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瓊島之敵(2 / 3)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五十九章陰山一戰

“非也,非也!我隻不過是覺得晨光下的陰山顯得十分聖潔美麗。唉,好好的一座宏偉的大山脈,竟然被那群狂妖瘋魔給占據了,真是可惜!”年玉鴻大聲扼腕。

傅幽藍紅唇微憋。真是死鴨子嘴硬,明明就是在借看山之說思念舊情人小玉,卻非要說的那麼冠冕堂皇。她懶得理他,因為他的悲傷和她的悲傷比起來微不足道。所以她繞過他,朝軍營走去。

年玉鴻受不了這種冷淡,於是追了上去不打自招道:“我承認,我是在想念小玉,而且我還趁黑跑去陰山逛了一趟。”

“那又如何。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傅幽藍道。

“你別走那麼快,我思念誰是不關你的事,但是我從陰山那邊帶來了一個對你有利的消息!”

“是嗎!”傅幽藍立刻駐足,爍眸轉身,緊張地望著年玉鴻,迫不及待:“是不是有質兒的消息?”

“不是!”年玉鴻抱歉道。

傅幽藍眸光一沉,表情失落地轉回身繼續快步而走。

年玉鴻追了上去:“對不起,你痛失愛子,我很難過。但是我的這個消息你聽了,絕對不會後悔。”

“說吧,我洗耳恭聽。”話雖如此,但傅幽藍渾身提不起勁。

“是這樣的,我半夜去陰山附近溜達,發現守洞的妖兵正在討論一把神兵利器。”

“什麼神兵利器?”

“蝕日幻焰戟!”

“哦!”

傅幽藍表情毫無氣色,繼續朝前走著。

年玉鴻失落的望著紫衣,連忙快步上前將手臂一展,把傅幽藍攔住。

“你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那神器當年可是你的左膀右臂啊!”

“那也是當年,現在我心裏除了孩子,沒有其他。”

“但是你難道就不想知道,那神器的下落。”

“想,但是知道又有何用。當初它被魔君阿冥羅搶走,我就已經知道自己和它緣分以斷,再去想念,隻會徒增心中的悲傷。難道你覺得我還不夠悲傷?”傅幽藍誤以為年玉鴻在拿她調侃。

年玉鴻滿身挫敗感,垂頭喪氣道:“姐姐,我隻是想告知你蝕日幻焰戟現在在陰山妖洞的某一個小妖手裏,並沒有嘲諷戲謔你的意思。”

傅幽藍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激動起來:“真的?”

“是的,我會窺心之術,已然將它的下落了解的一清二楚。”年玉鴻言辭誠懇,不帶半分嬉皮笑臉。

傅幽藍暗沉的眸光燃起一絲希望之光:“為什麼它會出現在陰山?”

“因為它對阿冥羅來說就是一個廢物。”

“……”

“不,我的意思是,神器自古通靈懂得認識主人。蝕日幻焰戟認定姐姐你是它的主人,所以落入了別人之手,它就像一個廢鐵,完全不發揮任何作用。”

傅幽藍似乎明白了一些,神情溫和起來:“然後呢?”

“然後,阿什羅乃阿冥羅的弟弟,所以他借花獻佛將它送給自己胞弟。但阿什羅得到了神器,也發揮不了作用,所以隨便將它打發給了手下一個小妖兵。”

傅幽藍眉宇悲傷起來。

沒想到一代天界神兵利器,竟然淪落到人手皆享的地步。

於是她下定決心望著眼前的男子,鄭重地懇求:“你能幫我將它找回來嗎?”

“當然。隻要不是在阿什羅手裏。”年玉鴻聳了聳肩。

“謝謝!”

“但是暫時你需和它分別一段時間。”

“沒問題,隻要它最後能完整無缺地回到我的手裏。”傅幽藍感激地望著他。

然後兩人一起並肩地站著,遙望著對麵的陰山,輕輕呼出一絲絲白氣,各自胸懷心事,若有所思。

片刻後,天邊半隱若現的陽光全然跳出白雲,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溫暖灑向冰白的大地。

那纖塵不染的雪白陰山,在暖黃的陽光下,顯得更加端莊優雅,美麗仙然。

若不是妖魔占據,這裏也算是人間一大絕頂聖境。

傅幽藍清冽的瞳孔微微一縮,疑惑道:“我見過那二夫人,身形如蛇,完全不想你所說的那麼如斯美麗。”

“唉,她自從嫁給阿什羅做填房,就墮落的一塌糊塗。她為了取悅自己的夫君,不惜毀壞自己的身軀,和他一起修煉禁世邪功,所以最後落得人不人蛇不蛇的模樣。”年玉鴻臉色劃過一抹悵然。但很快他就將其淡忘,揮著手轉身朝軍營裏走去。

接下來的日子,軍營裏的每一個人都收到帝王的指令,對質兒身亡一事緘口不言。一切猶如正常般,談說有笑。

因為治療傷痛的最快辦法就是,維持平常的生活讓傷痛在潛移默化中漸漸消失,這樣才能讓悲痛的人盡快恢複如常。

所以傅幽藍很快就恢複了元氣,和士兵們一起在校場上舉兵操練,用忙碌來打發煎熬的日子。

十日後。

陰山洞內,阿什羅狂放的笑聲響徹了整個洞宇,撼的整座山脈為之瑟瑟顫動。

因為他與二夫人的雙修終於又僅僅了一層。

這樣一來,他更加強大,更加不需要將天界放在眼裏。

但是想完全擺脫天界的束縛,就必須將雙修邪功練至出神入化的頂層。

為了加快速度,他終於將銳利的眸光穿透過層層堅實的山壁,死死地盯著對麵的凡人大軍,對身旁的魔使下令道:“速去安排魔將妖兵,今日子時踏平凡人軍營,讓他們再也看不到明日的黎明!”

說罷,魔使帶著大王的命令四處吩咐魔將妖兵。那些蟄伏在陰山山脈內的千萬妖兵一陣騷動。

不到半天的時間,所有魔將都已整裝待命,高舉兵器蠢蠢欲動。

但阿什羅依舊命令午夜子時才揮兵動身。因為那時月光鼎盛,有助於他將功力發揮到極致,盡快踏平凡界軍營。

所以子時一到。

成千上萬隻妖魔就像黑夜裏的流星,以最快的速度飛至鹿國皇帝的軍營,欲殺個措手不及。

但聶滄海早有預料,所以在天黑之前,他就已經聯合大祭司一起在軍營周圍設下一道看到的降魔屏障。

所以那些飛衝而來的妖兵小魔,在軍營外的籬笆前,猶如自撞石頭的蚊子,紛紛慘叫地跌落在地。

月光幽幽,白雪銀爍。

一襲獵獵作響的海藍之衣,帶著神聖的威嚴,身軀偉岸地在軍營中淩空而起。他身下後方是,早已布陣妥當的萬千士兵。

而懸在對麵黑暗中的阿什羅,身盤大蚺,眸光犀利深邃地盯著空中海藍之影,沉聲混沌,轟耳欲聾道:“你們活的時候夠久了,今夜是該到了好好長眠的時候。”

聶滄海溫雅淡然,不溫不火地回敬:“然而我卻堅信邪不勝正這個恒古不變的至真之理。”

“哈哈!先打敗我手下的四大妖將,再來口出狂言!”阿什羅眸光一厲,身下排成一行的四名形態迥異的妖魔,手中各執一柄韌光閃亮的彎刀,如洪水猛獸般,帶著強大而不可抗拒的氣息,朝降魔屏障用力砍去。

月光下,四隻刀影縱橫交錯的閃了幾下。

大祭司臉色陡然一變,飛身淩空來至聶滄海身旁,焦急道:“聶公子,屏障快支撐不住了。”

聶滄海眉宇淡然,水潤的眸光朝軍營西麵輕輕一瞟,腳下大地忽然轟轟搖晃了起來。

隨之由遠及近傳來一陣轟然而紛遝的腳步聲。

眾人,眾妖,臉上皆掛著詫異,朝西方望去。

隻見十隻巨大的雪人像高大威猛的神兵天降一樣,帶著冰冷刺骨的寒氣,朝阿冥羅的妖兵大隊,卡卡走去。

大祭司揚唇一笑:“聶公子好計謀。”

聶滄海淡然微笑:“十個巨雪人應該可以抵擋一段時間,你快帶著雪瀾她們悄悄繞至妖魔的背後,給他們來一場前後夾攻。”

“是!聶公子你自己也要小心,那阿什羅的功力比以前還要更加強大。”

“放心。我自有分寸!”

一切交代妥當,大祭司悄悄隱身後退,帶著雪瀾與江白悄悄朝妖魔後方繞去。

那些妖魔見十個巨大如山的雪人揮臂甩拳,憤然攻擊而來,皆麵露驚恐之色。這種龐然大物,他們還是第一次圍攻,所以顯得十分生疏不熟。

一瞬間,妖魔陣營有些自亂陣腳。

但身經百戰的四大妖將,卻凜然不懼,齊心揮著妖光碧寒的彎刀朝雪人片片削去。

而雪人身上被打下的雪,揚揚灑灑一陣後,又重新飛回雪人的身上。

所以無論四大妖將以多麼飛快的速度斬削,那些巨大的雪人最後還是會恢複原貌,仿佛從未受過攻擊般龐大嶄新。

淩空於央的阿什羅看得雙目憤怒如烈火燃燒,於是揚手一揮,從一雙掌心中打出兩條火龍,吞雲吐霧地朝雪人呼嘯而去。

雪怕火,這是世間最基本的常識。

但是十個巨大的雪人卻毫發無傷,因為聶滄海所施展的兩條水龍,頓時將飛絞而來的火龍蒸發化霧。

“可惡!”阿什羅將雙臂一抖,掌心噴出更急猛烈的巨火,像泛濫的洪水一樣朝雪人,和凡人一並灼燒而去。

但是他忘了,聶滄海乃六界水官大帝,執掌天下所有水源。

聶滄海的威力,就是這天下所有水聚集在一起的威力!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六十章萬沒想到

阿什羅的火焰噴湧到哪裏,聶滄海的大水就席卷到哪裏。

為了能讓火瞬間灼燙盡大水,阿什羅不惜大發功力,但都無事於補。他隻好選擇放棄施火,改行強風暴雨!

果然這招十分奏效,受了風刮雨砸的十個大巨人,開始慢慢融化。

妖兵的勢力又恢複了壓製性的領先。

阿什羅深邃沉眸對著海藍色身影,冷冷一哼:“你除了會玩弄水勢,還會什麼?”

聶滄海麵容淡然,不笑不傷。

那妖兵的後方忽然傳來一聲聲撕裂的慘叫。

阿什羅立刻轉頭而望,隻見一個分桃色衣衫的女子手執曜日銀劍,帶著幾名法功強大的兵將,在妖魔的後方一通胡侃亂殺。於是他立刻飛身,朝他們揮掌拍去。

一陣藍風橫過,聶滄海將自己帶著勁風的手掌,往阿什羅手上一拍。

兩掌相擊的一瞬間,轟天震地,遼闊的北疆為之一顫。

隨後不管阿什羅如何攻擊,聶滄海都閃身抵製。

“若不是看在你是上聖真神的份上,我早就將你捏的灰飛煙滅!”阿什羅一邊掌風虎虎,一邊嘲諷訕笑。

聶滄海全身心投入,無心言語。

但是這麼一直打鬥也不是辦法,阿什羅在空中忽然將身一停,用強大的內力之氣阻擋著聶滄海拔劍削來的每一個強勁的攻擊,厲聲道:“不如我們來立一個生死狀。”

“如何立?”聶滄海收劍,淩空而立。

“生死由命,兩不追究!”阿什羅邊說邊咬破手指,用烏黑的血水在幻化出來的白紙上一揮而就。然後將白紙飄飛至聶滄海手中。

聶滄海望著生死狀點了點頭:“我同意。”

說罷,他亦咬破食指在白紙上揮就了一番後,將生死狀朝阿什羅一扔。

阿什羅接住的瞬間,嘴角揚起一抹狡黠之笑。

然後兩道光芒,一黑一藍,朝陰山之巔速速飛去,留下凡妖兩軍自己在軍營前交打廝鬥。

爭鬥中,無論是妖魔還是凡人,都打了雞血般賣力血拚,誰也不想倒下不起。

年玉鴻一邊抵抗一邊來至傅幽藍身邊,附耳小聲道:“我已經聽心探意出蝕日幻焰戟在哪隻妖魔的手中。”

“哪一隻?”

“囉!就在那四大妖將牛頭將身上!”

傅幽藍臉色一沉:“那四大妖將不好對付,我去將歌月喊來,一起對付更加安全。”

“不用。”年玉鴻將傅幽藍一拉,快語道:“牛頭將有一個弱點,他比較長情,隻要我們將他身邊那隻女妖圍困,他一定會為了保護她而乖乖送出我們所要之物。”

有理。傅幽藍朝牛頭將投眸望去,隻見他身旁果然跟著一個身材窈窕的半人形母妖,似老鼠一樣圍著他寸步不離。

“我們上!”說罷,傅幽藍鬼魅般閃至那母妖旁,與她糾纏起來。

年玉鴻則直麵牛頭江,挑釁道:“牛大哥,還記得我嗎?我一直沒有機會與你切磋,今日你就成全我吧!”

牛頭將注意到自己情人被紫衣女子糾纏,於是將年玉鴻一把推開。

年玉鴻分身一躲,又繞至牛頭將跟前訕笑:“牛大哥,小弟是真心要與你切磋。”

“哼!就憑你!”牛頭將手中雪亮的彎刀朝對方狠狠一揮。

年玉鴻一個閃躲,臉上表情陡然一變,不再嬉皮笑臉,而是沉聲警告道:“牛大哥,據我所知,你的小情人妖力並不高強。如果你一時間擺脫不了我,那麼她則性命難保。”

牛頭將恍然發覺,這是他和那紫衣女子使得詭計,於是收手妥協道:“你想怎麼樣?”

“我隻想從你身上要一個東西。”年玉鴻壞笑著。

牛頭將有些不情願,但看見自己小情人被紫衣女子糾纏的花容失色,立刻心軟回複:“你要什麼?”

“蝕日幻焰戟!”

“……”

牛頭將還以為他們要什麼,原來是那破爛玩意。於是他從懷中摸出縮小的蝕日幻焰戟,朝年玉鴻一扔:“不值錢的東西!給你!”

“嘖嘖,孤陋寡聞,這可是神兵利器!”年玉鴻如獲至寶。

牛頭將不屑:“快將我的嬌娘還給我!”

“暫且還給你。”年玉鴻允諾,閃身來至傅幽藍身旁將手心縮小的蝕日幻焰戟一亮。

傅幽藍一邊高興地接過自己的武器,一邊將那法力不濟的母妖輕輕一推:“暫留一命。”

那母妖立刻哭哭啼啼地投回牛頭將的懷抱,但很快其他將士就朝他們廝殺過去。

兵刃,呼叫紛紛不歇。

年玉鴻朝陰山之巔遙望,眸中刮過一絲悵然:“傅姐姐,你如今神器在手,可以說是軍中無人能及,你快去幫助聶公子吧,他一個人是打不過阿什羅的。”

傅幽藍點點頭,朝月光普照的陰山飛身而去。

過了許久,年玉鴻千裏傳音,聲音帶著一絲不忍:“傅姐姐,請你一定要對小玉手下留情。”

傅幽藍扭頭,對年玉鴻微微一笑。

然後她將手中蝕日幻焰戟變大,一股強勁的光芒,猶如白晝日光,朝銀山之巔照耀而去。

那在陰山之巔與聶滄海輕鬆打鬥的阿什羅與大黑蚺,被蝕日幻焰戟的光芒灼的皆身心一顫。

大黑蚺停止對聶滄海的攻擊,朝明亮刺眼的光亮望去,驚訝:“是她,那破爛武器竟然是她的!”

阿什羅餘光一瞟,瞬間一怔。這熟悉的光芒,熟悉的身影,太像一個人。

究竟是誰?

阿什羅一邊蹙眉而思,一邊繼續和聶滄海打鬥。

蝕日幻焰戟幻彩奪目的光芒越靠越近。

大黑蚺懼的麵色蒼白:“大王,她是月神轉世!”

阿什羅鬱結的思緒豁然開朗。對,就是一千八百年前,威震六界的第一女戰神月神瓊華!

沒想到時間過了這麼久,竟然在此還能一看她的風采。

纏在阿什羅腰間的大黑蚺,駭得將長軀繞至他的背後,害怕道:“大王,瓊華現世,這可如何是好。”

阿什羅冷冷一哼:“二夫人莫怕,這瓊華雖有神器在手,但功力卻遠不及前世,所以她的功力跟你旗鼓相當。到時我再傳輸一些功力給你,你一定能將她打的落花流水。”

大黑蚺一聽,又將身子探了出來,毫不懼怕地望著眼前飛衝而來的天兵女神,然後修長身子骨傳來一陣強大魔力,那真是阿什羅傳輸給她的魔力。

這就是雙修的好處,可以隨意將雙修之人魔力法功傳輸給對方。

獲得了強大魔力的大黑蚺長軀一彈,張著血盆大嘴,朝傅幽藍纖紫的倩影咬去。

一時間,陰山之巔兩股震地撼山之力,在繁星鬥數的夜幕下,拉開了激烈的爭鬥。

但是傅幽藍一直未敢真的對大黑蚺下死手,因為她的腦海裏一直縈繞著年玉鴻最後的叮囑,所以她一直采取著隻擋不攻的態度,和大黑蚺交打著。

大黑蚺攻擊的有些無聊,怒目呲嘴道:“昔日戰神,你倒是攻擊我啊!難道你飛來就是為了演一場縮頭烏龜給我們看?”

傅幽藍嘴角冷冽一笑:“我是為了不讓某人失望。”

“某人?”大黑蚺眯眼揚嘴大笑:“哈哈,我心裏出了大王誰也沒有。所以不必為了誰對我心慈手軟!”

然後大黑蚺將全身魔力集中在自己頭部,朝傅幽藍快速而猛烈地砸去。

傅幽藍那蝕日幻焰戟一擋,神器散發出來的強大威力,竟然將大黑蚺反彈了出去。

大黑蚺飄飄落地的一瞬間,嘴角列出一抹若隱若現的笑容。

傅幽藍凝視著她隱現的笑容,腦海閃過年玉鴻所說的一句話:小玉為了報仇。這句話讓她頓時明白了什麼,於是立刻毫不留情地揮戟咬牙朝大黑蚺刺去。

阿什羅見自己人被打落,立刻抽身出和聶滄海的打鬥,轉身朝二夫人追去。

他接住大黑蚺,一邊眸光關切凝視著她,一邊從手中射出一道治愈的魔力,幫她恢複元氣,然後他再將自己魔力傳輸了一大部分給她,關切道:“二夫人,你先會洞府,我來對付這兩個雜碎。”

二夫人一邊感激,一邊搖頭:“不,那小賤人傷了我,我要親手將她打入地獄。”

“可是你的傷剛愈,再做打鬥隻會元氣流失。”莫看阿什羅黑心冷麵,但堅固的軀體裏還是深埋著一絲柔情。

二夫人不甘心,懇求:“大王,你再給我一些魔力吧,我一定會把那小賤人咬碎撕爛。”

阿什羅心腸一軟:“好,隻要二夫人高興,莫說一點魔力,就算是把我全部的魔力都給你也可以。”

說罷,他又抽出體內四層魔力傳輸給大黑蚺。

那大黑蚺纏著他,像枯草感受春雨般,麵色紅潤,嚶嚶呻吟地愉快扭動著妖嬈的身軀,享受著魔力的灌溉。

片刻後,阿什羅臉色一變,欲將飛出掌心的魔力停息,但是大黑蚺的吸食,讓他體內魔力不受控製地流逝。

他臉色陣青陣紅,身體仿佛就要被掏空一般,雙眼發黑道:“二夫人,你!”

“哈哈!阿什羅,你中計了!”二夫人張嘴狂笑著,依舊大快朵頤地吸食的他的魔力。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六十一章身葬仇恨

阿什羅使出渾身解數奮力一震,將大黑蚺這隻吸血鬼從自己龐大的軀體上震飛。

獲得巨大魔力的大黑蚺,飛遠了又輕鬆地飛了回來,厲眸凝視著枕邊人,厲眸邪笑:“沒想到吧!”

阿什羅受了巨大打擊,雙眼一昏,身軀搖晃著單膝跪在浮雲上,痛心疾首道:“我不信,你一定是被凡人那幫陰險狡詐之徒給蠱惑失心,所以才會做出這種背叛我的事!”

說罷,他射出兩道森冷的眸光,朝傅幽藍與聶滄海打去。

若眸光能殺人,阿什羅已經將他們千刀萬剮!

然而,他現在隻能苟延殘喘地跪在雲上,萬念俱灰。

站在一旁的傅幽藍早有料到,於是飛至阿什羅身邊,譏諷道:“這就叫作惡多端,自由報!”

阿什羅雙目怒紅,凝視著傅幽藍,將心中積怨全部傾瀉在她身上,大吼著:“你不必笑話我,你前世豈不是和我一樣,遭到了心愛之人的拋棄?”

“……”傅幽藍表情一僵,沒想到月神與聶滄海之間的糾葛已經成了六界笑柄。

但是那已經是前塵往事,況且其中又有一些不為人知的誤會,所以傅幽藍絲毫不受影響,聳了聳肩,慈悲開恩道:“阿什羅,現在你已經無力還擊,你隻要撤走妖兵回歸魔界,並許諾再也不踏足凡間一步,我們就放你一馬。”

阿什羅麵色一沉,不服。

大黑蚺粗長身軀,像黑緞一樣飛來:“不行,我必須殺了他為家人報仇!”說罷,她張開大嘴,朝阿什羅吸去。

阿什羅用手一擋,難以置信地望著大黑蚺,神色淒哀,悲痛:“二夫人,一夜夫妻百日恩,你竟然如此無情。”

二夫人被他望的心動動容,抿嘴淒然一笑:“都說日久能生情。如果沒有八年前那場滅門之難,我和你相處這些年,一定會愛上你。但是每當我和你睡在一起,我就想起父親兄弟姐妹時慘死的血軀,就恨不能掐死你。”

阿冥羅一臉霧水,不甘心道:“八年前?”

“難道你忘了?好,我讓你死得瞑目!”二夫人說著自己也流下眼淚:“八年前,你來從地獄來至魔界,投靠你的哥哥阿冥羅。為了取悅他,並獲得自己的地位,你絞殺了魔界與人界交界處一座山峰裏所有的生靈!我永遠也無法忘記那日天空降著瓢潑血雨,和同胞們慘痛呼號的聲音。就是那個時候,我親愛的一家人成了你麾下亡魂!”

“所以你逃出來後,想方設法的接近我,就是為了複仇!”

“是的。我沒有本事,法力又淺薄,為了能靠近你,我拋棄了一個深愛我的男子,用盡魅惑之術蠱惑你。然後我獨自一人一步步地密謀策劃,先讓你手刃大夫人,然後驅走其他妖妾,讓你臣服在我的石榴裙下。”

阿什羅仿佛置身於天方夜譚,麵孔扭曲地凝望著眼前的大黑蚺,失望地怒罵:“你真是蛇蠍心腸!”

“是的,我本是一隻溫順的兔子,但在仇恨的洗滌下,我成了一條陰險腹黑的蛇!正如我此刻的外貌一樣,永遠也回歸不了原來的模樣!”二夫人眼睛隱隱泛淚,為自己失去的善良感到悲痛。

忽然一陣風掠過,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飛了過來,躲在聶滄海身後隱匿,不肯現身。

隨之爽朗的笑聲清脆地響起:“小玉,在我眼裏你永遠都那麼善良如初。就算你變了,也還是我眼中溫柔的小玉。”

誰都能聽出,這是年玉鴻的聲音。

他之所以不肯走出來,是因為他心中有愧,錯怪了她。

他一直以為,她是真的變心愛上了權勢強大的阿冥羅,所以才將他狠心拋棄,獨自享受位高權重的快樂生活。

如今,沒臉見人的人,是他。

思緒顫抖之間,阿什羅奮不顧身地將大黑蚺一抱,麵目猙獰地狂笑道:“哈哈哈,二夫人莫忘了,我們雙修乃為一體,我主你副,就算你吸了我的所有功力,但我一死,你也活不長!”

大黑蚺早已看透,望著聶滄海身後飄飛的衣角黑色衣裳,淡笑:“為了報仇我既然可以舍棄摯愛,為何不能舍棄我的生命?這些年我早已受夠痛苦的煎熬,死對於我來說是一種解脫。”說罷,黑蚺粗大的身軀轟轟震動起來。

阿什羅立刻將手一鬆。

但來不及了,大黑蚺死心已定,將自己體內所有的魔力凝聚在胸膛一點,朝阿什羅撲去。

她要和他一起爆漿!一起灰飛煙滅!

“不!”年玉鴻望著天空爆裂成雨的血肉之泥,失聲痛哭。

我早就該想到小玉會如此。

我該死,在關鍵時刻,讀心術竟然發揮不了任何作用!

年玉鴻飛奔過來,跪在眼前的一灘血泥前,像個孩子抱頭痛哭。

傅幽藍與聶滄海憐惜地望著他,正欲走過去一個安慰,一個處理後事。

忽然那堆肉醬中的碎骨軟肉動了動,一顆發著黃光的珍珠從裏麵冒了出來。

是元神。

年玉鴻驚喜,望著懸浮的元神,哭喚:“小玉,是你嗎?”

那元神定了定,然後發出一陣混沌淒厲地笑聲:“哈哈哈,該死的賤人,害的我肉身成了這幅惡心的模樣!但是也好,讓我認清了她無情的真麵目!你們這群雜碎,待我重歸魔界恢複真身,再來將你們命送黃泉!”說罷,發光的元神朝遠方黑暗的天空投去。

傅幽藍欲飛身而追,聶滄海立刻將他拉住:“不必去,阿什羅要恢複原初,至少要五百年。”

“但是五百年後,他還是回來禍害人間啊!”傅幽藍掙紮著。

“一場神魔大戰也隻經曆了兩百多年,難道你覺得五百年後,他還有能力回人間作惡?”聶滄海秉著一顆慈悲之心,解釋著。

傅幽藍隻好作罷,轉身走至年玉鴻身旁蹲下,安慰:“不要傷心,小玉這樣也算是一種解脫。這八年她每一天每一秒都過得十分痛苦,現在你應該為她高興才對。”

年玉鴻捧著血色肉漿,抽噎著悔恨:“我真傻,我不應該離開她,她是需要我的,而我卻為了一時的誤會,而放棄了她!”說罷,眼淚又大批地從他臉上落下。

傅幽藍明白這種傷痛,於是輕輕起身走至聶滄海身旁,在其耳邊低語的幾句後,隻見一道溫暖的柔光從他淨白的掌心飛至肉醬處,從而將小玉的靈魂召喚了出來。

一縷透明淡白的纖魂,以人形的姿態,窈窕地虛浮在年玉鴻身前,輕柔地呼喚:“玉鴻,我是小玉。”

聲音恍如隔世,飄渺而不真實。

年玉鴻卻連忙抬頭,淚流滿麵地望著:“小玉?”

“是我!”

“太好了,小玉你沒死!”年玉鴻一邊激動呼喊,一邊張開懷抱朝心愛女子抱去。

可是,他什麼都抱不到,再抓也是空。

淚水更加決堤。

輕魂連忙露出著急之色,安慰:“玉鴻,不要這樣。你這樣我在黃泉路上不會安心的!”

“我不要你上黃泉路!我要你活生生的站在我麵前。”年玉鴻委屈地像個孩子。

“對不起,宿命難為。忘了我吧,因為我輪回轉世也會忘了你。”輕魂神色淒哀,充滿不舍。

年玉鴻抹了抹眼淚,轉身朝聶滄海奔去,拉著他的衣袖懇求道:“聶公子,你不是能給人捏土塑身嗎,求你給小玉塑造一個身軀吧。”

說罷,那輕魂朝天空飛了飛。

年玉鴻立刻追了過去。

輕魂搖了搖頭:“玉鴻我要走了,忘了我,重新開始。”

說罷她孑然轉身,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隨風朝夜空的懷抱投去。

“不!小玉你別走!”年玉鴻嚎啕著,騰雲追著。

隻聽如水夜空裏,傳來一句溫柔的女子聲:“玉鴻,快回去。我已經被仇恨洗黑了心,若不喝上一碗孟婆湯,我永遠也回到最初那般。如果來世有緣,我們一定會重遇,到時候你可不要再笑我傻。”

然後夜空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過了許久,年玉鴻掛著風幹的淚水,回至陰山上。

傅幽藍對著聶滄海會心一笑,然後走至年玉鴻身旁安慰:“轉生是一個人遺忘前塵愛恨最好的方式,你也不必難忘,因為十八年後的某一天,說不定你還會再遇見她。”

“是啊……”年玉鴻冗長一歎,心中淒苦:“十八年後,我雖然是我,她已不是那個她……”

這倒是一句大實話。

傅幽藍啞言。因為她轉身之後,就再也不是原來的瓊華。

一時之間,傅幽藍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隻見聶滄海欣長的身影壓來,在銀白的月光下,淡然一笑:“即是轉世,那種曾經相愛後的感覺,會永遠不變。”

年玉鴻怔了怔:“聶公子你說的是真的?”

“是的,我曾喝過天界忘情水,那水比孟婆湯還要猛烈。但是在遇到曾經的摯愛後,愛情的感覺又鬼使神差地湧現在了心頭。”聶滄海笑容溫柔,充滿了柔情譴眷。

但心灰意冷的年玉鴻,臉上的愁容就像吹不散的霧霾。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六十二章蓮花之情

回至軍營,士兵們皆沉浸在勝利之戰中,歡呼雀躍。

而年玉鴻沮喪著臉,完全提不起興致去融入這份歡樂。於是他對傅幽藍揮了揮手道:“我不掃你們的興,先走一步。”

“你去哪兒?”傅幽藍關心道。

“去一個安靜的地方,一個人靜一靜。”

“你要離開?”傅幽藍悵然。

“不,我隻是一個人靜靜,說不定天明就回來了。”

“好吧,我了解你的痛楚,你什麼時候回來都可以。”傅幽藍笑了笑,然後拉著聶滄海朝歡呼的人群中走去。

看著別人滿臉笑容,年玉鴻心中更加淒苦。他毫不猶豫地拋下一群狂歡的人,獨自飛向黑暗的天空,在星空深處一片積厚入綿的雲朵上,輕輕躺了下來。

幽幽黑夜,月光皎潔。

在這片安靜的雲裏,天上地下,仿佛隻此一人。

每當年玉鴻心中痛苦不堪時,他就會尋找這麼一片幽僻的雲,躺著身軀,隨著冷冽透骨的風,恣意飄蕩。然後將心中萬千愁緒,化作一陣愁雨,洋洋灑灑在遼闊的大地。

這正如凡間常言所道,天空下的雨有一部分是傷心之人的淚。

所以雨有多大,傷心之人便有多傷心。

年玉鴻躺在雲上,聽著雲下傳來的瓢潑雨聲,悲傷的心情漸漸有所好轉。但是心痛仍然難以自製。

他望著繁星滿天的蒼穹,含著淚,枕著雲,抱著沉沉的憂傷漸漸睡去。

而軍營這邊星火灼灼,沒有半分歇息的景象。

因為打了勝仗的士兵都很興奮,他們要徹夜狂歡,盡情地享受痛苦煎熬後,來之不易的安寧。

今夜,鹿國皇帝站在高台上舉杯大赦,允許他們胡言亂語,不醉不歸!

所以早前封存在地窖裏醞釀的幾十壇香酒,今夜被熱情高漲的士兵,全部抬了出來。

他們每人分發一個大瓷碗,倒滿清冽香醇的酒,然後高高舉起,將碗中倒映的皎白月亮,一飲而盡。

酒量淺的士兵,臉色漲紅如桃,但依然堅持嚷著要再幹三大碗!

而酒量如海的更是撐開肚皮,不要錢地狂喝猛飲。

不多時就將幾十壇酒美酒,缸缸見底。

為了不掃大家的酒興,大祭司拿出自己深藏多年的至寶,一個巴掌大的碗——享不盡。

他端著碗,對著一群前來圍觀的士兵,得意地解釋道:“這可是太上老君賜給我的稀世之寶。隻要往裏麵放什麼,裏麵就會源源不斷的出什麼!”

“哇呀!那不是放金子出金子!”一個虎頭虎臉的士兵,臉紅露猴子腚,高叫著。

“誒!俗氣!這隻碗是太上老君的一番好意,他老人家怕我在人間餓著,故以碗相贈。除了吃喝之類的,放其他東西隻會一律不奏效。”大祭司娓娓解釋。

有些貪心的士兵惋惜道:“真可惜,要是能裝金子該多好!”

“能吃喝不盡也是一種福氣。”容易滿足的士兵反駁著。

但這麼一口小碗,能變出多少酒?士兵們一臉疑惑。

大祭司為了滿足他們的好奇心,大聲道:“誰的酒還未喝完,就來一用!”

“我!”一個臉色不怎麼紅的小兵高叫著。

大祭司將他碗裏的酒往自己的神碗裏一倒,然後他再將碗朝空中一揮。

隻見神碗眨眼之間變成一口比缸還巨大的大大海碗,落地時震得平地晃了一晃。

士兵們盯著酒香撲鼻的巨海碗,一邊前仰後合地在穩住雙腳,一邊目瞪口呆。等他們回過神來後,紛紛像看曠世稀奇般朝大巨望衝去,圍的例外三層水泄不通。

“這下好了!有喝不完的酒了,今晚我要大醉一場!”

“是啊,我也好久沒有放鬆地喝一場了,你們誰也不要攔我。”

士兵們讚歎著。

大祭司亦被其高漲的氣氛感染,撥開人群走向巨大海碗,舀上一大碗高舉道:“來,讓我們無憂無慮,開懷暢飲!”

“好!”士兵們揚手高跳著齊呼。

然後新的一輪飲酒大會再一次火熱開啟。

而不辭辛苦的鹿國皇帝,與大家共飲一杯後就便匆匆回至帳篷,趁興閱讀了幾份還未審批完的奏章。

一個時辰後,軍營到處充斥著濃烈的酒香,將士士兵們喝的神魂顛倒,左右搖晃,不分離我地相互攙扶著。

一直坐在旁邊的傅幽藍隻是小泯了幾口,她本來應該和妙芳婷她們一樣倒在地上酩酊大醉,但是失去愛子的痛苦像一柄利錐,一直插在她心間,隱隱作痛。

她看著眼前歡愉的場麵,忽然覺得悲傷的自己十分突兀。早知道,自己就該和年玉鴻一起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冷靜冷靜。

於是乎,又坐了一小會兒後。傅幽藍放下手中盛有八成烈酒的碗,獨自一人穿過嬉笑怒罵的人群,來至軍營的後方。

她望著自己的帳篷,喃喃道:“桃季與康兒應該睡得很熟,我還是不要進去打擾到他們休息。”

然後,她踏著雪白的月光,寂寞孤獨地朝軍營外走去,尋了一片空曠遼闊的雪地,然後變出一張短腿四腳小木凳,蹲坐在黑暗中仰望繁星密布的蒼穹。

都說死後的人會化作天上的星星保佑下界的親人。

這場戰役的勝利,想必就是質兒在天上保佑著。

而他是哪一顆星星呢?

傅幽藍雙肘支在膝蓋上,雙手托著下巴,對著繁星一顆一顆的審閱起來。

她要在千萬顆繁星中,找到質兒!

於是乎,她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腰酸背痛渾然不覺地坐了整整一夜。

當天空第一縷晨光透雲而來時,她哭了。

因為她找了整整一夜,也未找到質兒是那一顆星星!

嚶嚶悲傷的哭聲,在遼闊冰冷的雪地裏隨風悠揚飄遠,然後散落在天涯,化作一團充滿愁緒的輕霧。

天亮了,她該回軍營報道了。

可是她不舍,所以又在無人打擾的雪地裏又坐了一個多時辰。

清晨冰冷的寒氣,早已將她凍得麻木僵硬,所以從凳子上起身時,堅硬的關節使得她打不開四肢,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忽然一隻素白纖玉的手,朝傅幽藍伸來。

“是你!”傅幽藍憔悴的臉上露出一絲詫異。

“對是我。昨夜子時陰山之上有晝光乍現,於是我化身成人離開冰潭,發現你和一位上聖天神在山脈之上與那對狗夫妻正在交鬥。我一直蟄伏在旁邊的雲裏,想擇機上去幫助,但是沒想到阿什羅竟然被自己枕邊人反噬。後來我安心離開,但一夜都憂心忡忡。因為這一站你們屬於僥幸,而將來再遇到如此強大妖魔,你們未必能有如此幸運。所以我們姐妹九個商談了一夜,決定加入你們!”蓮花仙子清眸堅定,表情決然。

傅幽藍感動地目瞪口呆,不知作何言語。

蓮花仙子雪白的萼臉清清淡淡一笑:“不要說什麼感謝的話,因為身為神靈本就應該以天下蒼生為己任,而我姍姍來遲,應該道歉才是。”

“不!不!”傅幽藍立刻站起身拉著蓮花仙子的手道:“不遲,你來得正好,我們還有很長一段除魔路要走。”

“那就好。希望我們日後並肩作戰能互助愉快!”蓮花仙子給傅幽藍一個大大的擁抱。

傅幽藍感動地再一次詞窮。

沒想到高貴優雅的雪天蓮仙竟然主動要求加入他們。仿佛身置美夢般,難以置信。

良久,蓮花仙子鬆開懷抱,輕盈淺笑:“年公子呢?我需要他來給我介紹一下你們這裏的情況。”

傅幽藍水眸一沉:“他心情不好,一個人找了個地方冷靜去了。我來帶你參觀軍營吧。”

“你?你的大黑眼圈告訴我,你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休息了。”

“是嗎!”傅幽藍不好意思地捂著臉。

蓮花仙子掌心一變,變出一塊光滑的冰塊,對著身邊紫衣的臉蛋一照,一張水分流失,憔悴不堪的臉呈現在平滑的冰麵上。

傅幽藍這才意識道:“天啊!我需要保養!”

“嗬嗬,若不是你五官標致,不然這副殘樣早就成黃臉婆了!”蓮花仙子淡淡地說著大實話。

“那我去好好休息!不如我找其他人帶你了解軍營?”

“不必興師動眾,我與年公子比較熟悉,他心情不好我去安慰一下也是應當的,你去快去休息吧。”

“他在哪個角落我也不知道,你怎麼找他?”

“我自有辦法。”蓮花仙子神情篤定。

“好吧。有人安慰總比一個人苦悶強。那我就先去了。”傅幽藍揮了揮手,轉身朝軍營快步走去。

幸好此刻天色很早,都在酣然大睡,沒有人會注意。

但是走著走著一個拐角,聶滄海修長的海藍色身影飄了出來。

傅幽藍立刻捂著臉,匆匆道:“再見!”

“等等,我有話要跟你說!”聶滄海攔著她。

傅幽藍捂著臉站定:“有什麼話,就這麼說吧。”

“你確定?”聶滄海看著眼前捂著臉的女子,納悶,苦笑。

“是的,我又沒有捂耳朵,能聽見你說什麼。”傅幽藍不好意思地臉上飛起兩團酡紅。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六十三章重歸故裏

聶滄海忽然伸手朝天一指:“你看,那是什麼?”

傅幽藍立刻鬆開雙手轉眸而望,卻見天空除了白雲一片湛藍,什麼也沒有。

三秒後,她終於意思道自己被戲耍,臉漲的更加紅,慍怒起來:“滄海,你什麼時候也學壞了?”

“嗬嗬。我隻是好奇你為什麼要捂著臉。”聶滄海連抱歉,都顯得那麼溫柔。

傅幽藍不忍生氣,於是垂喪著臉道:“你也看到了,我臉上的兩個大黑眼圈,已經深的不能見人。我就是不想讓你看到我的殘樣,所以才捂著臉!”

“你不難看,你隻是需要好好休息。”聶滄海道。

“別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難看。對了,你要和我說什麼事,我聽完就去休息。”

“一點小事,還是等你休息好了,我再來告訴你。”

傅幽藍托著下巴沉思片刻後:“也好,那我先走了。”

說罷,聶滄海揚手一揮,親手將她瞬移至帳篷內,免了她徒步的時間。

而軍營外,佇立在遼闊雪地裏的蓮花仙子,手心捏著從懷中掏出一塊藏青色汗巾,輕嗅著。

片刻後,她嘴角的弧度揚至最大,自言自語地輕喃:“年公子,我已經知道你在哪裏。”

說罷纖白素雪的蓮花仙子,在曼妙輕柔的陽光下騰飛了起來。她晶瑩閃爍的雪衣像一枚淡光熠熠的白玉寶石,穿過天空上一團又一團的柔雲,來至一片稀薄如沙的輕雲旁,對著躺在上麵淺眠小憩的白麵男子,悠然雅聲道:“難道你想在此睡一輩子?”

年玉鴻閉著的眼皮動了動,從夢中驚醒,大呼:“小玉!”

“癡情人兒心癡迷。”蓮花仙子道

年玉鴻這才反應過來,轉眸望了望身邊優雅的女子,怔怔地搖頭:“不,我已經想通了,不會再對愛情有半分癡迷。”

“但據我所知,這些年來你一直都很癡情,難道真能那麼快忘記愛情的感覺?”

“不能。”年玉鴻木訥地望著前方。

“既然不能忘,就放在心裏。勉強自己忘記,反而一絲一縷都忘不掉。”蓮花仙子語重心長道。

年玉鴻將木訥的臉轉過來,望著她:“你說話一套一套的,難道你也曾經曆過愛情?”

