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安昂首看到自石棺中飄飛而出的女子,神色與薑奴兒等人的無盡癡迷羨慕不盡相同,驚絕讚歎之餘,尚還有些惑然恍然。從石棺中飄飛而出的女子,眉目如畫,氣質如仙,雖然與鳳麟洲的妖後的婀娜嫵媚截然不同,但是兩人的相貌卻是一模一樣,身段也幾乎毫無二致。
如仙一樣的女子似乎感受到了洛長安與眾不同的目光,妙目微轉之間,黛眉輕蹙,帶著一絲狐疑好奇的神色,悠悠望進洛長安眼底。
洛長安看到那女子點漆似的璀璨雙眸,腦海中忽而浮過一縷柔波似的神韻,頓生一種被盡數看透的明悟,心頭猛地一緊,連忙避開眼去。
那女子一眼之間洞穿洛長安的所思所想,輕蹙的秀眉不禁微微一頓,眼底掠過一絲輕淡至極的親切的哀傷,隨即嘴角輕揚,抬手屈指往飛懸在空中的拘魂笛輕輕一彈,一縷淡薄如霧的白氣從笛孔間飄逸而出,穿過扭曲猙獰的血色閃電,仿佛一抹絲線般悠悠鑽進蕭半如的雙眉之間。
殘魂入體,蕭半如不禁渾身一顫,眉心糾結,神色漸轉恍惚。
洛長安見那女子突然援手幫助蕭半如收回殘魂,不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想到適才被一眼洞穿的感覺,忙不迭又避開眼去。
問鼎侯布公權眼角微微一陣抽動,從那女子輕描淡寫間從天雷閃電中抽取至為薄弱的神魂的舉動中,他看到的可遠遠不是洛長安等人看到的那麼簡單,最起碼他自覺難以做到這般寫意的程度,心底不覺對那女子的身份以及修為都有了些好奇,稍稍沉吟之下,淡淡說道:“姑娘好手段,不知芳名可否見教?”
那女子施施然淩空轉身,平靜如水地看了布公權一眼,淡然含笑說道:“我叫寸心,多謝你救我出來。”
布公權似乎沒有料到寸心修為如此之高,性情卻是如此單純,微蹙的眉頭不覺輕輕顫動了一下,幹笑了兩聲,淡然說道:“寸心姑娘怎麼會在這白樓觀下的石棺之中?如果我沒記錯,你在石棺中沉睡不止千年了吧?”
寸心黛眉輕蹙,悠悠回憶了片刻,眼眸深處浮動著一抹平淡的幸福色彩,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一千年?我也不太清楚,打從姬大哥自我封印在此的時候起,我便也躺進了天降神棺之中。”
布公權聽到天降神棺四個字,稍稍舒展的濃眉複又猛地皺起,激動中暗藏一絲迫切,急急問道:“姑娘口中的姬大哥是……?”
寸心口中的姬大哥仿佛是她幸福的源泉,隻見她明淨的雙眸笑成了一對月牙,悠悠笑道:“姬大哥就是姬大哥啊,哦,對了,你是問他的全名吧,他叫姬旦,世人都稱他一聲聖祖元皇。”
洛長安等人乍然從看起來隻有二十來歲的寸心口中聽到姬旦的名字,無不聳然動容,駭異驚絕。布公權亦是神色大動,對寸心言語間的幸福與驕傲之情漠然不顧,行止近乎有些反常地微舉著雙手,駭然說道:“你就是傳說中的神女?”
寸心聽到布公權提到神女的稱呼,一點也不意外,隻是淡然輕輕微笑了一下。而洛長安等人卻是滿麵愕然,關於聖祖元皇的傳說,他們隻聽過驅妖除魔開創大乾的豐功偉績,就是洛長安因為身懷大魔經的緣故多少知道些別情,卻也從未聽過神女之名,更沒聽過神女與聖祖元皇之間的感情故事。
其實,整個玄羅天地間,知道神女與聖祖元皇之間的故事的,隻有當初幫忙封印大魔經的白樓觀七大居士、道祖、夫子、佛陀、以及武極殿的幾大高手。布公權之所以能知道神女,是因為他師父人魔正是佛陀憑大毅力與大修為剔除的邪惡一麵。
弄清楚了寸心的身份,布公權不再似最初那般激動,反倒緩緩平靜下來,隻是眼底騰躍而起的光芒更見興奮與期待,悠然笑道:“這麼說來,聖祖元皇也在這白樓之下了?不知他現在何處,可曾像神女一樣蘇醒了?”
