回去吧。”

……

經此一遭,我的手腕烏紫了一圈,既脹又疼。

回到客棧後,我向老板娘討了一些外敷的膏藥,女孩子見我不方便於是態度自然熟稔地自告奮勇為我塗抹膏藥。

我看著她認真幫我塗藥的模樣,心裏罕見的沒有一丁點戒備。許是她與時先生太像了吧,又或許……我與她本是舊識。

我不確定自己在從前是否認識她,但我的內心一直呐喊著她是我可以托付信任的人。

猶豫幾番,我終是決定將近期發生的一些事情告訴她,最起碼要將我丟失了一部分記憶的事情讓她知曉,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欸?你都不記得了?”聽了我說的話,女孩子微微睜大眼睛,吃驚的看著我。

我點點頭。

她眨眨眼反應了一會兒,隨即笑起來,“沒關係,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一下。”

“我叫時希。我們在稻妻的時候就是很好的朋友了。”

“我記得你的名字——”

我能看到時希的嘴唇開合,但我聽不到她的聲音,好像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她吐露說出來的一瞬間捂上我的耳朵,隔絕掉一切聲音。

如此嚐試了幾番都是同樣的結果。

“大概……這是赤鱬救助你而收取的報酬吧。傳言中她們就很喜歡收藏人類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