蓮花仙子淡然一笑:“也許吧。但是我和你處理方法不同。”

“哼,有何不同?”年玉鴻不屑。

“即使對方來去匆匆不曾看我一眼,我也依然傾慕著,把愛的感覺深藏在心裏,枕著冰潭之水沉眠。不去想對方是否知道,也不去想是否該忘記。”這麼悲慘的單相思,蓮花仙子臉上卻沒有半分悲傷。

年玉鴻有一絲感動,好奇道:“究竟是哪個負心漢,把我們美麗高貴的雪蓮仙子不放在眼裏?”

“你不是會讀心術嗎,你可以窺視我的內心,然後你就知道了!”蓮花仙子道。

年玉鴻苦笑著搖頭:“心情極度不佳時,我連自己的內心都看不透,更別替看別人的了。”

“哦!”蓮花仙子冰冽之眸黯然一沉。

“難道與我有關?”年玉鴻厚著臉皮問道。

蓮花仙子冰白的臉上閃現過一絲羞澀,但很快又恢複高冷,將眸光拉向遠方,轉移話題道:“我已經跟傅姑娘說過要加入鹿國皇帝的隊伍,所以現在你必須待我回軍營去了解一下情況。”

“為什麼是我?我現在心情不好,還想再呆一會兒。你這麼冰雪美麗,軍營中應該有不少君子會踴躍地帶你去了解。”

“可是,我跟他們不熟。”蓮花仙子澄澈冰眸又一沉。

年玉鴻哀歎一聲,抖了抖頸肩的筋骨,從雲上坐起:“看你這麼可憐,我就勉為其難帶你去吧。”說罷,他挺肚一跳,跳起來高高地站在蓮花仙子身邊揮了揮手:“走吧。”

於是二人踏著雲,朝軍營飛身而去。

年玉鴻不知,蓮花仙子凝視的他的雙眸,多了一份若隱若現的柔情。

三日後軍營恢複按部就班的生活。

鹿國皇帝指揮部下將士,以最快的速度將北疆這一帶小妖雜魔橫掃一淨。

然後在聶滄海與大祭司的施法淨化下,北疆恢複原來晴朗萬裏的壯麗景色。而且那些窩藏在偏僻荒原的本地凡人們,也都紛紛出來重建家園。

隨後鹿國軍隊又開始了長途跋涉奔波勞累的日子。

他們一路前行,一路砍妖殺魔,一點一點地收複屬於凡人的大地。

時間說快也快。

一晃便是三年過去。

軍隊一直從北往西打打殺殺走了好幾千千裏後,終於凱旋歸至鹿國境內。

鹿國,雖然是大陸板塊西南端的一個小國。但驅走妖魔後,這裏依舊山河壯麗,水秀山青,物產資源豐富多饒,完全不遜於中原任何一個大國。

但是唯一充滿遺憾的就是,整個國家已經冷冷清清,沒有多少人。

這裏雖然是軍隊將士的故土,但是這裏也充滿了慘痛悲傷的血腥故事。所以軍隊在前往都城的道路上,氣氛一直都是凝重而嚴肅。

身為鹿國之帝,裴馳鮮衣怒馬地領著軍隊,昂首挺胸地策馬徐行在阡陌縱橫的荒田泥道上,看著滿眼的蕭瑟,心中淒涼如霜。

但是他不能將自己負麵情緒發泄出來,他必須已飽滿而颯爽的神情麵對每一個人,並讓他們知道,一切苦難蕭條都會成為過去。

然而,到了都城後,他們的心情更加沉重。

因為這裏就像一座無人問津的死城。隻有他們的到來,才給這裏帶來了一絲生機。

裴馳坐在馬上悵然地望著空白蕭瑟的房屋建築,心中充滿了淒涼,眼角情不自禁地淌下兩行清澈的淚水。

十幾年前,這座城市熙熙嚷嚷,承載著千家萬戶平凡而又動人的故事。

現在,除了焦黃的落葉,和隨風飛揚的風沙,再無其他人影聲跡。

怎能不讓人頓生淒涼。

軍隊們一路悲傷的拖著疲憊,回至皇宮。

大臣軍將們安排了一切事務後,裴馳終於卸下沉重的盔甲,匆匆地來至還未打掃清理過的永壽宮。

而其他外來將士,皆隨著國師來至仙殿暫住。隻有傅幽藍一人獨自被陛下留在了永壽宮。

她站在富麗堂皇的宮廳內,感受著殿宇帶來的肅然氣息,一邊施法將裏麵的堆積的灰塵消除,一邊漫步悠閑地遊走著。

所以她走到哪裏,哪裏就嶄亮一新。

不一會兒,永壽宮就被她用法術清掃幹淨。

然後,待她繞了一圈,回至宮廳內,裴馳高大的身影快速走了過來。

他環目看了一圈幹淨如新的廳內,讚歎道:“看來不是所有的魔者,都那麼心腸歹毒。”

“那當然,也有好心善良的,就像我一樣!”傅幽藍自我調侃著,不然氣氛顯得那麼沉悶。

裴馳深邃的眸子,水一樣溫柔,走過來將她攬入懷中:“你陪著寡人征戰這麼些年,現在寡人回到了自己的國家,希望日後能與你一起共同打理。”

這是一句陳述句,沒有征求意見的意思。

傅幽藍怔了怔,輕輕掙脫他寬厚的懷抱:“陛下,現在不是談論此事的時候。既然你已經回到了鹿國,應該先將國家治理有序才是。”

“在回來的路上,你也看到了,偌大一個國家,連一個人也沒有。寡人就算想治理,也沒有人來施行。”

“陛下你氣餒了?”

“嗬嗬,寡人怎麼會氣餒。寡人心裏隻是有些沉悶。隻有你陪在身邊,我才能舒緩一些。”裴馳眸光凝重的望著身前的女子。

傅幽藍體諒地望著他:“好吧,我會一直陪著陛下。”

“但寡人要的是一生一世。”裴馳懇求著。

“可是,這種人生大事不是陛下急就能急來的。”傅幽藍輕輕後退了一步,神情心動間充滿了不情願。

但是裴馳他再也不想看到傅幽藍站在聶滄海身邊。

這一路上她無論做什麼,策劃什麼,她第一個所想到的人都是聶滄海,完全將他這個執掌大權的皇帝,遺忘在了一旁。

所以現在他回到了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地盤,他不想再看到她和聶滄海走那麼近,於是央求:“你帶著平康和桃季姑娘,來此居住。寡人給你們安排最好的殿房。”

“……”傅幽藍無言以對,全然不明白他的想法。

二人沉默片刻後,傅幽藍委婉道:“陛下,你累了。舟車勞頓那麼多天,你需要好好休息。”

裴馳一眼就看出她的意思,於是拉著她的手道:“你剛才說過會一直陪在寡人身邊,是真的嗎?”

“是的,我會陪著陛下直到你睡著。”

“好吧,寡人真的需要休息了。但願寡人醒來時,你還陪伴在身旁。”

傅幽藍強顏一笑,牽著滿身疲憊的帝王,走至他的寢宮。

然後她快速鋪好床鋪,幫他寬衣解帶,整理好衣物,再伺候著入床睡著,她才悄然離去。

回至仙殿,已是傍晚十分。

仙殿清幽的環境,在昏黃的夕陽下映襯的格外優雅。落地的大理石白磚,與敞亮白石灰將整座殿宇鋪就的不沾半絲俗氣。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六十四章雙喜臨門

傅幽藍提著裙子,蹬蹬走上雪白的大理石階梯,迫不及待地想拉著自己的孩子,美美地睡上一覺。

然而她正好遇見從殿內走出來的十一王爺。

十一王爺滿麵春風,笑容得意地望著迎麵蹬梯的女子,高興道:“陛下把你單獨留下,是不是向你要求了什麼?”

傅幽藍一怔,臉飛羞澀:“沒什麼,隻是吩咐了一些小事。如今陛下已經歇息了,十一王爺這也是要回府歇息嗎?”

“嘿嘿,你不必瞞我。我皇兄的性子我太了解不過了。看你臉上的神情,我就知道陛下給你說了什麼。”

“……”

“他是不是要你陪他一生一世?”十一王爺快人快語。

“你怎麼知道?”傅幽藍一驚,拉著他走向旁邊,嚴肅而小聲地叮囑道:“請十一王爺不要到處亂說。因為這件事我需要鄭重的考慮。”

“哈哈,果然如此。皇兄昨日聽說我要大婚,他按耐不住,沒想到一回皇宮就像你表白。看來他是想來一場雙喜臨門!”十一皇子訕笑。

“雙喜臨門?不!你要大婚?”傅幽藍更是詫異。

“對啊,芳婷沒跟你說?”十一王爺也露出詫異的神情。

傅幽藍微微搖頭:“沒有。”

“哼!個臭丫頭,這麼大的喜事,竟然還不告訴自己的好姐妹!”十一王爺氣不打一處來。

“也許,她不好意思。”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我與她老夫老妻這麼多年,就差一個拜堂而已。”

“呃……其實你們裏真正的夫妻,還差很多事沒做。”傅幽藍苦笑。

“還差什麼?”十一王爺不悅道,然後將眸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噗呲大笑起來:“我懂了,我們還差生孩子!”

“……”傅幽藍汗顏無語。

“好了,不跟你浪費時間了,本王要去準備一些結婚用品。”說罷,十一王爺神清氣爽地離開。

傅幽藍歪頭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難怪芳婷要考慮這麼,原來是個活寶!”然後她快步蹬梯,朝殿內跑去。

此刻她是興奮而高興的,所以她麵帶紅潤,像蝴蝶一樣翩躚地跑至殿內,發現嬌二娘正和大祭司坐在廳堂內溫柔軟語地交談著。於是激動地上前打擾道:“你們聽說沒有,國師要與十一王爺大婚!”

嬌二娘臉色緋紅,拉著大祭司的手,垂眉羞澀道:“我們早就知道了。”

傅幽藍感覺這一對的氣氛十分灼熱,於是望了望大祭司的臉,發現他臉上也充滿的紅潤的喜悅。

“難道……”

“是的,正如你所見,我們也要大婚了!”大祭司羞然。

我的天啊!

“真的是雙喜臨門啊!”傅幽藍高興極了,就差沒蹦躂起來。

“也許是三喜臨門也不一定哦!”嬌二娘凝望著傅幽藍,掩不住的幸福盎然。

傅幽藍臉色一沉:“雙喜臨門就夠了,哪來三喜臨門?”

“別遮遮掩掩了,剛才陛下將你獨自一個留在宮內,我們就知道他一定會向吐露心聲。”嬌二娘道。

“難怪陛下一回宮就迫不及待地跟我提這種事,原來是你們給鬧的!”

“我們可什麼都沒有做,我們隻是按照自己的心願給自己一個交代而已。”嬌二娘道。

“反正我先恭喜你們,等好日子訂好了,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說罷,傅幽藍一溜煙跑至殿後。

她臉色越來越深,體內感覺十分燥熱。一個人走在冷清空曠的長廊裏,自我安慰道:“我一定是被他們幸福的氣氛給感染的,所以才這麼熱。”

走著走著,她忽然忘了妙芳婷的房間在哪兒,於是自敲腦門道:“我真笨,怎麼忘了向剛才那一對幸福之人詢問芳婷的住處!”

說罷,她將腳一跺。

隻聽後方傳來溫柔熟悉的聲線:“你在找國師?”

傅幽藍轉身,慘然一笑:“是的,滄海你知道他在哪裏?”

“我帶你去。”

“不必,你告訴我地方,我自己去就行了。”傅幽藍咬著唇羞澀,不知道為什麼,她今天竟然不好意思跟他站在一起。

聶滄海淡然點頭:“好吧,你走過這條長廊,就會看到她們。她們正在談論著婚嫁之事。”

“嗯!謝謝。”傅幽藍垂眸,翩然而去。

走了一會兒,她停下腳步,目視前方,輕聲道:“滄海,你為什麼要跟著我?我不會迷路的。”

“我……”

“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就先走了。”傅幽藍一直不敢回頭,怕自己滾燙的臉頰暴露在他的眼皮下。

然後她繼續行走,但是腳步明顯沒有剛才那麼快,像是在故意等待這什麼。

聶滄海卻不再跟隨,他悵然失落的望著她的背影,輕輕一歎:“隨緣吧。強求也是不甜的。”於是海藍色的身影,帶著一絲淒涼,如煙般消失在長廊裏。

確定身後的男子離去,傅幽藍才加快腳步朝後院走去。

還未入院,就已經聽到一群人歡聲笑語的談論著結婚之類的事。

傅幽藍高興地飛撲過去:“原來你們都在這裏!”

個頭有大人高的帥小夥兒平康滿臉高興地迎了過來:“娘,你終於回來了。妙阿姨馬上就要大婚了,我們都在討論怎麼給她辦禮一場盛大的婚禮。”

“是啊姐姐,我還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凡間的婚禮,這一次能看到雙喜臨門,真是太幸運了。到時候我一定用法力將場麵變得美麗夢幻,好事仙境。”歌月滿臉笑容地期待著。

妙芳婷這個準新娘莞爾一笑:“我和小瀚都這麼熟了,來一場平平淡淡的婚禮就行。”

“那怎麼能成,人生就一次。不盛大熱鬧,顯得太敷衍!”傅幽藍合不攏嘴,比自己結婚還要高興。

於是數人你一言,我一語,一個人十幾個意見的滔滔不絕著。

與此同時,在仙殿的另一端,聶滄海修長的身軀孤寂沉默地站在深綠盎然的毛竹下,凝視著前方,雙眸空蕩,不知想著什麼。

片刻後,一陣清幽的脂粉香飄來。

傅雪瀾纖細窈窕的身影,帶著同樣的悵然走進小苑,憐惜地望著眼前人:“師父,我剛才去國師住所看見阿妹臉上掛著紅暈,和他們相談甚歡,想必那陛下已經跟她告白。”

聶滄海靜然,未有隻言片語。

“師父,徒兒知道你與阿妹是前世戀人,你也可以向她表達心意,讓她注意到你的癡情,免得她被人外人搶跑了。”傅雪瀾著急道。

聶滄海臉色憂傷,依舊不語。

傅雪瀾最怕他這種沉默不語,於是走近拉著他的衣袖搖晃道:“師父雖然總是教導我說,凡事順其自然,不做強求。該來的總會來,不屬於自己的依然會悄悄溜走。但是師父,徒兒不希望你總是這麼隱忍自己的感情,看著幸福從身邊流逝。所以你一定要自己去爭取,把阿妹從陛下那裏搶回來。”

聶滄海冗長一歎,終於開口道:“徒兒還是早些去休息,不必替為師操勞這些瑣碎之事。”說罷,他轉身欲飄身回屋。

傅雪瀾立刻追了上去:“師父,這怎能是瑣碎之事呢,這是人生大事啊!”

聶滄海淡然一笑,駐足微微搖頭:“凡人縱使是皇帝也隻有數十年壽命。那陛下如今已經年近四十,人生的道路已經走了一半,像我這種生命千萬年的神來說,多得是時間用來等待,所以不必操之過急。何必為了一個愛的執念,與凡人做一時的爭搶。”

言之有理。

傅雪瀾不再說什麼,讓開身軀,看著師父落寂地回至房裏。然後,她辛酸地離開,走至院子的門外,發現江白正倚靠在一顆樹下等待著她。

看著她神情憂傷,江白憐惜地走上前安慰道:“剛才你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其實你師父說得對。對於凡人來說生命是短暫的,本就身為神人的上聖又怎麼可能和凡人爭搶?”

“可是……”傅雪瀾一想起師父孤獨的背影,就忍不住潸然垂淚。

江白不希望她越哭越厲害,於是提議道:“我剛才發現仙殿外有一處風景十分美麗,我帶你去看看,正好可以放鬆放鬆心情。”

傅雪瀾咬著櫻唇,沉默著。現在她那也不想去,就像替師父大哭一場。

江白隻好主動拉著她的手,朝天空飛去:“來吧,那個地方很美的!若是不去就太可惜了。”

然後,兩個人像鳥兒一般,離開了悲傷的後院。

四個時辰後,夜幕已經子時,但是仙殿後方的燈火依舊闌珊通明。

他們已經圍著妙芳婷座論了很長一段時間,若不是妖魔體質特殊,可以連續半個月沒日沒夜的操勞,不然他們早就解散。

現在,婚嫁之事談論的如火如荼,漆黑的夜幕分毫影響不了他們高漲的熱情。

倒是未來的新郎官來過一次長談後,實在是熬不住,便借自己媳婦兒的房間呼呼大睡起來。

時光再交談中漸漸流逝。

忽然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像泰山一樣嚴肅認真地出現在院門口,凝望著桌邊的紫衣。

傅幽藍怔了怔,輕鬆愉快的心情,一下子凝固沉重起來。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六十五章籌備婚禮

晚風清涼,月影幽幽。

眾人望著院子門口的高大身影,落坐參拜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裴馳淡然道,然後施施然地朝傅幽藍走來:“難怪寡人醒了,床頭不見你的身影。”

傅幽藍強顏歡笑,朝身邊桃季打了眼色。

桃季立刻拉著平康的手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快回住處休息吧。”然後他們匆匆離去。

歌月心思聰穎,發現情況不對也立刻抽身道:“陛下,我還有事要打理,暫且失陪!”說罷,她朝平康匆匆追去。

還剩下妙芳婷,臉上不起任何波瀾地站在那裏伸手一請:“陛下,請坐。”

裴馳便擇了傅幽藍身旁的一個石凳坐了下來。

傅幽藍緊張地全身緊繃,木頭一般坐立在那裏,雙眸發直,不知道說什麼。

妙芳婷這個調和劑,噗呲一笑:“小藍,你緊張什麼,陛下可是很溫柔的。”

“哦,嗯,很溫柔。”傅幽藍木木道。

“嗬嗬,陛下如果你覺得我礙事,我現在就離開。”妙芳婷道。

“不,你在此寡人才能更好說話。”裴馳眸光滑過一絲憂愁。

妙芳婷洞悉到他臉上的快速閃過的神情,忽然明白了什麼,於是凝望著眼前女子,鄭重其事道:“小藍,我知道你和聶大神走的非常近。那無非是因為你前世與他有過一段情緣,但是這一輩你不能放著陛下不顧,因為他才是你這一輩子裏最牽掛你的人。至於聶大神現在這麼對你,也是因為看在昔日前塵的情分上,才會對你這麼好。你可要想清楚了,畢竟陛下的年壽和我們相比是短暫的。”

最後提到年壽,傅幽藍心中忽然湧來一絲愧疚。

是啊,凡人的生命短暫,隻有寥寥數十年,她還有什麼理由去拒絕。

但裴馳不想拿壽命一事作為威脅的手段,於是淡然道:“寡人隻是希望你在寡人的有生之年,能經常見到你就夠了,並不是真的想將你捆綁在自己身邊。如果這樣也很為難你,你隨時離開,寡人也不會阻攔。”

我。傅幽藍欲言又止。

話雖如此,但是她總感覺是像是被某一個隱形的絲線困束著自己,心情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妙芳婷死站在自己帝王身邊的,所以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幫襯著裴馳。

這種時候,傅幽藍若是不能頭腦清醒,便很容易淪陷在妙芳婷的讒言下。

不過好在,此刻傅幽藍還算清醒,因為她怎麼也忘不了下午黃昏時分,聶滄海對她投來的憂傷眸光。那裏麼蘊含著難以言喻的悲傷。

就像此時此刻她的心情,也是藏著難以言喻的悲傷。而且她還必須對身邊的一國之君,保持冷靜淡然的微笑。

三人坐在冰冷的月光下,唯獨妙芳婷還在一句接一句的濤濤不絕。

傅幽藍隻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心緒早就不知道飄到了何處。

過了很久,妙芳婷說的口幹舌燥,終於停了下來。

裴馳望著了一眼一直像木頭一樣的傅幽藍,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微笑。心忖,她聽了這麼多話,心裏一定會有所動。看來他隻需要借妙芳婷的嘴,讓她多聽聽這種勸言,就一定會成功。

少頃,裴馳長歎了一聲:“既然小藍還拿不定主意,寡人還是不要強求為好。”

妙芳婷一臉愁容。這個傅幽藍木頭般坐在那裏,柴米油鹽聽不進,難不成真的還愛著聶滄海?

不行,我必須給她下點強心劑。

於是妙芳婷拉著傅幽藍的手,溫柔道:“小藍,陛下已經不年輕,我們給你三天時間,等你的回複。到時候我們一起舉辦婚禮,豈不是皆大歡喜?”

“……”

傅幽藍寡言。因為好姐妹說的似乎句句在理,反駁不僅顯得不近人情,還有損高興的氣氛,所以不想立刻答應,沉默則是最好的選擇。

“好了,宮內還有很多事等著寡人處理,所以不宜在此就留。”說罷,裴馳做了最後的深情凝望後,起身朝院外走去。

最後熱鬧的院子隻剩下一雙各懷心事的女人。

在沒有外人的幹擾下,傅幽藍恢複活潑的狀態,繼續就婚禮一事高談論闊起來。

這一夜,風輕雲淡,月光如水。

時光行走地平穩安然,無波無瀾。

然而偌大的仙殿,有一隅充滿著如黑夜般濃愁化不開的憂愁,那就是曆經時間長河蹉跎,看淡紅塵紛擾的聶滄海。

他本坐在窗台前,在昏黃燈盞下,準備徹夜攻讀一本稍感興趣的書卷,來打發漫漫長夜。

但是奈何,徒兒下午的話語像鬼魅一樣縈繞在心裏,揮之不去。

以至於他捧著書,眸光卻飄遠在滿天繁星上。任由冰冷的寒氣侵蝕著自己俊逸儒雅的臉,讓自己腦中的愁緒漸漸凍結。

這一座,癡癡然然就是一夜。

聶滄海望著遠方透雲而射的第一縷晨光,心中莫名地顫起一絲悸動,於是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書卷,起身朝推門而出,踏著清晨滿地的晶瑩晨露,朝院外走去。

他知道傅幽藍在妙芳婷那邊,所以雙腳不受控製地朝那邊幽然走去。

片刻後,海藍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妙芳婷院門口。

院內卻隻坐著一個粉衣嫣桃的妙芳婷。

“喲,沒想到清晨微涼的冷風竟然將聶公子吹到了我這裏,快請進來坐。”妙芳婷含笑,招呼。

聶滄海淡然的神情扯起一抹淺笑:“不必,我隻是來看看小藍是否還在此?”

“你來的不巧,一刻前她剛從這裏離開。說要身體有些不適,要好好休息,所以我讓她走了。”妙芳婷道。

“既然她已走,那我也就不多做打擾。”說罷,聶滄海緩緩淡釋在門口翠綠的景色裏。

而院內的小偏徑裏走出一抹香然的紫衣,是傅幽藍。

她手中拿著一打白紙,與一盤筆墨,困惑地望著妙芳婷好奇道:“剛才我在後麵聽見你在和人對話,是誰來著?”

“哦!那人是陛下派來的一個奴才,詢問我們這邊需要什麼幫助,我說沒有,便將他打發走了。”妙芳婷眸光暗藏著狡黠。

傅幽藍點了點頭:“那我們快點把之前所說的事宜記下來,免得太多,到時候遺忘。”然後她快步走至石桌前,將筆墨擱置整齊。

妙芳婷提壺往墨盤裏倒了點水,開始研墨。

隨後,傅幽藍執筆而起,在白紙上一邊念叨,一邊認真揮就:“我們先這樣,然後在那樣,之後再這樣……”

翌日。

嬌二娘將所有閑著無事的人,召集在仙殿,拿著傅幽藍給她草擬的婚事方案,在大堂點撥分配著各項事宜所需要的人手。

比如織紅布絞紅紗繡喜衣紅鞋製簪飾采鮮花等等複雜繁瑣的事宜。

待分配妥當後,大家都鳥獸散,匆匆朝仙殿外飛身奔走,收集材料物資。

因為是雙喜臨門,所以無論收集什麼都需要雙份,所以大家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算收集的差不多。

而坐在一旁閑散懶洋洋,喝著茶水的歌月,冷眼旁觀地望著仙殿中來回匆忙的人,自言自語道:“明明可以利用仙術,卻非要親手而為,這不是浪費時間?”

“你懂什麼,這叫享受籌備。什麼都不用做,這場婚禮舉行的還有什麼意思?”嬌二娘一邊盤點著堆積如山的物質,一邊用筆在紙上劃拉著標號。

歌月不以為然,看著一堆堆的繁瑣複雜的物質,輕輕搖頭:“你這凡人小娘子,真不懂什麼是快捷。看我給你一變!”

變音一落,歌月月白水袖所揮之處瞬間變成喜氣洋洋的紅綢滿掛的模樣。

嬌二娘立刻跺著腳,慍怒道:“那是你的喜堂,不是我的。”

“你想要怎麼樣的?我可以變到你心滿意足為止。”歌月道。

“我不需要你變的,我要我們自己布置的。”嬌二娘強詞奪理。

此刻,正巧妙芳婷捧著滿腹的鮮花,攜著馥鬱芬芳款款走來,看到廳堂內正在小吵小鬧的一雙伊人,嗬嗬訕笑:“二位吵什麼呢?”

“妙姐姐你來得正好,這個好吃懶做的神仙,隻會坐在一邊說閑話,找茬子。”嬌二娘嘴噘的飛起。

歌月白眼一翻,將頭一歪無奈:“我體諒你們這麼日日夜夜操勞這些瑣碎的事,所以隨手變了一個喜堂,她不喜歡就算了,還是我多管閑事。”

妙芳婷抬眸一看,苦笑道:“月神你這隨手一變,把我們這些天的含辛茹苦努力的結果,弄的一點意義的也沒有了,她能不生氣?”

歌月將手中茶杯往桌子重重一擱:“看來我好心辦壞事了?”

妙芳婷聳了聳肩,既不搖頭,也不點頭,讓對方自己參悟。

歌月聰慧過人,一眼就看出她們二人眼中的嫌棄,於是從凳子上跳起,理了理被壓皺的素裙,將頭一甩:“我走,你們繼續。不需要我,我正好落得清淨!”

說罷,她帶著鬱悶,消失在一堆花花紅紅的喜物前。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六十六章胡說海侃

半個月後,仙殿由原先簡約冷白的模樣,徹徹底底變成到處飛滿喜紅綾綢,和鮮花簇擁的世界。

為了不再等待,大祭司與國師一同觀星掐算過。

今日,就是良辰吉日。

所以一大清早,仙殿裏裏外外全部人都張羅了起來。

那軍營裏的大廚炊兵們,更是昨日就扛來十八筐大菜籃子,在後院的廚堂裏開始點灶生火,燉煮煎熬,調製著各種五花八門的鹵菜。

熱氣騰騰的湯霧,和美味垂涎的醬味兒,將整個後院的氣氛熏至最高點,所以每一個廚子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紅光,各個幹勁十足地顛勺剁菜。

鏡頭一拉,來至中央寢居處的東麵,這裏是女子進進出出最多的地方。

因為兩個待嫁新娘,正坐在其中一間屋內,享受著公主般的待遇,讓人伺候著梳頭穿衣。

此刻,傅雪瀾一隻手端著墨脂盒,一隻手輕撚著眉筆,剛替她們兩張臉上描完精美纖長的柳眉。

傅幽藍便領著歌月一人端著一盤鳳冠霞帔走了進來。

“這妝怎麼樣?”嬌二娘捏著雕花菱鏡,羞澀道。

“美極了,就是唇紅抹的有些淡!”歌月一邊說,一邊將手中沉重的托盤放在床榻上。

“淡嗎?我喜歡淡淡的。”嬌二娘對著菱鏡比了比嘴。

妙芳婷卻很讚同:“是有些淡,再多抿寫唇紅。”說罷,她將唇紅紙分一半遞另一位新娘。

然後傅雪瀾用細刷筆在她們二人臉上輕掃了一層雪白凝脂粉後,自我滿意地端著下巴,認真道:“很好,這妝容端莊大氣,不失嬌豔。”

“我看看!”歌月繞至前麵,望著她們臉色一沉,一副意見多多的模樣。

嬌二娘開懷大度道:“今日我大喜,允許你發表意見!”

歌月毫不吝嗇好,發表起來:“妝容是極好的,就是這盤發有些落後。也許是凡間女子審美有些落後,但你們覺得好看,那就無所謂啦。”

傅雪瀾點頭承認:“沒錯,雖然我會盤發紮髻,但是凡界女子大婚時,應用什麼發型我不太懂,所以就給你們二人紮了我自認為好看的發型。”

“我看看!”嬌二娘將鏡子一移,對著自己頭頂高隆的大團包審視了一圈後,也覺得不滿意:“重新盤還來得及嗎?”

“時間來得及,就是不知道要什麼樣的才合適?”傅雪瀾自愧著。

歌月揚唇一笑,手心白光一閃,兩張繪有女子人頭畫像的宣紙出現在大家眼前。

“你們看,這是我在天界看到的兩個仙子,她們的臉型和你們一樣,所以這兩款不張揚又端莊的發髻十分適合你們。”歌月一隻手舉著一張畫紙。

兩位新娘看了覺得耳目一新,露出同意的表情。

傅雪瀾卻端睨了半晌道:“好看是好看,但是梳起來反複複雜,可能時間不夠。”

“誒!死腦筋!本月神有法術在此,根本就不需要你花心思研究辮子發髻的紮法。”歌月道。

一向主張親力親為的嬌二娘與妙芳婷,看到如此仙然絕塵的發髻,也紛紛繳械投降。

“好吧,就讓你施一會法。”嬌二娘妥協。

傅雪瀾還是有所顧慮:“法術隻能維持一時,過了時辰複原豈不是讓人笑話?”

“我的這法術能保證十二時辰還原,難道他們還能十二個時辰後才入洞房?”歌月訕笑著。

……

這倒是大實話。

晚上她們就入洞房了,所以沒問題。

傅雪瀾苦笑:“就照你的辦吧。”

歌月將手中兩張紙一拋,將充滿仙法的發光之手,朝兩個嬌弱的頭伸了過去。

一直在床榻邊整理衣服錦披的傅幽藍,終於將兩套衣服鋪平攤整,轉過身來詢問道:“你們好了嗎?”

於是,兩個妝容優雅,盤髻如仙的新娘,腰姿輕扭地轉過身一齊望著她道:“好了。”

“哇!”傅幽藍驚歎,目瞪口張地半晌才動唇道:“你們好美!簡直就是天仙降塵!”

“那是當然,哪個新娘子不希望自己大婚當日美的舉世無雙?”歌月挑眉而笑,對自己的傑作感到十分自傲。

忽的門砰砰而響。

桃季的聲音飄了進來:“時辰不早了,兩位新娘子可有準備妥當。”

傅幽藍立刻大聲詢問道:“現在幾時?”

“巳時之末。”桃季隔著門回複。

“那還早,不急。”歌月輕描淡寫道。

“歌月姑娘有所不知,雖然拜堂的時間在黃昏十分,但是兩位新娘子,必須先在洞房等上兩個時辰,方才合理。”桃季解釋著。

“原來如此,那我們得趕快。”歌月回複。

“那我半個時辰後,在來接二位新娘。”桃季稟退。

於是屋內四人開始手忙腳亂地理帶穿衣起來。

越接近昏黃,準備拜堂的四人心裏越緊張。

倒是坐在茶水桌前飲茶論闊的賓客們,神情閑散,悠然自得。

幽幽的時光在聊天與漫談的縫隙間,悄悄溜走。

黃昏越來越近,各部門事宜也相繼準備妥當。

兩位新娘子也蓋上了大紅綢,各自在各自洞房裏緊張而耐心的等待著。

傅幽藍她們亦可以忙裏偷閑地圍坐在茶水桌前,嗑瓜子兒,食喜糕兒,稍作休息。

而歌月對食物甜品沒有半分興趣,反倒對拜堂一事充滿好奇,拉著身邊紫衣女子的袖子東問東西:“為什麼不在早上舉行,非要晚上?”

“這個我也不知道。”傅幽藍搖了搖頭,對自己孤陋寡聞深表無奈。

但她有一個博覽群書的兒子。

傅幽藍將眸光投至坐在身側的平康身上,驕傲道:“兒子,給你阿姨解釋一下。”

平康儒雅禮貌,頷首點頭後微笑道:“結婚的婚字與黃昏的昏同音,所以凡界自遠古起,拜堂一事都安排在黃昏。”

“那他們入了洞房會幹些什麼?”

“先行合巹禮,然後彼此山盟海誓後圓房。”平康一五一十回答著。

“合巹禮是什麼?圓房又是什麼?”歌月刨根問底著。

平康雙頰一羞,朝自己母親望去:“娘,我該不該回答?”

傅幽藍一怔,含在口裏的茶水差點噴出。坐在一旁的其他人也都紛紛掛著狡黠的笑意,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等待著平康回答歌月的問題。

母親不會讓兒子出糗。

所以傅幽藍將所有問題包攬了過來:“康兒,你去看看江叔叔那裏需不需要幫忙。”

平康立刻抽身而退。

坐在對麵的年玉鴻對傅幽藍唏噓道:“你兒子走了,你給他代答,什麼是合巹禮與圓房!”

“好啊!”沒有孩子在此,傅幽藍大大方方:“妹妹我告訴你合巹禮就是掀紅蓋頭喝交杯酒。圓房就是……”

這麼露骨羞恥的問題,臨齒她還是有些羞澀,不好意思吐字。

“你倒是快說啊。”年玉鴻一副有恃無恐。

傅幽藍望了望共桌一桌的其他幾個人,發現他們沉默的十分詭異。

難道她們也在等待她解釋圓房?

真是世風日下!

傅幽藍心中哭笑不得,隨便找了個含糊的理由搪塞道:“圓房就是兩人結合,讓靈魂升華的事情!”

“噗!”

誰?誰在笑?

傅幽藍東瞅瞅,西瞅瞅,發現這嘲諷的笑聲來自身後,於是旋頭而望。

“是你啊,滄海,難道你覺得我解釋的不對?”傅幽藍眨巴著水靈的眼睛,期待他一個合理的解說。

然而聶滄海輕抿嘴,收起笑容,緊繃著臉,故作淡然道:“你的解釋和原意稍有偏頗。”

“哈哈,聶公子都發話了,看來圓房一事值得引人注意!”年玉鴻打趣著,活躍著氣氛。

卻沒有一個人反對。

因為大家都是曆經風霜的成年人!

雖然有些女子臉上會掛著不好意思的羞澀,但是為了不讓氣氛尷尬,隻好笑意盈盈的默許著。

傅幽藍不想將此話題繼續,於是起凝望著聶滄海,道:“滄海,你來找我是不是有事情。”

聶滄海欲搖頭,他隻是閑散無事的尋到了這裏。

傅幽藍立刻自說自話道:“既然你找我有事情,我們快去解決吧。”說罷,她拉著聶滄海匆匆離席。

那唯恐天下不亂的年玉鴻,大聲嘩然:“怎麼不給我們合理的解釋,卻要和聶公子尋一處靜僻之地單獨解釋?”

“去!別胡思亂想了,好好喝茶吧你!”傅幽藍衝他厲眸一瞪。

坐在年玉鴻身邊的蓮花仙子微微一笑,朝身邊男子使了一個無奈的眼神:“你的無聊嚇跑了她。”

“嘿嘿,我這不是怕大家無聊,所以才這麼追問的。”年玉鴻憨厚地撓了撓腦勺,提起茶壺,給身邊女子又斟了一壺清冽的茶。

片刻後,進往仙殿的人越來越多。

帝王帶著她們的妃嬪和皇子公子們,一個接一個的陸續來至。那些大臣將士,也都紛紛帶著賀禮鮮衣貴服的紛遝而至。

原本還顯得冷清的幾十張桌子,一下子人滿為患。

為了讓上門賓客皆有所坐,殿內的漢子們全部放棄閑散的聊天,從其他地方搬來桌子和椅子,把仙殿大堂擺了個滿滿當當。

鹿國皇帝看著布置別出心裁的大殿,幸福而滿意地笑著。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六十七章多眼黑怪

吉時已至。

隨著管事者一聲高亢嘹亮的呼聲:“拜堂開始。”

所有圍在桌前的賓客全部圍繞在禮堂外擴,熱情洋溢地觀賞者兩隊才子佳人的結婚大典。

由於兩對新人都沒有父母,所以一國之君裴馳則充當起衣食父母,坐在喜堂中央的大喜字前,享受著高堂的待遇。

“一拜天地!”

兩對新人彼此牽著火紅的繡球花,一同朝天地一拜。

“二拜高堂!”

他們將身軀轉過來,對著帝王深鞠一躬。

“三……”喊詞的司儀嗓子忽然一啞,咳嗽了兩聲後,繼續道:“三拜……”

眾人聽得耳急。

洞房二字愣是沒有喊出來。

喊詞的司儀尷尬一笑,理了理嗓子解釋道:“這兩天吃的有些上火,嗓子啞。諸位不要著急,我再來一次。”

然後他蠕了蠕咽喉,正欲呼聲,一陣強勁的穿堂風襲來,將大家刮的人仰馬翻,像麥穗一樣倒地一片。

兩對新人亦是互相攙扶著,才不至於狼狽而摔。

“是誰?”大祭司眸子閃著厲光,朝高高的天花板望去。

隻見天花板如夜幕般點綴著無數顆銀光閃閃的星星,若不細看,會誤以為頭頂就是穹頂星空。

那假星空中有兩顆巨大如碗的星星,正放射著詭異幽暗的光芒,照射著屋內的人。

擠在人群中的聶滄海,淡然臉上劃過一絲驚訝的恐懼:“大家快離開這裏!”

凡人群眾不懂情況為何突變,但看聶滄海強勢堅定的神情,便都一呼而湧朝門外跑去。

但門口異光乍現,一道若隱若現的屏障硬生生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於是紛紛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本屋內仙法最高的大神。

聶滄海不由分說,施法從空氣中拔出一隻紅彤彤如火燒雲般的長劍,直指房頂黑暗中閃爍的假星星,大呼:“爾等無需藏頭露尾,盡管現出真身一較高下!”

房梁上附著的黑暗轟轟一抖,星光搖顫,給人一種房屋倒塌的錯覺。

群眾們皆駭的抱頭下蹲。

唯獨聶滄海胸有成竹,臨危不懼地站在那裏,麵容肅然。

片刻後,房頂的黑幕漸漸縮小,變成一團黑雲捏成的人形,滿身彌補著一眨一眨的眼睛,充滿怨念地盯著底下的人們。

眼睛本不可怕,甚至可愛,但是當成千上萬隻眼睛密布紮堆在一起時,那感覺不僅毛骨悚然,而且令人暈眩惡心。

所以很多人都看了一眼,幹吐了一陣後便立刻捂著自己的眼睛,不再去看那黑人滿身的眼睛。

實在是太惡心!每一個都會動,會旋轉!

讓人完全無法注意力集中!

聶滄海望得也有些暈眩,臉色蒼白,不能接受這種重口味心態。於是乎,他輕輕閉上雙眼,用心來麵對麵前這隻惡心的黑人,淡然道:“這兩隊新人還等拜堂做一輩子結發夫妻,你若應允不再搗亂,我便放你一條生路。”

這也太慈悲了吧?

有些人看不下去,想上前給滿身眼睛的黑人一個下馬威。但是看一眼,他們就眼疼頭暈,麵色慘白想吐,不敢靠近。

唯獨傅幽藍還算有些忍耐力,捂著雙眼,透過指縫悄悄走至聶滄海身邊道:“滄海,對於這種攪亂人家婚禮的攪局者,就要嚴厲驅趕!”

聶滄海點頭,但輕慢淡然的動作,看上去太過溫柔。

傅幽藍隻好親自出馬,一隻手捂著眼,一隻手怒指眼前的多眼黑怪厲斥:“你再不走,我們就要動真格的了!”

說罷,她手中多了一把纖長的蝕日幻焰戟。

然而那多眼黑怪隻是一個勁地眨著身體上的眼睛,默然不說一句話。

傅幽藍憤怒,一戟朝它刺去。

多眼黑怪竟然不躲,木訥地望著已經沒入胸膛的神戟,反應遲鈍般,過了許久才咧開黑嘴,痛苦一喚:“娘,我疼……”

娘?

它的聲音……

傅幽藍一怔,放下臉上的手,雙瞳顫抖地瞪著眼前的多眼黑怪,啞聲輕呼:“質兒!”

她立刻收回神器,欲上前看個究竟。

聶滄海睜開眼睛,橫手將她一攔:“切莫被這妖怪迷惑了。”

多眼黑怪捂著胸口汩汩流出的鮮血,身體上每一隻眼睛都像一汪悲傷的水,充滿了可憐。它抬步朝傅幽藍走近兩步,再一次呼喚道:“娘。”

傅幽藍一把推開聶滄海的手,奔至多眼黑怪身旁激動地淚水兩行:“質兒!你沒死真是太好了!”

她想擁抱自己的孩子,但是他滿身的眼睛,讓她無處下手。

她隻好激動凝視著他,用眼睛來表示自己的高興。

而一旁的人們,皆匪夷所思。

平康與桃季的臉上,更是難以置信。覺得傅幽藍思兒至極,所以才會被妖怪一句輕喚迷惑。

他們著急地站至聶滄海身後,勸道:“聶公子,快把那妖怪除了!免得傅姑娘越陷越深!”

聶滄海修白的手指動了動,然後將手中彤雲劍變回空氣。

他已經一切了然於心。原本擔憂至極的神情,瞬間蕩然,恢複平靜,走至傅幽藍身邊。

傅幽藍以為他要來捉拿自己變異了的孩兒。於是將質兒往身後一攬,望著大家懇求道:“他確實是我那丟失在陰山的孩子!”

“我相信。”聶滄海淡然一笑。

傅幽藍感動油然而生,厲眸轉變成感激。

站在後麵的多眼黑怪流血過多,身上的眼睛有氣無力地半眯半睜地望著傅幽藍,再一次輕喚了一聲“娘”後,便閉上所有眼睛昏趴在她的後背上。

傅幽藍立刻微弓著背,像母猴子背小猴一樣,不讓質兒歪倒。

聶滄海攙扶著她,望了大祭司一眼:“我和小藍要帶這孩子回屋救治。你們婚禮繼續舉行。”

大祭司走來關切道:“還需要什麼幫助嗎?”

