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在視頻畫麵中。
華國二十三年十月,魯訊的病情加重。
起初是胃痛和腹痛,而且經常是半夜發病,他常常安慰許廣平:
“我這是老毛病了,服藥數天即可痊愈。”
然而,病痛的周期,卻越來越長,還伴有腹瀉。
作為學醫出身的他,自知胃病到這種程度,已經是非常嚴重了。
可是,他卻沒有好好調養身體,分秒必爭地寫作,後期發表文章的筆名,就有幾十個。
一日,他在陰冷潮濕的房間裏,翻找書籍時,不小心感染了風寒。
當天夜裏,他突然發起高燒,隻好躺下來休息。
但是,他剛一挨到枕頭,就大口喘著粗氣,幾乎到了暈厥的程度,許廣平被嚇得手足無措。
次日上午,好友得知他的病情,立即勸他去國外養病。
然而,魯訊卻倔強地說:
“我在魔都還要鬥爭呢,到了國外怎麼完成我的任務?敵人一天不殺我,我就可以拿筆杆子,與他們多鬥一天,我離開魔都,隻會讓敵人感到高興。”
友人拗不過他,隻能為他請來魔都唯一的國外肺病專家,前來為他診病。
專家診治時,迎光看向X光透視的胸像,當即嚇了一跳,驚歎道:
“他這樣的病情,如果是西洋人,五年前就已經離世了。”
聽到這個結果,朋友們紛紛流下眼淚。
但是,魯訊卻非常鎮靜:
“那就不用請醫生給我開藥方了,我不想像父親一樣,治病很長時間,隻是徒增了病痛與煩惱。”
他深感已經時日不多,更是夜以繼日地寫作。
到了華國二十五年的六月份,他破天荒地中斷了日記,養成二十多年的習慣,因為身體的原因,而停止了半個多月的時間。
直到六月三十日,他才坐在桌前,補寫道:
吾日漸萎鈍,終至艱難起坐,遂不複記……
這次重病他不得不臥病在床,一直延續到八月,才發表一篇文章,還是針對抗島國戰線的問題。
趁著精神頭好些,他苦思冥想,含淚寫下遺囑:
大致意思是:
其一,喪事一定要從簡。你們盡快將我埋掉,盡快忘記我,從而展開自己的生活。
孩子長大以後,倘若沒有才能,便不必強求他,隻要會做些小事情,能夠養活自己即可,切不可讓他做徒有虛名的文學家或美術家。
其二,西洋人臨死時,有一種寬恕別人的儀式,與其相應的是,自己也要寬恕其他人。
然而,我的怨敵太多。我決定一個也不寬恕,讓他們繼續怨恨下去吧!
十月十七日上午,他還在拚命寫作。
午睡過後,他強打起精神,親自去拜訪友人。
晚上在躺椅上抽煙時,又開始大喘起來,淩晨一點鍾才能勉強睡著。
可是這一夜,他一直睡不好,還噩夢連連。
快到淩晨的時候,又咳嗽不止,好不容易挨到了上午,西醫給他注射、吃藥、按摩,都無法止住氣喘。
此時的魯訊,已經指甲全部發紫。
然而,看一眼手表後,他仍然催促著許廣平,去取一下報紙,看看寫了什麼內容。
在他看來,時事遠比生命重要。
他急切地想知道報上有何等國事,許廣平忍住淚水,給他閱讀起來。
聽到感興趣的時候,他還睜開眼睛看看,示意許廣平仔細讀起來。
他一邊氣喘,一邊看關鍵的信息,到了下午的時候,他就隻能一直吸氧,氣喘得非常厲害,即使注射藥物也無濟於事。
十月十九日,清晨五點二十五分,他徹底停止了呼吸。
三弟守在病床旁,眼睜睜地看著魯訊,痛苦地呼出最後一口氣。
噩耗傳出後,住在附近的友人,陸續趕過來送別。
七點鍾的時候,魯訊的愛子從睡夢中醒來,傭人許媽對他說道:
“爸爸嘸了,儂現在勿要下樓去!”
話音未落,孩子騰地起身下床,立即衝到魯訊的遺體旁。
但是,他仍然覺得父親隻是在睡覺,看起來平靜又安詳,就像平常通宵寫作後熟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