寸心聽出布公權言語之間暗藏著一絲激切之意,悠然轉眼看了看他,見他雙眸間幾欲噴薄而出的昂揚戰意,不禁微微皺了皺眉,語氣稍稍轉淡了些許,說道:“我們蘇醒已經很久很久了,隻可惜當年封印的力量太強,我們沒辦法出來。”
布公權聽到寸心肯定的回答,眼中的狂熱戰意噴薄而出,同時又不覺掠過一絲緊張,轉眼朝崩碎的石棺下望去,隻見一個闊達丈許的玄奧太極圖光芒閃耀,神秘幽深的神紋明滅不定,心底不禁突突一跳,正待揚掌出手,牢不可破的太極圖卻已轟然崩散,一個滿頭長發飛揚的魁偉男子徐徐升騰而起,擎張的雙眼一片赤紅如血,顧盼之間,自然流露出一股邪異詭譎的威儀。
洛長安看著從白樓觀底下緩緩升騰而起的男子,感覺到縈繞在那男子身體四周的濃鬱黑氣之間隱藏著的一絲熟悉,再看到那一雙曾經通過直立方棺看到過的赤紅血眼,心底頓時一片恍然,知道這男子定是世人傳頌千秋萬載的聖祖元皇。
隻不過略微有點可笑的是,聖祖元皇當年退妖除魔以立大乾江山,他的子民世世代代都對妖魔深惡痛絕,沒曾想時隔千秋萬載,他自己也成了蓋世無雙的魔君。
聖祖元皇對一旁飽含昂揚戰意的布公權毫無所覺,反倒先留意到了洛長安及其嘴角略含鄙薄之意的譏笑,軒揚挺拔的雙眉微微緊蹙,抬眼看了看通天徹地的如柱閃電,落落一步跨出,徑直伸手緊握閃電纏繞包裹的天子劍,悍然朝天疾斬而去。
嘩啦一聲爆響,布公權事先結持的七星陣驟然崩崔,狂舞如龍的閃電頓時沿著天子劍往聖祖元皇身上撕咬而去,然而尚未淹沒肩肘便隨著一記衝天而起的玄黑色劍芒逆行狂飛而上,眨眼間扶搖直上九霄雲天,轟然爆裂四散,將整個天幕撕拉得宛若殘破的蛛網一般,扭曲不竭。
聖祖元皇一劍之威竟至於斯!洛長安心頭巨震,隱隱覺得這才是天子劍的真正威力,不禁暗自有些羨慕,又有些感懷興歎。其他人也大受震動,其中尤以布公權的心緒波動最大,在聖祖元皇適才那一劍之中,他竟然絲毫沒有感覺到真元波動,由此說來,聖祖元皇與他幾無二致,皆是魔武修到極致的高手。
布公權多年堅忍,一直深藏不漏,隻為一朝覆滅大乾,本來借遮天大陣引來諸方梟英鬼雄,一舉擊敗身在鎖靈滅神大陣之中的道祖和夫子,掀翻摘星台,破除了大乾龍城的根基,繼而奪得七星石,來到這伏地白樓之中,本來隻為窺探大乾江山掩藏至深的秘密,沒想到最終挖掘出來的會是聖祖元皇這樣一個強大的怪物。
麵對千萬年前便已經是不可超越的傳說的聖祖元皇,布公權縱是自覺登峰造極,也不禁暗自有些心虛。其實,他在道祖和夫子於摘星台前提及乾元大道的時候,便已有了一絲惶惑和冥悟,隻是他從未聽聞乾元大道之言,壓根就不知道乾元大道是什麼,短暫沉吟咀嚼不清之後,便隨之拋諸腦後了。此刻在見到聖祖元皇後,似乎有了一絲絲明白,心中的感觸不覺更為沉重。
聖祖元皇沒有在意布公權的神色變化,自顧傲然昂首仰望長空,看著九天之上翻滾得越來越洶湧的黑雲,一股更大的天地之力隱隱蓄勢待發,血紅的雙眼驟然低垂,冷若冰霜般盯住洛長安,突然一步跨出,合身欺進洛長安身前,空無一物的左手如電而出,五指並立如刀,噗的一聲,毫無征兆地洞入洛長安的氣海丹田,直沒半腕。
聖祖元皇的動作太快,也太過突然,洛長安警覺過來想要躲避已是不及,就是神女寸心急急驚呼阻止的言語也稍稍落後了半息,薑奴兒、蕭半如、醉三千等人反應就更慢了一些,等到他們聽到寸心的驚呼和洛長安的慘嚎相繼而起的時候,轉眼間隻看到殷紅的熱血從洛長安的肚腹間噴灑如雨。
薑奴兒、蕭半如、醉三千看到聖祖元皇深深洞入洛長安氣海丹田的手臂後,驚得微微呆愣了片刻,隨即各自一聲疾呼,紛紛騰躍而起,奮不顧身朝聖祖元皇撲殺過去。
薑奴兒嬌軀輕顫如微風中的浮波,手指尖一股濃鬱而玄秘的律動,潮湧浩蕩,透發著一種視死如歸的絕殺之意。蕭半如並指如劍,周身陰煞宛若鬼氣一樣的真元縱橫流蕩,自指尖迸射而出,比當初在神王廟前斬殺宋行之際更為淩厲猖獗,殺機凜冽。
醉三千或許是三人中而今修為最低的一個,彈指間無間離刃落於指端,在這幽深無際的神坑之中招不來明淨冷冽的月光,隻悠悠幻化出一片氤氳的月輪,割裂幽暗的虛空,直指聖祖元皇露在洛長安腹外的左手手腕疾斬而去。
薑奴兒、蕭半如、醉三千三人竭力合擊,霎時間真元鼓蕩,光暈流轉,風聲赫赫,威勢驚天,倘若他們攻擊的目標換成同輩中人,哪怕是諸如孟白衣一樣的高手,也定能占得好處。然而,他們麵對的卻是神鬼莫測的聖祖元皇,他們的攻擊剛剛脫離指端,尚還遠遠未曾靠近聖祖元皇,便在自聖祖元皇身畔浮蕩而起一股勁風中土崩瓦解,他們更是受到無形大力的催迫,一個個倒飛而出,口吐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