傅幽藍輕輕搖頭,眼角餘光瞟了一眼背後的黑孩子:“打擾到你們大婚,真對不起。滄海一人就行,你們繼續。”

說罷,她背著質兒朝喜堂外走去。

平康欲追上去,桃季卻拉著他微微搖頭。她總覺得事有蹊蹺,讓聶大神去處理最好不過。

稍整片刻。

司儀又恢複了喜悅的笑容:“好了,好了,大家快過來。剛才虛驚一場,我們現在將拜堂之事重新來一遍。”

彼時。

在聶滄海的臥室內。

滿身漆黑的質兒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

聶滄海坐在床沿,拉著他凹凸不平的手,把脈。

傅幽藍憂心忡忡,急的來回踱步:“質兒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被多種妖魔侵蝕,所以才會這樣。你不必擔憂,他體內都是一些小魔小怪,我隻要用上清真氣將其淨化,他很快就會恢複原來的麵貌。”聶滄海解釋著。

片刻,他診脈完畢:“他氣息紊亂,好幾股妖魔之氣在體內亂竄。我現在就施法給他驅走異魔。”

說罷聶滄海雙手氤氳出兩團清澈純淨的上清真氣,朝質兒傾瀉而去,將他渾身上下全部包圍在潔白無瑕的真氣裏像蠶繭一樣,看不到一絲黑色。

莫約半個時辰後,雪白的真氣開始漸漸變灰,再由灰轉黑。

最後聶滄海將雙手微微一拉,吸附了妖魔氣息的黑色上清真氣像一團大碳球般凝聚在他雙掌之間,像心髒一樣突突跳躍著。

再看質兒,已經恢複如初,健康無疾。

傅幽藍喜極而泣,撲至床邊撫摸著他因三年成長而打磨的越發成熟英俊的臉,親了親。

“好孩子,再也不要離開娘了。”

昏迷中的質兒仿佛聽見了一般,於夢中留下一滴眼淚。

而站在一旁的聶滄海已經將掌心的黑炭團,處理成了一粒黃豆大小的黑色丸子。

然後他將黑色丸子,塞入質兒的嘴中。

“這五十幾隻小妖魔的結晶,在仙法的醞化下成了無害且可以補身子的良藥。服下後,有助於質兒魔者體質的快速恢複。”

“謝謝。”傅幽藍輕輕道,眸光寸步不離地望著質兒的臉。

聶滄海叮囑了一番,轉身離去。

這對母子,需要屬於他們自己的空間。

所以他回至前殿,融入喜氣洋洋的婚慶氣氛,尋著自己的徒弟,和他們一起坐在桌前,等待喜膳佳肴的到來。

婚禮雖然有些小插曲,但是最後能圓滿落幕,也算是皆大歡喜。

送走酒酣肚飽的士兵們,偌大的殿堂隻剩下幾位年輕力壯的單身男子,在收拾桌椅,打掃衛生。

一個時辰後,平康和江白抬完摞完最後一張桌椅,相互作別一番,便各自歸房準備歇息。

但是走到一半,平康忽然想起眼睛黑怪,於是匆匆一拐,朝聶滄海小苑跑去。

這麼大的事情,他怎麼給忘了。

萬一那怪物不是真的弟弟,將娘吃了怎麼辦!

所以,他改跑為閃,直接移身閃至目的,卻看見軒窗前的聶滄海,正神情閑淡地在一盞昏燈下翻書而閱。

看來他們都相安無事。

平康鬆了口氣,步履輕輕地走了,過去。

透過聶滄海身邊的窗縫,他看見自己母親正爬在床頭,與床上的弟弟一起酣然而睡。

故而平康沒有推門,而是立在窗前,與聶滄海小聲招呼了一聲後,消失在黑夜裏。

見他們沒事,他就放心了。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六十八章質兒變心

翌日中午,大家都在仙殿前和兩對新人歡聲笑語。

所以聶滄海的房內,隻有平康一人在床榻邊照料著還未蘇醒的弟弟。

他凝望著眉目越來越英俊的他,心裏充滿了複雜的感覺。

平康自己也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裏不對。但是眼前這個睡著的人,卻給他一種陌生的感覺。

難道是因為三年未見,所以陌生了?

他如此自我安慰著。

畢竟任何一個做哥哥的人,是不會想將自己親弟弟視作外人。

所以他覺得隻要再在一起相處,親人的感覺一定還會回來。

胡亂思索片刻後,平康將旁邊書桌上躺著的書卷用法術,飛至自己手中,開始認真閱讀起來。與其胡思亂想,還不如多花些時間吸去書本上的知識,來充實自己。

於是一讀就是兩個時辰過去。

到了快傍晚的時候,桃季托著一盤茶水款款走來過來。她先將桌上冷茶換做熱茶,然後再將斟滿一杯遞給平康。

平康凝視著書,漫不經心的接過瓷杯。

他正欲喝,一團黑色小煙霧從他餘光中閃過。於是他立刻將手中茶杯往桃季懷中一遞,囑咐道:“桃姨看好質兒!”

那黑霧閃的太快,桃季還未反應過來,平康已經消失在屋內。

平康追著那團黑霧,來至仙殿的走廊。

忽然,黑霧團驟然一停,朝平康橫衝直撞過來。

平康飛身朝廊道外紅肥綠瘦的花草中一閃,黑霧團則消失不見。

“它不想讓我跟我,我偏要追著一探究竟!”平康自言自語,然後飛身騰高,懸浮在淩翹的屋瓦上看到黑霧團朝皇宮的方向飛去。

它要去皇宮做什麼?

平康帶著重重的疑問,緊追而去。

為了不讓黑霧團發現,他一直與它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片刻後,它來至皇宮東麵的永壽宮。

此刻鹿國皇帝正在後宮佳苑和蘋妃與孩子們享受天倫,故而永壽宮內除了兩位侍奴,可以說是空蕩無人。

黑霧團很輕易就闖入了議事廳,並化作質兒的模樣在摞著幾個奏章的書桌前翻了翻。他翻出一張壓在最底下的軍事繪製圖,然後確認無誤後,準備揣物走人。

平康的身影立刻出現在門口,大嚷著阻止道:“質兒,你怎麼能靈魂脫殼,來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質兒未語,冷眸睥睨著多管閑事的兄長,將紙張快速折好掖入胸兜內,然後揮手過去就是一拳。

重拳來的太突然,平康被打到在地,喉嚨裏嗆滿血腥味兒。

呼的一聲,質兒又一拳重重砸來。

平康轉身一滾,擦邊躲過。

但可憐的大理石平地被硬生生砸出一個手肘深的大裂坑!

“質兒!你瘋了!”平康怒吼,沒想到弟弟會出手如此凶殘。

質兒當做沒聽見,揮手又是一拳。

平康伸手將揮來的重拳堪堪一握,自己手臂卻被後勁震的渾身發麻。

質兒雙眸如冰,不帶半分感情,仿佛自己打的不是自己胞兄,而是本就該死的死人!

平康難以置信地望著對方,目光含淚道:“質兒,我是你哥哥!”

質兒終於開口,卻聲冷無情:“我沒有哥哥!”

短短五個字,像利劍一樣刺穿了平康的心。他垂垂淚下:“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難道你連我們一起生活了十幾年都忘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隻有一個親人,那就是我父親!”

“你父親?我們從小無父,一直更著娘和桃姨相依為命,你怎麼能全部都忘了?”

“少廢話!我父親要我來盜取重要的東西,擋我者,皆得死!”

死音一出,質兒毫不留情地雙拳朝平康伺候過去。

呼,呼,兩聲虎拳,如天馬流星將平康腦袋砸得眼冒金星。

平康還想掙紮,又一記重拳打在他的天靈蓋上,使得他瞬間不省人事。

在閉眼的前一刻,他透過晶瑩的淚花,看到質兒對他投來的不屑笑容,心情一落千丈,仿佛跌入充滿黑水的無盡深淵。

也不知過了多久。

平康醒來時,自己手中正捧著書,趴在床邊睡著。

難道剛才自己挨的那幾記重拳是做夢?

他放下書,抹了抹自己的腦袋,一切正常,不痛不癢。

然後他又轉身望了望桌上那壺茶,輕輕一觸,茶水溫熱,說明桃姨剛才來說。於是他立刻起身,朝門邊走去。

桃季正好從門外走來,並端著一盆水,水中飄著一塊雪白汗巾,詢問道:“你終於醒了。”

“逃姨剛才……”

“剛才你把茶杯遞給我,自己就呼呼大睡了,所以這一會兒都是我在此看著質兒。我見他臉上虛汗密布,所以去打了盆熱水來給他擦拭。既然你醒了,那這事正好交給你,我還要去和你娘入皇宮一趟。”

“入皇宮?你們去哪兒做什麼?”平康一邊接過水盆,一邊急切詢問道。

“陛下早上傳聖旨召喚,要我們仙殿的一行人等去皇宮議事。”

“議什麼事?”

“平時一聲不吭的你今天怎麼這麼多話?快給你弟弟擦擦臉上的虛汗。我走了。”說罷,桃季離門而去。

平康端著水盆,轉身凝望著床榻上昏迷的人,心中充滿了巨大的問號。

難道剛才真的是南柯一夢?

不行,我必須弄清楚。

平康將水盆放在桌上,然後走至床邊,陰沉著臉,將質兒胸膛上的杯子一掀,用手在他衣兜裏摸了摸。

忽然桃季的聲音響起;“康兒,你做什麼呢?你弟弟出了虛汗不能掀被,會容易汗然風寒!”

“我錯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平康回應著。

桃季匆匆走進來,一邊在床邊的被褥下摸索著,一邊嘀咕道:“你娘也真是的,丟三落四!自己的手絹竟然塞在聶大神的床上,這要是別人發現,指不定怎麼歪想。”

“也許是娘拿出來給弟弟擦汗,才落在這裏的。”平康苦笑著,幫質兒重新蓋好被子。

然後桃季尋著娟帕,匆匆離去。

沒有了其他人,平康將手在質兒的胸膛又掏了一遍,確定裏麵什麼東西也沒有後,才走至桌前取出盆子裏的汗巾,擰了擰。

看來真是夢,是我多心了。

他給弟弟擦完汗,又捧著書看了許久。

直到傍晚月升樹梢頭,門外終於響起了娘和桃季閑言碎語的聲音。

“本以為是什麼重大的事,沒想到陛下是讓我們去後宮小聚。”傅幽藍輕笑著。

“小聚倒無所謂,主要是陛下當那麼多人麵送玉鐲給你,你沒見文妃那個臉,都要憋綠了。”桃季訕笑著。

“文妃不好受,蘋妃也定然不好受,隻是她未表現出來。好在我沒接受,不然日後定會招的閑話飛飛。”

“你不接受,其他人是好受了,但是陛下的臉卻綠了。”

“那沒辦法,我總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總是有人要犧牲的。況且我此刻正好可以借贈鐲不要之事,表明我的態度。”

“那陛下可有的傷心了。”

“你別說得好像我是罪人一樣,陛下身邊有兩位妃子安慰,他傷心不了多久,就會恢複元氣。這就是芳婷最後為什麼會選擇十一王爺,而不是三王爺一樣。”

“那照你的意思,你選擇聶大神了?”

“剛才宴席上你沒聽我說嗎,我誰也不選擇,我選擇了孩子和你。”傅幽藍朝桃季投去一抹狡黠之光。

桃季將嘴一癟,苦笑:“夫人,你這是拿我和孩子做擋箭牌啊!”

“嗬嗬,不說了,看看質兒醒了沒有。”傅幽藍提著裙子,快步朝門口走去。

當她透過軒窗,看見平康坐在床邊捧書而閱,心中就放心了許多。於是輕輕推開門,關切道:“康兒,先回去休息吧。”

平康將視線移至床上,看了看還在昏睡中的弟弟,想起方才做的那個夢,喉嚨動了動,最後卻欲言又止。

傅幽藍將自己可愛的大兒子從床邊輕輕扶起:“快去回自己屋休息去吧。這裏交給我們就好。”

“娘。”

“誒,還有什麼事嗎?”傅幽藍盯著平康。

平康搖搖頭:“不是我喊的。”

那就是質兒了!

傅幽藍高興的站至床頭看著床上孩子,果然是質兒睜著迷蒙的雙眼,輕輕呼喚著。

“質兒你醒了!”傅幽藍激動拉著他的手,將他上半身緩緩扶坐起。

桃季亦高興地奏至床邊,對質兒籲長問短。

平康則默默地走至書桌旁,將手中的書擱下,然後又在書架上尋了幾本其他書卷。

隻聽床那邊,質兒聲音虛弱道:“娘,我肚子餓。”

“我這就去給你弄吃的。”傅幽藍高興地離去。

質兒又道:“桃姨,我身子臭,想洗澡。”

桃季樂意之至地離開。

他為什麼要將他們支走?

平康疑惑著,但卻不敢轉過身子,獨自麵對自己的弟弟。

誰知質兒的聲音在他的耳朵邊響起,充滿了戾氣。

“臭小子!你若是敢將我去皇宮盜取行軍圖一事說出去,下次我可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

平康一愣,目瞪口呆地望著質兒。

質兒嘴角勾起陰惻的鬼笑,一點也不像身體虛弱。

難道他真的忘了他們?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六十九章皇宮偷竊

回過神來,平康第一句話就是:“質兒,我是你哥哥。”

質兒呲鼻冷覷:“哼,就算那女人是我娘,我心中也隻有一個父親。”

“你口口聲聲的父親是誰?”

“阿什羅!”

什麼!平康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質兒從懷中掏出一疊紙,在平康麵前晃了晃:“你剛才在我胸前摸來摸去,是不是為了找這個?”

平康點頭默認。

質兒不屑地轉身走回床邊坐下,翹著二郎腿搖啊搖:“告訴你也無妨。三年前父親被鹿國皇帝的軍隊打敗,逃回魔界找到大伯幫他治愈傷情。現在父親並已痊愈,若想再次取得大伯的信任,他就必須再次打敗鹿國皇帝的所有軍隊人馬,否則我和他在魔界毫無立足之位,就會被實力強大妖魔欺負。”

聽上去,是一個孝子在幫失勢的父親,重新謀取昔日權位的感動故事。

但是,質兒認賊作父,簡直就是荒誕至極。

平康走過去,拿出做哥哥的威嚴道:“你既然已經回來了,我絕不會讓你再離開。我要將你失憶之事告訴娘!”

質兒一臉淡然,繼續搖晃著自己的臭腳:“你去啊,那女人如此疼我,保不準今晚我就殺了她。”

“你簡直大逆不道,她真的是你的娘!”平康激動地將雙手搭在質兒雙肩上。

質兒揮手一甩,將對方的手無情甩落:“別用你的髒手碰我,你若還想保住你的娘,就乖乖的什麼也別說。”

“你……”平康還想說些什麼,隻見質兒立刻坐正了身軀,一副委屈的模樣,揉著眼睛似哭非哭。

門外傅幽藍提著食盒走了進來,匆忙上前關心道:“質兒,你怎麼哭了?”

“哥哥他欺負我,說我心中沒有娘,現在才回來。”質兒故作一臉委屈地投訴著。

傅幽藍微微一笑:“你哥哥那麼疼你,是不會欺負你的。一定是你誤會了。你快告訴娘,這三年你都做了什麼,怎麼現在才回來?”

質兒越抽噎越委屈:“三年前其實我沒有死,被阿什羅吞入了腹中,但是他不能將我消化,所以後來將我吐出關在一個黑暗的地方。後來阿什羅受了傷,將陰山妖洞裏的妖怪全部轉移回魔界,我就被關在一個臭氣熏天的地方,像被綁著脖子的野狗,每日受那些妖魔的欺淩,然後變成了滿身眼睛的鬼模樣。但我每天想著回到你們身邊,所以每一刻都沒有放棄掙紮。終於在前幾日有機會逃了出來,到了陰山發現你們已經不在那裏,所以就輾轉來了鹿國……”說著,他越哭越大聲。

傅幽藍放下食盒,心疼地抱著質兒,安慰道:“質兒別怕,以後有娘和哥哥保護你!”

“可是哥哥,剛才確實對我很凶。”質兒將頭埋在傅幽藍胸前,淚水沾濕了她的衣襟。

傅幽藍望著平康,詢問:“質兒說的是真的嗎?”

平康搖搖頭,一臉愁容,卻什麼話也不說。

他知道母親對質兒的思念已經大如潮水,如果自己再去反駁,母親必定勃然大怒。

與其讓母親不高興,還不如自己忍著心中的痛苦,默默地看著質兒在母親的懷抱裏,貪婪地吸去溫暖的同情。

至少,娘是高興的。

質兒變了的事實,他一個人知道就足夠了。

過了許久,傅幽藍鬆開懷抱,將美味菜肴一一擺放在桌,讓質兒抓緊吃飯,然後打著取衣物的借口,領著平康回至他們的住所。

在路上,傅幽藍拉著平康的手,溫柔地關懷教導:“康兒你身為哥哥,弟弟若有什麼言語不得體之處,你應該多擔待,忍讓,用自己一顆寬大的包容心來感化弟弟的嬌橫。”

“娘,我知道。”平康回答很簡短。

畢竟十八歲的他,已經和成年男子一樣有自己的一套處事方式。

傅幽藍還是有些不放心:“雖然你們同一天生,歲數一樣大,但是你已經身為哥哥,那麼你永遠都是兄長,一輩子也改變不了。”

“娘,你放心,我沒有那麼小心眼。”平康垂著頭,陰暗的光線,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傅幽藍總覺得他心中隱忍著什麼。

但看他身軀悲傷,她也不敢深問,於是靜默地陪著孩子一同回到屋內,取了一套平康的幹淨衣物,歸至質兒身邊。

這一夜,平康一夜未睡。心中的愁緒像千絲萬縷絞纏在一起的蠶絲,就算他對著書卷,卻依舊心情難平。

翌日,四位勁衣長刃的大內護衛兵,麵容嚴肅威嚴地朝仙殿走來。

身為大殿的主人妙芳婷,深感詫異,攔下他們詢問道:“你們怎麼忽然來此?”

“啟稟國師,傅將軍的長子犯了偷竊之罪,太子特下旨要我們來此抓人。”領頭的護衛恭敬回稟著。

“太子?他何來的權利,你們是不是頭腦發昏了?”妙芳婷厲斥。

四名護衛兵蹙眉垂臉,神色犯難。

領頭護衛隻好上前一步,抱拳解釋:“國師有所不知,昨日下午陛下在後宮宴請諸位重臣,後來晚上與太子一同前往永壽宮時,發現新草擬的行軍圖不翼而飛。隨後陛下將宮中幾名侍奴審問了一番後,才知道是傅將軍的長子昨日下午在永壽宮出沒。陛下本已息事寧人,重製一張行軍圖。但太子今日卻又命令屬下來此抓人,我等也是見了皇牌,才敢來此冒犯。”

“原來是太子主使,你們抓了人要帶到哪裏去?”

“帶到大牢,交由宗人府。”

“那就是陛下辦理此事了,太子這是想借機調撥傅將軍與陛下的關係!”

“屬下隻懂拿人,其他事情一概不知。多有得罪!”說罷,護衛頭領領著三個手下步伐堪堪地朝仙殿深處走去。

他們見著傅幽藍,將實情講述了一番後,便輕輕鬆鬆將平康帶走。

因為傅幽藍對自己的孩子有信心,所以她絕不選擇逃避。

而不逃避的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讓平康隨護衛兵去大牢,等待候審。

時間會告訴天下每一個人,什麼是清白。

入獄,平康是接受的。因為母親與桃姨都相信他的為人。就算某天他要幫弟弟悲傷黑鍋,接受應有的懲罰,他也是願意的。

但唯一讓他擔心的就是,弟弟不能好好對待母親。

所以平康坐在冷冰難聞的監獄,神情卻是憂心忡忡。

那處理犯案的大臣與太子,正在掛著“公正廉明”的提審堂裏肅穆地問審著永壽宮內三名侍奴。

這三名侍奴已經在太子的威逼利誘下挨過一次板子,所以他們此刻不再似是而非含糊其詞,而是口供一直地指定盜竊犯就是平康。

“很好,待會兒父皇來此探審,你們就一直承認那天你們誰也沒看到,就看到平康在永壽宮內鬼鬼祟祟!”太低站著說話不腰疼,厲聲吩咐著跪趴在地上的三名侍奴。

坐在旁邊的大臣,依附太子,不僅不反對,還諂媚而笑:“太子,真是英明!”

但過了片刻,那城府頗深的大臣微微蹙眉,小聲提醒道:“這三名侍奴挨了板子後,臉色極其憔悴,待會兒陛下來此見著此景,必定會認為我們有施嚴刑。陛下為人遵從仁慈寬厚,到時一定會引起他的不滿。”

“哼,誰叫那父皇傾心那臭小的娘,我就要以此機會好好給她們母子一個警告!”太子氣憤拍桌,全然不顧周遭人的目光。

“不如這樣,我們先將這三名侍奴好生伺候著,待陛下來了,讓他們自然發揮,隻要將罪責全部推給犯人,並讓陛下深信不疑,我們不僅饒他們不死,還有打賞。這樣既顯得太子寬厚,又失仁德。”

“好,就按你說的做。”太子應允。

隨後三名侍奴被按坐在凳子上,有茶有水的悠閑起來。

待數個時辰後,陛下來此一審,那三名侍奴果然為了打賞與太子共同一心起來。

所有的人證口供,矛頭皆指向平康,滴水不漏。

裴馳想從中取巧,尋找翻供的機會都不可能。

一審下來,案情已經清晰明了,不需要再次二審。

坐在一旁的太子與大臣神情故作淡然,卻心下竊喜,目光狡黠地望著皇帝。

皇帝不忍,凝望著跪在地上臉色蒼白的平康,再次道:“康兒,你可有辯駁?”

平康目光死沉空洞,眸光渙散:“罪人無可辯駁。”

那大臣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文案遞至審台前:“陛下,犯人既然已經問罪,快頂罪執行吧。”

隨之,太子將毛筆雙手呈遞給自己父皇。

皇帝緩緩接過筆,手懸於文案上,久久不肯落筆。

這筆一落,他與傅幽藍的關係隻會直線下滑,搞不好還會因此從此陌路。這筆不落,便有失他國君的威嚴。

裴馳心如刀絞,進退兩難。

而旁邊的太子與大臣卻死死地盯著他的筆尖,不讓他有喘息推脫的機會。

思想掙紮了很久,裴馳終於忍著痛苦,將筆往文案上揮寫了幾行字。然後他滿含歉意地望著台下的平康,心中充滿了憂傷。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七十章公主解圍

太子立即拿起文案看了看。

“入獄坐牢半年。才半年!”太子目瞪口呆。

“不然太子你想如何處置?這隻是一個不能引起任何風浪的盜竊,入獄半年以施懲戒,搓搓有餘!”皇帝冷麵沉聲道。

一旁的大臣立刻恭維:“陛下決斷的對,小小錯誤,小施懲罰最為合理!”

這個牆頭草,見了父皇忘了本宮。太子慍怒地瞪了大臣一眼。

“父皇,偷竊一事怎能視為小錯,若不嚴加以懲,犯人就會心存僥幸,說不定……”

“難道你還想要寡人給平康施加體罰?”裴馳臉色已經鐵青。

大臣立刻從審台後麵繞至太子身旁,拉著他的衣服,勸道:“太子,念在犯人初犯,仁慈以待吧。”

仁慈二字說的特別音重。

就算是個腦殘也能聽出其中暗含的深意。

太子隻好將怒氣憋會肚裏,鬱悶地讚同:“所言極是,就照父皇的方式辦。來人!將犯人拉去大牢看押半年!”

“且慢!本公主有話說!”一個嬌厲的聲音,飄了進來。

隻見裴思藍推著兩名攔路的牢衛,硬闖了進來。

裴馳望著自己小女兒,像看見了光明一般,眸光浮起一絲閃爍。

太子臉色一沉,走過去甩袖怒斥:“你個丫頭片子不在宮內好好呆著搗騰女紅,跑這大牢來作甚?真是越大越無法無天!”

“太子哥哥,我看你是看不慣別人過日子安逸,非得弄出一場好戲,讓人頭疼是吧!”裴思藍理直氣壯道。

“你!”太子氣地麵紅耳赤。臭丫頭!胳膊肘往外拐,看不清形勢。

裴思藍了解太子頑固小氣的本性,白眼將他一瞟,朝審案台走去,抓起文案立刻撕了粉碎飄零。

“放肆!”裴馳拍案而起,怒斥:“沒有規矩!”

“父皇決斷出錯,這文案自當作廢,我隻是幫你提前把它銷毀而已。”裴思藍不卑不亢道。

“那你告訴父皇,決斷如何出錯?”裴馳緩緩坐下,順了口氣。

裴思藍將纖身一轉,凝望著可憐的平康,眸光泛淚道:“因為那日我也去了永壽宮。”

裴馳沉吟。

太子則大怒:“本宮知道你要犯人辯解,但是也請你編一個合理的謊話。那日你明明一同與我們在後宮聚宴,怎麼可能去永壽宮!”

“你不信?不信可以問這三個狗奴才!”裴思藍朝狗奴才們一瞪。

駭得三個狗奴才渾身一顫。

裴馳將淩厲深邃的眸光瞟至三個侍奴身上:“如實招來。”

三個侍奴麵麵相覷一番後,跪在中間年齡稍大的侍奴坦然道:“二公主說的是,那日早上公主清晨就來過永壽宮,但很快就離開了。”

“看到沒有!狗奴才都已經招認!”裴思藍得意地挑眉。

裴馳輕斥:“思藍,注意談吐!”

裴思藍吐了吐舌頭,然後走至太子跟前,繞起圈圈來:“太子哥哥,剛才我在外麵聽見侍奴滿口隻說看見平康哥哥,怎麼這會兒他們就改口了,是不是你上午對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所以下午他們口供都那麼清晰一致?”

太子驢臉沉得老長,這個死丫頭片子,簡直就是大傻子!

他現在什麼也不想說,冷著臉站在一旁看裴思藍表演。

片刻,裴思藍走至三個侍奴跟前盤問起來。

“請你將那日發生的事情,再一五一十地講一遍。”

“那日清晨自公主來探後,一直到下午陛下離宮莫約一個時辰後,我聽見裏屋傳來若隱若現的聲音,於是走過去一看,發現犯人的背影出現在走道,可是眨眼的功夫他就閃爍不見了。”中間的侍奴回答。

“那你呢,看到了什麼?不準撒謊!”

“我……我在南麵守門,正好能看見書房裏的一切。當時我看到凡人在書房裏站了站,然後好像頭疼發作一樣捂著頭在地上大呼著。”旁邊一個年輕侍奴戰戰兢兢道。

“是的,犯人在地上抱頭大呼!我聽見了,所以也趕過去看。但是犯人很快頭又不疼了,於是自己找了偏僻的小徑離開了永壽宮。”另外一個侍也連忙解釋著。

跪在一旁的平康一怔,聽著他們這回講述的事情,這才明白,那天做的夢不僅是真的,而且自己還被質兒操控著。

那天。質兒靈魂出竅以黑雲的形式飛至永壽宮,而平康追去的則是真身。

所以他們隻看到了他,看不到質兒。

但是桃姨那邊是怎麼回事,他就想不通了。

裴思藍經過一番審問後,總結道:“真相已經大白,太子哥哥對平康哥哥不滿,借題發揮。至於我這個犯人,才是真正需要受罰的對象。你們快將平康哥哥鬆綁!”

“這……”牢頭神色犯難,沒有皇帝的禦令他不敢亂動。

一直沉聲未語的平康,終於抬頭,眸光感激望著裴思藍道:“謝謝公主的包庇,實情就是太子所說的那樣。”

裴思蘭一驚,這個傻子,我好不容易給他辯解開脫,怎麼又自己反倒承認起來。

太子抓著機會,立刻替自己辯護:“父皇,你看犯人自己都招認了,快了結此案吧。”

裴馳坐在案台,看著他們這場胡鬧,拍案而起:“好了!寡人坐在這裏也不是白看的,你們的事情我已經全部了解清楚。”

眾人一驚,屏氣凝神。

裴馳眼光深邃地在台下掃了一圈,落在裴思藍的身上:“大膽二公主,還不跪下領罪!”

什麼?

皇帝要處置自己的女兒!

眾人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連太子也個小氣之人,也覺父皇不可能做出這種糊塗事。於是抱拳辯解道:“父皇,皇妹絕不可能做出這種偷雞摸狗之事。”

“誰說我偷雞摸狗了!我隻不過好奇來此逛了一圈,將行軍圖借來看了看,然後想著過幾日歸還,誰知道太子哥哥你弄出這麼大個事情。”裴思來一邊懟著太子,一邊從懷中掏出一疊紙,遞給皇帝。

裴馳打開一看,點了點頭:“正是此圖。”然後立刻將圖紙收入衣懷中。

“看到沒有,隻是一場誤會!”裴思藍悄然衝裴馳吐舌一笑。她明白父皇的想法,所以無論自己拿出什麼圖,父皇都不會否認。這樣一來,原本還焦頭爛額的父皇,現在終於可以懸下心中的大石。

裴馳望著裴思藍,眸光充滿讚許。但是為了不讓外人發現他們之間小心思,他隻好繼續佯裝認真斷案的嚴肅模樣,望著自己女兒下令道:“念在你並無心懷不軌的份上,在宮中禁足三天!好好呆在你娘身邊不準到處亂跑!”

裴思藍故作委屈地接旨:“是,父皇!”

然後一場牢獄的鬧劇,化險為夷。

後來裴思藍攙扶著身體虛弱的平康道:“平康哥哥,我相信偷竊之人不是你。”

“我也相信不是你!”平康道。

“那會是誰呢?”裴思藍疑惑。

平康沉默,眸光灰瀲如深潭,過了許久才道:“太子不是傻子,他一定還會追究此事的。”

“放心吧,有我在你不會受委屈的。”裴思藍拍著胸脯保證。

平康嘴角扯起一絲不自然的微笑:“謝謝你。其實你不必如此,牢獄對於我來說沒什麼大不了。”

傅幽藍聽了不悅,蹙眉噘嘴:“平康哥哥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可是好心幫助你啊。你要是覺得我做的多餘,我接下來的三天禁足豈不是白受了!”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自己可以忍受半年牢獄之苦,你不必委屈忍受三天禁足。”平康連忙解釋著。

裴思藍咧嘴一笑:“我知道了,看把你急的。對了,質兒哥哥怎麼樣了,我一直沒有機會去看他,待會兒你回到家一定要幫我跟他問好。”說著,她臉上飛起一雙紅暈,嬌羞的模樣猶如綻放的薔薇花,美麗又可愛。

兩人走出宗人府的玄門,然後各自分道揚鑣。

臨走時,裴思藍粲然而笑道:“等過三日,我就去仙殿找你們!”

平康點了點頭:“嗯。”

但是他眸中卻隱藏著不易察覺的憂鬱。

而粗枝大葉的裴思蘭並未發現,而是充滿希望地高興地蹦躂回轎子上。

他望著她的背影,心中劃過一絲憂傷。因為他知道她對質兒的感情超過了一般的朋友。

自從三年前,質兒丟失在陰山妖洞,裴思藍這個丫頭就一直心懷愧疚,總是時不時來詢問平康關於質兒的故事。這深刻的自責與想念,在一千多天的時間作用下,發酵,升溫,由清水變成香醇的美酒。即使沒有對方在身邊,感情還是會香醇的猶如美酒,讓人一想就醉,無法自拔。

裴思藍懷揣著炙熱躁動的心情,坐在轎子上掀開小窗簾,望著天邊延綿多彩的昏黃之雲,腦海的思緒旖旎萬千。

三天後,她就要見到質兒哥哥了。

想想都覺得臉燙。

到時候,自己改怎麼和他打招呼呢?

是平淡如常地輕喚一聲對方的名字,還是表露心跡的羞澀甜語?

她大腦憂愁著,但心裏卻是溫暖而幸福。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七十一章兄弟嫌隙

平康拖著疲憊的身軀,踏著昏黃的夕陽,在風光旖旎的火燒雲下慢慢徐走著。

他此刻的心情就像天邊滾燙的雲,燥動,不安,思緒不定,對仙殿產生了一絲排斥,究其原因是質兒那張冷漠的表情。

他不想再看到弟弟六親不認的臉。但是最後他的雙腿還是將他帶回了仙殿的居所。

屋內母親正和弟弟坐在桌前有說有笑,看不出任何一絲不妥。

但他知道,隻要母親一走,質兒就會立馬翻臉,變成一個陌生人。

所以平康懷揣著陰鬱的心情,走至門口,輕喚:“娘,弟弟,我回來了。”

傅幽藍眉開眼笑,轉身走至門前,將可憐的孩子深情一抱:“我就知道陛下一定會為你主持公道!”

“是的皇帝叔叔仁慈寬厚,但也有二公主的幫助。”平康道。

“哦?二公主也去了?快跟娘講講你在裏麵遭遇如何?”傅幽藍拉著平康,朝桌邊坐下。

平康臉上擠出一絲苦笑,此刻他沒有心情去一五一十的老實交代,所以言簡意賅道:“那丟失的東西是二公主拿走才引起的誤會。”

“原來如此,你回來就好!娘去準備熱水,你待會兒好好洗個澡,趕走身上的晦氣。”說罷傅幽藍欲走。

平康急忙拉著她的衣袖道:“娘我也去。”

傅幽藍將手一揮:“你別去了,你在這和你弟弟說會兒話。剛才你不在,他一直在惦記了你。”

“是嗎?”平康小聲而答,緩緩將眸光移至質兒臉上。

質兒微笑著,亦如童年時候那麼單純無瑕。

“好了,別別扭了。”傅幽藍拍了拍平康的肩,起身而去。

待繡花鞋的腳步聲遠去。

屋內,又恢複至他們兄弟兩人。

果然不出所料,質兒晴空萬裏的裏陡然冰冷如霜,收起笑容,邪戾的冷哼:“哼!算你運氣好,竟然被二公主搭救,未關多久就回來了。”

平康沉著臉默然。

質兒討厭不說話的死耗子,於是傾斜著身軀,一把揪起平康的衣襟厲聲威脅:“你要是敢將真相告知於別人,莫怪我無情弄死你娘。”

平康抬手將質兒的打開,黑著臉道:“那也是你娘!”

“我再說一遍,我隻有父親。”質兒眸光銳利,猶如年輕的毒蛇,對著平康嘶嘶作響。

平康將身軀一扭,臉一撇,不再去看質兒那張讓人心灰意冷的臉,憂鬱道:“我還是那句話,你是我弟弟,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那就好,我現在之所以還未回父親身邊,是因為我還有一樣東西沒有得到。”質兒坦然。

平康一怔,情不自禁:“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為你說你是我哥哥。”質兒冷冷道。

平康心一顫,難道他想通了?回心轉意了?

過了許久,質兒沉吟道:“那東西十分難以獲得,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

“你要什麼東西?”

“水官大帝的血!”

“不可以!”

“你說過我是你弟弟,難道你想看著你弟弟舊疾發作?”質兒雙眸邪魅凝望著平康。

平康仿佛跌入他的邪魅:“舊疾?”

“不錯,這三年我在魔界過得不好,受高等妖魔欺負,所以患上了一個難以治愈的疾病,父親說我需要喝上碗大神上聖的血,方能痊愈。”質兒解釋。

“弟弟,不要聽你那假父親的讒言,我帶你去找聶叔叔,讓他幫你診治。”說罷平康拉著質兒的手,欲朝門口走去。

質兒不僅不領情,還將手狠狠一摔,怒吼:“我說是怎麼樣就怎麼樣,不需要你多管閑事,你隻需要乖乖配合我的吩咐去做既可!”

一陣香風拂麵而來。

傅幽藍紫色窈窕的身影忽然出現在門邊,不解:“你讓你哥哥配合你什麼?”

質兒一愣,但很快他就恢複鎮定,朝平康一瞪。

平康隻好垂著頭,陰著臉解釋道:“娘,你聽錯了,質兒是讓我給他拿一樣東西。”說罷,他驚慌地跑了出去。

傅幽藍望著質兒淡然的臉,再一次詢問:“你剛才那麼大聲吼你哥哥,是為什麼?”

“哥哥他冤枉我,說他入獄全身因為我!”質兒假裝委屈地沮喪著臉,編謊不帶眨眼:“哥哥還說娘的隻知道關心我,我一生氣就控製不住朝他怒吼了兩聲,娘如果覺得孩兒不對,就請罰孩兒吧。”

傅幽藍一愣,完全不相信平康會變得這麼小氣。

這麼多年兩個孩子一直相親相愛,和睦相處,從未有過偏見與口角,沒想到三年的時間,竟然讓兩個孩子打磨的各懷鬼胎。

傅幽藍溫柔地望著質兒:“娘怎麼舍得罰你。洗澡水已經準備好,你快去洗澡。”

“是。”質兒聽話而去,在走至門邊時,他腳步微微一頓,嘴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心下暗忖冷罵,蠢女人,三言兩語就輕信了我的話,看來父親的擔憂是多餘的。

他不知道,傅幽藍的信任,是出於自己偉大的母愛。

隨後,傅幽藍匆匆來至隔壁的小書房,她需要調和兩兄弟之間的關係,不能因為質兒而落了平康。

小書房內,摞滿書籍的書架,書香淡雅悠然。

平康站在書架前,三挑四選著,一直拿不定主意。

過了許久他終於將手落在一本小經卷上。

忽然一隻纖長素白伸來,將他的手從經卷上拂下。

“你不必挑選了,你弟弟從小到大都不喜歡看書,你是知道的。”傅幽藍充滿母愛地溫柔一笑。

“娘,方才是我不對,你不要生氣。”平康垂著頭,聲音充斥著一絲委屈。

傅幽藍輕撫他的肩頭:“康兒,娘相信你一定不是故意惹怒你弟弟的。你一直都那麼懂事規矩,絕不會做一點讓人不高興的事。待會兒我要你弟弟好好給你道個歉,這個事就算過去了。”

娘,你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麼事。然而我還不能說給你聽。平康眸子越來越憂傷,沉默著,不說一句話。

傅幽藍感覺的出來,他一定是受了什麼莫大的委屈,自己獨自隱忍不語。

為了不讓孩子胡思亂想,她安慰道:“無論你們以後的人生道路遇到什麼樣地坎坷,你們都是娘心中最好的孩子,娘會信一直任你們兄弟二人,支持你們,陪著你們走過風風雨雨。”

平康聽得內心感動至極,點了點頭:“娘,我會對弟弟好的。”

“那就好,娘最大的快樂莫過於,看到你們兄弟二人和和睦睦。”

然後兩母子坐在書桌前說了一些體己話。不知不覺,窗外的天仿佛知道平康心中的憂愁,淅淅瀝瀝地下起來憐憫的雨。

此時天色已黑,隻能借著微弱的燭光看到窗外水晶般若隱若現的雨線。

聶滄海坐在小苑書房裏,手不離書地望著窗外,愜聽細雨親吻屋瓦的清脆如歌之音,思緒幽幽飄遠。

他唯一的徒兒趁著閑散的時間,和江白走的很近,不是今天遊湖賞荷,就是明日登高望遠,兩個人結伴而遊,遊覽鹿國山河風光,全然將他這個師父扔在家裏不顧。

但一個人也好,清淨。

殘燭下,聶滄海對著窗外淅瀝之雨,翻著書卷,一坐就是數個時辰,而且打算抱著書坐至天明。

完全沒有想到風涼雨綿之夜,會有人不請自來。

清脆的踩水之音,一陣一陣的混著雨滴石板之聲傳入耳朵。

聶滄海縮瞳,凝望著窗外的黑暗,透過瀟瀟雨幕辨認著腳步聲的節奏,確認是傅幽藍後,他連忙放下書卷,起身朝門外迎去。

雨水淋濕他光滑如緞的發黑,在他臉上密布著晶瑩的水滴,順著曲線優美的下巴與長頸淌濕衣領。

傅幽藍連忙將傘移至他的頭頂,拿出自己娟帕為他擦拭:“你怎麼知道我來了?難道你不會在屋內等我?就這幾步路,我哪裏需要你冒雨迎接。”

聶滄海感受著娟帕的輕柔,抿唇淡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一聽見她的腳步聲,他就情難自控地跑了出來,也不管陰天下雨。

或許,就算是電閃雷鳴,他也一樣會像飛蛾般飛撲出來,尋找屬於自己的火焰。

聶滄海望著紫衣,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臉上的紅暈漸漸浮現。

傅幽藍舉著傘與他走至窗邊,淡黃的燭光搖曳在他臉上,她一驚,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困惑:“沒有發燒啊,為什麼你臉這麼紅?”

聶滄海一怔,微微將身一轉,朝門邊快步走去,含蓄而羞澀地解釋:“不是我臉紅,是燭光太黯淡。”

“是嗎?”傅幽藍一邊甩著傘上的雨水,一邊抖落沾身的雨滴。

“就是這樣的。”聶滄海坐在桌前,捧著書輕翻起來。

傅幽藍擱好傘,來至桌前,將燭水垂垂的蠟燭,施法點的更加明亮。

“老是在暗光下看書,會對眼睛不好,到時你若成了瞎子,看你還怎麼看!”她嚴厲而關懷地叮囑。

聶滄海輕聲一笑:“嗬嗬,平常你是不是也這麼管教你的兩個孩子。”

“什麼叫管教,我這叫關心!”

“嗬嗬。”聶滄海癡癡而笑,心中淌過一絲暖泉。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七十二章公主情深

傅幽藍將聶滄海手中的書一抽,甩在桌上:“我來找你,不是來看你閱書的。”

沒有書的遮擋,臉紅如熟蘋果的聶滄海,被一覽無餘。

“你的臉怎麼還這麼紅?”

