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落墨織卷·遺物(2 / 2)

我隻好笑著說也許該讓族中長輩為我重新起一個名字了。

時希點頭,又連連安慰我好些話,她小心翼翼地將膏藥塗抹在我的傷口上,動作輕柔而嫻熟。

“說起來,你竟然知道這麼多關於神魔的傳說。”時希對著傷口輕輕吹了吹,隨口道。

“仰賴時先生。”

時希的動作猛然頓住,抬起頭來,眼神閃爍,她的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略有哽咽的說:

“時先生?哪個…哪個時先生?”

我抿了抿唇,將我知道的時先生的一切緩聲講予時希聽。

她靜靜聽著,眼底盛著淚花,表情既哭又笑,像是大喜,又像是大悲。

“原來是這樣…”時希笑著,抬手向上抹去眼角的眼淚。

她問了我好些話,字字句句皆是關於時先生的,比如時先生安否、時先生舒心否的關心話,如此反反複複詢問,好似要確定時先生真的安好才肯罷休。

時聞,時希,這樣相近的名字,又是如此相似的容貌,我竟才反應過來時希是時先生的妹妹。

我握住時希的手,希望能因此給予她些許安慰,輕聲說著。

聽到我說時先生有話要捎給人偶聽而沒有留下什麼話給她,時希渾身氣鼓鼓地癟嘴生悶氣,還輕罵說那人偶到底是把時先生的魂給勾走了,隻記得人偶一個而忘了她這個親妹妹。

但當時希知道那話的內容的時候,又略有慶幸地拍拍胸脯。

我向時希袒露壓在心底的苦惱。畢竟人偶確實忒可怕了些,我害怕我剛說出口就被人拍暈在那裏,緊接著被小廝無情拖下去了,就像那可憐的小少主一樣。

時希則不以為意地擺手笑了笑,說:“我陪你一起去。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我看著時希向我遞來的手,深吸了幾口氣給自己打氣,秉著“伸頭是一到,縮頭也是一刀”的絕世真理,將手搭了上去。

……

“就這一句?”

耐著性子聽我說完一大段話,人偶雙手抱胸,斜倚在門框上,抬起波瀾不驚的眼眸在我和時希身上掃了一圈,語氣出乎意料的冷靜平淡。

我點頭,“就這一句。”

“哦。”

耳邊被扔了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個語氣詞,我不免有些發懵。

“和想象中你的反應完全不一樣嘛。”

說出來了!

不過不是我,而是一旁的時希。

她狀似驚奇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人偶,嘖嘖稱奇,“沒想到,著實沒想到。”

“嗬。”人偶挑了挑眉,“他自說他的,我自做我想做的。”

“若是真有話對我說…”人偶唇邊噙著冷笑,“就別縮在下麵一動不動的當個小王八。”

“讓人捎話算什麼本事。”

“讓他自己來找我。”

……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下樓的,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到了樓下茶廳,時希在前麵拉著我的手。

她把仍在發懵的我按到椅子上,幫我倒了一杯茶。

那一天,時希坐在我身邊,啜飲著茶水,陸陸續續說了許多話,也講了許多故事。

輕軟的聲音裏盡是回憶的舊色,直至月上中天,星滿銀河,時希垂眸看著茶杯的紋飾,歎息著說:

“其實我一開始挺喜歡他的。”

我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時希口中的“他”指的是那頂樓的人偶。

“覺得他陪在哥哥身邊沒什麼不好的。可是後來…因為他,哥哥第一次去酒樓討醉,所以自那一刻起,我就不喜歡他了。”

“不,應該說是討厭。我討厭他的身份讓哥哥夾在對立的立場之間尷尬難堪;我更討厭他曾經的一意孤行讓哥哥勞懷傷神,甚至一度危在旦夕。”

“可我又不得不承認,哥哥內心最渴盼的那份情感,除了他,誰都給不了。”

“哥哥一生都在為他人憂慮,總是為了旁人委屈自己,而能真正為哥哥考慮的少之又少……他就是其中一個。所以我又不怎麼討厭他了。”

“再後來…哥哥去世了。”

“我和他都成了哥哥的「遺物」……同病相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