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汨淵(3 / 3)

沫音一邊啃著雞腿,一邊還往嘴裏夾菜,一邊還對小二翻著白眼:“說得輕巧,他哪有那麼好對付。”

小二輕輕一拍手,拍出了一副“下麵有重點”的氣勢,他輕聲說:“聽說此次楊門首會請來百家去熔泉會晤,就連先前從不參與的雲亭閣、禁令堂還有君瀾殿這些大仙門都會被邀請。那拿下蛟淵魔主可真是胸有成竹,勢如破竹。因為他們打定了主意,非逼那宵小將刺魂魔劍交出不可。”隨後他又加了一句:“你們可別對外人說這些。”

安蓂玖譏笑一聲,說要還竹染冤魂一個公道,搞半天還是想要刺魂劍。

半晌,小二喃喃道:“此次君瀾殿和禁令堂都去會晤,不知這對親家各派出誰呢?”

安蓂玖差點被嗆,急問:“親家?誰和誰親?”

“君瀾殿的溫四小姐和我們的楊岩闌公子呀。”小二眉頭一揚,像是在說自己的自豪事跡一般,“要說呢當初這溫四小姐嫁的可真好,我們草鏽禁令堂屬於仙門大派,楊岩闌公子又一表人才,兩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那小二突然話語一哽,好像察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露出了一些狐疑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安蓂玖,好像在說:“你連這都不知道,你真的被熔泉邀請去會晤了嗎?”小二雖自知拿錢答話天經地義,但若是稍有不慎唯恐招來殺身之禍,那他寧願把錢還回去。

安蓂玖立刻哼笑一聲:“我當年與這二位在萬裏堂相識,不想在外雲遊多年回來,這二位竟然成了一對。不過依照我對溫四小姐的了解,你這話要是被她聽了去還不得拽著襲酉來抽你,你膽敢說她嫁得好。”

小二被這一提醒瞬間醒悟,連忙拍嘴:“呸呸呸,是我沒眼力見,是我們的楊二公子娶的好,嘿嘿嘿嘿嘿……”

安蓂玖見小二被他糊弄過去了,又想起壺賑也在這附近,便問:“那桃花堂呢被邀請了嗎?”他怕小二起疑,又補了句:“壺賑雖說富甲一方,商賈比仙修多,但是桃花堂那位季洹公子靈修不錯,應該也有被邀在列吧?”

小二聽了頗有些嫌棄的表情,“謔,公子,您這是在哪兒雲的遊啊,這麼大的事您都不知道啊?壺賑早就沒落了,現在那地兒,別說商賈,乞丐都不去了。晦氣。”

安蓂玖震驚,“晦氣?壺賑桃花堂晦氣嗎?”

小二搖了搖頭,表情實在是嫌棄地繃不住了,“公子啊,壺賑桃花堂有錢,那都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兒啦。”

安蓂玖見投石問路有效,緊忙著不拘一格問:“怎麼,你快跟我講講,這些年我在異邦生活,都不了解這裏的事了,你與我講講,這樣我去熔泉會晤便不會遭人恥笑。”

小二這下也不管眼前這人是人是鬼了,講一些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他是很願意的。“公子可知有段被天下讚頌的佳話美談,’拾簪奇緣’?”

安蓂玖怕再被嫌棄,就假裝聽過,“聽過一些,不是很了解,你細細講來。”

小二這次終於不嫌棄了,“這’拾簪奇緣’講的是錫林仙子水師元君和壺賑季洹的定情故事。相傳那年水師元君下凡去萬裏堂講學,凡是萬裏堂開課前,所有的師生都要去雙龍城參加舞龍表演,那日季洹公子在友人的勸說下,在天品閣買了一支金孔銀雀流蘇簪,結果在放煙花時被擠丟了,但是好巧不巧被水師元君給拾了去,兩人一見如故,芳心暗許,定下情緣。後來兩人你來我往的就互許終身,成為錫林和壺賑的美談啊。王公仙子的愛情故事,你說說,可不美嗎。”