“嗬嗬。”聶滄海除了笑,不知道怎麼說。她真是個傻子,他這麼明顯的羞澀竟然看不出來。

不過,看不出來也好,免得尷尬。

傅幽藍從茶水桌旁端來一個凳子,坐在書桌的對麵。

她神情嚴肅地凝視著他,將心中的苦惱娓娓道來:“質兒變了,不再是三年前那個活潑可愛的質兒。雖然三年的坎坷使他成熟了許多,但是他言談舉止間總是不經意地流露出疏遠的態度。”

“也許他還未從痛苦的陰影中走出來。”

“不,他雖然口口聲聲喊我娘,但感覺卻是冰冷而毫無感情。”

“也許是你想太多。”

“雖然我該如此琢磨自己的孩子,但是質兒冷漠的態度這樣,讓我很傷心。難道真的是我想多了?”傅幽藍凝望著聶滄海,眸光憂鬱,希望曆經世事的聶滄海能給她一解心中疑惑。

然而聶滄海淡然一笑:“質兒剛回來,他要融入你們還需要一段時間。”

他臉上的紅暈也漸漸淡釋,不再顯得那麼不自然。

但是傅幽藍依然憂心忡忡。

片刻,門口傳來紛遝的腳步聲,是傅雪瀾和江白。

傅雪瀾站在門邊一邊拂袖掃落身上的雨珠,一邊提議道:“阿妹你所說的我剛才聽見了,既然你擔心質兒出了什麼問題,你可以讓師父施法幫你探析一下。”

“是啊,聶大神的修為,一下子就能幫你把心中的困惑查明真相。”江白附和著。

傅幽藍望著門口一雙俊男美女,調侃道:“你們是從剛外麵回來,還是正準備出去?”

“我們……”江白不好意思回答,撓了撓頭。

傅雪瀾大大方方道:“我們本來今日打算去城北郊外風月亭賞花,無奈天公不作美半途下起了雨,所以我們回了,然後就一直待在我的房內探討學術問題,剛才我要送江白回去,發現師父房內的燭光比平常通亮,所以我們來此看看。”

“哦!感情你把師父扔在一邊,整日和這種螞蝗妖膩在一起。”傅幽藍訕笑著。

傅雪瀾眉頭一擠:“你不是擔心質兒嘛,怎麼又說起我來了!”

“你是我阿姐,我也擔心你啊。萬一你被這螞蝗妖欺負了怎麼辦?”傅幽藍道。

“傅姑娘,你多心了,我怎麼可能欺負雪瀾,我會一直陪伴在她身邊,好好照顧她的。”江白立刻慌張地辯解著。

“嘖嘖,一直陪伴在她身邊,這話說的跟要白頭偕老似的!”傅幽藍酸溜溜道。

“呃……嗬嗬。”江白不好意思地別過臉,然後一隻腳踏出門外:“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罷,他踏著水花,快步跑出了傅幽藍銳利的視線。

“阿妹你胡說什麼呢?我就算白頭偕老,也是和師父!”傅雪瀾嘴快,不經思考就說了出來。回過神來,才覺得自己用錯了詞,於是捂著嘴不好意思。

傅幽藍將眸光轉至聶滄海身上,打趣道:“滄海,我阿姐的鍾聲幸福就交托給你了,你一定不要讓我失望!不然我這個做妹妹的,絕不放過你!”

“阿妹!你會意錯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傅雪瀾跺腳辯解著,快步從門邊走至桌前。

“是你說,你要和師父白頭偕老!”傅幽藍繼續戲謔著。反正閑著她隻會胡思亂想,還不如和他們來一場貽笑大方的玩笑。

“是你先說白頭偕老,我被你帶了進去。”傅雪瀾咬著唇,不服氣,望著師父求助,師父卻隻笑不語。

“我說的是你和螞蝗妖白頭偕老,你自己不願意,就把你許配給了你師父。”傅幽藍快語還擊著,但皆是有口無心之語。

“你別老是螞蝗妖螞蝗妖的稱呼人家,他有名字,你為何不叫?”傅雪瀾轉移話題還是有一套的。

“我這不是想提醒你,人家是妖你是仙。好了,你不高興我這麼叫,我以後聽你的就是。”傅幽藍故作委屈。

“妖又怎麼了,仙又怎麼了,隻要內心善良,我們都是平等的。你不要老是在意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師父你說是不是?”傅雪瀾將眸子一瞟,瞟在聶滄海臉上,等待他回答。

她是故意的。

傅幽藍臉一紅,不敢看向聶滄海。

但聶滄海十分專注地凝視著紫衣,溫柔一笑:“徒兒說的是,心中芥蒂太多,隻會離幸福越遠。”

傅幽藍感覺聶滄海的目光太灼熱,於是起身朝門外走去:“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傅雪瀾快步走去將她一拉:“質兒的事情還未解決,你就要走了?”

傅幽藍一直不敢回眸,望著門外淅淅瀝瀝的晶瑩透明之雨,悵然道:“我作為母親,不能施法對孩子做心靈探析,這是一種不尊重。”

傅雪瀾將手微微一鬆:“好吧,路上小心。”

說罷,傅幽藍撐起傘,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水窪,幽幽離開。

屋內聶滄海的視線充滿了依依不舍。

傅雪瀾轉過身來,看著一臉掛失落的師父,心中暗暗長歎一口氣。

師父呀師父,你是我見過最會隱忍不宣的男子。徒兒願意永遠陪伴你的左右,直到你擁有她的那一天。

三日後,錦裝華服的二公主,乘著轎子出現在仙殿的大門前。

今天裴馳藍放足,她從蘋妃那裏獲得恩惠,可以享受一天的自由,所以她一大清早就對鏡梳妝打扮,把是自己搗拾的仙仙美美。

如此仙美香氣悠然的二公主出現在仙殿敞亮的大堂內,著實讓裏麵的主人驚了一跳。

“參見二公主,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妙芳婷上前行禮。

“自由風!”裴思藍神情愉悅,將手一揚:“國師不必多禮,你快去和十一皇叔享受夫妻生活,不必管我。”

“……”妙芳婷汗顏,仔細一想這丫頭如今碧玉年華,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打扮的這麼好看,不是找平康就是質兒。於是她身子一側,讓出道來:“二公主請自便。”

裴思藍快走了三步,發髻上金步搖晃了晃,突然停下來,回眸詢問道:“仙殿後院那麼大,我有些摸不清,傅阿姨的住所在何處?”

“回稟公主,長廊過後向南直行一百米後,向北一拐,穿過花園,再往後走百米左右就可以看到一個圓形拱門,她們就在那裏麵的西麵。如果公主聽得有些迷糊,屬下可以派人帶你去!”妙芳婷彎腰垂頭恭敬道。

二公主並沒有恢複。

妙芳婷一直彎著腰躬了許久,才抬起身站直身軀。

一看,眼前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原來二公主早就自個兒跑去尋找了。

此時,二公主像一隻快樂而興奮的小鳥,穿過蜿蜒的長廊,飛過姹紫嫣紅的花園,憑著女生敏銳的直覺,一路順暢地來至目的地。然後她忽然刹車,躲在一個隱蔽的小樹蔭下,理了理被吹亂的垂發,和褶皺的荷葉裙,才斯斯文文地蓮步碎移地走了進去。

此時屋內,傅幽藍在整理床榻上淩亂的被褥與床單。質兒則佯裝乖巧,趴著身子用手沾著茶水在桌上胡亂鬼畫著。平康依舊如常,捧書凝望。

三人雖不言語,但氣氛卻是融洽和睦的。

裴思藍輕步無聲地走至門邊,含蓄一笑,臉上酡紅姹飛:“傅阿姨,打擾了。”

傅幽藍一聽立刻放下手中活計,轉身相迎:“二公主怎麼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傅阿姨,娘準我今日出宮遊玩一天,所以我就來了。”裴思藍被傅幽藍牽至茶水桌前坐下。

傅幽藍摸了摸桌心的茶壺,擰起壺水笑道:“茶涼了,我去燒一壺新的。”說罷她望了一眼平康與質兒,吩咐道:“為娘去去就來,你們二人切不可怠慢了公主。”

於是屋內剩下三個少男少女。

裴思藍一直垂眸羞澀,不敢大聲說話。

平康未免尷尬於是放下手中書,關切道:“二公主,今日可好?”

“挺好的,禁足無非是被關在閨房不能出屋。平康哥哥不用擔心。”裴思藍還算健談。

“隻那日回去後,太子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太子哥哥這人我太了解了,他沒有確鑿的證據,是不會再鬧事了。對了,我這幾天閑著沒事,繡了一個荷包。”說罷,裴思藍掏了掏袖兜。

質兒掃了一眼她抹了鳳仙花汁的手指間,冷冷道:“你們慢聊,我先走一步。”說罷,他起身欲去。

裴思藍一怔,立刻追了上去:“質兒哥哥,你覺得我繡的荷包好看嗎?”

“走開!別離我那麼近!”質兒不客氣道。

裴思藍眼眶漸漸濕紅,咬著嘴唇,不知所措。

平康立刻走過去,和和氣氣道:“二公主你的荷包實在太好看了,你為了繡它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裴思藍望著質兒冷漠的神情,心一涼,將荷包塞至平康手中:“是的,我手笨繡了三天三夜,花了不少心思,就送給平康哥哥你吧!”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七十三章荷包相贈

平康明白裴思藍的想法。

於是,他將荷包在眼前擺弄了一番後,望著自己兄弟笑道:“這荷包上的絳珠草不太適合我,還是弟弟收下吧。”

說罷他將荷包塞至質兒手心。

質兒正準備丟掉,平康立即伸手將他的手一握,肅然而意味深長道:“女孩子能花三天三夜繡一個荷包,實屬不易,弟弟可不要辜負了二公主一番美意。”

裴思藍失落的澄眸,泛起一絲期望,她瞬也不瞬地凝視著質兒,希望他能將荷包收下。

質兒淡掃了身邊的女子,冰冷的心陡然一怔,將荷包揣入自己的衣懷道:“既然哥哥這麼說,那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下。”說罷,他從麵前兩個人中間擠了過去。

裴思藍望著質兒高大的背影,臉上露出大寫的失落。

平康無能為力,隻能安慰:“二公主不必在意,我弟弟一時間還不適應女孩子送禮物,所以他做的不好的地方,喜歡你能包含。”

裴思藍眸光還放在門外,漫不經心道:“沒事,質兒哥哥能收下我繡的荷包,我已經很開心了。平康哥哥,我先回宮了。”

“等等,二公子禁足了三天,好不容易出來一天,怎麼可以就這麼失落而歸呢。”平康勸道。

“質兒哥哥態度那麼冷淡,我還留在此處作甚?”裴思藍收回眸光,幽怨地垂著臉,雙手絞弄著衣角,我見猶憐。

平康不忍,憐惜地拉著她的手,朝隔壁的屋子走去。

隔壁屋內,質兒正捏著美麗的荷包,坐在床榻邊,凝視。他明明手很冰冷,但這荷包像是會發熱一樣,暖得他的手也漸漸變熱,真是奇怪。

片刻,他聽見腳步聲傳來,立刻揣起荷包,將身軀往床上一趟,吊兒郎當地翹起二郎腿,搖晃著。

吱呀,門輕輕而開。

平康的聲音傳進屋來:“二公主你看,我弟弟其實什麼也沒做,就在床上躺著。”

裴思藍想進去又不敢進去,站在門邊支支吾吾。

“二公主不必拘謹。”平康拉著她的手走至床邊,望著床上閉著眼睛假睡的人,道:“質兒,娘說了我們要好好招待二公主,你怎麼可以一個人在此呼呼大睡?”

質兒表情無奈地將眼睛打開,瞟了他們一眼,看到平康的手握著裴思藍的手腕,便冷嘲熱諷起來:“有你這個好哥哥招待二公主,還要我做什麼?”

平康把手鬆開,將裴思藍朝床邊輕輕一推:“我還有事要忙,招待二公主的事,就交給你了。”說罷,他快步離去,砰然關門。

“你!”質兒慍怒,但門已經緊閉。

此刻屋內隻剩下他和裴思藍二人。

裴思藍臉上不情願,但內心卻是高興的。她緩緩坐在床邊,忍著笑容,故作平淡道:“質兒哥哥,我的荷包好看嗎?”

質兒一愣,連忙將身軀轉向另一邊,冷冷道:“一點也不好看!女孩子怎麼會繡出這麼難看的絳珠草!”

裴思藍一聽,急的眼淚欲落。但是她還是包容地將心中委屈忍了下來,強顏歡笑道:“你覺得這個不好看,下一次我再給你繡一個!”

“不必!我怕拿著丟人現眼!”

“你……”裴思藍心碎一地,再也忍不住眼眶的洪水,簌簌落淚起來:“我知道你還怨我。三年前在陰山妖洞,是我不小心使得你被妖怪抓走,所以你一直記恨在心!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看著你被妖怪抓走的那一刻,心裏有多麼難受。後來,我整日失眠,食不下咽,半個月之後瘦得骨瘦如柴,要不是大家給我很多關愛,我想我永遠也走不出陰影!”

她越說,眼淚越多。

質兒卻像是睡著了一樣,一動不動,完全對她的悲傷置之不理。

裴思藍心痛地咬著牙,轉身朝門外跑去。

忽然,一隻手將她一拉。

她一個趔趄,倒在床上。

哦不,是倒在了質兒的懷裏。

裴思藍瞪著眼驚訝,趴在他寬大溫暖的胸膛,心情又喜又怒:“你幹什麼?既然你覺得我活該,你就不應該拉我,而是讓我走!”

話音剛落,又一隻手搭在她的後背上。

質兒抱著她,腦海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好像自己的雙臂已經不是自己的,而是她的。

裴思藍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男子的溫度,道德理智讓她掙紮欲起,但後背的雙手就將鋼鐵一樣圈著她,使她不得動彈。

好吧,她妥協。就這麼享受一會兒,應該不會違反倫常吧。裴思藍竊竊暗喜。

兩人就這麼安靜的,保持著擁抱的姿勢躺在床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砰砰而響。

傅幽藍聲音溫柔地傳來:“二公主,中午就在此一起用膳吧?”

裴思藍立刻從床上站起,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一邊走至門邊開門,一邊慌張地回複:“好的,傅阿姨。”

“不知二公主今日想吃什麼菜肴?”傅幽藍道。

“我跟你一起去廚屋看看!”說著,裴思藍牽著傅幽藍的手,快速逃離案發現場,拋下質兒一人躺在床上,癡癡發呆。

質兒望著天花板,想起剛才那一幕,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被淚水沾濕的衣服,喃喃道:“難道她說的是真的?”

為什麼父親什麼也沒和他說過?

難道父親是假的?

“不!父親絕對不是假的,他那麼疼愛我,傳授我上層魔力,告訴我做魔的道理。他一定是天下最好的父親!”質兒自言自語。但是他的雙手像不受控製般,從懷中摸出繡了絳珠草的荷包,放在鼻子上,深深嗅了嗅。那荷包的香氣,就像一股溫柔軟綿的暖流,灌入他的胸腔,靈神魂飄飄欲仙。

這種被某種暖物填充的感覺,他從未有過,所以心情有些慌張。

“難道我被二公主感染了某種疾病?”質兒悶悶不樂地扔開荷包,然後又戀戀不舍地拿了回來,重新放在鼻子上,沉醉道:“算了,我這麼強壯,區區女子傳染來的疾病,還不至於毀我肌理。”

於是,他魔怔了一般,抱著荷包一聞就是一上午。

到了中午用膳之時,仙殿大堂中央擺放著一張十八人座的大桌子,旁邊未滿了所有住在仙殿裏的男男女女。

裴思藍地位尊貴,自然是坐在東麵中央。她緋紅著臉,不好意思地偷瞄著傅幽藍。

傅幽藍笑嗬嗬:“二公主難道我臉上有髒東西,所以你老是看我?”

“不不,傅阿姨臉上什麼也沒有,很美很幹淨。”

“這話我愛聽!但是你為什麼老是看我呢?”傅幽藍刨根問底。

“我隻是覺得你身邊好像少了一個人。”裴思藍雙手偷偷絞著衣角,害羞道。

傅幽藍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平康道:“你平康哥哥在此,怎麼會少人呢?”

“但是質兒哥哥不在。”裴思藍嬌羞而語。

傅幽藍哈哈一笑:“哈哈,質兒他啊,他這不是來了嗎!”說罷,她伸指朝裴思藍身後一指。

裴思藍望去,質兒睡眼朦朧地走了過來。

她凝望著他。

他慵懶的目光也望著她。

四目一對,瞬間擦出電光火花。

但是心思成熟的質兒卻十分淡然,表情波瀾不興地走至母親身邊,歉疚道:“娘,對不起,我剛才睡著了,所以來遲了。”

“快坐吧。”平康讓出自己的位置,自己則往後挪了挪。

片刻後的寒暄後。

妙芳婷高舉酒杯,對著二公主道:“今日沾二公主的光,讓我們這群閑散的人終於坐在一起聚了聚!來,我先敬二公主一杯,祝你越來越漂亮,找個好人家!”

“哈哈,時間真快,在瓊島遇見二公主時,她還是個小不點,現在都已經到了要嫁人的年紀了!”嬌二娘舉杯爽朗而笑。

坐在妙芳婷身旁的十一王爺也不幹少語:“我的好侄女,你看中了哪家公子,給叔叔說,我給你把關把關!”

“不必……不必……”裴思藍被他們的熱情,駭的有些膽怯。

妙芳婷眼尖心睿,一眼就看出裴思藍的小心思,訕笑道:“你說不必,是不是心中已經有傾慕的男子了?是誰?快告訴阿姨,讓我們先高興高興!”

裴思藍更加羞澀,整顆頭都要埋入衣襟裏。

傅幽藍不想二公主為難,於是望著滿足桌菜,拿起筷子毫不客氣道:“好了,我們大家開始吃飯吧,你看二公主餓的頭都支不起來了!”說罷,她夾起一塊雞肉遞至二公主碗裏。

裴思藍感激地望著她,高興道:“是啊,大家吃飯吧。”

公主發了話,大家這才開始其樂融融地舉箸夾食起來。

到了下午,質兒的態度已經不再想早上那麼鋒利。

雖然他態度冷冰,話語極少,但卻允許裴思藍像鳥兒一樣圍繞在他身旁,東一語西一語。

所以這一天下來,裴思藍過的十分滿足。在離開仙殿的那一刻,她都依依不舍地伸長脖子,望著裏麵高大身影,想入非非。

都說情竇初開的女子最嬌羞美麗,想必說的就是此刻的裴思藍。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七十四章冷酷威脅

漆黑如墨的夢中。

“兒子,上聖之血呢?”

“爹!”

“你再不把上聖之血取回來,你就再也見不到爹了。”

“孩兒一定盡快!”

寥寥數語,質兒原本溫暖的心,再一次冰凍僵硬起來。他緩緩睜開眼睛,望著漆黑的天花板,想起父親仁慈的臉龐,情不自禁地眼角滑淚,喃喃道:“爹,孩兒一定不會讓你再在魔界受委屈。”

說罷,他伸手將臉上的淚水狠狠一抹,掀開被子飛身下床,來至平康的臥室,不敲門,直接穿門而過。

他眸光銳利,凝望著黑夜中熟睡在床上的平康,伸手將被子一掀。

一股涼氣侵襲在平康身上,他立刻從床上坐起,望著黑暗中閃爍的一雙戾光冷眸,大怒:“質兒,你做什麼?”

質兒雙手環胸一抱:“起來,給我去取上聖之血!”

“我不去!”平康立刻回絕。

“很好,你不去,那我就去弄死我們的娘!”質兒嘴角勾起一絲邪戾,轉身化作一道風,欲穿縫而去。

平康立刻也化成一道風,將質兒一攔,緊緊地拉著他的手在漆黑的屋內,懇求:“弟弟我求你,別傷害娘。你要我做什麼,我都做。”

“哼!早知如此,剛才何必倔強?給你三天時間,三日後的此時,你若送不來一碗上聖之血,我就要你這個孝子飲自己親娘的血!”說罷,質兒化風而去。

平康像受到閃電霹靂地打擊一般,踉蹌後退幾步,到坐在床榻上,望著黑暗,眼角氤出淚霧。

弟弟怎麼會變成這樣?

老天爺,你也太殘忍了!

天下的最悲慘的事,莫過於親子仇恨自己的母親與兄弟!

平康胸口難受,但是一想起質兒剛才那麼威脅的話,他隻好收拾起痛苦,穿起束發,推門而出。

門外更深露重的涼氣,像寒刀一樣刮在平康的臉上。他大腦一片空白,雙眸空洞如幽潭,雙腳不自覺地朝聶滄海的小苑走去。

小苑內,燭火微亮,聶滄海肩上搭著輕薄的貂絨披風坐在窗前,挑燈夜讀。

他聽見黑暗中傳來沙沙的腳步聲,於是移眸朝窗外看了看。

隻見平康欣長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平康懷揣著不安,走的很慢,所以過了很久,他才出現在窗台昏暗的燈火前。

“這麼晚,怎麼沒睡覺?”聶滄海一邊翻著書頁,一邊淡然道。

平康帶著死氣沉沉的氣息,輕輕推門而入,走至書桌前,不自然地咧嘴一笑:“我睡不著,所以來聶叔叔這裏借幾本書看。”

聶滄海漫不經心道:“昨日宮中侍奴又送了一些新書過來,就在那邊書架上,你自己去拿,隨便拿幾本都可以。”

“謝謝。”平康側身緩緩朝書架走去。

他望著高大的書架,忽然回過神來。我怎麼忽然來到這裏了?難道我真是要殺聶叔叔嗎?

他腦袋隱隱作痛,渾渾噩噩。

片刻後,平康又想起質兒那句拿娘做威脅的話,自己臉色一沉,眸光又空洞幽遠起來。

是的,我得取聶叔叔的血。想著想著,平康手中多了一把雪亮的匕首。

他凝望著聶滄海玉冠優雅的背影,毫不猶豫地揚起胳膊,將倒映著自己陰戾之麵的匕首,朝聶滄海欣長的背脊狠狠刺去。

忽然,一張海藍色的衣袖在聶滄海背後快速一拂,匕首瞬間消失不見。

但是聶滄海本人紋絲未動!

平康驚訝,臉上漸漸浮出恐懼的表情。

太快了!他連聶滄海劫刀抽刀的動作都沒看到,匕首就鬼魅一般消失不見。

平康雙手緊緊捏著拳,牙齒顫抖著。

靜默了許久,聶滄海卻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轉過臉來微笑道:“康兒,你的書拿好了嗎?”

平康一愣,雙膝跪在地上,哀哭起來:“聶叔叔對不起,我一時心急,所以才做出這種有違人道的事!”

聶滄海連忙移凳而起,將平康從地上攙扶起來:“康兒,你怎麼了?臉色如此難看?”

“聶叔叔你不用幫我隱瞞事實了,剛才我在你背後,手中的匕首忽然消失,我知道是您劫的刀!”平康痛苦地自責。

“嗬嗬,誰沒有一時糊塗的時候,你一定是受了什麼所迫,才做出如此不經腦子的事。”聶滄海淡笑著,神情之間沒有半絲責備。

“聶叔叔,我……”平康猶豫著,欲將事情和盤托出,但又怕質兒莽撞行事。他凝望著聶滄海,眸中充滿了悲戚。

聶滄海拉著他的手,走至書架旁,從一疊書卷中輕撚出一本薄薄的書卷,遞給平康,道:“書能驅趕你心中的浮躁與邪戾,你讀完這本《浮屠經卷》一定會有新的感悟。”

平康接過《浮屠經卷》,懇求:“聶叔叔,我不想回去,能在此與你一同閱書嗎。”

“當然可以。”說罷,聶滄海重新回到書桌前,對著淡黃的殘燈,平靜地捧起書。

安靜的書房內,除了燭火燃燒的悉碎火焰聲,就是翻書的輕顫聲。

平康憂傷地打開《浮屠經卷》,一頁翻過一頁,卻一個字也記不住,因為腦海裏已經裝滿了質兒威脅的畫麵。

那些畫麵就像地獄裏爬出來的淒厲紅鬼,各個麵目猙獰地盤旋在他腦子裏,將他的靈魂圈禁在一個狹小不透氣的空間裏,讓他一點一點的窒息。

窒息到了極致,身體就會掙紮。

平康忽然從凳子上坐起,望著眼前淡定如水的上聖,痛苦道:“聶叔叔,我一刻也不想隱瞞了,我要將所有的事情告知於你!”

聶滄海早有所料,盯著書上俊秀的體質,微笑:“說吧,叔叔聽著。”

“是這樣的……”

平康將質兒這些天對他的異常行為和言談,全部一五一十地吐露了出來。

沒想到傾吐心聲,是這麼的暢快。

雖然此刻平康心中少了很多壓力,但依舊惴惴不安。

聶滄海表情波瀾不興,微微動了動淨白細長的尾指,施法讓旁邊茶水桌上的水壺飛至自己手中:“你若是早說,剛才就不會行那多餘的事。叔叔現在就給你,質兒想要的東西。但是聰明的你應該繼續保守這個秘密,不要告訴你娘。”

平康眼眶含淚:“謝謝叔叔。”

然後聶滄海將壺蓋一開晃了晃,裏麵冷涼的茶水瞬間化霧蒸騰揮發的一幹二淨。然後他將另一隻手掌心懸於壺口上一寸左右,隻見一道猩紅的血線從他掌心淌出,不偏不倚地流入壺口。

平康望著那猩紅的顏色,心中充滿了感動。

片刻,壺肚盛滿,壺口漸現血紅之色。遂之,聶滄海手一收,蓋好壺蓋,將溫熱且沉甸甸的茶壺遞給平康:“這麼多應該夠了。”

平康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壺,感動地不知如何言語。

“你先將它交給質兒,然後發生什麼,一定要及時來告知我,免得你娘擔心受怕!”聶滄海囑咐著。

平康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

平康不動聲色地坐在質兒的房內,等待他蘇醒。

過了許久,床上之人終於輾轉一翻,睜開睡眼惺忪的冷眸,望著桌子幽幽道:“哥哥,怎麼如此早?”

“你要的東西我已經帶來。”平康臉色黑沉。

質兒將眸光往他身旁桌上一瞟,隻見上麵有兩個款式一樣的茶壺。立刻閃身立至桌前,聳著鼻子深深一嗅,像吸食了大麻一樣陶醉:“好香的血味兒。”

然後,質兒準確地拿起盛有仙血的茶壺,輕輕一晃,點頭滿意道:“很好,很新鮮!”

說罷,他身子一縮化作一團黑霧,帶著茶壺朝門外飄去。

“你要去哪裏?”平康追問。

“當然回家!”

黑霧在門邊縫隙前一閃,消失不見。

過了許久,質兒傳音而來:“謝謝了,我的好哥哥!”

平康立刻推門追出,卻連質兒半寸衣片都看不見,倒是看見母親朝自己走來。

“康兒,你弟弟呢?”傅幽藍一邊走來,一邊伸著頭朝屋內望著。

平康心下暗忖,不好,質兒已走,娘發現肯定傷心。於是他編了個謊,瞞道:“娘,質兒一大早找二公主了!”

“這樣。這小子什麼時候和二公主那麼好了?”傅幽藍走至平康身前,笑了笑。

平原搖頭:“我也不清楚。”

“好了,那娘先走了。”傅幽藍拍了拍平康的肩頭,轉身離去。

目送走母親,平康立刻朝聶滄海所居住的小苑奔去。他心慌意亂,馬不停蹄,殊不知自己母親一直悄悄地跟在身後。

“聶叔叔,質兒拿著茶壺走了。”平康焦急道。

聶滄海放下手中書,緩緩站起:“不急,你先回屋耐心等候,叔叔去去就來!”

他化作一陣淡淡的清風,朝窗外飛去。

而躲在一旁陰暗角落裏的傅幽藍,也跟著化作一陣淡淡的紫風,朝天空追去。她不敢靠的太近,所以一直和聶滄海保持著十分遙遠的距離。

這幾天,傅幽藍早已察覺平康的不對勁,所以這一次她一定要探出個究竟。

看看這兩孩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七十五章護父心切

被聶滄海施了追蹤粉的茶壺,無論帶到哪裏,都會留下一抹味道特殊的淡淡香氣。所以他不費吹之力就追上了質兒幻化成的一團黑霧。為了不打草驚蛇,他遠遠地跟在他身後,悄無聲息。

黑霧團穿過山清水秀的凡界,來至空氣混沌,視野昏暗的魔界,然後滑翔在離太陽最遠的,陰暗之隅。

那裏光線極少,可以算得上半黑之地。

凡是有過曆世經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裏應屬魔界的荒地。

黑霧團在昏黑的荒地裏盤旋了一圈後,一頭紮入地上一個老鼠洞裏。

那老鼠洞是一個地下甬道,穿過甬道,陰冷潮濕的地洞,就是質兒生活了三年的家。

“父親,你身體還好嗎?”黑霧團變回人形,奔至地洞的角落。

角落有一張泥床,上麵高隆著一張破爛不堪的肮髒被褥中,緩緩伸出一隻幹枯掉皮的黝黑之手。

“兩樣東西都帶來了嗎?”爛被褥中傳來一隻陰沉混沌的聲音。

質兒跪在泥床前,連忙掏出懷裏的兩樣物件:“父親,都帶來了!這是上聖之血,你快喝吧!”說著,他將茶壺遞給黑手。

黑手將茶壺接住,茶蓋自動飛開,汩汩猩紅美味的鮮血像溪流一樣,飛出壺口,飛入被褥褶皺裏的小洞。

小洞後一張鮮紅的嘴,在飲盡仙血之後,勾起一抹滿意的笑。

“很好,比一碗血還要多,看來我明日就可以走出這個暗無天日的洞,重見光明了!哈哈哈!”混沌的聲音充斥著一絲興奮。

“太好了父親!等你好了,再教孩兒練那強大的魔功!”質兒高興著。

“那是自然,爹不僅要把你訓練成魔界精英,還要讓你的魔君叔叔器重你。這樣一來我們才不至於到處被那些喪心病狂的妖魔欺負!”說著說著,被褥忽然打開,隱藏在裏麵的阿什羅,人高馬大地站立在床上,眸光向兩束熊熊烈火,渾身充滿了力量。

上聖之血使得他元氣巨大的恢複,所以他再也不用像殘疾狗奴一樣躺在床上,苟延殘喘。

他此刻立在床上,緩緩將眸光俯視著泥床邊的英俊少年:“兒子,將那狗皇帝的行軍圖給我。”

質兒像虔誠的信徒,雙手奉上。

阿什羅輕輕撚起,用發亮的雙眼看了看:“很好,你且在此洞等爹,爹這就去將此圖交給魔君大人。”說罷,他輕聲一躍,龐大的身軀朝甬道飛去。

甬道忽然傳來一陣清風。

清風雖柔,但仙骨鋼韌。不費吹灰之力,阿什羅就被打下的甬道。

“啊!”阿什羅摔地慘叫。

質兒連忙上前攙扶,關切道:“爹,你怎樣?”

“臭小子,爹讓你去凡間一趟,你竟然帶來仙人害你爹!”阿什羅抓著質兒的手,憤怒道。

質兒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很快,聶滄海溫柔優雅的聲音讓他明白了一切。

“質兒,他不是你爹,他是你仇人!”聶滄海道。

質兒將阿什羅扶起護著:“你這個仙人好卑鄙,竟然跟蹤我!”

“我若不跟蹤你來此一探究竟,你恐怕永遠都蒙在鼓裏!”聶滄海道。

“我不信,你們都是騙子,我是父親的孩兒,我要和父親在一起。”質兒怒聲大吼。

狡黠的阿什羅立刻就明白了聶滄海的意思,於是拉著質兒慈祥道:“好孩子,爹不會讓這狡詐的水官大帝傷害你的,你快到我身後來。”

“不,父親你剛複原,就讓孩兒來保護你!”說罷,質兒手中變出一把雪亮的劍,朝地麵大神削去。

聶滄海輕悠一飄,躲過。

長劍在黑暗無光的洞內又閃了幾下,卻皆削空無果。

“兒子,他天界上聖,我們打不過他,我們還是逃吧!”阿什羅拉著質兒的手,趁空欲逃。

忽然,湧道內刮來一陣淒厲的冷風。

傅幽藍的聲音勃然大怒地響起:“惡魔,你想將我的孩子帶到哪裏去!”說罷,她一掌狠狠地朝阿什羅拍去。

“啊!”慘叫的聲音竟然是質兒!

質兒替阿什羅擋下了這一掌。

傅幽藍悔恨地追了過去:“質兒,你沒事吧!”

“你走開!”阿什羅將傅幽藍一推,借機謾罵:“你個毒婦,哪有母親對自己孩子下如此狠手的,你們分明都是騙子!”

阿什羅扶著質兒,後退至泥床上坐著。

“孩子,爹給你療傷!”阿什羅將充滿微薄魔力的手,在質兒胸膛撫了撫。

傅幽藍看得淚流滿麵,欲過去關心質兒,卻被聶滄海橫手攔住。

“且慢,阿什羅給在他療傷,若是打斷,兩者皆傷。”聶滄海勸道。

沒想到阿什羅真的會替質兒療傷。傅幽藍看得心情五味陳雜,酸楚淒苦。

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竟然認賊作父。

而魔頭,竟然幫自己孩子療傷。

這場景任何一個母親看了,都會心如刀絞。

傅幽藍捂著嘴,顫抖著肩膀,像風中柳絮般搖搖欲墜。

聶滄海連忙將她攬在懷中,安慰道:“你什麼都不要想,隻要質兒能傷勢愈合,恢複健康既可。”

“哼!我與兒子在一起的時候,就算自己被野狼妖撕咬,也不會讓他受半分委屈。沒想到你這個自稱為娘的人,上來就給孩子一掌,真不知道你是哪門子的娘!”阿什羅冷嘲熱諷。

傅幽藍聽的更加難受自責。

若不是聶滄海在身邊依靠,她早就萬念俱灰。

片刻後,質兒胸膛的疼痛漸漸緩解,傷勢亦愈合如初。他挺起胸膛跳下泥床,移形至傅幽藍跟前,狂傲地怒罵:“你們兩個大騙子,你們快走,不然我請魔君叔叔來懲治你們!”

“不,質兒你是我的孩子,要走,你得跟我們一起走!”傅幽藍上前一步,拉著質兒。

質兒將手狠心一甩:“賤女人,別碰我!”

傅幽藍一愣,兩道怒火在眼中騰騰升起,她怒不可揭地望著阿什羅,大呼:“你還我質兒!”說罷,她雙手握拳,如疾風般飛身繞過擋在跟前的質兒,來至阿冥羅跟前,將全身的怒火朝他打去。

阿冥羅遲鈍一躲,與拍來的怒掌擦肩而過。

傅幽藍就像發了狂的母豹子,在窄小的洞內與阿什羅交大起來。

很明顯元氣剛剛恢複的阿什羅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被她打的連連退讓,逼至牆角。

質兒擔憂父親遇害,於是插足進去,欲與傅幽藍交打起來。

幸好聶滄海上去及時拉出質兒,不讓一場兒子打母親的逆道好戲就會在此上演。

聶滄海一隻手抓著質兒兩隻手,讓他掙紮不得。

質兒看著自己父親被打趴在地上,連忙哭著大呼:“住手,狠毒的女人,你不能殺我父親。”

傅幽藍打紅了眼,一邊繼續追打著阿什羅,一邊轉來厲眸望著質兒,厲聲道:“我今日不把這個惡魔打死,誓不為你娘!”說罷,她更加加大力度地朝阿什羅打去。

阿什羅被她打的像受傷的野狗連連嗷叫。

質兒聽著心如刀絞,於是雙手握拳,火冒三丈:“你再不住手,我就當場自斃!”

什麼?

不孝子!

傅幽藍立刻停手,滿含幽怨地望著自己的孩子。

阿什羅趁機一掌朝她拍去,將她拍在地上。

聶滄海緊張地立刻鬆手,飛至傅幽藍跟前,將她扶起。

趁空,質兒立刻跑至阿什羅身邊扶著,關切道:“爹,你傷的重不重?”

“好兒子,有你護著爹,爹就算受再大的痛苦也不覺得苦。”阿什羅慈祥地望著他。

傅幽藍望著這一雙偽父子,心中怒火更旺,厲斥道:“質兒你好糊塗!娘養你十幾載,竟然不敵你和魔頭短短三年光陰!”

聶滄海亦望著他們父子,搖頭長歎:“質兒如今你已長大成人,應該有自己的主見,誰善誰惡應當能自我分辨。”

“哼!我當然分辨的出,這世界上除了父親,都是陰險狡猾之輩!”質兒堅信不疑。

傅幽藍含淚淒苦:“真不知這惡魔給你灌輸了什麼邪惡思想,你竟然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聽,你們不必多言蠱惑。要麼放我們走,要麼將我們一起治死!”質兒緊緊拉著阿什羅的手,誓死要與他同聲同死。

仁慈寬厚的聶滄海實在看不下去,在黑暗中將手一揮,打出一道燦爛的金光,不偏不倚地朝阿什羅照去。

阿什羅是魔,受到仙光地普照,自己渾身難受之極。他痛苦的扭動著筋骨,用力甩開質兒的手,將他推開。自己則目光哀怨地望著孩子,充滿不舍。

“兒子,爹要走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說著,阿什羅聲淚聚下,仿佛真是在與親子做著最後的生離死別。

質兒連忙跪在地上,哭著磕頭懇求:“求大仙,讓我們父子一條活路吧!”

聶滄海內心堅定,神色淡然,全然當做未聽見。

質兒隻好將身一扭,投至燦爛的金光中,與阿什羅緊緊依偎在一起,享受最後的父子情緣。

傅幽藍看著自己孩子在仙光下表情痛苦,於心不忍地飛身將金光一攔,悉數擋在自己身上。

灼燙的金光將她燙的臉色蒼白。

聶滄海立刻收手,搖了搖頭,無奈歎息。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七十六章籌備軍糧

“算了,你們走吧。”傅幽藍心力交瘁,輕捂著額頭。

“既然你我母子緣分已斷,我也無力強求。你帶著你的父親,走吧。”傅幽藍輕輕揮著手。她實在是不忍心傷害自己的孩子。

既然質兒已經與阿什羅形成了不能割舍的整體,那麼她就將他們都放了,一個也不殺。

質兒抱著自己父親,感動地望著眼前這位憔悴的女子,鄭重地道了一聲:“謝謝。”

很快他們化作一團黑霧,消失在冷濕的地洞裏。

剩下聶滄海凝望著身邊女子,憂傷地悲歎道:“你做了一個很好的選擇,但是這樣對於你來說,太殘忍。”

傅幽藍頭痛欲裂,捂著頭淚水潸然:“不殘忍,隻要質兒能高興,我也就高興了。與其弄死阿什羅,將質兒禁錮在自己身邊,還不如全當他長大了出去曆練人世了。隻要我知道他還活著,這就足夠了。”傅幽藍道。

這是一個母親所能做的最後讓步。

因為隻有這樣,質兒才不會恨她。

“也罷,待時間長了,質兒某天想起你,也不至於滿是咒罵。”聶滄海長歎。

“是的,或許哪天,他想起我的好,說不定會回來看看我這個母親。”傅幽藍心中充斥著一絲期望。但很快她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悲傷,如柳枝般身軀一軟,埋頭靠在聶滄海的懷裏大哭起來。

“我真是世界上最無能的女人。魔界從我手中被阿冥羅奪走,就連自己的孩子如今也被別人奪走。我本應再無顏麵苟活於世,但卻因心中還有牽絆,所以一直堅強的挺到現在。我對不起夜離天,對不起玄蓉……”

積壓在她弱小纖軀裏的泱泱憂愁,像洪水一樣潰堤而來。

傅幽藍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反正這裏黑暗不透風,所以她就抓著聶滄海的衣襟,瘋狂的大哭起來。

一直到聶滄海的胸前衣衫全部沾濕眼淚,她才漸漸歇聲,帶著頭疼沉入昏睡。

二人回至仙殿,已經是第二天。

平康坐在屋內忐忑不安,看到院內有聶滄海的身影走來,於是迫不及待地迎上去,發現母親昏睡在他懷裏,便咽回心中所有的問題,隨他一起走進屋內。

入了屋,門輕輕關合。

待安置好傅幽藍,平康才小聲詢問道:“聶叔叔,質兒呢?”

聶滄海一臉愁容,什麼也沒說,搖了搖頭,將自己修長的手指在平康眉心一指,那在魔界地洞裏發生的所有事情,就像走馬燈一樣在平康的腦海裏運轉了起來。

片刻後,平康轉眸望著床上昏睡的母親,含著淚輕輕一喚:“娘……”

你放了質兒,豈不是痛苦了自己?

平康拭了拭眼角的淚,又望向聶滄海:“聶叔叔,質兒是不是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不一定,你們有緣一定會重聚。”聶滄海悵然一歎:“不要想那麼多,好好照顧你娘。待她醒了,可以帶她上我那裏去。”說罷,他轉身離去。

聶滄海回到苑內未多久,國師妙芳婷的倩影姍然走來,告知:“早上陛下來旨,要住在仙殿裏的重臣們在巳時之前到達永壽宮,商議軍機大事。剛才我來此尋找,未見你在屋內,於是就去小藍住所尋找,發現她也不在屋裏,難道你們大早上就相約出去了一趟?”

“是的,昨日我們出去遊山玩水十分盡興,故而現在才歸。”聶滄海收起眼中的憂傷,淡淡回答。

妙芳婷不敢細問,水眸一轉,和氣道:“既然你們都回來了,那我們就快些進宮去吧。”

聶滄海眸光一沉:“小藍昨日跋山涉水太過操勞,所以一回來就睡下,我們還是不要打擾她。”

“也好,等會議完,我們再將流程告知與她既可。”

說罷,妙芳婷與聶滄海水袖一揮,身影消失在仙殿,瞬間來至鱗次櫛比的巍峨皇宮內,永壽宮。

宮堂大廳已經站著二男一女,分別是陛下大祭司歌月,他們望著空氣中漸漸顯現的妙芳婷與聶滄海,神情充滿急切。

大祭司走至聶滄海身邊詢問道:“怎麼就你一人跟著妙芳婷來了,傅姑娘呢?”

