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將安蓂玖的思緒拉了回來,這一聲“哥哥”是他等了十一年才換回來的。安蓂玖聽後立刻跑到安蓂璃的身邊,“你記得我……”說完他又立刻柔聲問道:“可還好,可有不適,哪裏疼嗎?”
安蓂玖這一問,把自己的淚問了出來。他恨不得自己多遭受幾次化靈散魄鞭,或是幫她承受那中毒之苦,來換取她一生平安。他多少次想過若是安蓂璃還活著,他要跟她說什麼,眼下,他隻想著她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安蓂玖握著她的手,哽咽著說:“是哥哥……是哥哥沒有保護好你……”
安蓂璃此時還是很虛弱,眼中還噙著淚,她摸著安蓂玖的臉搖了搖頭,淚水一顆一顆得落在枕頭上,“哥哥。”她又喚了他一次,這一聲她極力,但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她終於知道夢中那個穿綠色衣服熟悉的麵龐是誰,那個會在她受欺負時趕走所有欺負她的人還幫她擦幹眼淚的是誰,那個在夢中叫她醒來陪她整夜練劍的人是誰,那個誇她好看偷偷帶她去修行的人是誰,那個隻要出門就會給她帶禮物的人是誰,那個說要愛她寵她說著要保護她的人是誰。
是她的哥哥,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是她也發過誓要用生命去保護的人。
安蓂璃這一聲聲哥哥喚得安蓂玖心如刀割,若是十一年前他能躲得過血衣魔女,也許安蓂璃也不會遭受這些苦。
“哥哥,我很好,你可還好?”安蓂璃一遍又一遍地摸著安蓂玖的臉,她將安蓂玖來來回回細細地看,看看他和十一年前哪裏不一樣了,是瘦了,是累了,是乏了些,眼中也都是血絲,眼睛也腫了,但還是那麼好看,但還是她的哥哥。
還在就好,就都好。
安蓂玖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她的手冰冷冒著虛汗,手指瘦弱無力,指骨分明。安蓂玖心疼得說不出話,隻搖頭,哽咽道:“很好,很好……”
他怕她問他為什麼這麼多年不來找她,為什麼不把她帶回家,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她,為什麼讓她一人流落在外這麼久。他怕她問,怕她不問,怕她怪他,怕她不怪他。
安蓂璃似是知道安蓂玖在想什麼,連忙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笑著說:“哥哥你看我胖了,我比以前胖了好些。你以前總說我太瘦了,我現在胖了,你看看我。”
“胖了好,胖了好。”安蓂玖見妹妹的臉上哪裏有肉,分明是更清瘦了,他心疼得眼淚直流。
“哥哥,我會化妝了,你以前總說我不打扮,像個男孩兒似的,我現在會打扮了,還好不好看?”
“好看,真好看,我妹妹真好看。”安蓂玖連連點頭,可她虛弱地連妝都蓋不住了。
“哥哥你看我白了好些,以前你總說我黑,你看我是不是白了,是不是變成你心中好看的樣子了?”安蓂璃連聲音都發不太出來,卻一直說著話,她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怕安蓂玖責怪他自己。
“白了,白了,白了真好。”安蓂玖每說一句話,心裏都像被刀剜過一般。什麼黑不黑白不白的,她臉上早就沒了血色,連嘴唇都變白了。
“哥哥,我嫁人了,我夫君可好了,他跟你一樣好,他跟你一樣俊,你看到了嗎?你不用擔心我了,我們還有個女兒,你看到了嗎?”
安蓂璃的每一句話都在對安蓂玖說自己過得很好,不要他擔心,可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妹妹這點心思。
“看到了,看到了。我妹妹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她的夫君和她郎才女貌真是登對,我的外甥女是全天下最可愛的外甥女。真好,真好。”她剛說完,安蓂玖就將她抱在自己懷中,暗暗對自己說:這次一定要保護好她。
兩個人又哭又笑的,惹得旁人都止不住地心酸。
過了一會兒,安蓂璃覺得狀態漸好,便起身與安蓂玖和塵藻一起去到庭中一處小榭中坐著,那裏正好可以看見牧琑幸在一旁舞劍。
這一處小榭鄰水,一旁又是一片寬坪,八方觀景各有各的不同,兩麵有陽,兩麵通風,冬暖夏涼,十分適宜。
蕭沛兒見安蓂璃來了,便叫人取了幾個柔軟保暖的墊子墊在冰涼的石凳上給她坐著,還布了一些果茶供他們享用。安蓂璃見她忙上忙下四處周全,跑得氣喘籲籲,便讓她別忙了,去陪牧琑幸玩一會兒。
安蓂玖在一旁欲語還休,總想說些什麼但又插不上嘴。過了好一會兒,他猶豫半天,最終還是放棄了。塵藻見他這樣便幫他問道:“安姑娘,你可還記得十一年前,你離開竹染堂後發生了什麼?”
安蓂璃沉靜了半晌,默默搖了搖頭,“記不清了,隻有依稀一點,好像見到了一些人,穿著黑衣服,講話的聲音,我好像聽過……”她想著想著突然一陣頭疼,像是有幾十把斧子正對著她的頭蓋骨猛劈。
“是不是同法門的人?”塵藻想趁著此時乘勝追擊,沒準安蓂璃真能想起些什麼。
但是無論安蓂璃再怎麼想都隻有頭痛,有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直擊她的心瓣,她隱隱覺得腦子好像處於某種保護自己的機製,不願讓她想起來似的卡在此處阻撓,堅決不讓她擊破這個點。
安蓂玖見她十分痛苦,於心不忍,便安撫著她說:“算了算了,這些事你不用管,交給我們來查就好。”
她剛掙脫疼痛的糾纏,一把握住安蓂玖的手,問道:“哥哥,竹染堂……”她問到此處時不自覺地頓了一下,“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