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蓂玖一怔,手心立刻出了汗。塵藻看出,一抬手肘撞翻了桌上的茶杯,順勢將安蓂玖的手抽來擦了擦。
安蓂玖由著他,低頭用另一隻手將茶杯扶起,“很好,都念著你盼著你回去呢。”
安蓂璃未發現異樣,才要笑就想起自己已是無法再離開胥北閣了。她不想讓安蓂玖看出,便想轉個話。她又看塵藻正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為安蓂玖細心擦拭,便看著他們二人問道:“哥哥,”她喚了安蓂玖一聲,安蓂玖抬頭看她,她才溜達著眼睛問:“如今可成家了?”說完還掃了一眼塵藻。
塵藻不知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隻側著臉專注在安蓂玖的手上,隻有耳根子微微泛紅。
安蓂玖暗歎一口氣說:“家什麼室啊,我才剛……”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立刻咬著牙又舔了舔後槽牙,幹笑道:“方才講話太快咬著肉了……我才剛找到你。”他將手從塵藻手中抽回來,為她添了一杯新茶,道:“我發過誓的,還沒找到你不成家。”
“啊……”安蓂璃拖了個長音,有些歉疚地掃了塵藻一眼,“你瞎發什麼誓啊,你這樣多對不起人家啊。”
安蓂玖到底是心還飄忽著,沒顧上她的話外之意,隻癟了癟嘴,“我對不起誰啊,你對得起我就行了,好好養著身子,別管這麼多。”他突然想起來什麼,從袖子中掏出一個錦盒,“我還將青鸞銜珠冠給你帶來了。”
安蓂璃正在詫異,她記得自己明明離開的時候是將它戴走的,怎麼如今又落到安蓂玖手上了,但是還沒來得及發問,他的袖中又掉出了一隻錢袋。她見這隻錢袋眼熟,仔細想了想,好像是她從張策手裏拿來的那隻。
“這不是我的東西嗎?你哪裏找來的?”她撿起來放在手中看,依稀記得這錢袋是被她藏好的。
“你留在樹底下給我的呀。”
安蓂璃半點麵子也不給他,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我哪裏是留給你的。你有手有腳缺錢自己賺去。我這是留給城尾那個跛腳的王阿婆的,她經常會收留一些沒處去的孩子。”她將錢袋往安蓂玖手裏一塞,嘟著嘴道:“哎呀,你用了多少了?回去後趕緊還進去啊,我不管。”
“啊……”安蓂玖輕“嘖”了一聲,他之前還跟塵藻大放厥詞說過自己這妹妹有多心疼自己,賺來的一點零花錢都要給他用,沒想到卻被當場打臉。他尷尬地看了一眼塵藻,塵藻也毫不意外地正看著他笑話。
安蓂玖撓了撓後頸,好了嘛這下子還不知道要被嘲笑多久。
牧琑幸大約也是練劍練累了,畢竟碧藤不同其他劍。練習碧藤必須要用上靈力,否則連抬手都很吃力,十分耗費精氣神。她跑來他們這處小榭,安蓂璃見她滿頭大汗,便給她倒了一杯茶,趁著她喝茶的檔子,還給她擦了擦臉。
牧琑幸瞥見安蓂玖手中的錢袋輕輕“咦”了一聲,安蓂玖見她對這錢袋子有興趣,便遞給她看。牧琑幸接過錢袋細細地看著,冷不丁地問了句:“這錢袋不是舅舅的吧?”
“哦?幸兒如何得知?”安蓂玖饒有趣味地看著她問。
“這錢袋錦緞上徽紋的紋樣是夏季的繡球花,且不說這繡球花的紋樣多為女子在用,就連兩位舅舅身上衣服的紋樣都沒有一樣的,又怎麼會是舅舅的錢袋呢。”牧琑幸平靜地說完,是認真在解釋,沒有半分嘩眾取寵的意思,也沒等安蓂玖給反應,反正她既不需要誇讚也不需要解釋,單憑安蓂玖的反問她就知道自己說中了,就立刻轉頭走開,繼續練劍去了。
安蓂玖開始覺得這個孩子真是有趣,好像沒有任何形容可以在她身上準確地描述出來。
安蓂璃看著牧琑幸地背影笑道:“幸兒從小就是這樣,別看她有時候與你親熱,實則很有可能是有意在討好你。不過即便是她有意討好,也是因為真的想要與你親近,她不喜歡的人,便是不管不顧連個笑臉都不賠。她的心思很沉,與同齡的孩子很不一樣。”
安蓂玖聽這話也不像誇似的,便立刻轉言道:“啊我覺得幸兒很好啊,我這個做舅舅的很喜歡的她的。我跟你說啊,塵藻見到別的小孩都很凶的,獨獨見了幸兒會笑,他也很喜歡的。”他胡亂拍了一把塵藻,也不顧著塵藻輕咳了兩聲,又說:“其實我覺得要不要孩子都無所謂的,如今還能做個舅舅挺好的。哦,牧閣主也很好,我也很喜歡這個妹夫。”說完一個勁地朝安蓂璃咧開大牙使勁笑。
安蓂璃見他這副奇怪的表情,蹙著眉向後倚了倚,“哥哥……你……”到底是兄妹,她突然就領悟到了安蓂玖這個頗有深意的笑容,笑問:“我知道了,是不是深宵對你說他無法生育,幸兒不是我們親生的?”
“……”安蓂玖看著塵藻扶額的樣子略有些尷尬。
安蓂璃搖著頭,笑道:“你們可別聽他瞎說。牧家先祖是皇室人,身份金貴,家大業大。雖然牧家這一分支已經遠離塵世,但礙著是皇親國戚自然還是有些來往。自深宵繼承家業後便總有些親戚來關心他婚否,常常安排一些姑娘的畫像送來給他選擇。後來我與他成婚後,聽說我不見人,也沒人知道我的底細,大約親戚是見我們幾年未生子,便又來問,是不是妻子身子有礙無法生育,或要不要納個妾室。我的確因為日日服藥身子不好,隻怕有了孩子也是體弱多病。我已是這樣,又何苦讓孩子再遭罪。深宵不願外人議論我,便與所有人說是他無法生育,斷了他們想要硬塞給他的姻緣。此後果然便再沒人來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