“她太累,在屋內休息,有我在此既可。”聶滄海淡然一笑。

皇帝卻露出不悅之聲:“你們剛才去了哪裏?小藍為何如此疲累?”

“啟稟陛下,昨日我與小藍一同……”聶滄海的話隻說了一半。

因為妙芳婷訕笑著打斷:“好了,時間已經不早了,會議快開始吧。小藍不來就算了,反正她在與不在決策最後都是由陛下決定。所以陛下,我們不要為了一點小事,影響了今天的心情。”

如此一說,裴馳隻好打消刨根問底的意思,轉而將深邃銳利的雙眸望著身旁的案台上,指著一張行軍布陣圖道:“如今中原大陸東南往北大部分區域已經收複並淨化,而如今寡人雖然回至故土疆國,但西部大片地區異邦國土還遭受著妖魔的肆虐。寡人心係天下子民,不忍就是止步享受安逸,所以前些日子草擬了這張行軍圖,欲整裝待發一段時間後,領鹿國眾使與萬千將士,繼續往西收複失地,還大陸一個幹淨澄明的世界!”

“陛下厚德載物!仁慈齊天!”大祭司稱讚著。

其他人亦是心中充滿欽佩,沒想到凡間大地上區區一個小國皇帝,竟然胸懷天下,以芸芸眾人之樂為樂!

聶滄海凝視著行軍圖,想起質兒盜走的那張圖,就是這張,於是心中掂量了一番後,提議道:“陛下,我認為這張軍事圖有所不妥。”

裴馳蹙眉而凝:“有何不妥?”

他大大方方,願意接受任何不滿的意見。

聶滄海是怕這張圖的內容被質兒送至魔君阿冥羅手中,所以為了以防萬一,修改行軍圖,繪製新的,方能確保士兵的安全。於是他將手指在繪製圖的鹿國區域道:“妖魔聰慧敏銳,我們走這種管道,隻會引起附近妖魔注意,與其將軍隊暴露在青天白日下接受妖魔的窺視,還不如另辟蹊徑,選擇一條艱難讓人意想不到的路,來作為掩護。比如,都城北邊有一處小山林,雖然饒了遠路,但對於妖魔來說,算是出其不意的一招。”

言罷,眾人對著圖紙沉思片刻後,大祭司終於打破沉寂讚許:“聶公子所言極是,雖然山路崎嶇難走,但是這樣不會引起附近妖魔注意。這樣不僅保證了軍隊的安全,我們還能給妖魔一個奇襲。”

“唔!寡人也覺甚妥,但這樣消耗時辰,原先擬定的糧草也得擴加。”裴馳點頭同意。

“陛下糧草這方麵不用顧慮,現在如今山間野果豐盛,我明日與聶公子一起入山采摘果子,將那些能夠暫擱的米麵之食放至後期食用,這樣一來就可以延長軍糧享用的時間。”妙芳婷提議。

“可是,都城地小山少,能有多少野果?”裴馳擔憂。

“陛下無須擔憂,都城山丘有多少算多少,更何況我與聶公子可以去往遠處其他國界疆土尋找果實。”

“可以,你們超凡之軀,千裏之路猶如咫尺,明日你們就動身去收羅天下果實。”

“且慢,聶公子七尺男兒之身,跟著國師入山采果子,未免有些太過小題大做。仙殿有那麼多閑著的女人仙子,讓她們去做更為妥當!”大祭司快語插了一句。

“都是些婦孺,萬一路上遇著危險怎麼辦?”妙芳婷反駁。

“你們去那些收複淨化過的地帶,能遇到什麼危險?”

“以防萬一啊,若半路殺出一個大妖魔,將我們全部吃了,看陛下怎麼治你的罪!”妙芳婷噘嘴不服。

“你不是還有十一王爺這個貼身保鏢嗎,讓他保護你們,甚是妥當!”

妙芳婷還欲反駁。

皇帝臉色一沉,命令:“就按國師說的做!”

“陛下!”妙芳婷還想解釋,但是皇帝卻拿著行軍圖認真凝視,她悶悶不樂地隻好選擇閉嘴。

過了許久皇帝臉色豁然開朗,將眸一抬望著聶滄海,道:“聶公子剛才一席建議真是讓寡人茅塞頓開,寡人今晚重新擬定一份行軍圖,然後明日上午派人送去仙殿給你參謀。”

聶滄海恭敬地微微一笑:“陛下,未免弄出上次平康入獄的鬧劇,還是我明日親自永壽宮,與陛下一同商討。”

“甚好,聶公子細膩謹慎的性格,寡人需要向你學習。”

“哪裏,陛下仁慈厚愛之心,是我等萬不及。”

說罷一番恭維的話後,皇帝拿著行軍圖,緩緩離開。

剩下的三人,一齊移身來至仙殿。

到了仙殿的後院,妙芳婷與兩位君子告別。

大祭司與聶滄海肩並肩地走在兩邊姹紫嫣紅的長廊裏,八卦好奇起來:“聶公子,昨日你就與傅姑娘一同消失,你們究竟去哪處世外桃源,弄的一夜未歸?”

聶滄海眉梢輕掛三條黑線,沒想到平日一本正經的大祭司也有好奇心重的時候。他淡淡一笑,掩飾著心裏的悲傷,悠然道:“我們並非你想像中那麼閑散無聊,而是隨便尋了一處山清水秀之地,感受天地自然的純潔靈氣。”

“……”上聖大神的浪漫方式,還真是別具一格,超脫想象。大祭司苦笑。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七十七章父子情深

翌日,國師妙芳婷將住在仙殿裏的所有女眷,全部叫至大廳,分配巡山摘果子的任務。

傅幽藍神情淡然地帶著平康桃季歌月傅雪瀾嬌二娘蓮花仙子七人整齊地站在通透明亮的大殿內,專心聽妙芳婷講解著摘果子注意事項。

妙芳婷一邊解釋鹿國各地的大小山脈與地形,一邊疑惑,好像少一個人。於是她瀲灩的冽眸將麵前眾人一掃,忍不住道:“質兒呢?”

傅幽藍眼波微顫,幾乎要掩飾不住心裏的悲傷。

“我弟弟身體不適,在屋內休息!”平康立刻搪塞著。

“是的,他身體不適。”傅幽藍有氣無力地重複,故意強調。

“那好,就我們現在就出發!”妙芳婷道。

眾人正欲移步行身,忽聽一陣奇怪的幹嘔之聲傳來。

“嘔!”

“還有誰身體不適?”妙芳婷凝望著她們。

“嬌二娘!”歌月一邊扶著嬌二娘,一邊回答。

妙芳婷走過去關切:“嬌二娘,你怎麼了?”

嬌二娘臉色略顯蒼白,神色迷茫地搖頭:“我也不知,今日早上醒來便覺頭暈目眩惡心幹嘔,身子乏力的很,怕是要來月事。”

“以前你的月事反應未如此嚴重,我替你號脈診斷看看,說不定你是晚上受寒著涼所製。”妙芳婷邊說邊執起嬌二娘的手脖把脈起來。

片刻後,妙芳婷凝重的表情露出笑容,喜悅道:“你有喜了!”

“有喜?”嬌二娘一愣,這幸福的號角來的也太突然了。

其他人聽了立刻圍上前來,道賀。

“恭喜啊!真是天賜麟兒!”

“嘻嘻,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嬌二娘滿臉幸福伸手撫摸著自己的小腹。

“既然你懷了身孕,日後就在屋內好生休息,不要再做一些動作劇烈的事情。”說罷,妙芳婷從自己鬢角摘下一根頭發,輕輕一吹。

那頭發落地瞬間幻化成一個黃衣簡服的雙髻丫鬟,畢恭畢敬地站在嬌二娘跟前,安靜不語。

“仙殿侍奴有限,此幻化而成的丫鬟贈給你。”妙芳婷道。

“我身子骨強壯,不需要丫鬟,你快將她變回去!”嬌二娘婉拒。

“誒!這你就不懂了,凡間女子懷孕生子金貴的很,不能操勞以及拿重物,既然有這個條件,你何不興而用之?”歌月好言相勸著。

站在一旁的桃季亦點了點頭:“歌月妹妹說的極是,國師一番好意你就手下吧。”

嬌二娘望著自己小腹,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現在胎兒小你不覺得,等再過兩三個月肚子挺起來,你就會知道什麼叫吃不消。”妙芳婷道。

“好吧,謝謝妙姐。”

隨後嬌二娘領著新變的黃衣小丫鬟,回至房內。

臨走時,歌月還不忘打趣:“待會兒我們多給你摘一些酸果來!”

“嗬嗬,好了。我們言歸正傳。既然少了一個人,我們就得多做一些。”妙芳婷道。

傅雪瀾激靈地轉眸發言道:“不如讓江白來頂替嬌二娘的位置。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

“可以。”妙芳婷應允。

歌月眸光凝聚在門旁,噗呲一笑:“你看那姓江的小子,老早就躲在門邊,等著機會呢!”

如此一說,江白不好意思撓著頭從門邊走了出來:“我閑著沒事,不放心你們,所以過來看看。”

“哼!你不是不放心我們,而是不放心你的仙子吧!”歌月訕笑。

“好了,現在人數和剛才的差不多,我們出發吧!”妙芳婷說罷,然後瞟了一眼一直站在旁邊沉默寡言的傅幽藍,關心道:“小藍,你可有身體不適?”

平康知母心情抑鬱,立刻接話回答道:“妙阿姨不用擔心,娘很好!”“那就好,我們走!”

八人一齊朝仙殿外如雀飛去。

在采摘山果的路上,傅幽藍與平康一隊,她臉色深沉肅然,沒有半絲喜悅之色,憂心忡忡地思念著質兒。

平康十分懂事,站在雲上安慰道:“娘,你全當出來散散心,摘果子的事就交給我。”

傅幽藍慘淡一笑,點頭。

不知道質兒如今怎麼樣了,跟著阿什羅他會受苦嗎?

但想起阿什羅維護質兒的舉動,一點也不比她這個做娘的差。難道上蒼憐惜質兒沒有父親,所以用這種弄人的方式,讓他感受父愛?

傅幽藍滿腹都是質兒,根本無心摘果子。所以她跟著平康,他飛至那座山頭,她就跟至那座山頭,完全不操心采摘之事。

母愛的思念,就像一縷縷長長的絲線,隨著風飄至混沌的魔界。

興許是思念太過強烈,所以身在渾噩世界的質兒,腦海裏忽然閃過傅幽藍微笑的慈祥臉龐。

她真的是我娘?質兒一邊暗思,一邊跟著阿什羅行走在崎嶇的荒坡上。

過了許久,質兒打破煩悶的沉靜道:“父親,那行軍圖既然已經交至魔君叔叔手裏,我們為何不再魔宮外等候消失,而是要來此荒無人煙的小山坡?”

“兒子,這你就不懂了。魔君出了名的冷酷無情,他豈會因為一張行軍圖而立刻將我提攜?他還要靜觀其變一段時間,才會判斷我是否真能為其所用。所以我們趁此空擋,必須加強我的實力。如今爹受過重創,身體已經大不如前,隻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我們來此小山坡,就是為了訓練你的魔功更上一層境界。”阿什羅邊走邊答,未回頭。

“謝謝父親對孩兒的栽培!”質兒望著父親蕭瑟的背影,感激著。

“臭小子,我是你爹,不用跟我說謝謝。上了山坡頂,你隻需要專心修煉,爹就知足了!”阿什羅抬頭望著眼前蜿蜒崎嶇黃泥坡道,心中充滿了蒼涼。

雖說他與阿冥羅互為兄弟,但也隻是有名無實。

兄弟這層關係,早已被漫長的時間長河衝刷一淨。縱使他心中還講昔日情分,但魔君早已冷酷無情。

漸漸地,父子二人登上坡頂。

阿什羅俯望著滿目蒼夷的魔界荒境,從胸腔內歎出一口渾濁的悲涼之氣:“想我地獄之子阿什羅,雖然風光不及魔君,但也算得上是六界長壽先輩。沒想到自己一生輝煌竟然被區區一個女妖精給坑害成如此狼狽模樣!真是造化弄人!”

質兒感受著父親身上傳來的悲涼,忍不住好奇:“父親,那個害你的女妖精是誰?”

“唉,傷心往事莫再提。我雖然身心受創,但那女妖精已死,也算是她的報應!好了,兒子你快盤膝做好,爹教你練法!”阿什羅催促道。

質兒聽話,乖乖盤膝坐下。

阿什羅慈祥地望眼前這個懂事的孩子,將自己寬厚的大掌輕輕放在質兒的頭上。

隻見手掌與頭頂之間飄出邈邈黑煙,如霧墨一般傾斜而下,將質兒整個身軀籠罩在黑霧裏。

質兒閉著雙眼,用心感受著頭頂傳來的刺骨寒冰之意,然後自己虛無的思想幻境出現一個小黑人。

那黑人就是他的靈魂。

黑色的靈魂感受著阿什羅傳授而來的法功魔力,在質兒腦海的思想廣場裏時而打坐沉思,時而起身用手在空中畫著魔訣,一邊領悟魔力要領,一邊揮臂練習。

父子二人都十分投入,渾然不覺天上昏暗的光彩,隨著時間的流逝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多少次。

就算中間有狂風暴雨瓢潑而下,他們亦是雷打不動,像兩個相依的石頭,經久不動地立在小山坡上,風雨無改。

數日後,魔功精進強化終於完成。

阿什羅魁梧的身軀終於動了動,他覆滿風沙的手從質兒頭上取下,身體虛力地捂胸輕咳起來:“咳!咳!咳!兒子睜眼吧,爹已經將體內八成魔力渡化給你,你隻需要休息數日,消化消化,就可以享受新的魔力,運施自如。”

質兒仿佛脫胎換骨般,渾身充滿強大的力量。他睜開眼睛,連忙將虛弱的阿什羅攙扶助:“父親,你不是幫孩兒修煉嗎,怎麼將自己的魔力注入孩兒的體內了?”

“若單靠你自己修煉,千百年也才進步那麼一丁點,所以父親用自己體內的魔力助你飛躍。現在你的魔力已經達到三千年修為,算得上是魔界的小精英。日後父親還要會幫你提升更多魔力。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說罷,阿什羅又頻頻咳了一陣。

質兒輕拍著他的背,感恩道:“父親,孩兒無以為報,一定對你不離不棄。”

“好了,這種廢話別總說。快走吧。”阿什羅催促道。

於是,質兒帶著他化作一團黑霧飛箭一般穿過混沌的魔界上空,歸至陰暗潮濕的地洞內。

如今質兒魔力飛漲兩千多年,故而再也不用像老鼠一樣縮在地洞內不敢出來。他為了讓阿什羅盡快恢複元氣,於是趁他睡著,悄悄跑出甬道,去魔界山河風光好的地方刨草藥與妖果,然後搗成泥漿,喂給父親喝。

沒有事的時候,他就坐在洞內打坐調息魔力,等天黑才出來透氣,然後躺在冰冷的地洞旁,雙手交叉放在頭下枕著,望著漆黑夜幕裏若隱若現的星星,一看就是一夜。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七十八章桃季不舍

幾日的忙忙碌碌,傅幽藍心情終於有所好轉。

她已經能完全收斂起心中的悲傷,用寬大愉悅地心情麵對他人。

看到母親自我調節地如此快,平康甚感欣慰。

但是停頓下來的日子,心中的憂愁還是會像突突的泉眼一樣,汩汩往外冒著憂傷的潮濕。

仙殿內已經很多人開始懷疑質兒的去向,若不是看在這些日子采摘山果忙碌的不可開交,他們早就圍著傅幽藍詢問。

今日,大家終於可以不用離開仙殿,都紛紛呆在自己的房內歇息。

最記掛質兒的人當數桃季。

她端著一盤剛燒好的甘茶,來至傅幽藍房外,輕叩門後,微笑著走來進去。

“夫人,這些日子十分忙碌,我都一直未踏足質兒的臥室。剛才我敲門一番,發現屋內空無一人,質兒究竟去了哪裏?”桃季十分擔憂。

傅幽藍坐在小木凳上,上半身倚臥在軒窗旁,眸光愜意地望著碧空飄雲,漫不經心道:“質兒去了一個他想去的地方。”

“原來他出去遊玩了,看來真是我多心了。”桃季將茶水擱下,輕輕斟了一杯熱茶,遞給窗邊紫衣。

傅幽藍接過茶,未喝,而是繼續遙望著天上的雲,淡淡道:“他不是去遊山玩水,而是去了一個他覺得安全可靠的人身邊。”

“什麼?”桃季一時半會兒未聽懂。

傅幽藍手中茶水微微一晃,濺出水花落在手上,她心下一驚,不好,差點就想實情說了出來。

於是她一口飲盡熱茶,強顏歡笑道:“沒什麼,質兒就是去遊山玩水了!過一陣他玩累了自然會回來,你不必擔心。”

又過了兩日,思子之情由濃轉淡。

傅幽藍本想平平淡淡度日,奈何命運偏起風沙。

二公主來至仙殿,直奔質兒的房間,發現裏空空無人於是跑去詢問平康。

平康與母親口徑一直,亦是拿質兒出去遊玩搪塞了過去。

但是日子一長,二公主來的越來越勤。仙殿其他人也開始懷疑,質兒的去向。

這些人裏麵,最為不安的自然是二公主與桃季。

桃季對傅幽藍深信不疑,所以一直不敢懷疑,就算懷疑她也收斂起來,按壓在心裏。

但二公主不同,她年輕躁動,多日不見傾慕的男子就寢食難安,做夢都是他在外遇害,五馬分屍的場景。

所以二公主終於按耐不住性子,繃著一張水靈美麗的臉,來至仙殿,向傅幽藍聲討:“傅阿姨,質兒究竟去了哪裏?他要出去遊玩,也不能十天半個月不回來呀!”

傅幽藍依舊和顏悅色:“回稟二公主,你不必擔心質兒,他年歲不小,又是魔者之軀,不會輕易就讓自己深陷危險之境。”

二公主不聽,相思之心急切,腦海裝滿了胡思亂想。

“傅阿姨,你怎麼能這麼放縱質兒,就算他在外麵久不回來,你也應該擔憂才是。你不是會法術嗎,快用法術探一探質兒的去向!”二公主懇求著。

傅幽藍微微搖頭:“二公主多慮,他有他的自由,我身為母親也不能隨意施法偷窺他的行蹤。”

二公主眉一蹙,眸光一厲,大怒不悅:“你分明就是不顧他的人生安全!真是一個狠心的娘!”

傅幽藍不介意她的無禮,心平氣和地拉著她的手,正欲安慰,門外卻走來妙芳婷的身影。

“小藍,我也一直納悶質兒的去向。今天既然二公主如此渴望知道他的下落,那就由我來施法看看他的去向!”妙芳婷說罷,修長的食指在自己麵前的空氣裏畫了一圈。

那個圈瞬間變成一塊鏡子,呈現出質兒在混沌昏黃中飛奔的身影。

“咦,他這是在哪裏?”妙芳婷托著下巴疑惑。

傅幽藍聰眸一轉,順水推舟道:“你們看,我都說質兒在外麵遊玩,他現在也許在一處沙漠地帶和風沙追逐嬉戲著。”

二公主走來看了看,好奇道:“原來這就是沙漠風貌,看到他人很安全我就放心了。”

她們都被忽悠的深信不疑。

唯獨站在後麵的桃季陰惻著臉,一直默然不語。

因為她對鏡子中的環境十分熟悉。而且她也察覺出,傅幽藍是在欺騙她們。

至於為什麼要欺騙,隻有等她們走了,再仔細盤問。

於是,她眸光直勾勾地盯著在鏡子中飛奔的質兒,安安靜靜不說一句話。

傅幽藍知道瞞不過桃季,待送走二公主後,她主動牽著桃季來至自己臥室,關上房門,將質兒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聽完一切,桃季眼前一黑,筋骨一軟倒坐在椅子上,半天才緩過神來。

“質兒,好糊塗!竟然認賊作父!”

已經痛哭流涕過的傅幽藍此刻已經思想開看,心如止水。她安慰地勸道椅子上麵色蒼白的桃季:“質兒已經長大成人,他有自己的思想,就算他放棄我們選擇阿什羅,隻要他過的開心,心裏舒服就好。”

“夫人,你也糊塗!你為何不將實情告知質兒,讓他看清阿什羅這個魔頭的真麵目?”桃季咬牙切齒。

“質兒回來那些天,我們已經用行動告知於他,可是他就是對魔頭深信不疑,並且願意與魔頭一同共赴死亡。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超越了平常,可以說是一對血緣親密的父子!我若將他生拉硬拽回來,他隻是越發仇恨我們,思念阿什羅。”傅幽藍娓娓解釋。

“可是,就將質兒一人丟在冷酷黑暗的魔界,我實在於心不忍。”桃季聲淚俱下,她一時間接受不了這中情況。

倒是傅幽藍已經看得十分灑脫:“質兒本就是魔界中人,他會很快適應魔界,並好好照顧自己的。”

“不行!我要將他帶回來團聚!”桃季執著,閃身消失在椅子上。

她用最快的速度朝魔界飛去。

剛才鏡子裏呈現的畫麵,她十分熟悉,所以來至魔界,很快將尋到了質兒的身影。

此刻質兒正在風沙漫天的雙峰駱駝崗上,冒著肆虐的黃沙,尋找著一種能夠恢複元氣的草藥——沙石花。

沙石花的形狀像石頭裏蹦出來的一朵黃色纖瓣小雛菊,食用時味道先甘苦後清甜,是一種用來恢複元氣的好藥材。

所以,為了父親,質兒冒著被其他妖魔獵殺的風險,獨自一人來至雙峰駱駝崗上,忍受銳利風沙灌入衣袖褲腳的疼痛,四處尋找著。

他臉皮與雙手被幹燥地強風刮的慘白起皮。

尋了很久,質兒終於在橫飛呼嘯的風沙中看到一點淡黃。他高興地邁大矯健的雙腿,駿馬一般飛奔過去。

忽然,風沙中伸來一隻纖柔的手,將他狠狠一拉,拽出雙峰駱駝崗上橫飛的黃沙。

“質兒,我不管你是否還記得我,但是為了不讓你親娘失望,我必須要將你帶走!”桃季的聲音溫柔,卻帶著不可抗拒的態度。

質兒拚命摔著胳膊,掙紮。

但是桃季魔力修為比他高,所以他除非摔斷胳膊,否則永遠掙脫不了。

“你這死女人,別耽誤我辦事,快放開我!”質兒怒吼著。

桃季當做沒聽見,繼續道:“你親娘要是知道你認賊做父,一定傷心欲絕!”

“她知道!是她同意我跟隨父親,你不在鹿國仙殿伺候你的小主人,你竟然跑到這裏多管閑事!”質兒氣的臉色發白。

“我說的是你死去的親娘!她泉下若是知道你認仇人為父,必定做鬼也會爬上陽界打醒你這個不孝子!”

“等等,你胡言亂語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質兒實在是受不了,用力摔著胳膊。

於是桃季停歇下腳步,鬆開雙手,施法從袖中變出一條捆魔繩將質兒捆在自己身旁。

“好孩子,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跟你說實話。你真正的母親玄蓉早在你未滿三歲時就被阿冥羅殘忍殺害,後來傅幽藍夫人可憐我們,將你納為她自己的孩子,視如己出。雖然她不是你真正的母親,但是含辛茹苦養育你十幾載,也算是你母親。如今糊塗地認仇人的弟弟做父親,簡直就是孽子不孝!”桃季一口氣將憋悶在心中的痛苦全部說了出來。

質兒腦海一懵,臉色迷茫地望著她:“你說什麼?”

“我說你不孝!”桃季再一次厲聲道。

於是質兒開始搜刮腦海裏的記憶,除了父親阿什羅對他的好,對他的微笑,再也沒有其他人。

“你這個騙子!你比姓傅的女人還要惡毒,編出這麼一個煽情的故事,來蒙騙我,要我跟你回去,妄想!”說罷,質兒將蘊藏在體力的全部魔力集中在胸膛。

現在他少說也有三千年功力,隻要卯足勁施法,一定能掙脫捆魔繩!

於是乎,他胸膛的黑色氣息越集越強大黢黑,很快他的胸腔撐起如鼓,將捆魔繩一根一根的繃斷!

“嗬!”隨著質兒一聲震天列地的大嗬,捆魔繩斷成粉渣。

桃季眼瞪如銅鈴,驚恐地望著他道:“你身上的魔力從何而來?”

質兒雙眼充滿黑霧,邪戾一笑:“你已經不需要知道,因為你徹底惹怒了我,你馬上就要命喪黃泉!”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七十九章看清事實

一雙漆黑的熊熊焰火,在質兒雙手上滾滾燃燒著。

他再也受不了這幫人像蒼蠅一樣的無理取鬧,所以他們來一個他就要是殺一個。

桃季雖然修為強大過質兒,但是在氣場上她已經開始害怕,於是連連後退:“質兒,不要糊塗!”

“我一點也不糊塗!”說罷,質兒充滿力量的雙臂一震,打出兩道黑色火焰朝桃季噴去:“父親傳渡給我的法力,正好可以拿你來練一練!”

桃季左右閃身而躲,卻都是與火焰擦邊而過。

她不忍還擊,一直閃躲著。

質兒越戰越來勁,加快黑焰的拋擊速度,像流星雨般朝桃季無情揮去。

桃季躲的了一個,卻躲不了一片。黑焰像會追蹤的鬼魅,打在她的頸肩胸膛後背等許多地方。

最後她不堪重擊,在撕心裂肺地呼叫中,如落葉般朝冰冷的大地墜去。

然而戰紅了眼的質兒仍不覺得盡興,繼續狂拋著手中的黑色火焰,欲將桃季砸個灰飛煙滅。

但平地忽然卷起一陣海藍色的風,攜帶著清冽優雅的香味兒朝質兒飛來。

隨之一陣巨高的排浪,平地而起,轟隆隆地朝質兒拍打過去。

那排浪中伸出一雙修長的手,將摔在地上口角溢血的桃季溫柔抱起。

“聶公子……”桃季輕輕呻吟一聲,遂昏迷過去。

而質兒已經被強大撼然的排浪拍的七葷八素,癱倒在地上眼冒金星。他雙手上的黑色火焰,逐漸熄滅。於是他恢複正常的姿態,像一個溺水的孩子,在浪花裏上下翻滾。

聶滄海淩空而站,對著來回拍打的排浪輕身一呼:“收。”

高漲排浪立刻消失無形。

剩下質兒像溺水的孩子,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意識模糊。

聶滄海不忍,揮袖輕輕一撫,對質兒灑下一片上清真氣。質兒很快就恢複神智,從地上坐起,擦了擦嘴角,望著天上尊容優雅的大神,不屑道:“快帶你的人走,否則待會我改變心意,臉你也一起殺!”

聶滄海始終保持平和的微笑:“看來你父親對你還不錯,竟然將自己的功力渡化了一部分給你。”

“哼!我父親本就十分疼愛於我,是你們胡攪蠻纏,非要拆散我和我父親!”質兒撇過頭,不再看對方一眼。

“嗬嗬,對不起。你桃姨也是擔心你被惡魔帶壞,所以才會一時心急跑來尋你。既然你娘已經說過放你們父子,我也就不會再為難你,你要的沙石花,給你。”說罷,聶滄海將掌心攤開,一朵淡化可愛的沙石花緩緩朝地麵飛去。

質兒接住沙石花,心中升起一絲感激,但是礙於麵子,他簡短了到了一聲謝謝後,飛身離去

聶滄海望著他倔強的背影,輕輕搖頭:“不愧是小藍帶出來的孩子,母子性格那麼相似。”

然後他又望了一眼懷中昏迷的桃季,輕輕吐了一口上清真氣在她臉上後,她蒼白的臉色瞬間恢複紅潤,嘴角的血跡也淡淡消失。

少頃,桃季傷勢愈合,漸漸蘇醒。

她看到自己倚靠在聶滄海溫暖寬大的懷裏,立刻羞澀地跳下他的懷抱,垂頭臉紅道:“謝聶公子救命之恩。”

聶滄海微微頷首,並不打算帶她回去。而是先騰雲快速飄出魔界領域,隨之放慢雲飛之速在幹淨而澄澈的天空下,悠然地與桃季閑談起來。

“剛才質兒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想必你也應該明白了小藍的心情。”聶滄海不鹹不淡,心平氣和。

桃季想起質兒充滿怨恨的淒厲雙眸,忍不住眼眶紅潤:“是的,能看出來,質兒有多麼反感我們。”

“所以你也不必再多做糾結,因為現如今質兒跟著傅幽藍,他隻會心生仇恨,沒有快樂。”聶滄海道。

桃季怔怔地凝望著他,沉默了許久,才豁然開朗:“聶公子說的對,我做錯了,我不該莽撞,應該多加思考才對。”

“你能想通,我感到欣慰。我一開始也想不通,母親為何忍得下心將孩子交托給仇人,但是細思一想,孩子隻要快樂,那仇人又不會傷害他,他在哪裏都無所謂。”聶滄海微笑著。

原來他如此了解她的心情,桃季自愧不如地垂下頭。

片刻後,飛雲加快速度,來至鹿國上空。

桃季站在聶滄海身後道了一聲謝後,閃身消失在飛雲上,如一縷青煙直接出現在傅幽藍的臥室。

“你終於回來了。”傅幽藍微笑著迎接。

桃季垂頭抱歉:“夫人,你說得對。我太過魯莽不理智。”

“既然你已經想通,那就替我保守這個秘密,我不想質兒將來的人生遭人口舌是非。”傅幽藍拉著她的手,懇求。

“夫人,且放心,我會守口如瓶。剛才經過聶公子一番勸導,我才知道自己是有多麼幼稚自私。”桃季深深自責,她知道傅幽藍比任何個人都難受,所以目露憐惜地緊緊拉著她的手。給她傳遞溫暖的信任,讓她不再孤獨彷徨。

於是兩隻纖軟的手緊緊相握,在充滿晶瑩的汗漬中,緩緩融為了一體。

這是一種十分舒服而又充實的感覺,就好像兩杯互相交換過茶葉的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依賴共存,沒有芥蒂。

良久,桃季忍不住詢問道:“日後二公主再來詢問,那我們該如何回答?”

“你剛才不在,我就已經深思熟慮了一翻。若是再有人詢問起,就說質兒被滄海送至仙山靈觀,隨世外得道仙人,潛心修行去了。”傅幽藍回答。

桃季目露欽佩:“還是夫人懂得如何周旋人事。但是你這個想法,聶公子知道嗎?”

傅幽藍淡然一笑:“他還不知道,但我馬上就要說予他知,他若覺得此方式不妥,我也隻能另作打算。”說罷,她微微鬆開手。

桃季亦不約而同地鬆開手,彼此心領神會地相視一笑。

“好了,你先休息冷靜冷靜,我要去滄海那裏道一聲謝。”說罷,傅幽藍消失在屋內。

她優雅香然的紫衣,淡淡地出現在捧書而閱的聶滄海身邊。

聶滄海早有所料,表情淡淡:“你來的正是時候,我有些事情要個你說。”

傅幽藍紅唇一勾:“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剛才桃季把事情經過都告知於我,我在此替她謝謝你這個大恩人!”說罷,她彎腰抱拳深深作揖。

聶滄海搖了搖頭:“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傅幽藍連忙立起身軀,蹙眉疑惑。

“是關於阿什羅的。”聶滄海不急不慢。

傅幽藍卻心如火燎:“阿什羅怎麼了?是不是傷害了質兒?”

“不。對於他是否傷害質兒這一點,你這個做母親的可以放一萬個心,因為阿什羅會比更疼愛他!”聶滄海道。

“我沒聽錯?”傅幽藍用尾指掏了掏耳朵,凝神納悶:“三年前在陰山,阿什羅吃了質兒,我以為我們母子今生無緣再見。但是沒想到芳婷婚禮那天質兒竟然又回來了。不管他帶著什麼目的回來,但我都很感激阿什羅放質兒。後來在魔界荒地的地洞內,看到阿什羅保護質兒的態度,我就覺得冥冥之中,他與質兒有著千絲萬縷的牽連。”

“你很聰明!不僅沒有被怒火衝昏頭腦,而且還感覺出他們之間的淵源。”

“他們有什麼淵源?我隻是憑女人的第六感,覺得質兒跟著阿什羅不會受委屈……”傅幽藍哀聲一歎。

聶滄海放下手中書卷,右手食指輕輕一擺,旁邊的凳子乖乖移至傅幽藍雙腿邊。

“先座。”他溫柔含笑。

“你要長篇大論?”傅幽藍一邊挑眉,一邊挽裙坐下。

片刻後,聶滄海凝視著對方,認真道:“你已經恢複前世記憶,可還記得玄蓉的過去?”

傅幽藍困惑而愣,不太明白這之間的牽連。

“一千八百年前,你乃天界月神,應該在天界聽聞過有關西王母妹妹之事。”聶滄海提醒著。

傅幽藍豁然開朗,右手將膝蓋一拍:“這個我知道。雖然天界很少有人會提及有關西王母的事情,但是一旦有人牽頭引線提起,就會不自覺地引人想要探究下去。我記得,那是天界某一次蟠桃盛宴,我帶著妹妹歌月同花神以及一眾植物花草之仙坐在一起。莫看她們平日循規蹈矩,斂言慎行,圍聚在一起時,卻是嬉笑無態瘋言瘋語,什麼都敢竊竊私語。”

“我坐在一旁,聽著她們小聲閑談,才知道西王母原來有一個犯了天規的妹妹。妹妹私戀凡人,並與凡人產下一個孩兒,後來西王母雷霆大怒,為了顧及六界之母的顏麵,將親妹妹禁足,最後妹妹私逃,西王母隻好派天兵火燒凡人一家,後來怎麼樣我就不得而知,因為眾說紛紜,編造的太過離譜,所以我就沒有再繼續聽下去。”

“難道,真有這一回事?”傅幽藍眸光驚訝。

聶滄海微微點頭:“如果神魔大戰中途,你未被西王母流放九幽玄界,你就會知道更多關於玄蓉的事情。”

“哦?”傅幽藍神情浮起濃厚的興趣。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八十章玄蓉之愛

神魔大戰尾聲,雖然是以《六界和平條約》作為終結。

但在此之前,神魔兩軍在滔滔天河打過一場空前絕後的激烈戰役,天帝為了讓妖魔知道天界的威力,派出八成天兵神獸,佇立在天河之畔,將不自量力的妖魔狠狠追打,一直打到魔界地帶,讓他們哭爹喊娘,紛紛跪地求饒才肯收手。

當時以玄蓉為首,新魔君夜離天為輔所帶領的萬千妖魔,真正領教了天界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後,不得不低頭求和。

在淩霄殿簽訂條約時,玄蓉麵對著西王母曾說過一句話。

她說,姐姐當初你不那麼狠心,這場神魔之戰永遠也不會爆發。如今成王敗寇,我來此與爾等簽訂和平之約,隻是權宜之計,並不代表我真心臣服與你。我與之間的恩怨,依然永遠也化不開。

但西王母態度淡然,早已視這不守規矩地姊妹為陌路,所以她什麼也沒說,隻是淡淡地看著玄蓉,就像在看一塊石頭那樣,態度平常。

那個時候縱仙才知道,這帶領下三界妖魔胡作非為的女子,竟然是十萬年前的仙子。

於是乎,玄蓉與西王母的淵源,在淩霄殿上瞬間傳開。

說到這,聶滄海還隻是講了一部分。

傅幽藍早已等不急要聽重點:“快說阿什羅和玄蓉之間的故事。”

“阿什羅的事情,還是我剛才帶桃季回來後才知道的。”

“快說。”傅幽藍搖晃著聶滄海的手臂。

聶滄海淡然地從手中變出一塊蒼藍色的破布:“你看。”

“這是什麼?”

“這是質兒身上掉下來的汗巾。”聶滄海一邊回答,一邊將破布攤開。

隻見破布的一角繡著一個字,因為長期揉搓的關係,那繡字已經線頭開裂,看上去不像一個完整的字。

傅幽藍擠眉辨認:“麼?”

“非也,這是玄字。”聶滄海道。

“你又怎麼知道這是玄字?”

聶滄海將蒼藍色汗巾往傅幽藍手上一搭,她手臂輕輕一麻,然後酥麻的感覺通過血脈神經,傳至她的雙眼,於是萬千個場景畫麵出現在眼前。

這些畫麵都是關於一個男人的。

這男人就是玄蓉的愛人。

他的坎坷人生,悲歡離合統統飛閃在傅幽藍眼前。

過了許久,畫麵在暗黑中漸漸消失。

傅幽藍拍案而起:“原來玄蓉的丈夫就是阿什羅!”

“是的,我也是通過施法追溯這塊汗巾的過去,才明白阿什羅為什麼對質兒那麼好。原來他早就他的父親。”聶滄海道。

傅幽藍重新坐下,凝望著手上的蒼藍色汗巾道:“這是十萬年前,玄蓉繡給自己丈夫的……”她臉上滑過一絲難受的悲傷。

真是造化,弄人。

西王母也並非想象中那麼殘忍,她並沒有真的弄死那個男人,而是將他關押在暗無天日的地獄之底,惡化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淒厲之靈。

而玄蓉卻帶著仇恨,與自己親姐姐反目十幾萬年,一直到死,她都以為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早已死亡。

這就是宿命,還是誤會?

細思恐極。

傅幽藍悲憫地留下一顆眼淚,感歎:“質兒也算是和親人團聚了。”

“是的,所以日後你不用再那麼擔心,因為阿什羅也會傾盡全力去保護他。”

“但是阿什羅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嗎?”傅幽藍仍舊擔憂。

“知道。”

是的。

阿什羅已經知道。

三年前在陰山,他將質兒吞進腹中,引起消化不良,吐出質兒的元神時,從元神炙熱的溫度裏感受到,這孩子與自己有一種從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為了究其為何不能下咽的原因,於是施法追溯質兒的過去,才發現他真正母親是玄蓉!

這個他已經遺忘了十幾萬年的女人,竟然以幻象的形式從新出現在他眼前!

雖然他也曾深刻的愛過她,但是時光的無情,已經將他充滿愛情的心,打磨成一顆黑色而堅硬的石頭。

所以,當他看想起玄蓉的那一刹那,心是沒有半分感情的,但腦海卻經久不忘。

沒想到她將他們的孩子,一直以寄宿他人軀體的形式,留存到了現在。

當時,阿什羅凝望著手中小小的元神,心情激動又複雜,充滿了對玄蓉的感激。於是,他忍痛從自己的大腿間削下一塊血肉,給質兒化塑出一個身軀,並將他帶回魔界。

阿什羅為了讓質兒完全屬於自己,於是消除他之前的所有記憶,讓他完完全全,幹幹淨淨地屬於自己。

所以質兒才會將三年前的人和事物統統忘記,隻記得這三年來和父親依偎在一起的日日夜夜。

此時,魔界一處殘垣斷壁的破屋裏。

阿冥羅正坐在一塊木板邊,目光慈祥地凝望著正在酣睡的質兒。

他手中捧著孩子辛辛苦苦采摘回來的沙石花,低聲呢喃道:“謝謝。”然後將花放在口中,細嚼慢眼。

這不是普通的沙石花,而是帶著孝子赤誠之心的良藥,所以他咀嚼的特別慢,上牙與下牙摩擦了很久,才緩緩吞入腹中,然後享受著甘苦微甜從喉嚨滑過的充實感。

然後,他凝望著質兒英俊瀟灑的臉,眼前漸漸浮現十幾萬年前自己年輕才俊時的模樣。

“真是和那時的我,長的很像。”阿什羅以父親的口吻,溫柔地感歎著。

而這一段時間,魔界空氣悶熱,隨便走動都會使得身軀大汗淋漓。就連睡覺時,淌著額頭也會從毛發間淌出鬥大的汗水。

熟睡中的質兒,不知不覺間,額頭已經布滿一顆一顆晶瑩玉潤。

於是,阿什羅掏了掏懷中的汗巾,他忽然想起前幾日已經將它給了孩子,於是伸手去質兒懷中輕掏。

發現,也不在他懷裏。

然後,阿什羅又掏了掏,再次確認不在後,臉色一沉,靜靜地坐在那裏,思想著什麼。

過了很久,破屋外天色漸黑。

阿什羅轉頭望著門外灰蒙的天空,冗長一歎:“也好,他們知道了,也就不會再來打擾質兒。”

這樣一來,他們父子才會更加安心的在這魔界,謀生苟活。

數日後,鹿國開始進入冷秋後的久雨季節。

冷風淒雨,一直連續下了五六天,天空仍不見雲開日明。

大祭司觀天向得知,這場綿綿細雨一直要維持二十多天,所以收集山間野果的事情,暫時止歇。故而大家都各自呆在房內,感受著久下不歇之雨的別樣風情。

屋內潮濕悶熱,傅幽藍坐在四四方方的木凳上,以舒服的方式,依靠著門梁,一邊側耳傾聽著細雨敲到屋瓦的纏綿之音,一邊手撚銀針對著深藍色柔綿方布飛針走線。

這已經是她所繡的第三張方帕,同樣顏色的布料,同樣形狀的花紋,三張一模一樣。

但她還繼續毫無二致地繡著。

不一會兒,桃季端來剛煮製的新茶,從欣長的過道裏,款款走來。

“夫人,這張汗巾又是為誰所繡?”