“好好好,你別再感歎了,挑重點講行嗎?”雖然安蓂玖震驚於當時自己的一句話沒想到一語成讖,竟然真的定下仙子,但現在事出緊急,還是要挑要緊的聽。

“後來不知為何水師元君就被貶了,而且是誅仙大罪,總之那段時間是人心惶惶,甚至連錫林水家和她的老師鳴屋夫子都差點被牽連。至於貶到哪裏,變成什麼,這些都是仙界機密,我們凡人沒資格知道,神仙知道了也不敢說。結果季洹就瘋了,是真的瘋了。季家老爺夫人本身就老來得子,對季洹寵愛得不得了,一看兒子瘋了,兩老就積勞成疾相繼去世了。

“兩老去世後,桃花堂家主就由季洹的叔叔擔任。這新家主看季洹這樣也不行啊,就給他找了個門當戶對的女子成親,希望他能忘了水師元君,好好生活。誰知一年後在季夫人產子第二天,去給他家送菜的老翁還沒進去就聞到非常重的血腥味,他慌得忙叫人來看,結果一看,整個偌大的桃花堂,堪比王公貴族侯府的桃花堂,所至之處全部血流成河,但詭異的是就是不見一具屍首。”小二緩了口氣,繼續說:“後來有人說這是血衣魔女所為,但血衣魔女向來隻把人鞭笞致死,屍體七零八碎的都堆在一起,所以大部分人都覺得此事是蛟淵魔主所為,為的是取仙修之魄淬劍。”

沫音問:“可若是蛟淵魔主以魄淬劍,又何必將屍體都變不見?我看這些人就是為了把所有事情都強加在他身上。”

安蓂玖沉默了許久,這段故事的信息量是在是太大了,他有點不知所措,一想到昔日的好兄弟竟然如此遭遇,還不知所蹤,雖然不確定是不是已故,但是過了這麼多年都沒有下落,恐怕凶多吉少。

他緊拽著手心的衣袖絲毫不敢放鬆,表麵卻還要若無其事,他真不知是做安蓂玖會令他更痛苦,還是不做安蓂玖會令他更痛苦。又過了好一陣,安蓂玖才長籲一口氣,問:“桃花堂出了這樣的事情難道沒人去管去查嗎?”

大約是年代有些久遠,小二還皺著眉,眼睛往上翻了幾番好好回憶了一下,“有,滄瀾門的南風公子和苻山會的楊門首來查了,結果無人配合,還幾次三番被壺賑的人給趕出去,加之當時凡是滅門慘案都被推到血衣魔女身上,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安蓂玖問:“為何壺賑的人不願配合?”

“桃花堂發家初始做的事冥婚生意,壺賑當地在百年前有不成文的規定,便是彩禮不得超過三萬兩白銀,但是做冥婚用的女屍卻能賣到十萬兩的價。當賣活的沒有屍體貴的時候,你猜他們會怎麼做?”小二說罷還挑了挑眉。

安蓂玖心一沉,低聲道:“殺人賣屍?”

“不錯,早年壺賑的男兒都隨著爹外出做生意謀生,隻留下家中娘親女兒等一眾女眷,季家一聽聞哪家女兒生病,便上門勸說不要醫治,許他們豐厚酬勞,賣了算了。還有一些窮苦人家也醫不起女兒,便殺了換錢。這種買賣實屬天理不容,所以如今到了季洹公子這代,家中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家也隻當做是理所應當的報應罷了。”

安蓂玖不甚唏噓,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季洹年少時一句“不羨老彭祖,隻當花下魂”竟然應了驗。而且這一切都蹊蹺震撼到不行,他揮手讓小二離開後叫沫音趕緊吃完,要繼續趕路了。

隻是他還不知道,如今翻湧起來的水波隻是滄海一粟,暗潮永遠洶湧在漩渦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