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我是真的愛著你，唯有這一點你不該懷疑……！”
因為我太愛你，所以千方百計也要留住你，哪怕是怨恨我一輩子，我也不想放手。
“看看我……周九良你看著我！”
孟鶴堂強行握住他手腕，情緒竟然再一次激動起來，非要周九良看著自己的眼睛不可。
……瞧瞧他這個樣子，哪裏還有往日半點氣度？
周九良終是不再掙紮，任由他攥著自己手腕，幾乎就要以為連骨頭也會被他捏碎時，孟鶴堂又慢慢鬆開了。
我曾拋下一切奔向你，我曾把你比作星與月，我曾想與你一生一世。
人生最大的悲傷，不是得不到，而是舍不得。周九良是這樣，孟鶴堂也是這樣。
事已至此，若按周九良往日脾性，必定會毫不猶豫折返師門，從此與孟鶴堂老死不相往來。但是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在告訴他，孟鶴堂絕不可能善罷甘休，他會為了找回自己做出更多瘋狂的事情。
孟鶴堂畢竟是江山之主，手裏捏著數萬萬子民的生死，倘若他發起瘋來，被牽連的還是那些無辜之人。
就算往後的日子裏，不能幫孟鶴堂實現宏圖大誌，親手開創南鶴盛世，起碼不能讓他惹來被後世指摘的暴君罵名。
所以周九良選擇拜別恩師，自投羅網。
張九南離開時，恨鐵不成鋼的罵了一句，說他就是天生操心的命，活該吃這麼多苦。
“孟鶴堂，我真是恨極了你。我想過很多種報複你的方法，細細掂量之後，又覺得便宜了你。”
周九良咬牙切齒，倔強的忍著眼淚罵他。他急急喘了一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個玉瓶，將裏麵僅有的兩粒藥丸倒在掌心。
“唯有這個，可解我心頭之恨。”
選擇回到孟鶴堂身邊，是為了天下無辜之人，但是心裏積攢的怨恨，如何能夠忍得下去？
隻要還記得，隻要看著孟鶴堂，周九良就恨不得將他扒皮抽骨，讓他把周航還回來。
孟鶴堂心碎的望著他，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但當周九良拿起其中一粒藥丸，又將剩下的遞過來時，他略微怔愣，之後淡淡一笑。
“……好，我陪你。”
我陪你一起死。
他們麵對麵站著，手裏各自拿著一粒藥。
周九良靜靜看著他，片刻後搖頭輕笑，神情極度落寞。
孟鶴堂猜不透他是什麼意思，張了張嘴，終究什麼也沒問。
“我活這一輩子，八苦吃了個遍，實在難說圓滿……罷了罷了，倒也算是沒白來。”
一身玄色長袍隨風微動，清俊眉目在皎潔月光下變得生動起來，周九良抬了抬手，帶著月光遙遙敬他。
孟鶴堂再一次眼眶泛紅，就在這一刻，他確信自己又看見了當年意氣風發的周小先生，又看見了朝堂上威震百官的周丞相，無論是之前還是之後，都是他深深愛著的模樣。
起風的時候，樹梢上枯死的葉片紛紛飄落，撲向青石路上虛假的明月。
兩人相對無言，同時吃下藥丸。
孟鶴堂默默閉上眼睛，藥丸嚼碎在嘴裏，一絲絲熟悉到讓人絕望的味道爬上舌尖，爬上腦海，令他在一瞬間心如擂鼓。
不對……大錯特錯！
無窮無盡的恐懼與絕望迅速彙聚，張牙舞爪著將心裏的防線擊潰，孟鶴堂突然睜眼，正好撞入周九良等候多時的眼中。
他又猜錯了。
“九良……你……？”
孟鶴堂原以為周九良的報複就是拉他一起死，沒想到周九良給他的根本不是毒藥，而是一粒十分普通的糖豆。
怎麼就忘了呢？
周九良最怕苦，他每一次吃藥的時候，手裏都會有一粒糖豆。
“孟鶴堂，你總說我不懂你真正想要什麼，可是你呢……何嚐不是從未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