傅幽藍腦子閃過蒼藍色破舊的汗巾,神情悵然地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閑著無事先繡著。”

其實,她想送給質兒,可是似乎又沒有什麼理由可以再去魔界。

所以隻能將滿腔的思子之情,寄托在一針一線上。

同樣的,桃季心中也記掛著質兒,所以她斟倒茶水時,連水滿溢出杯子都未察覺。

屋內一片寂靜,門外風雨喧囂。

過了許久,站在桌前的桃季猛然轉身:“夫人,那阿什羅真的能保護質兒嗎?”

傅幽藍漫不經心地點頭:“放心,他做的不會比我們差。”

但是下一秒,她就愣了。因為阿什羅元氣大不如前,他如何保護質兒?

傅幽藍立刻站起身來,連膝蓋上的針線籃跌落都來不及撿,就是拋下手中的方布,朝門外跑去。

桃季不解,快步走至門邊,一邊拾起地上的淩亂,一邊呼喊:“夫人,你去哪裏?”

傅幽藍邊跑邊回道:“你幫我把東西收拾了,我去滄海那裏很快就來。”

此間,隔壁房的平康抱著書探出頭,慌張地望向母親的房間,關心道:“桃姨,出什麼事了?”

“沒事,你繼續讀書。”桃季回應。

隨後,傅幽藍從氣喘籲籲的來至聶滄海的小苑。

“什麼事把你急的,連把傘都不打就跑過來了?”聶滄海對著書,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身邊的紫衣。

傅幽藍劉海和臉雨滴輕垂,匆匆道:“我記得你曾說過阿什羅被擊傷後,需要五百年才能恢複,這是真的嗎?”

“是的。就目前幾次交手,可能五百年也不夠他恢複如初。”聶滄海淡然。

傅幽藍卻已經按耐不住,雙手往書桌上一撐,凝視對方:“豈不是他保護不了質兒,反而還需質兒保護他?”

這一點聶滄海早已想過,所以淡然道:“隻要他們在魔界安分守己,不胡作非為,一般小妖小魔是傷不了他們的。”

“但是阿什羅的野心是接近阿冥羅!他們不可能風平浪靜!”傅幽藍急地眼淚都快冒出。

就算質兒是阿什羅的親兒子,但是他能力有限,就算拚盡全力保護孩子,也是枉費!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八十一章再送仙血

忽然刮來一陣透骨涼心的風,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一瞬間,屋簷淅淅瀝瀝的雨滴變成霧白的雨簾。

傅幽藍心中的憂愁就像這漫天而泄的傾盆大雨,越下越愁。

“阿什羅為了盡快恢複元氣,讓質兒來此取神仙之血。那我的血可以助他恢複元氣嗎?”說罷,傅幽藍挽起右手的袖子,將雪白的手腕露出。

聶滄海望著眼前的雪白,神情微微羞澀:“你如今乃魔者之軀,對阿什羅來說就像一杯白開水,沒有任何效用。”

“難道隻能飲神仙之血?”

“當然不止是唯一,還有帝王之血,高修得道人之血等等賦予天界靈性之人的血,都有治愈傷痛,提高法力的作用。”

傅幽藍一聽,轉眸而思:“既然我的血不行,那什麼藥材可以呢?”

聶滄海沒有回答,而是忽然起身,走向旁邊的茶水桌背對著她,淡然道:“你不必白費心思了,因為普通的藥材對阿什羅起不了作用,而稀釋竿見的藥材又在凶險惡境,我是不會讓你去的,所以你隻需要老老實實地將這壺水,送至魔界既可。”

“什麼?”傅幽藍走過去,隻見聶滄海將桌上的茶壺遞給她。

傅幽藍伸手一接,一壺沉甸甸的茶壺落入她的手中,但感覺裏麵晃動的水不是清茶,而是很粘稠的物質。於是一股清幽淡雅的血腥之香飄入她的鼻腔內:“這是……”

血字,傅幽藍哽咽在喉嚨,未說出來。

聶滄海輕輕點頭:“是的,如你所想。我不想看到你焦頭爛額的模樣,所以你隻要將此壺血送給阿什羅,他一定會恢複不少元氣。這樣一來,他就可以保護質兒在魔界不受委屈。”

傅幽藍捧著沉甸甸的茶壺,感激地眼眶泛淚,神色凝重地道一聲,謝謝。

於是聶滄海將她輕輕一推:“快去吧,路上小心。”

傅幽藍有些不舍,回眸忘了幾次才飛身離開書房。

冰冷的雨滴捶打在傅幽藍的臉上,但是堅定的心卻依舊炙熱。她站在飛雲上,快速穿過鹿國都城的國界,然後加速飛出凡人大地,想一道淡紫的流星,來至混沌昏黃的魔界。

她首先去了之前質兒和阿什羅的生存地洞,轉悠了一圈後傅,發現他們已經不在哪裏,於是又在魔界上空飛了許久,終於在一處荒廢的破房子裏找到他們的身影。

此刻他們兩父子,皆因疲累昏沉地躺在一塊小木板上,相依而睡著。

傅幽藍輕輕地走至他們的身旁,將自己的外衣脫下,蓋在他們身上。然後再將重實的茶壺和一張折疊整齊的深藍色汗巾放在一塊破木頭上,才轉身離去。

走出破屋,傅幽藍含著眼淚,愣了愣,於是不舍地轉身,凝望了屋裏半晌,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在回去的途中,一個胡攪蠻纏的五顏六色花翎鸚鳥怪,飛至傅幽藍身旁拍了拍她的肩頭,招呼道:“你好麵熟啊!”

傅幽藍不理,加快飛速,那花翎鸚鵡就撲扇著翅膀奮力快加,追上。

“你別走,你快告訴我你是不是前一任魔君夜離天的夫人?”

“你你看錯了。”傅幽藍沉著臉搖頭。她不想與它糾纏,她要快些回答至鹿國。

但花翎鸚鵡就是窮追不舍:“我眼睛一直很銳利,絕不可能看錯,你一定是覺得自己沒有麵子,所以才矢口否認。”

傅幽藍白眼一翻:“你別總跟著我,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位!”

花翎鸚鵡黑瞳一縮,紅啄一咧:“我不可能不跟著你,因為我家大王說了,如果我纏不住你,回去就得被他活剝生吞!”說到後麵,鸚鵡聲音忽然淒厲起來。好像他什麼受到威脅的罪責,來源於傅幽藍這個掃把星。

傅幽藍神經一緊,凝眸細望著花翎鸚鵡:“你是誰?”

“我是誰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此刻要將你帶回去給大王看!”說罷,花翎鸚鵡交叉的翅膀猛地展開。

“咻!咻!咻!”三聲強勁的破風之聲,朝傅幽藍狠狠打來。

傅幽藍揚袖一卷,隻見三根銳利如刀的綠色羽毛飄然墜落。

“有兩下子!”花翎鸚鵡冷哼,不敢再小覷眼前這個柔弱的女人。

“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置我於死地?”傅幽藍憤怒,又疑惑。

“不是我要置你於死地,而是我們大王!”花翎鸚鵡麵容陡然一變,十分無辜地望著對方,仿佛自己什麼錯也沒有。

傅幽藍無語,轉身欲去。

花翎鸚鵡又賊臉賤巴兮兮地展翅蘭在傅幽藍跟前,訕笑道:“告知你,我家大王是誰也無妨。”

傅幽藍雙眼蒙霧,壓根就不把對方放在眼裏。

花翎鸚鵡也無所謂,自說自話道:“我家大王就是阿冥羅身邊的紅人,九頭玄蛇君!”

“哪又如何,放我走!”傅幽藍厲斥。

“別不識好歹,九頭玄蛇君雖然是近兩年才在魔界崛起的一隻新秀,但是他的魔力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既然你否認自己是前任魔君夫人,那麼我正好可以將你抓去,獻給大王做小妾。因為我看你的臉長的還挺標致。”說著,花翎鸚鵡眼神下流地動起手來,將傅幽藍的下巴輕輕一勾,勾的瘙癢難耐。

傅幽藍卻覺得惡心,捂著肚子幹嘔一陣後,嫌棄道:“蛇這種東西一個頭都夠惡心了,竟然有九個頭,真是惡心的無與倫比!”

“你!哼!女人生來口是心非,你這麼罵我家大王一定是心中十分喜愛又不敢直言。我懶得和你廢話,你要麼死,要麼跟我回去做大王的小妾!”花翎鸚鵡雙眸一厲,一雙巨大的翅膀扇出幾道長風,如繩子般朝傅幽藍絞纏而去。

傅幽藍被那卷著黃沙混沌的風捆綁在天空,怎麼扭鼓身軀掙紮,都掙脫不了。

花翎鸚鵡饒有興趣地望著她,冷嘲熱諷:“沒有前任魔君的愛護,你真是弱如軟雞。”

傅幽藍懶得和這種下三流角色多費唇舌,於是冷聲道:“你還有多少本是,盡管使出來!”

“嘖嘖,大言不慚,我隨後使出區區幾道殘風,就將你捆綁的麵紅耳赤,我哪裏還敢對你做什麼過分之事!”花翎鸚鵡怡然自得地訕笑。

傅幽藍眸光一厲,射出兩道勁光:“既然不出招,那隻好輪到我來!”

“你個軟雞能使出什麼招?無非都是一些花拳繡腿……”花翎鸚鵡話還未完,連忙將手在眼前一擋。

隻見一道強烈刺眼的幻彩流光,從傅幽藍手中冒出,射向花翎鸚鵡的臉上。

花翎鸚鵡用寬大臂膀一擋,卻什麼也擋不住。

因為刹那間,它翅膀上的羽毛被強光削的所剩無幾。

“什麼?”花翎鸚鵡吃驚地望著傅幽藍。

傅幽藍紅唇緊抿,臉上做出發力的表情,然後她手中的強光一揮,掙脫出風沙的困束。

一直到她飛遠,花翎鸚鵡才看清,那強光是一把神奇特殊的兵器所散發出來的光芒。

它羨慕地望著那隻欣長的兵器,神色癡醉,也希望自己能有這麼一把。但很快它肩負的任重將它壓醒,逼著它朝傅幽藍飛去。

“休想逃,就算你有神兵利器在手,我也不能放過你。”花翎鸚鵡猛追過去,但由於翅膀被削禿一塊,飛起來有些吃力。

追到一半,傅幽藍折身飛回,手握蝕日幻焰戟直指花翎鸚鵡的頭。

花翎鸚鵡立即刹車,這才不使自己的鼻子從戟尖破窟穿過。

“我並沒有逃,我隻是在觀察周圍地形,因為我一發招,必定橫掃千裏!”傅幽藍獰笑著,她也不是吃素的!

“好大的口氣,真是狗仗人勢,人仗神器!”說罷,花翎鸚鵡將翅膀往自己紅啄前一擱,吹出一聲嘹亮劃空的口哨聲。

瞬間引來附近潛伏著的群妖小魔。

它們騰浮在空中形成一個大圈,將傅幽藍包圍在空中。

傅幽藍麵不改色,揮動幻焰飄飛的長戟,像揮旗幟一樣猛力一揮,幻焰之光橫掃之處,無不將這些自不量力的小妖魔打的朝大地跌去。

花翎鸚鵡麵色一白,瞳孔顫抖地望著對方,驚恐道:“你這是什麼兵器?”

“這個你就不用知道了!”話音還未落完,傅幽藍又揮戟一掃,將花翎鸚鵡也打了下去。

然後,她縮小自己的寶貝神器,收回袖中,朝腳下冷哼道:“真沒意思。”

徜徉飛去。

隨後一路順利的來至鹿國都城。

但在臨近仙殿時,瀟瀟暮雨中充斥著一股強大的肅殺之氣。

傅幽藍警惕地飛至仙殿大廳,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餘光中瞟見雪亮敞白的牆壁長縱橫交錯著幾道深深的裂縫,像激烈打鬥過的痕跡。

她立刻朝後麵走去,發現走道長廊的支柱上房梁上,以及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也到處充掛滿了破裂的痕跡。

就連旁邊花壇裏的花,全部折斷伏地。

難道我走的這一小段時間,這裏經曆過盛大的打鬥?

傅幽藍走著走著,身軀一僵。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將這裏大都成這般模樣的,也隻有妖魔!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八十二章識破詭計

傅幽藍提著裙子,以最快的速度飛至後方居住地帶。

忽然一道濃黑如墨的霧氣將她纖軀震出百米之外,摔得個地裂石碎。

“咳,咳!”傅幽藍捂著胸口,狼狽地從地上爬起,然後小心謹慎地走近黑霧凝眸一看。

那不是黑霧,是強大的魔息!

究竟是哪個妖魔來此了?

傅幽藍不敢隨意靠近,站在黑霧邊緣探頭望著,卻因魔息太過強大,而什麼也看不清。於是,她繞著黑霧走了起來,希望能在其他地方找到一絲可以進入的空隙。

而隱藏在強大魔息裏的兩隻黑色妖怪,小聲竊竊私語。

“那鳥妖竟然沒有攔住這個女人,真是活著一事無成!”

“這下可怎麼辦?九頭玄蛇君剛將這裏的仙仙凡凡們擄走,剩下我們兩個善後,萬一暴露的身份,回去豈不是要五馬分屍?”

“怎麼辦?涼拌!誰叫那鳥妖打不過這女人,將她放了回來!可惡!”

“別光顧著罵,快想想辦法,看我倆聯合能不能將這多餘的女人就地弄死!”

沉默片刻。

一個靈光在腦子好使的妖魔閃過。

“你過來,聽著。待會兒你想這樣,然後我再那樣,最後我們一起,將她哢嚓!”

“好注意!”

於是,兩隻潛伏在黑暗魔息中的小妖分離,一隻躡手躡腳地朝傅幽藍方向飄去。

濃厚黑霧外的傅幽藍,已經由南至北走了一大圈,也未發現任何一個破綻入口。於是她將袖子一抖,拿出蝕日幻焰戟變大,任五彩夢幻的光芒對著黑霧照耀。

然而黑霧濃的密不透風,連光都透不進去。

傅幽藍隻好握著戟,繼續朝西走去。

片刻,黑霧中伸來一隻修長的手搭在傅幽藍的肩上。

傅幽藍頓時一驚。

接著一個溫柔又熟悉的聲音傳來:“小藍你沒事就好。”說著說著,聶滄海海藍色優雅的身影從黑霧中走了出來。

但是他臉色慘白,另一隻手捂著淌血的腹部,體力不支地朝傅幽藍靠去。

傅幽藍立刻收起蝕日幻焰戟,將一隻手攬住聶滄海窈窕的腰,將他扶穩:“滄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妖魔來襲,我們都全力抵禦,但是最後還是被擄走,隻剩下我一人在此垂死掙紮!”聶滄海喘息著,臉上落下鬥大的汗滴。

傅幽藍立刻將他扶至一旁的牆壁,倚靠著盤膝坐下。

“我先幫你看看傷勢。”傅幽藍心急地去拉他腰間的衣帶,也不管是否男女授受不親。

打開裏外的衣衫,一個巴掌大小的血窟窿映目而來。

“傷的這麼嚴重!”傅幽藍吃驚地捂著唇。

聶滄海輕輕點頭:“無礙,隻要我稍微施法,它就會愈合。”於是,他伸手施法,一股淡淡的黑焰在他手升起。

“怎麼你的法力變黑了?”傅幽藍疑惑。

“可能是被這強大的魔息給汙染了吧!”聶滄海一邊恢複,一邊繼續施法給自己療傷。

無奈,自己元氣大傷,法力施到一半就沒有了力氣,他依靠著牆壁癱坐著:“不行,我已經法力耗盡。”

“我來!”傅幽藍雙手施展出一股濃黑的魔力,朝聶滄海腹部的大血窟上來回輕撫。

但是血窟不僅不愈合,反而更加血流如注。

“怎麼會這樣?完全沒有效果!”傅幽藍急的雙眼冒淚。

聶滄海臉色蒼白的幾近透明:“看來我時間不多了,小藍你別白費力氣,用最後的時光多陪陪我吧。”

傅幽藍摸著傾瀉的淚水:“不行,我帶你去天界求醫。”

“你乃魔者之軀,隨意進入天界,會受到關禁。我不希望你為我冒險,你就坐在我身邊,陪我說一會兒話,就夠了。”聶滄海輕輕拍著身旁的空地,哀求地示意她坐下。

“可是……”

未等傅幽藍將話說完,聶滄海伸手將她一拉。

她沾滿淚水的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蒼白寬闊的胸膛上。

他緊緊的抱著她。

傅幽藍聞著下巴處傳來的濃烈血腥,越哭越洶湧:“滄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離開。”

“不,你沒有做錯什麼,這一切都是,命!”

命字一脫口,聶滄海眸光瞬間變得猩紅邪戾。他手裏多了一把匕首,朝傅幽藍背脊狠狠插去。

但匕首刺入的卻是一片茫茫白霧。

“哈哈!雕蟲小技,豈能瞞得地過我的火眼金睛!”傅幽藍早已閃身在百米之外,手中拿著蝕日幻焰戟,用強光朝聶滄海照耀著他。

聶滄海嘴角邪戾一笑,在強烈的光芒下,變成一隻八尺蜈蚣,揮舞著千手百足,朝傅幽藍抓去。

“既然被你識破,那麼你的下場隻有死!”蜈蚣妖神情猖狂。

傅幽藍閃身朝旁邊一飛:“聶滄海的仙血豈有你這般惡心難聞!”

“原來是血味不對。哼!反正你的死期馬上就到!”蜈蚣妖說罷。

一隻同樣八尺高的肥肉黑蟲滾著笨重的身軀,朝傅幽藍碾壓而來。

“原來是兩隻蟲子!”傅幽藍將蝕日幻焰戟一揮,五彩斑斕的焰光朝兩隻蟲子打出兩道氣波。

兩隻蟲子亦輕鬆閃過。

那大蜈蚣彎著下體,坐在肥厚的大蟲子身上,咯咯獰笑:“我們可不是那隻鳥妖,像對付我們,你還嫩了點!”

那鳥妖?

傅幽藍蹙眉一思。

“原來花翎鸚鵡是你們的人。看來你們是九頭玄蛇君的屬下了。”傅幽藍問道。

“不錯,既然你這麼有眼裏,我就把你雙眼挖下來送給大王!”說罷,蜈蚣妖欣長的身軀一挺,箭一般朝傅幽藍射去。

它飛速太快,呼吸的瞬間就已經臨近對方。

傅幽藍隻好旋轉著手中神戟,打出一道強勁的漩渦。

漩渦看似猛烈,但中心的空隙卻是風平浪靜。

蜈蚣妖正好將頭一調,並攏兩排手腳,對著漩渦中心飛去。

最後傅幽藍被蜈蚣手腳伺候一番後,翻身吐血,倒地難起。

那蜈蚣趾高氣昂地伸出三隻腳,踩在傅幽藍胸股腿三個地方,摁壓著,唾棄道:“你也不過如此,那鳥妖竟然打不過你,真是白修煉了一千多年。看在你眼睛好使的份上,我就留下你的一雙眼睛。”

然後蜈蚣妖彎下高高在上的身軀,將幾十雙小手朝傅幽藍眼珠掏去。

“等等!把那好看又厲害的武器給我!”黑色胖蟲子搖曳著身軀,氣喘籲籲的拱來。

蜈蚣妖嫌棄同夥礙事,伸腳將對方一踢:“等我先挖完她的眼睛!”

傅幽藍趁機將手中蝕日幻焰戟變小收回袖中。

“你看,她把兵器收起來了,快給我掏出來!”黑肥蟲子抖著滿身肥膩的肉,震震顫顫地朝傅幽藍手邊移去。

“一個破武器,有什麼好要的!”蜈蚣妖不屑道。

“我不管,我就要那武器。”黑肥蟲子肉棒一般的手將蜈蚣一扒。

蜈蚣妖長軀往後一退,三隻腳從傅幽藍身上離開。

傅幽藍立刻趁機幻化成煙,飄在空中凝視著兩隻內鬥的蟲子。

“都是你,要什麼破武器,把她給放跑了。”

“她沒跑,還在空中,反正她不是我們的對手,待會兒你攻擊她的時候,把她手中的兵器奪來。”

“她已經將兵器收起來,我怎麼奪?”

“我看到她將兵器縮小收進袖子中,你直接將她的手臂卸下來給我。”

“好好,服了你,我這就給先去卸了她的胳膊!”

說罷,蜈蚣妖朝天空飛去。

傅幽藍連忙飛逃,但蜈蚣很快就將她攆上,攔在前方伸出幾隻右手討要著:“把兵器交出來。”

傅幽藍沉眸而思,片刻,大大方方地伸手進入袖子中去掏兵器,扔給蜈蚣:“給你!”

蜈蚣接著,卻心有懷疑,小心翼翼地望著縮小猶如鑰匙的蝕日幻焰戟,喃喃道:“真是個破兵器。”

然後他將眸光一轉,對著傅幽藍厲視:“我的能力你也看到了,你是自己挖雙眼,還是等我來挖雙眼?”

傅幽藍臉色一白:“你還是將我處死後挖雙眼吧,因為我不想仍受那麼慘烈的痛苦。”

“很好,算你識相。”蜈蚣妖朝傅幽藍扭擺著毛絨的身子而去。

傅幽藍不想那麼近距離看到對方醜陋的姿態,於是閉上眼睛。

蜈蚣更加盛氣淩人,抬起一雙比較強壯的手爪朝傅幽藍眼角抓去。

忽然,它的雙手停在空中。

隻聽黑肥蟲子的聲音渾厚的響起:“先把繳來的武器給我。”

“你煩不煩,給!”蜈蚣妖將縮小的神器朝黑肥蟲子一扔。

黑肥蟲子麵帶紅潤,如獲至寶般捧在手心,纏綿地放在臉色搓了搓:“好寶貝,讓我好好耍耍你。”

然後黑肥身軀飛下白雲,來至地麵,擺弄武器起來。

沒有了幹擾,蜈蚣妖繼續抬起鋒利的雙手。

忽然下麵傳來肥黑蟲子強烈地叫聲:“怎麼這個武器變不大?”

“你有完沒完!武器已經給你了,別來吵我挖她的眼睛!”蜈蚣妖低頭警告著。

黑肥蟲子當做沒聽見。

“趁她還沒死,你快問問她如何使用這個武器!”

蜈蚣臉都氣炸,紅著臉怒道:“最後一次,我幫你問完,你要是再敢打擾我,我就把你眼睛挖了。”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八十三章囉哩囉嗦

如果一個人能力再強,做事卻不幹脆利索,也等於能力有限。

所以兩隻囉哩囉嗦的妖怪,在交談之中,放走了原本屬於自己的獵物。

“都怪你,一會兒要武器,一會兒要詢問武器的運用方式!這下好了,她遛了!回去我們不得被大王五馬分屍?”蜈蚣妖數手叉腰,怒目厲斥著不爭氣的黑肥蟲子。

黑肥蟲子沉浸在兵器的玩弄中,一邊左右擺弄,一邊漫不經心道:“反正都要一死,你別聒噪,讓我好好研究它的正確開啟方式!”

蜈蚣腰氣的咬牙切齒:“要不是看在以前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真想把你這隻死肥蟲子捏成肉醬,喂那些饑腸轆轆狼崽子!”

“哼!你這個又能力沒腦子的東西,這武器可是天界數一數二的神兵利器,蝕日幻焰戟。可上劈九重天,下裂昆侖山。連太上老君見了它,都得往後靠一靠。你懂個屁!”黑肥蟲子淡然的神情終於浮現一絲怨氣。

“什麼?什麼?什麼戟?名字這麼複雜,能是什麼好武器!”蜈蚣妖就是不信。

黑肥蟲子黑眼一翻:“蝕日幻焰戟!你看,它雖然縮小了,但是精致的體型與閃閃發光的光澤,一看就和下三界妖器魔具不一樣……誒!我的戟!”

它還沒介紹完,蝕日幻焰戟像箭一樣飛出它厚皺的掌心,消失在天空裏。

“我的戟!”黑肥蟲子憤怒,戀戀不忘地朝天空咆哮喊去。

天空除了悠哉的白雲,什麼動靜也沒有。

蝕日幻焰戟真的消失了。

他們短暫的情緣就像易逝的露水,讓黑肥蟲子傷心難過,淚水滔滔。

“嗚嗚嗚……”黑肥蟲子姿態可笑的抽泣著。

“你能不能像個男子漢一樣,別為了這種小事哭哭啼啼?”蜈蚣妖無奈地指責道。

“你懂個屁!那可是能得一見的好寶貝,有了它,說不定我們還能保上一命。”

“什麼意思?就那破玩意兒,還能保護我們的命?”

“當然!大王魔力雖然強大,但是也打不過那武器!”

“既然大王都打不過,為何那女人剛才那麼容易就被我拿下了?”蜈蚣妖翻眼嘲笑著。

“因為她不會用!要是我拿著它,可堪比第二個太上老君!嗚嗚嗚……可惜,它已經飛走了!”

“好了,別白日做夢了,我們趕緊回去複命,向大王討口命活!”

說罷,蜈蚣妖拉著黑肥蟲子騰雲而去。

片刻後,籠罩在仙殿後麵的黑色魔息漸漸消失。

傅幽藍淡紫的身影從院落中央的老槐樹後拐了出來,勾唇一笑,輕罵:“兩隻笨蛋!”

隨後,蝕日幻焰戟從空中一片雲中飛回傅幽藍手上,縮小。

傅幽藍用手指在它身上輕輕撫:“好家夥,還自己知道先往雲裏躲。”

蝕日幻焰戟纖小身軀顫了顫,仿佛表示得意。

然後,傅幽藍將它收回,朝院內走去。

裏麵景色淩亂蕭瑟,房屋破敗成大洞,門窗撕裂成碎片,牆壁到處劃滿劍痕……

可以看出這裏曾經經曆過一場激烈的打鬥。

傅幽藍悲傷的顫抖地踩著破碎的木屑,一步一步地朝裏走。

每一個小苑,每一間屋都空無一人!

他們真的全都被九頭玄蛇君帶走了,就連聶滄海也不例外。

她已經不需要無謂地在此逗留,必須馬上飛身前往魔界!

來至魔界。

傅幽藍心裏一片渺茫,因為她壓根不知道九頭玄蛇君的老巢在哪兒。

於是她飛至阿什羅的住所,站在沒有門的小破屋前,神色焦急地朝裏麵望了望,發現裏麵隻有阿什羅還躺在裏麵窄小的木板上呼呼大睡。質兒,已經不知去向。

也好,單獨去詢問質兒,他或許會知道九頭玄蛇君的老巢。

於是傅幽藍騰身飛空,在小破屋上方附近盤視了一圈後,在西北角的一處石頭堆裏發現了質兒。

質兒正坐在凹凸堆砌的石頭裏,蹲著身軀,手執石頭錘子,捶打著什麼。

一個欣長的黑影從質兒身後壓來。他已然察覺,並立刻轉身拿著錘子朝黑影砸去。

當發現是傅幽藍時,質兒將錘子停了下來。

“你一直沒有走?”

傅幽藍神色憂傷,搖了搖頭。

“謝謝你的仙血和汗巾。”質兒感激道,然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石灰,朝石堆外走去。

“等等。”傅幽藍立刻叫住他。

“你還有什麼事?”質兒停步,轉身冷漠而望。

“仙殿的人出事了,他們被九頭玄蛇君的人抓走了。”傅幽藍道。

“那又如何?這些都與我無關。”質兒聳了聳肩見,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我知道你現在對他們沒有感情,但是他們對我來說很重要,我需要知道九頭玄蛇君的位置。”傅幽藍懇求著。

質兒眸光泛起一絲黯淡:“我勸你最好不要去那裏,因為你去了就是送死。你想想聶滄海那麼大個神,都被九頭玄蛇君擄走,你去了無疑是以卵擊石。”

“不,我要去。你隻需要將魔頭的位置告訴我,其他的不用你擔心。”

“我不是擔心,我是覺得你這種不自量力的精神,太過可笑。”

傅幽藍臉色一沉,眸光泛淚:“不自量力也好,可笑也罷,總之我是不會丟下他們一個人苟活的。”

“嗬嗬,你身為魔者,卻沒有半分妖魔的冷酷無情。”質兒鄙夷地嘲笑著。

“你不說算了,我自己去找。”傅幽藍不想浪費時間,轉身欲去。

“誒!你別走,我告訴你就是。與其讓你死在其他小妖魔的手裏,還不如讓你光榮地死在九頭玄蛇君的手裏!也算是沒枉費你一番救友之心。”質兒道。

“那你快說。”傅幽藍迫不及待。

“九頭玄蛇君的老巢就在魔宮南邊一千裏處的黑色宮殿裏。至於他現在是否在裏麵,我就不知道了。”質兒道。

“謝謝。”傅幽藍感激道,然後飛身而去。

她消瘦而孤獨的背影,在混沌昏黃的天空裏,留下一道蜿蜒的憂傷。

質兒望著那道憂傷,冰冷的心忽然顫了顫。

這個傻女人真固執,明知是死還要去,太沒有頭腦了。他暗自嘲諷著,但雙眼的視線卻久久不肯收回。

片刻,質兒一巴掌拍了拍自己的臉。我憑什麼那麼記掛她?

然後他握著錘子,轉身朝小破屋裏走去。

走至小破屋沒有門的門口,他眸光一沉,臉色暗淡如灰。滿腦子不聽使喚的充斥著一個問題——她會不會死了?

他擔心傅幽藍,沒有來由的擔心。

猶豫很久後,質兒腦袋開始發疼。仿佛隻要他不去,胸腔裏就永遠有一個石頭在硌著他的心。

於是,質兒心一橫,扔下手中的錘子,朝九頭玄蛇君的黑色宮殿處追去。

幽幽蒼茫的魔界天宇,是一望無邊的混沌與昏黃。一個淡紫孤獨的身影,在蕭蕭風沙裏,堅定飛翔著。

“你怎麼來了?你難道不怕送死?”傅幽藍望著身邊英俊瀟灑的質兒詫異。

“我不是來送死的,我怕你找不到地方,免得到時候又來煩我,所以我才來親自帶你去九頭玄蛇君的宮殿。”質兒不鹹不淡道。

傅幽藍微微一笑:“謝謝。”

然後兩人不彎不繞,很快就看到大地上佇立的一座巍峨高大的黑色宮殿,像嚴肅的黑色巨人一樣守衛者遠方一千裏的魔宮。

“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你自求多福。”質兒站在傅幽藍身後,告別道。

傅幽藍昂頭望著眼前巨大的黑色宮殿,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魔息朝自己撲麵壓來,使得她身軀為之一顫。

她終於明白質兒為什麼會鄙視自己,因為光看這種宮殿的氣勢,就已經知道裏麵的主人是多麼恐怖可怕。

傅幽藍掌心冒汗,久久不敢上前邁出一步。

“你怎麼不動了?”質兒噗呲一笑。

傅幽藍愣如木頭,仿佛沒有聽到。

“去啊,去救你的同伴們!”質兒伸出食指朝傅幽藍脊梁骨輕輕一戳。

傅幽藍固執地站在原地,未上前一步。

她確實害怕,但也絕不退縮。

過了很久,她壓抑著心中的恐懼,麵色肅然地轉身望著質兒:“這座宮殿除了正門,可還有其他方式進入?”

質兒一聽,將眉一挑:“當然,這麼大的宮殿,也有那些不安分的老鼠蟑螂為了享受,而鑽進去偷竊一些值錢的器具去花柳街揮霍。”

“那你快告訴我哪裏有這樣的地洞鑽。”傅幽藍懇求。

“你真的要鑽老鼠洞?那可是最下賤方式!”質兒不屑道。

傅幽藍點了點頭。

隻要能救出同伴,尊嚴什麼的都可以暫時擱置在一邊。

質兒鬧不明白她怎麼想的,但是轉念一想,又不是自己轉老鼠洞,於是聳了聳肩:“算了,我帶你去,反正丟人的不是我。”

說罷,他朝傅幽藍勾了勾手指頭,然後帶著她在黑色宮殿的外走了一大圈後,指著牆壁一道破裂的地方:“扒開這裏的草,就是一個小老鼠洞。”

傅幽藍彎下身子扒草一看,果然有一個巴掌大的小裂洞正等著她。

她轉身拍了拍質兒的肩,語重心長道:“質兒,娘雖然也很想陪你左右,但是你哥哥和桃姨他們還在裏,所以娘必須進去。如果某一天,你想起娘,就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八十四章解救滄海

一股清冽的悲傷灌入質兒冰冷的心湖。他望著縮小身軀鑽洞而入的紫衣女人,高挺的鼻尖不自覺地發酸。然後,他抬起頭望著昏黃的天空,自言自語道:“可惡,幹嘛要說那麼煽情的話!害我這個男子漢都要潸然淚下了。”

說著,他抹了抹眼睛。

也不隻是沙子眯了眼,還是真心感動出了淚水。

但很快,他就垂下頭,將腳邊石頭踢飛:“哼!臭女人,想要我晚上看星星,這魔界混沌的天空,能看到幾顆星星?”

質兒帶著埋怨轉身飛去。

彼時。

鑽了半天了老鼠洞的傅幽藍,終於抵達黑色宮殿內。

為了不引起殿內妖奴注意,她依舊保持著縮小的身材,像老鼠一樣四處亂竄著。

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裏,她忽然看見一對偷懶的妖奴,站在牆角閑扯胡聊著,於是將自己藏在一座櫃子的櫃腳後偷聽著。

“聽說大王從凡間帶來的一堆俘虜裏,有一位萬年法力的神仙?”

“是的,聽聞還是天界某位上聖!”

“嘖嘖嘖,大王就是厲害,萬年法力的大神都能活捉來,看來大王與魔君平起平坐指日可待。”

“白日夢!魔君何等厲害,六界喪膽。大王就算再厲害,魔君也甩他幾座城。”

“你身為黑玄宮的奴才,怎麼偏向魔君?”

“大王都對魔君俯首稱臣,我怎麼不能偏向魔君?再說我說的事實。”

“哼,待大王吃了那神仙,魔力激增,到時候你這牆頭草隻怕又要偏向大王!”

“嘿嘿,身在魔界哪能不隨風倒?對了,大王什麼時候享用那大神?我好去偷摸去舔點殘渣冷炙。”

“這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大神關在哪裏,要不,我們趁現在得空一起去偷窺一下那神仙的聖容?”

“極好,極好!說不聽還能從他身上扒下一些寶貝疙瘩,為我們所用。”

“走!”

“走!”

兩隻妖怪嚼了半天耳根,終於邁步而去。

傅幽藍連忙快跑出櫃腳,跳上其中一隻毛頭騷味的妖怪身上,掛在臭哄哄的衣褶裏,晃蕩著。

經過幾彎幾繞,走過幾條長廊,兩隻妖怪來至一個廢棄的雜貨屋外,對著門望了望。

“咳,咳,我的天!大王竟然將尊貴的上聖關在這麼陰暗潮濕的廢棄屋裏,簡直就是暴殄天物!”高個子妖怪一邊扇著撲麵而來的難聞之味兒,一邊輕咳著。

矮個子妖怪鄙夷望著對方:“現在這神仙不是神仙,是待宰的階下囚。大王能給他一間單獨的房間關著已經不錯了。其他那些俘虜,可是關在豬圈的籠子裏,享受豬屎糞臭!”

“嘔……別提那地方,也隻好飼養豬的妖奴能受得了。”高個子妖怪捂著嘴,臉色十分難看。

但是這麼對著門,它們什麼也看不到。

兩妖猶豫片刻,按壓不住內心洶湧澎湃的好奇,不約而同道:“不如我們進去看看?”

沒想到兩位想法一樣。

兩妖相視而笑。

高個子妖怪正欲施法將門鎖打掉。

矮個子妖怪去將對方手猛力一拍:“誒!你真蠢!何需開門!”

說罷,矮個子妖怪將手在門前一揮。

門瞬間變成透明。

高個子妖怪笨頭笨腦,還以為門被變得不見,想踏過門檻走進去看。

誰知自己竟然還是撞在了門上,裝的鼻青臉腫。

“你真蠢!我隻是把門變透明了而已,這樣我們既不用開門,就能安心在心觀看!”矮個子妖怪鄙夷著。

高個子妖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法力低,還沒到你這境界!”

說罷,兩隻妖怪紛紛將兩張臉靠在一起,眼放桃心地望著透明門後的神人,涎水滴滴地癡迷,望而興歎。

“啊……這神仙雖然被綁在一根柱子上麵容憔悴,但仙氣十足的尊榮簡直就是天上明月!不,明月都不及他。”高個子妖怪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詞來形容眼前的上聖。

“是啊,我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仙逸瀟灑,比魔君還要英俊好幾倍的男子……”矮個子妖怪也長歎著。

“這要是被吃了太可惜了!若他是個仙女嬌娘,嫁給大王做小妾,我們還能每天瞻仰一下他的神容。太可惜,太可惜……”高個子妖怪對著聶滄海想入非非,臉色紅的猶如蘋果。

矮個子妖怪卻是很快恢複理智,推了推身邊的花癡,凝眸道:“別光顧著看他的臉,快看看他身上有沒有什麼可以拿的東西。待會兒我變兩隻鑽地蟲,去幫我取來。”

“可以拿的東西?”高個子妖怪沉醉地將眸光往下移動,移至聶蒼海欣長身軀的襠部,腦海頓時沸騰的頭毛豎立,耳冒白煙,折身望門邊冰涼的牆壁上一躺,鼻血汩汩地興奮道:“我不行了,再看我就要受不了!”

矮個子妖怪白眼一翻:“早知道,我就不帶你這嗜好怪癖的妖來了。”

“我看你是故意的!明知道我和其他妖怪不同,喜歡男的,還故意帶我來看這麼俊美的男神。這種能看不能玩褻的感覺,太痛苦了!”高個子妖怪胸膛不停地起伏,鼻孔冒著連連滾燙的熱氣,腦海裏全是一些自己和聶蒼海汙穢淫亂的畫麵。

矮個子妖怪隻好無奈,自己盯著聶滄海完美修長的身軀上下打量,於是在他腰間盤纏的深藍色錦緞腰帶上看到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

“那玉一定是個寶!”矮個子妖怪雙眼發亮,立刻施法變出兩隻小鑽地蟲子,拱著門縫,朝聶滄海緩緩拱去。

忽然,一個龐大彪悍的身影壓來。

隨之混沌響亮震耳的聲音,像颶風一樣傳來:“你們兩個該死了,不好好在前殿打掃灰塵,來此作甚?”

門口兩隻妖怪一愣,看著眼前越走越近的野牛黑妖,駭的褲襠濕水,紛紛跪地求饒。

“求黑牛魔將饒命,我們隻是好奇心做壞,來此偷看神容。”矮個子妖怪一邊咚咚磕頭,一邊辯解。

高個子妖怪也軟著腿,跪地磕頭;“黑牛魔將,我們什麼也沒做,求開恩!開恩!”

黑牛魔將銅鈴般的眼睛一瞪,望向那扇透明的門,看到地上蠕動著兩隻小蟲子。於是他寬大如蒲扇的牛掌抬起,對著門狠狠一握。

那兩隻小蟲子立刻慘叫暴血。

“哼!你們兩個該死的,以為老子第一天來黑玄宮?你們這些總想著偷雞摸狗的妖奴,老子看多了!”說罷,他雙掌朝兩隻妖怪狠狠一拍!

它們立刻粉身碎骨,化沙灰飛。

站在門縫邊的傅幽藍,看到這一幕,駭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但好在黑牛魔將人高馬大,身姿魁梧如山,又眼高於頂,未看見她這隻小老鼠的存在,揮手將門上透明的法術消去後,扭身離開。

所以傅幽藍躲過一劫。

待黑牛魔將鈍重的腳步聲,哢哢遠離後。傅幽藍擠著身軀鑽入縫中,溜進廢棄屋中。

廢棄屋中的味道更加難聞,一股濃厚嗆人的黴菌汙腐味裹著塵埃撲進傅幽藍的小鼻孔。她一邊捂著鼻子用手扇風,一邊從將嬌小的身軀變大。

“小藍……”聶滄海激動地抬起頭,雙眸閃爍。

傅幽藍含淚一笑,朝聶滄海走去。

走至離兩米的地方,傅幽藍身軀一震,被震飛至門處,哐當跌落。

“你周圍被設下的屏障!”傅幽藍捂著胸口從門邊爬起。

忽聽門外又傳來哢哢鈍重的腳步聲,是黑牛魔將又回來了。

傅幽藍立刻縮小身軀,閃至旁邊一塊廢棄的破抹布裏,老老實實地藏著。

墨牛魔將並未開門,而是用一雙比銅鈴還要銳利的雙眼,對著門透視而望,並未發任何異常,才再次安心而去。

過了許久,傅幽藍掀開惡臭的抹布,捧腹幹嘔了一陣,強忍著頭暈目眩,走了出來。

這一次,她不再變大,而是小心翼翼朝聶滄海而走,再臨近兩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滄海,你還好吧?”傅幽藍神情焦急地昂頭凝視著他。

聶滄海臉色慘白,低下頭微微一笑:“我無礙,看到你沒事就好了。你快去救康兒他們,不用管我。”

“康兒我自然是要救的,但是我必須先將你救出來!”

“不,你弄反了。我被那九頭妖魔用法器捆綁,你救不了我。先去救康兒他們,救出他們後,再來救我也不遲。”聶滄海蹙眉而勸。

傅幽藍感動,但她就是不走,小小的身軀在地上搖搖頭:“你不知道,我是跟著兩個妖怪來到這裏的,我聽那兩個妖怪說了,九頭玄蛇君並不在乎抓來那些人,所以他們暫時是安全的。反倒是你,今晚可能就要被九頭玄蛇君吃掉。我必須將你解救出去!不然就來不及了!”

說罷,傅幽藍掏出懷中的蝕日幻焰戟,對著那道堅韌而無形的屏障攻擊起來。

好在人小武器小,攻擊屏障打鬥不出多大動靜。

傅幽藍就像端搶的黃蜂,對著屏障上下飛舞了好一陣子,最後身體力竭地摔在地上。

但是她不認輸,將手中長戟往地上狠狠一戳,扶著緩慢站起身來。

聶滄海擔憂至極,搖著頭:“沒用的,這法器是西王母收藏的神器之一,沒有神能打的破!”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八十五章王母發怒

傅幽藍不信,喘著氣,咬著一縷頭發,挺直身軀站在地上。

“是什麼法器?”

“就是我身上所綁的這根黑色的繩子,它乃上古時期伏羲用天下最盤韌堅柔的幾種草煉製而成,不僅能困天神惡魔,更能讓別人無法靠近。所以就算是太上老君來此,也未必解的開此繩。”聶滄海解釋。

傅幽藍一愣,過了許久啟唇道:“既然出自於西王母,那她應該知道解繩的辦法!等著,我這就去瑤池一趟!”

“不——”聶滄海輕呼。

但是傅幽藍已然消失不見。

她變成了一隻蚊子,快速飛出門縫後,直飛屋外,然後幻回真身衝向雲天。

出了魔界的蒼穹,就是明媚萬裏的天界。

傅幽藍在天界雲翻霧湧中飛了很長一段時間後,才來至昆侖山脈之上,然後直接俯衝入瑤池仙境。

仙境雲霧繚繞,視野如夢似幻,美麗的完全不真實。

傅幽藍降落在景色唯美的瑤池水畔,立刻就有兩個銀甲神俊的護衛仙兵將她攔住。

“站住!好大的膽子,一身妖魔之氣,竟然敢來此冒犯西王母娘娘的神威!”兩名仙衛異口同聲地厲斥。

傅幽藍用充滿魔力的雙手,將他們狠狠推至一旁:“我實在迫不得已,對不起!”

然後,她提著礙事的裙子已最快的速度跑至坐在瑤池邊,欣賞美景的西王母娘娘寶座旁,咚地一跪,磕頭哀求道:“救西王母娘娘開恩!”

西王母端莊華貴的臉上,表情淡然又不失嚴謹,坐在寶座上波瀾不興道:“何人在此喧嘩?”

寶座後方一身姿曼妙的環髻脆黃衣衫的仙女,上前一步躬身稟報道:“啟稟娘娘,是一個好歹的小妖魔。”

西王母目視前方,悠然:“能有膽量私闖瑤池仙境,想必那小妖魔也是迫不得已,帶他上來,讓本座問問他有和難處。”

“是!”

脆黃衣衫的仙女端莊優雅,蓮步碎碎地走至傅幽藍跟前,溫柔軟語:“娘娘允許求見,你且跟我來。”

然後傅幽藍被不急不慢地領至寶座前,跪下參拜:“小的見過娘娘。求娘娘指點迷津。”

“哦?你先把頭抬起來。”西王母饒有興致地望著眼前這位膽大包天的女子,眸光投出一絲欣賞。

但是下一秒,當她看到傅幽藍這張熟悉的臉時,她臉上的欣賞之色瞬間變成寒冷的陰霾!

“是你!你不好好呆在屬於你的地方,跑到瑤池來做什麼?”西王母沉臉肅問。

“回稟娘娘,我隻有一事相求。”

“送客!”西王母直接回絕。

“娘娘!”傅幽藍激動地挺起上半身,用膝蓋趴至西王母精美優雅的繡花鞋邊,抓向她昂貴的銀色裙擺。

奈何裙子太過柔滑,傅幽藍剛一沾手就脫落。

“娘娘要你走,你就趕緊走!”兩名銀甲護衛飛身捉來,一人架著一邊,將傅幽藍抬了出去。

傅幽藍一臉懵然困惑。

為什麼西王母娘娘看到她就勃然大怒?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這位問題還未想完,傅幽藍就被兩名天將拋下瑤池,從昆侖山之巔跌落下去。

於是,她灰頭土臉地回至魔界黑玄宮內,站在廢棄屋內的門前,對著聶滄海垂頭喪氣,抱怨:“那該死的西王母看了我一眼,就立刻翻臉如風,害我被天兵拋下昆侖山,差點跌的粉身碎骨。”

“你太操之過急了。我想叫主你都叫不住。你不應該上西王母那裏去,而是上太上老君那裏去。他是我在昆侖山玉虛峰修行時的師祖,我有什麼難處,他一定會解囊相助。”聶滄海溫柔道。

“哎呀……你不早說。害我跑去瑤池丟臉。”傅幽藍拍了拍身上的褶皺,揮了揮手:“好了,我去了。”

她正要轉身,背脊忽然一涼。但轉頭望去,又什麼也沒有!

片刻,門外傳來一陣陰冷寒側的氣息,像冰天雪地裏的河,透過門緩緩蔓延至傅幽藍身軀,將她整個人包裹在寒冷冰濕的感覺裏,凍的牙齒打顫。

“我說怎麼老有蒼蠅嗡嗡地擾我清夢,原來聲音是來自這裏!”說罷,兩股無形的強勁之風,透門穿來,像繩索一樣將傅幽藍腰身綁住。

傅幽藍立刻變大複原,欲借變大的張力,將那無形的繩索掙裂。

但那繩索也跟著變大,使得她不僅未掙脫,反而雙臂也被緊緊地綁在腰上,不能動彈。

“臭蚊子!你再動,我就捏死你!”門外傳來凶狠的聲音警告著。

傅幽藍立即愣住,不再扭鼓身體。因為她要保命,不然如何救聶滄海?

所以她乖乖地聽話,緩緩地轉身對著門,使用透視眼一看。

一隻展翅如扇的巨大飛蛾妖,滿身棕灰絨毛,眼如鍋蓋,頭頂兩隻芭蕉葉般的觸角,顫抖著在空中感受著肉眼難以察覺的信號。

雖然它與傅幽藍中間隔著一扇門,但他們四目相對,仿佛中間什麼阻擋也沒有。

大飛蛾大眼凶戾地望著她,忽然將翅膀一抖,傅幽藍便立刻傳門而過來至它的跟前,被撒了一身嗆鼻的鱗狀閃爍的粉末。

傅幽藍花著臉,盯著它,一個機靈閃過腦海,狡黠笑道:“你抓錯人了。”

“嗯?”大飛蛾盯著她,抖著觸角,探了探她的身上散發的氣息:“你是魔?”

“是的,我和你同類,所以我說你抓錯人了。”傅幽藍機靈的辯解著。

“那你為何會出現在廢棄屋裏?”大飛蛾大聲質問。

傅幽藍想起之前兩隻妖怪的行為,於是垂著頭羞澀著臉道:“我囊中羞澀,所以來此想從這神仙身上討點買饞嘴之食吃。”

大飛蛾臉上頓時掛著三條黑線,汗顏。

“沒用的東西!沒有錢就努力幹活,盡想著偷雞摸狗的事情!”說罷,大飛蛾將無形的繩索一鬆,把傅幽藍狠狠推到在地。

傅幽藍立刻跪在地上,磕頭感謝:“謝謝,魔將不殺之恩!”

“哼!今天算你走運,碰到了心慈手軟的我。要是你遇見心腸歹毒的黑牛魔將,他準把你捏死!”

“謝謝,謝謝!”傅幽藍繼續感激著。

大飛蛾揮著翅膀,無情地將她一扇,扇至一旁讓開道路,然後大搖大擺地搖著三角尾離去。

望著它的背影,傅幽藍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難道它真把自己看車黑玄宮的一份子了?

這也太不可思了!

傅幽藍腦袋瓜子一轉,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既然大飛蛾魔將都江她誤以為是這裏的奴仆,那麼她就應當好好珍惜這個身份。於是她從地上爬起拍了拍灰塵,然後垂著頭,不畏懼地離開廢棄屋。

路途上,隻要她垂著頭,不講正臉露出,那些巡邏的妖兵果真將她當做自己人。

“嘿嘿,看來待會兒我回來的時候,就不用畏畏縮縮了。”傅幽藍小聲悶笑著,然後在一片隱蔽的地方朝天空飛去。

她來至天界九重天上,八景宮。

那裏是太上老君的仙宮。

雖然這一次傅幽藍也是被攔在了門外,但守門的八景宮的羊角辮兒小仙童卻是比瑤池護衛溫和的多。

那羊角辮兒小仙童入世不深,雖然看透傅幽藍身上的魔息,但是看她麵容和藹可親,於是規規矩矩地上前詢問:“這位姐姐,你要找誰?”

“求見太上老君!”傅幽藍恭敬的作揖。

畢竟仙魔兩道等級不同。

小仙童未多作懷疑,揮著雪白的拂塵飄身朝宮內而去。

片刻後。

傅幽藍順利地被帶入八景宮後方的煉丹房。

寬敞的煉丹房內,中央擺放著一口巨大而精致的煉丹爐,四周則環繞著一層一層的置藥架。

煉丹爐雖然沒有通明的火焰,但是爐口卻飄著濃鬱而炙熱的白煙,顯然是丹藥剛剛被煉製成熟。

傅幽藍跨檻走入溫暖的煉丹房,隻見吞吐白煙的爐口後站著一個麵容慈祥如鶴佇立的白發白須老人。

她立刻上前跪拜:“拜見太上老君!小女子有一急事相求!”

太上老君早有預料,知道月神轉世會來此一遊,於是他輕柔地捋著胡須,笑道:“嗬嗬,不必多禮,快起來吧。你有何事盡管開口,老夫能幫到的一定會幫。”

“謝太上老君,那我就直言不諱了。”傅幽藍感激地凝望著麵前和藹老頭兒,繼續道:“聽聞西王母有一個法器,是上古時期伏羲親手煉製的一個捆仙繩。但此繩比現如今的天界各司神所用的捆仙繩威力要大許多。不知道,太上老君可有了解。”

“哦!那法器全名叫什麼?”太上老君疑惑然詢問。

傅幽藍臉色露出一抹濃厚的憂傷:“可惜,我也不知道那法器叫什麼,隻知道是伏羲煉製,威力強大。”

“那法器有何特性?”

傅幽藍沉吟片刻,豁然道:“可捆上聖大神,並散發出強大的氣息,兩米內不讓任何人靠近!”

太上老君一聽,蹙眉疑惑,凝思了半晌,方才醒悟:“難道是它?”

“老君可有印象?”傅幽藍追問。

“老夫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了,不過老夫年壽已高,忘記了那是法器的名字。那法器卻是捆仙繩中最頂級的一種,當時伏羲煉製它的時候,因材料難尋,所以隻練成一根。而且練成之後,他贈給女媧娘娘。女媧娘娘一直十分小心地保管著它,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八十六章老君授法

傅幽藍也困惑,於是將在魔界黑玄宮發現的事情,傾述了出來。

太上老君一聽,嚴肅的臉上,陡然舒展,淡淡捋須而笑:“原來如此,看來魔界出了一位厲害的角色。但是老夫也很困惑,為何女媧小心翼翼看管的法器,竟然會落入九頭玄蛇君的手中。不過,天界法器丟失也屬正常,因為下三界居心叵測的妖魔太多,他們總是絞盡腦汁地想盡辦法來天界盜取法寶。所以你也不必糾結,老夫這就將揭開那繩索的辦法告知與你。”

然後太上老君揮了揮手,示意傅幽藍靠近一些。

傅幽藍乖乖聽話,將耳朵湊近太上老君的嘴邊,認真聽著破解之法。

過了許久,太上老君掛滿蒼白胡子的嘴輕輕一閉,勾起一抹慈祥的微笑,道:“好了,方法我已經告知於你,剩下的就交給你自己了。”

傅幽藍點了點頭,但還有一事疑惑,鬥膽詢問:“如今凡界被妖魔入侵大肆,導致民不聊生,老君你可知道?”

太上老君滿麵微笑:“你說的這事,老夫早有耳聞,而且已經稟報天帝和西王母娘娘,他們都說這事凡界並無此事,都是一些心思歹毒的凡人術士在人間造謠,想讓天神下界將妖魔斬殺一淨,好讓他們減少劫難,早日飛升成仙。”

“什麼?這些是誰說的?”傅幽藍詫異,雙眼瞪如銅鈴!

“天帝與西王母娘娘都如此說。”太上老君並無不妥。

“老君,天帝與西王母說的是否真實,你難道就從未親自下界一探究竟?”傅幽藍拉著他的手,神情焦急。

他們凡人軍隊辛辛苦苦地與魔兵交戰數載,這些在天上享受清福的神仙,竟然誤以為是謠言虛假!

真是一群糊塗!

太上老君為了讓傅幽藍心服口服,於是蒼老的掌心變出乾坤鏡,小聲念了一段口訣後,開啟乾坤鏡,將凡間大地照了照。

隻見凡間一片山清水秀,城鎮農莊井然有序。

“你看,這些凡人不都在自己的國家裏,安享太平麼?”太上老君指著乾坤境裏的畫麵道。

傅幽藍奪來一看,連連搖頭:“不可能,凡間凡人已經所剩無幾,到處蠻荒無人,怎麼可能如此太平無事?”

“難道這乾坤鏡還會有假?”太上老君臉色一沉,慍怒。

傅幽藍捏著鏡子晃了晃,畫麵依舊如此。她想再多做辯解,隻見一柄拂塵將她後腰輕輕一掃。她的雙腿就像不受控製一般,朝門口走去。

隨之,她手中的乾坤鏡亦飛回自己主人的身邊。

傅幽藍旋頭而望,太上老君平淡無悲無喜地望著她,溫柔攆客道:“你快些回去救水官大帝吧!剛才你說的那些話,我全當你受了凡間心術不正之人的蠱惑。快走吧。”

然後,傅幽藍腳下飛飄來一片雲,將她帶離八景宮,飛出九重天,歸至下界。

真是一群收了蒙蔽的神仙!她心中悶怨著。

放著泱泱人間不管不顧,相信謠言!

傅幽藍將袖一揮,也罷,神仙本就高高在上,說不顧就不顧,反正凡間還有鹿國皇帝幫熱血沸騰的驅魔義兵,隻要他們充滿信心,毫不畏懼退縮,相信一定能靠自己的力量將妖魔驅逐回屬於他們的黑暗地界。

於是,她懷揣著堅定的信念來至魔界玄黑宮內。

入了玄黑宮,傅幽藍身上散發的魔息,果真沒有引起任何人懷疑,反倒宮裏的妖奴將她當做新來的仆人使喚著。

“新來的,你過來幫我把這條長廊打掃幹淨!”一個眼裏差的懶惰妖魔,跑來將手中掃帚往傅幽藍手心裏一塞。

傅幽藍隻好扮作真正的妖奴,十分負責地劃拉著掃帚打掃起來。等長廊打掃的纖塵不染後,她才擱下掃帚,繼續朝廢棄屋走去。

此後一路很順暢,沒有半分阻擾,她就來至廢棄屋的木門前,左瞧瞧又瞄瞄,才敢化身成霧從門縫飛進去,來回距離聶滄海兩米前。

為了不引起耳尖的妖怪發現,她盡量壓低聲音少說話。

“滄海,我這就救你出去。”傅幽藍胸有成竹,用肯定的神情給對方傳遞可靠的信息。

聶滄海詫異,欲詢問她在九重天八景宮情況,傅幽藍見他一動嘴唇,立刻將自己纖玉的食指豎在紅潤的櫻唇邊輕輕道:“噓!”

聶滄海明白了點了點頭。

傅幽藍這才開始施法破解屏障。

她口中不停地小聲默念著太上老君傳授給她的破法口訣,然後雙臂舒展,一雙掌心托著兩團濃黑的火焰,輕柔曼妙地在自己麵前的空氣中畫出一道完美的黑圓,隨後又將雙手聚攏成一隻翩翩蝴蝶的模樣,在圓中上下飛舞出一個黑色五角星的形狀,最後雙手交叉歸至胸前。

一直道嘴中的口訣念至尾聲,傅幽藍神情陡然淒厲,用胸前的雙手將麵前畫出的圈星符文朝聶滄海狠狠一推!

隻見黑色圈星符文在透明的屏障前顫抖了幾下後,分散化霧,漸漸消失在房內。

傅幽藍激動地凝望著消失的符文,不敢相信地抬起腳,屏住呼吸,緩慢地走過去,伸手朝屏障的地方一摸。

她沒有被震開!

真的成功了!

傅幽藍高興地咬著唇,含淚跑至聶滄海身邊,情難自控地張開雙臂緊緊地抱著他,將頭埋著他寬拓的胸前,溫柔地摩挲起來。

仿佛在說,她竟然成功了!太棒了!

然後聶滄海腰間的繩索瞬間一鬆,順著他光滑的海藍色衣袍跌落在地。他也激動地伸手,將傅幽藍緊緊地抱在懷裏。

沒想到這個一個嬌弱的女子,竟然憑自己執著的努力,化險為夷。

真是非不可思議。

兩人緊緊相擁,彼此信任沒有罅隙,仿佛時間停止一般,沒有任何顧慮。

但匆匆的時間,很快將傅幽藍催醒。她立刻鬆開手臂,掙脫聶滄海的懷抱,朝木門便飄去。然後凝著目,在木門的縫隙前,看了許久才轉過身來拍撫著自己胸脯道:“嚇死我了,還以為哪個妖兵魔將又來了!”

然後,她走過去拾起地上的繩索,一邊將其捋順,一邊咧嘴讚歎:“這寶貝法器留著日後肯定有用!”

她忙碌著,渾然不知道身旁聶滄海投來的眸光裏含著多少欣賞與溫柔。

他還沉浸在剛才的擁抱,而她已經收拾好東西,朝門邊走去,一邊透過門縫望外,一邊說道:“此刻外麵無空無一人,我們正好可以出去。”

傅幽藍輕輕推開門,一本正經地走了出去。

剛邁出不到十步,忽然黑甲鐵盔的巡邏大將走了出來,眸光銳利望著她,道:“你,給我過來!”

傅幽藍垂著頭,乖乖過去,裝作一副無辜地模樣站在巡邏大將身邊,不敢喘氣。

“你這小魔奴,是誰吩咐你來此的?”巡邏大將厲問。

傅幽藍搖著頭,不肯說話。

巡邏大將充滿蠻力地手將她後背一拍:“去!該幹嘛幹嘛,別老在此瞎晃悠!”

“是!”傅幽藍將身一拐,貓藏的不知去向。

巡邏大將精光神炯的目光對著廢棄屋的門透視一望,看見裏麵的神仙被捆綁的一動不動,便安心而去。

過了許久,聶滄海將身上假繩子拂去,然後飄身穿門而過,聞香尋人,來至傅幽藍身旁,小聲道:“這宮殿裏的妖魔,好像把你當做了妖奴。”

“是的,我乃魔者之軀,所以跟他們同一類的我,在這裏反而很安全。”傅幽藍凝望著聶滄海,眉頭一皺:“反倒是你,滿身金光仙氣,很容易被發現。不如你縮小藏在我兜裏,這樣我帶你走到哪裏都不會被發現。”

其實大神要掩身,辦法有很多。

但傅幽藍提出這個辦法,聶滄海隻好順從點頭,將修長的身軀搖身一變,變成蜜蜂大小,飄入傅幽藍手中。

傅幽藍鬥起眼珠,看著手上精致微小的聶滄海嘿嘿一笑,然後隨手將他揣入自己的衣懷裏。

聶滄海蒙著淡紫色的衣襟,感受著柔軟又溫暖的胸脯,俊逸的臉上情不自禁地泛起旖旎之紅。

這個沒腦子的傻丫頭,竟然將他放在這裏。聶滄海揚著唇傻笑著。

“康兒他們被關押在哪兒?”傅幽藍望著自己胸脯詢問。

聶滄海坐在衣懷裏,憂傷而歎:“我也不知道,九頭玄蛇君帶兵去仙殿時,先將康兒他們悉數抓走後,最後才來對付的我。”

“既然如此,那我們先走一步是一步,說不定還能在妖奴的閑言碎語間聽到一些消息。”傅幽藍茫然地朝前走去。

很快,又有一個懶惰的貓麵妖奴,看見救命稻草一樣,追著閑散的傅幽藍過來,命令道:“新來的,幫我把這一片屋子牆角縫隙全部擦幹淨,一點灰兒都不能看到。”

貓麵妖奴將手中臭哄哄的抹布一扔進傅幽藍的手裏。

傅幽藍立刻不爽地將抹布扔回去:“憑什麼你的活兒讓我幹,再說我也有自己的活兒!”

“你有什麼活兒,我看來你從這條走道來回走了兩趟,而且每次神情閑散都像沒事做的一樣。你快幫我把這裏擦幹淨,否則我去向總管大人打小報告,說你閑著沒事到處瞎逛!”貓麵妖奴厲眸威脅著,重新將抹布扔回傅幽藍手裏。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八十七章化豬為奴

傅幽藍鬱悶。怎麼這宮殿裏的妖奴都這麼懶散?

正猶豫躊躇之際,聶滄海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可以幫它幹活兒,然後打聽消息。”

對啊!一語中的。

傅幽藍豁然開朗,笑眯眯地望著貓麵妖奴,反客為主:“我可以幫你擦牆,但是你得告訴我一些事情。”

貓麵妖奴眉頭一皺:“你怎麼那麼多事?”

“你要是不答應,那我走了!”傅幽藍揚眉轉身。

貓麵妖奴立刻伸爪拉著她的胳膊:“誒!我答應,隻要不是很過份的事情,我也無所謂!”

“好!那你先告訴我,大王爪的俘虜一般關在哪裏?”傅幽藍笑且認真。

“這個問題簡單,那些俘虜關在最後方的豬圈旁!”貓麵妖奴快口而答,轉念一想覺得不對勁:“你問這個幹什麼?莫要動什麼歪心思,要是放跑了俘虜,你生生世世都會收到大王的詛咒!不得安寧!”

“這麼恐怖!”傅幽藍抱著胳膊打了個冷顫。

貓麵妖奴任不放心,拽著傅幽藍追問:“你不會是想去可憐那些俘虜吧?”

“怎麼可能,像我這麼自私的妖魔,去也是扒他們身上的值錢物兒!”傅幽藍扇著手訕笑。

“那就好。我告訴你,以前我們殿內有個心腸慈悲的女妖奴,覺得俘虜可憐,給他們送了些冷饅頭,後來就被大王五馬分屍,煮成燉肉湯喂豬了!”貓麵妖奴瞪了瞪傅幽藍。

傅幽藍聽後駭得臉色刷白,沒想到九頭玄蛇君如此心狠手辣。

看來自己絕不能心存僥幸。

“好了,趕緊給我幹活,過兩個時辰後我再回來。”貓麵妖奴高高興興地跑開。

傅幽藍拿著抹布認真而快速地擦起牆壁。莫約一個時辰後,她就將這片牆壁房梁,窗戶地縫擦拭的雪亮如新,纖塵不然。

若能頒個獎,一定是勞模!

可是現在離貓麵妖奴回來還有一個小時的空擋,傅幽藍已經心急火燎想要離開,於是在走道裏來回打轉,想該如何是好?

忽然衣襟裏傳來溫柔的聲音。

“你可以化一個假身,讓她幫你在此繼續擦牆。”

好注意!

傅幽藍垂著頭透過衣襟的縫隙,望著裏麵俊美的小人:“還是滄海你有辦法!怎麼你的臉,好紅?是不是裏麵悶的慌?我把你那出來透透氣!”

說著傅幽藍伸手去掏。

聶滄海坐在她的掌心,凝視了她的頭半晌後,化作一根珍珠發簪,插入在簡約的發髻邊,悠然道:“這樣比較好。”

“好吧,你覺得這樣好,那就這樣。”傅幽藍表示同意,然後她從自己垂墜的披發裏拽下一根頭發,放在嘴邊輕輕一吹。

一個和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子,瞬間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隻是雙眸呆滯,少了應有的神采。

傅幽藍將手中抹布塞入她的手中,命令道:“現在開始,你要不停的擦地抹牆,一直到貓麵妖奴到來,然後交還抹布後,自個兒尋一塊隱蔽地方,消失。”

“是的,主人。”假傅幽藍捏著抹布,愣愣地點頭。

吩咐妥當,傅幽藍輕輕鬆鬆地離開。她按照貓麵妖奴的說法,一直朝黑玄宮後方走去。

走了許久,果然聞見空氣中飄散著豬屎的味道。

傅幽藍捂著鼻子加快腳步,完全不敢想象,康兒他們所關押的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越往後走,不僅難聞的禽畜味兒越大,嘈雜的豬叫聲也越來越大。聽起來不止十幾個豬,仿佛有數百隻豬在發出不同的叫聲。

再往前走不久,有一個小拱門。拱門處紮著一柵籬笆。放眼一看,白花花的豬皮像天上一大片綿雲,映入眼簾。

這裏哪止一百多頭豬!簡直有一千多頭,甚至更多!

一個豬貼一個,緊緊地擠在方圓不大的地方,豬滿為患!

傅幽藍連一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隻能站在拱門外,目瞪口呆。

“這……不過去了,被豬擋了!”傅幽藍哭笑不得。

忽然又一個貓麵妖奴走了過來,但這一隻比上一隻要顯得高挑俊俏。它將手中的木舀子塞給傅幽藍:“你是新來的吧?如果你沒有什麼事,幫我把這群豬喂了。”說罷,它指了指旁邊兩桶餿糠。

“才兩桶?”傅幽藍握著舀子驚訝。

“不然呢?你以為會有一千桶?”俊俏貓奴嘲笑著。

“既然食物這麼少,為什麼要養這麼多豬?”傅幽藍一邊提桶,一邊嘟囔。

俊俏貓奴打量了她一番,覺得這小娘子還算好看入眼,於是多嘴道:“看你是新來的,我就勉為其難的解釋解釋。這裏的這些都不是豬,是大王從凡間捉來的人。為了表示凡人的卑賤,大王就將他們全部變成了豬!”

“啊!”傅幽藍一驚,提桶的手瞬間一鬆,跌在地上,濺得滿地餿糠之水。

“哎呀!你怎麼搞的,我看你還挺漂亮的,辦事怎麼這麼不靠譜!你要是不想幹,趕緊滾!”俊俏貓奴指著傅幽藍的鼻尖怒嚷。

傅幽藍雙手握拳,眼中飄火,一口將麵前的貓爪妖掉一根手指,含血混肉地吐在地上。

“哎呦!你要造反?”俊俏貓奴捂著自己被咬掉指頭的爪子,嗷嗷大叫。

傅幽藍望著眼前白茫茫一片豬海,就火冒三丈,立刻將另外一隻手中的舀子,朝地上狠狠一摔,摔的四分五裂,木屑飛濺。

“我不僅要造反,還要對付你!”說罷,傅幽藍掏出袖中的蝕日幻焰戟,朝俊俏貓奴腦袋狠狠一敲,將其敲暈。

暈死的俊俏貓妖幻回原形,變成一隻半死不活的狸貓。

傅幽藍揪起狸貓脖子後的毛,朝天空用力一拋,拋向九霄雲外。

倚靠在發髻上的珍珠簪,飛身下來變回聶滄海,站在拱門前,對著豬兒門哀歎:“真是苦了這些人。”

忽然豬群眾一陣騷動,一隻身材稍微癟小的白豬,奮力地朝門邊拱來,它目光充滿淚花地望著傅幽藍,囉囉地呼叫著。

傅幽藍凝望著這隻小白豬,緩緩地蹲下身軀,捧起它的臉:“你是康兒?”

小白豬點了點頭,囉囉地叫個不停。

傅幽藍立刻緊緊地抱住它髒兮兮的頭,貼在臉上,親了又親。

“滄海,快想辦法解除他們身上的妖術。”傅幽藍催促著。

聶滄海亦蹲下身軀,伸手將小白豬的頭摸了摸,然後從它身上感觸到這種妖法並不是很厲害的法術,於是他立刻站起身軀,將海藍色廣袖朝豬群輕輕一揮,一道淡淡的金光飛至天空形成一團淡淡的金雲,然後降下稀稀疏疏的金雨。

沾了金雨的豬兒們,不僅立刻變成一個一個麵容普通的凡人,他們虛弱的身軀也得到了仙氣的滋潤。他們集體對著拱門前玉樹臨風的仙人,跪身伏地參拜。

“謝神仙救命之恩!”

聶滄海慈悲而笑:“大家快起來!普渡蒼生本就是神仙的職責,不需要你們感恩。”

眾人依然虔誠地叩拜三次後,才紛紛起身。

傅幽藍抱著康兒急切詢問:“桃姨妙姨他們呢?”

“娘,他們都在這邊!”平康拉著傅幽藍擠進人群。不一會兒,她就從攢攢湧動的人頭裏望見身姿挺拔高大的裴馳,然後是大祭司妙芳婷她們。

默在心裏數了數,一個也不落。

裴馳望見傅幽藍那一刻,深邃的雙眸泛著一絲激動之色,欲上前關心,但是一想起她身總是圍繞著聶滄海海藍色身影,便心中酸楚地收斂起激動,默默地對她點了個頭後,轉身凝望著身邊兩位體貼的妃嬪和一群孩子們,享受做父親的快樂。

有些愛情,或許就該永遠埋藏在心裏,如若拿在台麵上,就會顯得陌生疏離。

過了許久,聶滄海仙身飄飄,飛至鹿國皇帝身邊,神情嚴肅而緊張:“陛下,可無礙?”

鹿國皇帝微微一笑:“讓聶公子擔憂了,我們一切平安。”

“那就好,我會想辦法帶你們出去。”聶滄海道。

鹿國皇帝雖然心中對聶滄海心懷嫉妒,但是他大公無私的思想,和舍己為人的精神,使得他不得不產生佩服。於是,身為一國之君的他拋開心中不好的雜念,雙手熱情地握著聶滄海的手感謝道:“寡人平生能有聶公子相助,真是三生有幸。”

“陛下不必客氣,這本就是我分內之事。”聶滄海禮貌回敬。

片刻後,大祭司走來,神情嚴肅地望著聶滄海道:“聶公子,那惡魔將鹿國軍營也席卷而走,不知道士兵他們如今身在何處?”

聶滄海一聽,立刻掐指而算:“我雖然不能算出士兵們具體位置,但是能感知他們現在安然無恙。當務之急,我必需先將你們救出去。”

說罷,聶滄海走至人群中央,揮手而呼:“諸位安靜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瞬間,人群鴉雀無聲。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被抓入這裏,來自何處,是哪一國人,但我會將你們全部一個不落地送回凡間安全之地。”聶滄海神情大義凜然,猶如渡厄佛陀,金光萬丈。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八十八章九頭玄蛇

受難的人們感受到強烈的希望之光,更加目光灼灼地感恩於聶滄海。

聶滄海嘴角淡笑,與菩薩無異,慈祥地望著他們,悲憫而憐惜:“大家委屈一下,因為人數眾多,我先將你們變小,安置在衣袖中。隨後我會盡力將你們帶出魔界,歸至安土。”

“謝大神鼎力相救!”眾人再一次跪拜。

聶滄海揚袖一揮,寬闊的海藍色水袖,像吸風口一樣,將眾人縮小後吸入袖中,沉甸甸。

隨後空曠的豬圈,隻剩下鹿國皇帝還站在聶滄海麵前。

“聶公子,寡人無能,保護天下子民之事就交托給你了!”鹿國皇帝嚴肅而慎重。

“陛下嚴重,陛下心係大家,亦是操勞碎心,與我之所做別無二致!”聶滄海道。

鹿國皇帝感激一笑。

“好了,話不多說,寡人時刻與你同在,若遇危難,寡人必定現身相助!”說罷,裴馳化作一縷青煙,飄入聶滄海的衣袖,與大家相擁在一起。

聶滄海輕輕捋了捋衣袖,然後朝拱門處走去。

忽然,傅幽藍的聲音從袖中傳來:“滄海,你一個人能應付的來嗎?”

“你放心,趁這些妖魔還不知道,我盡快帶你們飛離魔界,尋一處無人能找到的安身立命之處。”聶滄海道。

“可是,天下哪兒才是無災無難之土……”

聶滄海未等她話說完,化作一片白雲,朝混沌的魔界天空飛去。他現在需要與時間賽跑,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思考其他。

為了不讓自己被下麵妖魔發現,他一邊和身邊的雲朵保持一樣的飄速,一邊時而來個加速。

此時風力強盛,正是好朝魔界外的方向而吹。

所以聶滄海這隻雲朵,一路飄的順風順水,沒有半點阻礙。很快,他就抵達了魔界邊境,不消半刻,就能帶大家飛離出界。

但忽然,強勁的風驟然停止。

此片區域,瞬間黑霾。天空上所有的白雲,全部變成滾滾烏雲。

唯獨,聶滄海這隻雲,還散雪白蓬鬆,發著微微金光!

他察覺出不妥,緩緩停下雲身。

天空突然一白,三道如蛇的閃電,從遠方穿梭而來,然後消失在黑雲的另一頭。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雷聲,毫無預兆響來。

不好,被發現了!

聶滄海剛一得出結論,化身成人形,淩空而站,隻見密布的黑雲中,隱現著一個張牙舞爪地身影。

“想逃?休想!”

聲音從黑雲中傳來,嘹亮尖銳的猶如衝鋒的號角,劃破天空與耳膜。

聶滄海屏氣凝神,施法從空中抽出他的摯愛的武器彤雲劍,揚手一揮,朝雲中黑影飛去。

張牙舞爪的黑影忽然一閃,在黑色雲海裏消失不見。

聶滄海雙目炯然有神,聚精會神地掃視在黑色雲海,一片不落。

過了許久,終於在一個積厚堆砌如山的黑雲邊,發現那黑影的一小截牛尾巴。

聶滄海屏息悄然飛身飄至黑雲山旁,揮起手中彤雲劍,紅光一閃,手起刀落,尾巴一分為二。

“哎呦!哎呦!我的尾巴!”黑雲山後傳來痛苦的慘叫。一雙充滿黑毛的手從雲中伸出,握著自己血淋淋的尾巴,目光凶戾地望著眼前仙姿翩然的神仙,是牛頭魔將。他張開血盆的大嘴,朝聶滄海大聲一嗬。

一股強勁的臭風從聶滄海身上刮過,刮動他披散的緞發,和搖擺的海藍色衣衫,卻唯獨沒有刮動他的人!

聶滄海巍峨如山,屹立不動,握著手中彤雲劍朝牛頭魔將粗壯的脖子悠然一削。

那牛頭正如剛才斬斷的尾巴一樣,移身異位,鮮血飛濺!

聶滄海提袖一擋,這才使得飆飛的鮮血沒有染在他的英美神俊的臉上。

隨後牛頭魔將變成回一隻斷了頭的大黑牛,身軀與頭一同朝魔界大地跌去。

聶滄海抖了抖衣袖,觸目驚心的血花瞬間蕩然無存。但是他依然不敢掉以輕心,因為這一帶黑雲並沒有恢複正常的顏色,那就說明還有妖魔隱匿在裏麵。他緊緊地握著彤雲劍,在黑色雲海裏良久而立。

忽然,一道刺眼的閃電,朝聶滄海劈襲而來。他身軀快速一側,與閃電擦肩而過。

隨之這道閃電過後,又有七八道閃電朝聶滄海劈襲而來。

聶滄海在這些閃電快要近身時,立刻騰身一飛。

閃電們衝撞相擊,迸發出地動山搖的威力,像焰火一樣爆炸在黑雲中。

搖晃的聶滄海剛剛站穩身形,又有數十條,數不清的閃電,像亂舞的群蛇朝他飛奔而來!

聶滄海隻好左飛右閃,盡力躲避。他也曾身經百戰,與妖魔大戰在天地之間,所以他很輕鬆就躲避了這些閃電。

但是閃電過後還是閃電!

數不盡的閃電,滿天都是!

將世界照耀的透亮刺眼。

聶滄海望著這些晃眼的閃電,沉著冷靜地臉上並未浮現一絲畏懼。因為他還可以再戰!

但百密總有一疏,他躲過了周身絕大部分閃電卻,卻未料到頭頂也飛來了一批閃電。

頃刻間,聶滄海被劈的頭暈目眩,嘴角溢血。他雙腿一軟,欣長的身軀像朝大地撲倒的大樹,朝黑雲倒去。

忽然一雙纖軟的手臂,將他後背輕輕一托,一股強而有力的力量,自後背傳入他的四肢百骸,讓他內傷瞬間愈合,頭腦清醒,重新站正身軀。

“小藍,你怎麼出來了,快回我的袖子裏!”聶滄海焦急道。

傅幽藍微微一笑,猶如春風拂麵:“滄海,我不想你勉強自己,我來與你並肩作戰!”

說罷,她欲飛。

聶滄海連忙拉著她的手:“不行,這裏太危險!”

傅幽藍將手輕輕一甩:“你都要自身難保了,還怎麼保護我們。”

“……”聶滄海啞言,垂下頭慚愧。

是的,他剛才被閃電劈中,就要掉落空中,若不是她及時出袖現身,給她輸入一股法力,他恐怕早就不省人事。

“好吧,你千萬要小心。”聶滄海妥協。

傅幽藍微笑著,掏出袖兜裏的蝕日幻焰戟,朝空中一揮。

蝕日幻焰戟發出比平常還要強大的光芒,將眼前一片黑雲,照耀的通透無形!

“哼!藏頭露尾,算什麼本事?”傅幽藍朝黑雲後一個龐大的蛇影譏笑著。

那巨蛇一邊吐信,一邊在形同虛設的黑雲後悠哉滑行,完全不將黑雲外的一雙男女,放在眼裏。他慢悠悠地將光潔濕滑的長棕軀滑出黑雲,黝黑的大蛇眼充滿傲慢與冷漠。然後他挺起八尺高的上半身,不屑地望著眼前淡淡飄然的紫衣,將欣長的身軀微微一抖。

一條蛇頭,瞬間變成九條!

如扇子般對著傅幽藍發出不寒而栗的嘶嘶聲。

“小藍,快回來,他就是九頭玄蛇君!”聶滄海在後方著急地呼喊著。

傅幽藍仿佛耳聾,沒有聽見。

她毫不畏懼地望著眼前龐然大物,冷聲嘲諷:“你一個頭已經夠惡心了,沒想到還多生出八個,真是惡心到家!”

“哼!”九頭玄蛇君冷冷一哼,搖著巨大的尾巴,朝傅幽藍揮去。

傅幽藍閃身一躲,繞至九頭玄蛇君的背後,快速從懷中摸出一個一團黑色繩索,朝他扔去。

突然一個蛇頭扭頭張嘴一咬,將黑色繩索咬住。

九頭玄蛇君中間的蛇頭狂傲大笑起來:“哈哈哈……小小計量也敢在本座麵前耍,簡直就是自作聰明!本座早就知道那威力無窮的黑繩在你們手裏,你這樣隨便拋來,也未免太過小看本座!”

“哦?是嗎?你那麼多個頭,那麼多雙眼睛,為何不看仔細了再說?”傅幽藍道。

九頭玄蛇君不屑爭辯,中間蛇頭白眼一翻,然下一秒他就感覺自己牙齒咬著的東西不是繩索這種軟物,而是一種堅硬的東西。

於是他懷疑地轉頭一看,竟然是木頭!

那黑色繩索呢?

大寫的大詫異在他臉上搞笑地浮現。

“哈哈哈……空有九雙眼睛,竟然連木頭的看錯!”傅幽藍捧腹大笑,譏諷著。

九頭玄蛇君不以為然,吐掉嘴中的木頭,將龐大的身軀朝聶滄海走去。

“看招!”傅幽藍大嗬一聲,手中又拋出一物。

九頭玄蛇君不理,用其中一隻頭對付,身軀繼續朝聶滄海移動。

“再看!”傅幽藍又一嗬,手中拋出一堆東西,像一陣小暴雨,朝對方砸去。

那九頭玄蛇君騰出七個腦袋,百無聊奈地去咬接紛紛砸來的亂七八糟,然後吐了繼續咬接。忽然,他身軀一頓,無法向前移動,而且自己九個頭也被某種東西緊緊地禁錮在一起。

怎麼回事?

九頭玄蛇君納悶地垂頭一看,自己腰身上竟然幫著一條黑色繩索。而且繩索散發的威力,將他身邊兩米內的東西全部排斥出去。他九對眼睛裏充滿了不服!

沒想到自己竟然被這麼一個纖弱的女人算計了!

九頭玄蛇君掙紮著,卻怎麼扭鼓不動。

傅幽藍站在一旁,一隻手叉腰,一隻手握著蝕日幻焰戟,眸光閃爍地望著九頭玄蛇君,欣賞著自己戰利品。

“哈哈,怎麼樣,被捆綁的滋味不好受吧?”

九頭玄蛇君九張冰冷的蛇臉,頓時一沉,九雙眼睛冒著熊熊烈火,恨不能燒死眼前這個女子!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八十九章收服大蛇

就算是強者,掉以輕心,也會致使失敗。

傅幽藍揚眉吐氣,望著眼前龐然大魔,聳肩一笑:“不必那麼生氣,我隻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九頭玄蛇君被屢受嘲諷,心中怒火已蔓延至全身每一根筋骨,他將體內強大的魔力緩緩凝聚在自己胸膛,然後奮力一震!

卻無事於補。

這黑色繩索,是上古伏羲所造,連大羅神仙被束後難以脫身,更何況是它這種妖魔。

九頭玄蛇君極其,卻又無計可施。剛才耗費魔力太多,於是收起多餘的八條蛇頭,稍作喘息。

傅幽藍見他不敢造次,於是飛至聶滄海身旁詢問:“這大蛇,該如何處置?”

“他數千年修為也不容易,他若肯悔改,我則廢了他的魔力,放他一條生路……”聶滄海慈悲道。

九頭玄蛇君立刻反對:“廢了我的魔力,你還不如趁現在一劍刺死我!”

“閉嘴,讓他說完!”傅幽藍厲斥。

九頭玄蛇君越看她越憋屈,沒想到自己一世英名,竟然毀在這種女人手裏。

“既然他無心悔改,那我隻好將他打回原形,消除記憶,放生山野。”

“不行!”九頭玄蛇君斷然拒絕,他無法想象自己被打回原形後在山間草林被妖魔肆意嘲笑的畫麵。

“滄海,他一心求死,不如幹脆殺了他,永絕後患!”傅幽藍提議,畢竟妖魔劣性難改。

聶滄海輕輕搖頭:“他不想消魔被放,我又不忍將他殺死,隻能將他消魔後帶在身邊。”

“帶在身邊?滄海你怎麼想的,這麼一條大蛇帶在身邊,簡直就是毛骨悚然!”傅幽藍竭力反對。

聶滄海微微一笑:“放心,我會將他好好處理。你先將他黑色繩索解開。”

“你確定?解開他萬一跑了呢?”傅幽藍懷疑地望著聶滄海。

聶滄海卻一臉淡然:“相信我,我會在繩索解開的一瞬間,將他製伏。”

“好吧……”傅幽藍勉為其難地走至九頭玄蛇君麵前。

九頭玄蛇君投來冰冷銳利的目光,心中盤算著,隻要黑色繩索一解開,他就立刻絞尾將她們纏死!

讓這對男女,死不瞑目!

傅幽藍渾身感覺一寒,實在不放心將黑色繩索解開,於是回頭望了望聶滄海。

聶滄海微微點頭,示意她放心。

傅幽藍苦笑著轉回頭,她怎麼能放心,這麵對又不是小妖小魔,而是魔界魔君麵前的大紅魔,非同小可!

惴惴不安了許久,傅幽藍深吸一口冷氣,將心一橫。也罷!如果解開這大魔頭,他若不安分,再用繩索綁他一次即可!

就這麼決定。

傅幽藍鼓著勇氣,舒展雙臂,將自己蘊藉黑色魔力的雙手,在空中畫了一道圈星之符,然後朝九頭玄蛇君打去。

這一瞬間,九頭玄蛇君立刻變幻出九條蛇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傅幽藍飛咬過來。

他勢必要將她咬的粉身碎骨,稀巴爛!

九張血盆大嘴,獠牙鋒利,像死神收割靈魂的十八把鐮刀,朝傅幽藍身軀各個部位揮砍而去。

下一秒,傅幽藍的身骨就將撕咬成片。

沒想到還有比迅雷還快的東西,那就是聶滄海的仙法!

兩道仙法一出,九頭玄蛇君立刻被一層金黃的光暈所籠罩,傅幽藍亦瞬間被移至百米開外的安全地方。

“好快!”傅幽藍驚訝。剛才上一秒畫麵還生猛恐怖,不到下一秒,自己就脫離險境,站在了明媚開闊的地方。

她睜大雙目,一點也不落地凝視著前方。

隻見被金光籠罩的九頭玄蛇君像服了劇毒一般,慘痛嘶叫,扭鼓九頭身軀,在黑雲裏來回打滾。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身軀越來越小,由巋然如山的姿態變成一片小樹葉那麼大。

最後,聶滄海白手一伸,那團裹著黑色九頭玄色君的金光從黑雲中飄起,緩緩降落在掌心。

傅幽藍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飛身飄至聶滄海身旁,詢問:“製伏了?”

“嗯。”聶滄海微微點頭,凝視著掌心閃閃發光的東西。

傅幽藍移目而望,隻見一枚暗黃的琥珀,光澤熠熠,裏麵有條小蛇。

“哎呀,他還在裏麵動!”

“沒事,他已經被束縛在裏麵,一直到痛改前非,才能出來。”

“那他恐怕一輩子都出不來了!不過這琥珀挺好看的。”傅幽藍訕笑著。

聶滄海將手往她跟前移了移:“你若喜歡,送給你做首飾。”

“別!”傅幽藍連忙推脫:“帶著它,我會噩夢連連,你還是將它給我處理的遠遠的,不然我都害怕靠近你!”

“嗬嗬,你不喜歡,那我收起來永遠也不拿出來。”說罷,聶滄海將其放入自己衣懷。

傅幽藍慎的慌。這麼惡心恐怖東西,他竟然塞進自己胸兜裏,真是心胸寬大……

片刻,身邊濃黑的烏雲漸漸淡化消失,恢複原有的昏黃混沌。

原本凝固不動的風,也呼呼地吹刮起來。

“我們快走吧。消滅了這麼大一個魔頭,魔君阿冥羅一定會再派妖魔來追殺我們。”傅幽藍迫不及待地拉著聶滄海的手,快速朝魔界外飛去。

來至空氣清晰的凡界,他們朝鹿國飛行。

忽然海藍色衣袖中傳來,大祭司的聲音:“聶公子,我們不宜再回鹿國。”

聶滄海停下身軀,站在雲上我,望著自己的衣袖:“大祭司言之有理,鹿國已成危險之地,帶大家回去,隻會羊入虎口。”

“我有一個意見,不知聶公子願聽。”大祭司道。

“且說。”

“妖魔勢力強大,與其聶公子帶著我們在凡界東躲西藏,不如我們重歸瓊島,施以屏障護島,暫作棲身之地。如此一來,可讓原先從瓊島跟隨的士兵回鄉省親,還能讓大家暫享安寧。”

聶滄海沉吟片刻:“也好,那我們就回瓊島!”

然後,他與傅幽藍二人折身而飛,朝藍海之濱快速飛去。

來至湛藍鱗光的海上,忽然一排巨大的海浪,漸滾漸高,飛濺著水花,朝天空直逼而來。

而且,高浪的中央佇立著一模糊的身影。

傅幽藍立刻警惕,瞬也不瞬地凝望著那模糊的身影,將輕柔地衣袖一抖,拿出縮小的蝕日幻焰戟,準備變大。

聶滄海立刻握著她的手,輕輕一摁。

“別急,那並非作祟妖魔,而是海神。”

“原來是海神,看我草木皆兵的!”傅幽藍頓時鬆了一口氣,將手中武器收回衣袖。

片刻後,那高浪漸漸接近,海神溫婉美麗的身影,綽約而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大帝,請留步!”海神溫柔地呼喚著。

聶滄海飛身過去,尊敬地望著自己的手下:“珍姬,你怎麼來了?”

“大帝,你顯得有些憔悴。”海神憐惜地望著他,眸光溢出點點珍珠淚,繼續道:“大帝許久未來海神殿整理水運資料,所以我隻身前往天垠島拜訪,才知道西王母降罪與你,並將天垠島封鎖了起來。後來我在天垠島附近的海域逗留了數日,才知道大帝已經和雪瀾姑娘不再島內。隨之我利用手下蝦兵蟹將四處打聽,才得知大帝在凡界大陸與妖魔抗戰……”

說著,海神眼淚越滴越多,心中深感自責。

傅幽藍關切遞上自己的香帕。

海神拭了拭淚,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後,才又接著道:“既然大帝早已投身妖魔的戰場,為何不來通知我等?”

聶滄海悵然一歎:“我乃待罪之身,你們加入無疑是在與罪同行,藐視天庭。”

“說到天庭,為何凡界出了如此大亂,天帝與王母卻視而不見?而且天上地下各路神仙,都自顧不知?”海神困惑至極。

傅幽藍猶如見到了知己,拉著海神的手道:“海神姐姐,天神人仙全部都閉目曬聽,唯獨你濁世清醒!”

“這是為何?凡界被妖魔大肆霍亂,天帝怎能坐視不理?”海神凝望著聶滄海,希望能到的一個很好的解說。她不相信天帝與西王母是自私無情之神。

聶滄海臉色憂傷沉重:“當年西王母降罪與我,正是因為我將凡界被妖魔侵害之事說予她知,使得她勃然大怒,將我關禁在天垠島永生。而且在那之前,我啟奏過天帝,天帝不僅不信,還拿出乾坤鏡照探凡界。然而乾坤境顯示凡界無災無難,故而他們都不信我所說。”

“難道是乾坤境出錯?”海神追問。

“不,乾坤鏡是神仙專門用來照探人間情況的法器,不會有錯。”聶滄海也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傅幽藍想起太上老君的態度,激動道:“之前我去八景宮,問太上老君尋求解開黑色繩索的方法,臨走時我向他訴說人間疾苦,他竟然完全不信,說我是道聽途說,被凡間道士妖豔蠱惑!而且他老人家拿出乾坤鏡,對凡間照探一番後,沒有任何異常,遂將我趕出八景宮!”

“什麼?”

“什麼?”

聶滄海與海神紛紛驚訝,不敢相信傅幽藍所言。

“此話當真?”海神緊緊抓著傅幽藍的手,詢問。

“當真。”傅幽藍沒必要撒謊。

“真是糊塗,老糊塗!”海神磨牙憤然。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九十章海神相助

話說,九重天萬千眾神,太上老君乃三清道神鼻祖,法力深厚無邊,又怎麼會被蒙蔽無知?

海神不太相信傅幽藍所言,於是道:“我要親自去八景宮拜見老君。”

“誒!你別去,太上老君不會信的,反而還未誤認為,你是道聽途說,被妖言蠱惑!”傅幽藍拉著海神柔軟的胳膊。

海神執拗,將手輕輕一甩:“你別攔我,我一定要上天界弄個明白!”

忽然,一直因心情低落沉默寡言的聶滄海,勸道:“珍姬毋躁,既然心胸寬大,懷仁天下的老君都不相信小藍的話,你去了也一樣碰壁。”

“難道,就放任凡界被妖魔輕虐不管?”海神心急淚下。

“誰說沒人管,滄海和我們不就管了嗎?如今妖魔已經被打退了一大半,剩下的我們還要繼續和它們抵抗到底,將妖魔全部逐回魔界,換凡間大地一個幹淨澄明!”傅幽藍激動道,眸光像兩顆熠熠發光的星星,充滿了希望。

海神臉色憂傷:“這本是仙界天帝彈指之間就能完成的事,竟然讓你們蹉跎了數年……”

“海神姐姐不要多想,那些高高在上神仙置之不理,凡人一樣可以打敗妖魔。凡人總享是享受神仙的庇護,也該自己親自征戰一次。”傅幽藍微笑著,她永遠都是這麼樂觀。

海神被感染著,心情好了許多,抹掉眼角的淚,靦腆而羞澀:“傅姑娘,我比你歲數小二百多年,應當我叫你姐姐才是。”

“啊?我才四十歲出頭,怎麼能和海神你相比。”

“我們之間不能以凡人的年歲來算,若從你做月神那一刻起,你已經兩千多歲了。”

“但是我輪回轉世數次,還是應當叫你為姐姐才好。”

“可是前世記憶悉數尋回,那你就是原來的月神瓊華,按照輩分,你比我年長!”

“那照你這麼說,我豈不是比滄海還大?”

“是的,你是我們的姐姐!”

“啊……一瞬間,我感覺自己高大了許多!滄海,快叫我姐姐!”傅幽藍玩笑道。

聶滄海微微一愣,將修長的手指橫在嘴邊,忍不住一笑:“什麼時候了,你還胡鬧?”

“嘿嘿,我看你心情抑鬱,說以開個玩笑,不必當真。”說罷,傅幽藍輕身一飄,朝瓊島方向快速飛去。

“大帝,既然投訴天庭無門,就請讓我加入你們,為凡人出一份力。”海神懇求。

聶滄海凝視了半晌,微微點頭:“也好,凡人兵力綿薄,確實需要一些神仙來相助,既然你如此熱情心懷眾生,那就在海中待命。如有妖魔來犯,我一定會千裏傳音給你。”

“謝謝大帝支持。我看傅姑娘朝南邊飛去,你們可是要前往瓊島?”

“正是。”聶滄海望了一眼自己的廣袖:“我袖中裝著數千萬人,要先將他們送至瓊島安置,然後再去魔界解救那些正在受苦的數萬士兵。”

“既然如此,那我既可歸海籌備軍隊,待大帝安置好這些凡人後,前來海神殿一同商議解救凡人士兵之事。”海神提議。

聶滄海點頭同意,按照他們現在的實力,卻是需要海神來相助。

“好,待我安置好他們,就速去尋你。”說罷,聶滄海飛身朝傅幽藍追去。

茫茫大海,湛藍平靜。

佇立如佛的海神降退腳下海浪,漸漸地將玉姿潛入藍水之中。

那矗立在藍波萬濤間的瓊島,依舊那麼安靜美麗。蔥鬱的綠色密林,像一件濃淡相宜的翠碧披衣,將瓊島層山丘陵裹得清新美麗。

島邊金黃的沙灘,在雪白浪花的拍打下,聲聲浪潮,猶如一首悠揚委婉的綿語長音。

傅幽藍飛身降落在細膩沙灘上,立刻脫下布滿泥塵的繡花鞋,赤腳裸足,踏著清涼的白浪,朝飛來的聶滄海,揮手高呼:“滄海,這裏還是那麼美麗,和世外桃源一樣!”

她踏著浪花,在海岸線飛奔著,放鬆著,像一隻初入新大陸的梅花鹿,蹦蹦跳跳。

沉穩地聶滄海則飛至離海水很遠的半沙半草之帶,不急不慢地把寬闊的廣袖打開,將裏麵的一萬多人全部放了出來。

頓時,沙地上人滿為患,喧鬧嘈雜。許多新麵孔都不知道這裏何處,難免心中充滿新奇與古怪。

為了不讓大家沉浸在不解中,鹿國皇帝從眾人中走出,站在聶滄海身旁,高聲呼語道:“大家安靜,安靜!容寡人在此一語!此地為南海之域裏的瓊島,島上有村莊漁民,是寡人之前暫帶之地,待會兒國師會帶領你們去村莊尋找住所。雖然不知道大家過不過的慣海島生活,但為了躲避妖魔的侵害,希望大家忍耐互助,共度難關!等妖魔退出凡界,寡人一定會派人,將你們送至原來的故土!”

“謝鹿國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萬人同聲,一起叩謝。

“快起來,讓大家在此委屈,寡人心裏實在過意不去。好了!讓國師他們帶你們入島!”說罷,裴馳將眸光投至妙芳婷身上,示意她開始行動。

妙芳婷立刻點頭,然後轉身望著眾人高呼:“大家且隨我來,要是疲累的人,請互相攙扶,到了村莊後就會有安歇之地。”

於是,她和十一王爺領著眾人朝山丘深處走去。

而大祭司來至鹿國皇帝身邊,參拜:“啟稟陛下,既然你又一次歸來瓊島,說明你與瓊島也不可分割的緣分。不如帶著妃嬪與皇子們繼續入住萬靈丘,啟麟宮休息,然後再商議救取鹿國士兵之事。”

“好,先將家眷安置妥當。晚上你們再去萬靈宮,找寡人議事。”說罷,裴馳告辭,帶著自己兩位妃嬪和皇子朝大隊人馬走去。

大祭司望著聶滄海,正欲詢問剛才在海上遇見海神一事,隻聽嬌二娘的聲音溫柔喚起。

“阿光,我身懷骨肉,不想爬山,待會兒你忙完,待我飛上去。”嬌二娘臉色憔悴,一邊被丫鬟攙扶,一邊緩慢走來。

大祭司轉身溫柔望著自己的妻子,緩緩將她拉至一旁,變出一張凳子放在沙地上:“你勞累了,先坐一會兒。我與聶公子還有幾句話要說。”

“嗯!”嬌二娘一邊捂著微隆的肚子,一邊乖乖坐下。身旁的丫鬟,手法輕柔地幫她捏肩捶背。

片刻後,在海邊逐浪歸來的傅幽藍,歡騰地跑至嬌二娘身邊弓下身軀,凝望著她的腹部,輕輕而撫:“小寶寶,要快快健康長大,早點出來讓姨姨抱!”

“嘻嘻,我吃過聶公子給的保胎仙丸,孩子肯定健康,而且長得還挺快呢。”嬌二娘甜笑,美滋滋。

“是啊,仔細一算,凡人之軀剛懷小腹不應該隆起得這麼快,你這感覺就是四個月!”傅幽藍眸子劃過一絲困惑。

“阿光說了,吃了聶公子的仙丸,可能不用十個月懷胎就能生!”嬌二娘高興地解釋。

“原來如此,不如叫滄海再給你開些保胎藥,好讓寶寶今天就生!”傅幽藍玩笑著。

“去!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嬌二娘慍怒中帶著一絲嬌嗔,將傅幽藍這個討厭鬼,輕輕一推。

傅幽藍側身躲過:“哈哈,我這不是心急,我是怕你到時受不了大鍋般高挺大肚子,所以才想要你減少痛苦,今日就生!也好讓我們添些高興的事兒!”

“別胡說,你都四十三歲,二十歲小夥子的娘了,怎麼還這麼不正經?”嬌二娘白眼嫌棄著,但目光時刻也離不開自己的腹部。

“我何止四十三歲,我已經兩千多歲了。但是我心態依舊青春如十八,所以我是不會服老的!”傅幽藍揚眉而笑,完全不被年齡之事受打擊。

嬌二娘看著充滿靈氣不適活潑的傅幽藍,心中充滿一絲羨慕:“嗬嗬,要是我四十三歲時,還能像你這般充滿活力,我真是燒高香了!”

傅幽藍忽然收起臉上不正經,莞爾一笑,認真道:“會的,因為做了母親後,心態會因孩子而變得年輕溫馨。”

然後兩人閑聊了許久,太陽往西邊推移了一些。

大祭司才和聶滄海說完話,轉身微笑地朝嬌二娘走去,關心道:“娘子,你熱不熱?”

說著他掏出懷中汗巾,替嬌二娘拭起額頭細密的汗水。

嬌二娘幸福地仰著頭,享受丈夫的關懷,愉悅道:“熱一點沒事,既然你和聶公子說完話,那我們就快走吧。這麼一直坐著,腰板發酸。”

“好。小心點。”大祭司一隻手扶著她的手,一隻手攔著她的妖,將她緩緩從凳子上攙扶起,行動充滿無微不至。

站在一旁,沒有插手之處的傅幽藍,望著這對恩愛的夫妻,眼中充滿了甜蜜。她癡癡地望著他們,溫暖的心裏劃過一絲酸楚,羨慕。

這麼多年風風雨雨,不敢多麼苦難的坎坷,她都是與桃季兩個弱女子帶著孩子相依渡過,從來沒有感受過被男人保護的滋味。

雖然偶爾會有聶滄海的幫助,但是絕大多數,還是她獨自承受。

所以,一直孤獨久了的女子,看到成雙成對的恩愛夫妻,心中難免生出一絲悲哀。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九十一章寧靜村莊

傅幽藍幸福而憂傷地望著大祭司與嬌二娘相依相偎的身影,一直到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才緩緩回過神來。

不知不覺間,她眼眶已經紅潤潮濕。

一塊幹淨蒼藍的娟巾,被一隻修長白皙的手遞了過來。

傅幽藍一駭:“滄海,你還未走?”

“你也未走,我怎麼可能拋下你獨自而去?”

“謝謝。”

傅幽藍會心一笑,接過娟巾擦了擦自己的一雙眼角,嘴硬道:“這裏風沙真大,把我眼角都吹迷了。”

“是的,海風大所以岸邊沙子都吹到這裏來了。”聶滄海順著她的意思,安慰道。

片刻,傅幽藍用完娟巾,一邊收進自己兜中,一邊道:“我把它擦髒了,等我洗幹淨晾幹兒再還給你。”

“不必。”聶滄海從她手中奪來,揣進自己兜裏。

這娟巾是她送給他的,如今又粘有她的淚水,他怎麼舍得洗掉?

所以聶滄海不顧傅幽藍的哆嗦,朝前而走,揮了揮手道:“快帶我尋個住處,今晚我要好好休息,蓄精養銳,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

“哦!”傅幽藍隻好作罷。

她快步跟上,十分自然地拉起他的手,踏風飛身,輕車熟路地將他帶至瓊島中央山丘環繞的腹地裏。

那兒雖然四麵環山,但中間腹地卻十分平坦開闊,裏麵坐落地一個千家萬戶的村莊。

村莊安靜而閑適,啾啼的鳥兒成排地站在樹梢上,享受清新空氣的同時,抑揚頓挫地吟哦著婉轉鳥曲兒。

此時正是日暮黃昏,無數條嫋嫋炊煙,從屋瓦上石方的煙囪裏飄飄升起,在空中成一道道青煙飄渺的夢幻之景。然後無論走到村莊哪裏,都能聞到一股讓人垂涎欲滴的飯菜蒜香。讓沒有食欲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回家開灶生火,美美地桌上一頓可口好吃的飯菜。

所以,將大家安頓好後,妙芳婷井然有序地分配著晚飯的活計,將一部分人分撥出去砍柴,一部分人借網去岸邊抓魚,還有一部分人去農田采摘青菜。

在人多力量大的情況裏,再加上有法力仙人相助,上萬份可口的飯菜,不消多時就烹飪了出來。

然而為百姓操勞的聶滄海,為了保證島上居民能安穩地過上一段時間,於是攜大祭司在瓊島海岸周圍設下阻止妖魔入侵的屏障,才稍作放心地歸至村莊。在村民熱情地擁戴下,他們來至熱鬧的村莊西頭,和樸實誠懇的村民們,一起圍著古樸的圓木大桌,享受著清涼晚風,暢吃對飲。

這裏地方不大,隻能容下八張桌子,所以每一張桌子都親密地擠滿了人。而其他不能上桌的人,亦都未受冷落,而是由善良的村民,挨家挨戶地將米飯菜肴送去。

村西頭,中央最大的圓木桌,一半坐著村裏的長老,一半坐著鹿國將臣。其他直徑稍小的桌子則是混雜而坐,不分你我。他們和和氣氣地閑談慢語,有的聊這些年打仗的光輝事跡,有的聊瓊島本地村民的平凡日子等等,氣派十分融洽。

如洗的夜色,月光幽幽,普照著每一個人憨厚的笑臉。

他們忘卻身份與地位,把酒言歡,嬉笑漫談,不知不覺間麵紅耳赤,酒盡盤空。

一個半時辰後,酒酣盡興,待大家散的一幹二淨,隻剩下數目老婦和壯丁收拾殘局。但還有一個人,他臉色平淡,但眸光憂傷,那就是聶滄海。他十分清醒地坐在桌前,望著遠方的天空,對月憂懷。

為什麼天帝和西王母不相信凡間受難的事情?

這件事他一直想不通。

然而越想,越覺得蹊蹺古怪。

但隻要憶起淩霄殿裏天帝冷漠的臉龐,聶滄海便不由自主地心寒。

難道神仙真的將凡人遺忘了?

冷幽幽地月光灑在寧靜的村西頭,聶滄海像披上了一件透明而雪白披風,把他裹在憂愁裏,久久不能釋懷。

忽然一陣清風拂過,空中飄來一股熟悉而淡雅的香味。

接著不遠處桌旁,有人和江白寒暄了幾句後,朝聶滄海漫步斯裏地走來。

他知道是誰,所以未有回頭。

那清婉的身影,紫衣翩然,漸漸靠近。

“滄海,你在憂傷?”聲音帶著幾分詫異。

聶滄海微微一笑,但眸光盛滿了化不開的濃愁憂緒。

傅幽藍還是第一次見他平靜而溫柔地臉上出現這種不愉快的表情,於是將素手往他肩上一落:“平常都是你幫我,現在你心情不好,說出來,我幫你解憂!”

聶滄海輕輕搖頭。

於是,傅幽藍順著他的目光,朝月亮望去,詩意興然道:“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你看這天上的月亮,天天都是圓的話,也一樣會招人討厭。所以它聰明地將自己時刻變化,給人一種悲喜交加的感覺,這樣人們無論何時看到它時,都無限美麗。”

說完,傅幽藍一愣。

人家聶滄海,竟然無動於衷,不發表看法不說,連輕輕一個嗯都沒有。

於是,傅幽藍將裙子一提,坐在旁邊凳子上,拿著勁兒,繼續自說自話:“若總是一直美好,受人保護,像八月十五的月亮一樣圓潤美滿,那豈不是連什麼是該珍惜都不知道了。”

聶滄海幽幽將眸光拉回,移至身邊女子臉上,漸漸浮出花開般的笑容:“你說得對!凡人總是受天神保護,居安不思危,也不是一件好事!”

“對吧!所以你不用那麼滿臉憂愁,妖魔來襲,讓凡人自我鍛煉一番也是好事。”

“可是天神不該就此撒手不顧……”

“天神真的撒手不顧了嗎?這不是還有你一直先天下之憂而憂著?”

“獨我一人,法力單薄,對抗妖魔,難免還是會有許多傷亡犧牲。”

傅幽藍又拍了拍聶滄海的肩:“我的水官大帝,你曆世快兩千年,滿腹經綸道理,難道還未看透紅塵苦厄?他們並非白白犧牲,而是用自己的生命一點一滴地換取了凡人的團結。你看這片村莊以前十分排外,現在經曆了磨難後,卻接納了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人,他們歡樂和睦地住在一起,不分是本地還是非本地。這樣豈不是很好?”

聞言。

聶滄海暗淡的眸光,漸漸泛起星星之色。

“小藍,你說的有幾分道理。”聶滄海讚同。

“那是!哈哈哈!我可是比你年紀要大好幾百年的長輩啊!”傅幽藍打趣著。

“貧嘴!”聶滄海帶著溫柔輕斥:“你真是越來月沒大沒小了。”

“我怎麼沒大沒小了?說的我好似你的徒弟一樣?要不是我輪回轉世,你真得叫我一聲姐姐!”

“……”

“哈哈,開玩笑的!論法力你比我高強太多,論造詣你遠超我一條銀河,所以說到底,你才是我的前輩!”傅幽藍訕笑著。

聶滄海沉鬱的臉色,也像枝末的潔白優雅的玉蘭花般漸漸綻放,緩和。

他望著逗趣可愛的她,再陰霾灰沉的心情,也被爽朗的笑聲漸漸驅散。

看到,聶滄海臉上笑顏逐開,傅幽藍也安下心來。

“好了,時候不早了,月亮都要睡覺了。我先走了。”說罷,她悠然起身,揮著手,退著步離開。

她為什麼退步,而不是轉身?

因為,她想多看幾眼聶滄海化愁轉柔的笑容。

但殊不知,她著麼直勾勾地望著他,他會不好意思。

於是聶滄海輕輕揮手:“快回去吧,明天還要重要的事情做。”

“好!你要答應我明天也是這個笑容!”傅幽藍將退著的步伐一停,眸光誠懇地望著他。

聶滄海麵頰一羞,微微飛紅:“知道了!快去吧!”

傅幽藍這才安心轉身,快步朝自己房子走去。

這一夜,風平浪靜,村莊祥和。

熄了燈火的深夜,每個人都舒服地熟睡在簡陋的木板床上,坐著溫馨太平的美夢。

翌日,黎明之光剛破雲出岫。

聶滄海海藍色仙逸的身姿在村莊上空飛繞了一圈後,來至萬靈丘上金碧輝煌的啟麟宮裏停留了片刻後,孤身一人朝泱泱南海飛去。

入了珠寶璀璨的海神殿。

海神十分熱情迎接道:“參見大帝,我已將各片海域的龍王蟹將調遣來此。隻等您一聲令下,我們即刻發兵前往魔界,救出還處在水深火熱的凡人並將們!”

聶滄海感激地望著海神,沉思片刻後道:“珍姬,勞你興師動眾。但不需要那麼多並將跟隨前往,你且先將龍王派回各自海域,等候待命即可。”

“可是,我聽聞新一代魔君阿冥羅來自地獄之底,生性冷酷無情,較之前數代魔君魔力登峰造極無人能及,倘若我們不多派兵力,去了豈不是以卵擊石?”

“非也!通過這些年與魔界妖兵征戰,我發現阿冥羅並不在意其屬下如何胡作非為。他以放任不顧的方式管理著下三界,對手下兵將是生是死並不在乎。這一次我與小藍同捉九頭玄蛇君,魔界卻沒有任何出兵趕來攻打的動靜。所以我們切不能大肆招搖,隻需要在阿冥羅的眼皮底下,將鹿國士兵救回既可。”

海神珍姬雖然不明白他所言九頭玄蛇君是何魔物,但是聽他這麼一說,點了點頭:“一切就按大帝意思而辦。”

“我們隻需要帶幾名得力幹將,前往魔界黑玄宮,將鹿國士兵救出。然後回至瓊島再做打算。”聶滄海道。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九十二章六名海將

隨後,海神將多餘的兵力調遣回位,隻分配六名跟隨自己多年的得力幹將,在身旁。

有兩隻曆世滄桑的老烏龜,三隻青皮大海蝦,一名英勇神俊的鮫人。

“大帝,他們都是曾經曆經神魔大戰的老將,法力高超,能以一擋百。我帶著他們,你可以隨意指揮!”

海神說畢,這六名海將對著聶滄海跪身一拜,異口同聲:“吾等願為水官大帝效犬馬之勞!”

“快請起!待會兒你們需要受點委屈,藏入我的廣袖中,待到了魔界需要你們現身時,你們便可一顯身手。”聶滄海溫柔道。

“是!遵命!”六海將齊聲回答,毫不猶豫地將自己化作六枚氣泡飄入聶滄海海藍色衣袖中。

然後兩人一同乘波離開冰涼的藍海,朝魔界混沌昏黃的天空飛去。

海神第一次來這種空氣幹燥,充滿飄浮塵礫,有些不適應,所以捂著鼻子,飛速減慢,離聶滄海拉開老長一段距離。

聶滄海心細善良,停下身軀在空中昏雲中等待。

“既然你吃不消這裏的氣候,不如和他們一樣潛在我袖中,待需要時,我便將你喚出。”聶滄海提議。

海神捂著鼻子輕輕咳嗽:“不必,我能堅持,我不能讓大帝一人隻身犯險。”

“你們在我袖中,我怎麼會是隻身犯險。”說罷,聶滄海將袖子一揮,把海神收入袖中,然後他再繼續朝黑玄宮飛去。

黑玄宮如今痛失主人,所以還是一盤散沙。

這樣一來聶滄海便有可乘之機,輕輕鬆鬆地穿牆入殿,隱身四處尋找。

原本還守衛嚴格的黑玄宮,沒有九頭玄黑君的打理,竟然樹倒猢猻散,連妖奴都所剩無幾。

聶滄海隱身在陰暗的宮殿裏飄蕩了許久,都沒有找到任何有關鹿國軍隊的蛛絲馬跡。

於是它掏出懷中的小琥珀,放在掌心,凝視著裏麵正在呼呼大睡的小黑蛇,輕呼:“九頭玄色君,醒醒。”

那心情抑鬱極差的小黑色抖了抖身軀,卻不理會大神的呼喊,繼續呼哈大睡。

“這裏是黑玄宮,難道你就不想家?”聶滄海又道。

小黑蛇一愣,立刻睜開眼睛,盤扭著纖細的身軀對著琥珀外的景物一看:“真的是黑玄宮!”

琥珀裏傳來的聲音極小,但是聶滄海卻聽得一清二楚。

他將手抬高,在原地輕輕轉了一圈,然後收回在眼前:“黑玄宮未變,你可以放心了。”

關鎖在琥珀裏的小黑蛇,感動地眼淚汩汩:“謝謝大神帶我回家!”

看到對方如此觸景生情,聶滄海慈眸一笑:“你若能早點化解心中魔怨,便離真正的回家之日又近了一步。”

“什麼?你隻是將我拿出看看?”小黑蛇勃然大怒,雙眼冒出火花。

“是的,我暫時不會將你放出。”聶滄海道。

聞言,小黑蛇更是怒不可揭,在琥珀裏凶神惡煞,呲牙咧嘴:“聶滄海,你終有一日不得好死!”

聶滄海淡然,置若罔聞。

忽然,他海藍色衣袖輕輕一抖。

海神珍姬娉婷美麗的身影出現在他身旁。她蹙眉不悅,凝望著他掌心的琥珀,厲斥:“大膽妖怪,竟然直呼大帝名諱!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說罷,她伸手欲奪。

聶滄海將掌心一閉:“珍姬息怒,他隻是一時無法壓製心中怒火,所以口出狂言。待些時日,必定會有所悔改!”

“我絕不會改!”小黑蛇態度傲橫。

海神了解上司地慈悲之心,但覺得沒有必要如此,於是勸道:“大帝,它如此狂發無禮不知悔改,你還留著它作甚?你若不敢痛下殺心,就交由屬下將它處置幹淨。”

“不,它已被關在琥珀中受盡煎熬,我等慈悲為懷的神仙,應給他一次悔過的機會。這樣才是神仙理所應當該做的事。”聶滄海諄諄教語著。

“好吧,大帝所言甚是,我修為短淺,不及你看得通透明慧。”海神妥協。

於是聶滄海緩緩打開手掌,眉宇不慍不怒道:“九頭玄蛇君,請你告訴我鹿國士兵全部藏在了哪裏?”

海神一聽,臉色一沉,心中汗顏。這妖蛇正在裏麵發著怒火,怎麼可能回答。如此聰明如斯的大帝,怎麼也會有犯傻的時候?

果不其然,小黑蛇大聲厲叫,發泄著心中怒火:“他們已經被我吃了!”

“不,我掐指算過,他們都還活著。你一定要放下心中邪念,收斂怒火,已一顆赤誠純真的心,來回答我的問題。否則你將罪孽加重,推移出世的時間。”聶滄海語重心長,像教誨一個犯了過錯的弟子般,不帶半絲慍怒。

小黑蛇在琥珀中拚命掙紮,過了許久,似有些疲累,於是趴下身軀,冷冷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大帝說的千真萬確!像你這種妖魔,滿身罪惡,若不摒棄邪念歸向正途,一錯再錯,恐怕永遠也休想出來!”海神道。

小黑蛇沉思了半晌,吐出一口冗長的悶氣,鬆口道:“那些鹿國士兵確實未死,但是他們已經被魔君收卷而去。”

“那你可知道地方?”聶滄海迫不及待。

“就在不赦洲。”小黑蛇微微停頓,過了片刻繼續:“那沙洲在魔界西北之盡,本是魔君關押罪人的地方,但是後來魔君為了增強自己魔力,將那裏變成了吸食元神的屠宰場。他們將凡間捉去的凡人全部關押在那裏,然後每隔七天,魔君會去享受人血人肉一番。”

聽得毛骨悚然。

海神情不自禁怒罵:“可恨,魔君真是喪心病狂!”

小黑蛇白眼一翻,兀自睡去。妖魔本就如此,喪心病狂對於他來說實屬正常。

事不宜遲。

聶滄海將琥珀重新揣回懷中,然後揮手將海神吸入袖中,再飛身趕去。

不赦洲。

煙波浩淼,洲水環繞。

聶滄海小心謹慎,先在不赦洲上空飛旋,審視地形和情況。忽然他發現不赦洲中央的上空離地一千米的地方,懸浮著一個黑色且充滿裂紋的盤狀物。

為了看得更加清楚仔細,聶滄海拂開層層煙波,緩身下飛,懸在那可疑地盤狀物之上,凝眸而望。

隻見這巨大的盤狀物,乍一看周身漆黑如碳,但仔細凝視上麵裂紋交錯縱橫,像被勒了一張無形的蜘蛛網,裂溝內隱隱呈現血紅之色。

這是什麼怪異之物?

聶滄海懸於上,圍繞著它上下左右飛了一圈,發現這東西像一個巨大的蘑菇傘,直徑莫約十米。

但看它安然地懸浮在空,沒有什麼動靜,聶滄海隻好先放棄研究,降身在不赦洲地滿地黃沙上,將手對著漫天迷霧輕輕一揮。那些霧瞬間乖乖聽話,消失在他眼前,使得視野開闊無雜。

環顧而望。

不赦洲上根本沒有一個人,寂靜地能聽到旁邊潺潺的流水聲。

他們就去了哪裏?

難道已經被阿冥羅全部吃盡?

那可是十萬大軍啊!

聶滄海惴惴不安地望著空無一人的不赦洲,心中閃現一絲不想的預感,於是又將視線移至天空的黑色的蘑菇傘處,凝望。

過了許久,洲外水麵上飄浮的白霧漸漸朝洲心襲來,再一次將聶滄海包裹在茫茫不清的視野。他正欲拂袖而揮,忽然身後像被一隻手拉扯了一般,衣袍朝後飄起,緊緊地被拽著。

實則一轉頭,什麼也沒有。

但就是有一股強大的吸力,將聶滄海往後拽著。

聶滄海雙腿使力,站定腳跟,但堅持沒多久,依舊被那吸力強拉硬拽著往後而走。就連他身旁的濃霧,也是被這股吸力吸得嗖嗖後退。

不一會兒,不赦洲上的濃霧被吸得一幹二淨,隻剩下聶滄海還做著奮力的掙紮。他轉頭望了望吸力的來處,原來就是那黑色盤狀物作祟。

而一直呆在海藍色衣袖裏的海神與海將,在裏麵被搖晃的兩眼發昏,四肢無力。

海神終於忍不住站在衣袖的邊緣,看了看情況,於是飛出衣袖,立即拉著聶滄海的衣角,詢問:“大帝,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不知。”聶滄海極力保持著自己不被吸走,但海神纖弱的身軀,卻被吸得飄飛起來。

所以一時間,他要承受兩個人的體重來維持平衡。

忽然六名海將也從聶滄海寬大的袖子裏飛了出來,但是完全沒有考慮道外麵情況的他們,很快就被黑色盤狀物吸力吸走,消失無影。

“不好,他們被身後的那個東西吸走了!”海神焦急道。

聶滄海輕輕點頭,然後將自己渾身力氣一收,雙腳離地,帶著海神一起甘願被吸走。

吸力十分強大,渾渾噩噩之間,他們進入黑色盤狀物的腹中。

一股濃厚的血腥刺鼻味兒,撲鼻傳來。他們捂著鼻子,望著眼前觸目驚心的血紅,目瞪口呆。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吸進來。

因為這裏滿地的濃稠的血紅之水和殘缺不全的屍骸,無不彰顯著這裏是一處專門供人屠宰的血腥地獄。

聶滄海望著滿目驚紅,想起九頭玄蛇君所說的話。

“每隔七天,魔君會去那裏享受一番人血人肉……”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九十三章嗜血之雲

淡紅鮮紅深紅黑紅……

滿目斑駁的紅,無一處呈現其他顏色。

聶滄海海神資深海將們雖然曆經一些慘絕人寰的事情,但進入到這裏,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令人大開眼界!

他們腳下所采的粘稠濃血,夾雜著粉碎性的血骨,像凹凸不平的嘔泄物一般緩緩流淌過每一雙精致的鞋子。

前方視野裏薄如雲片的血霧籠罩,看什麼都不真切。

海神臉色微白:“大帝,我們要過去嗎?”

“當然。”聶滄海麵色平靜,毫不猶豫地邁步朝深處走去。

六名海將欽佩地望著他欣長優雅的背影,也隨之,惴惴不安地跟了上去。

纖弱的海神走在最後,環顧著四周血淋淋的邪煞風景,便心若懸石,後悔自己帶兵太少。

然而聶滄海卻一副淡定自若,眉目泰然地朝裏慢條斯理的走著。

片刻,前麵出現一條汩汩流淌的血河,仔細凝望方可知這裏是地勢較窪所造成。上麵飄浮著起起伏伏的淡紅骨骼,斷裂的脊椎殘指的手骨破洞的頭顱等等人體各個部位的關節紛紛呈現在眼前。

聶滄海望著飄浮的骨骼,雙眸泛起一絲悲傷。

這得害過多少人的性命?

許久,聶滄海縱身輕飛,穿過腥濕的血霧,飛至血河的對岸,更加觸目驚心的一幕等著他。

一座巨大的血骨之山,由萬千骨頭堆砌而成,像恐怖而露肉無膚的巨人盤坐在地上,發著猩紅耀眼的血光!

他們就像螞蟻一樣站在血骨山的冰山一角。

“天呐!這是吃了多少人!”海神顫抖著,抬頭仰望著幾乎要看不到頂的血骨山。

杵在她身側的海龜將軍,仰著粗糙的脖子,同樣望著血骨山之頂,臉色慘白:“海神大人,這血骨之山看上去高達數萬丈,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是啊……不對,我方才被吸進來時看到黑色盤狀物質寬而扁,為何這血骨山如此之高?”海神臉色慘白地疑惑。

聶滄海凝視著前方血骨山旁突兀出來的一個黑點,壓製著內心蠢蠢欲動的恐懼,淡淡道:“因為這裏麼又是一個空間,方才我們在外麵所看到的黑色盤狀物隻是這個空間的一個虛假皮囊,就和乾坤袋一樣,看似小,裏麵空間卻龐大無限。”

“原來如此……”海神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地往自己上司身邊靠了靠。

聶滄海卻盯著眼前突兀的黑點,小心翼翼地邁步朝前,然後在血骨山的一側,黑點變大如頭顱般大小,他瞬間停步。

“大帝怎麼了?”剛跟上來的海神,急切詢問。

聶滄海什麼也沒回答,愣若呆木。

海神感覺情況不妙,朝自己身後六名海將揮了揮手,示意跟緊別落後。然後她繞過聶滄海朝學骨山緩慢靠近,看到那顆黑色的東西,驚駭的雙眼一眨。

“人頭!”海神低呼。

不錯,不止是一顆人頭,被血骨山遮擋後,有一長排人頭!

一個挨一個,不是瞠目怒視前方,就是含恨地閉著雙目。

這些人頭海神和她的部下看了也許陌生,但是聶滄海看了卻個個眼熟。

因為他們全部都是鹿國士兵的校尉和衝鋒之兵!

他怎能不認得!

聶滄海望著死不瞑目的他們,眼角泛出氤氤淚花。

海神似乎明白了一切,走來安慰道:“大帝,也許你看錯認了。因為剛才在黑玄宮,你說你掐指算過,鹿國士兵們並沒有殞命,所以這些極有可能是一個擾亂軍心的騙局。”

聶滄海倒是希望她所言是真。

但是腳旁這一張張熟悉而蒼白的麵孔,讓他完全無法相信海神的話。

海神不忍聶滄海越來越悲傷,於是親自掐指算了算,片刻她臉上洋溢著一絲輕鬆:“大帝,我方才也算過了,鹿國士兵根本就沒有死。”

“哦?難道這些人都是假的?”

“極有可能!”海神說罷,纖軀一怔。不對,剛才說話的不是大帝,而是另外一個人。

海神立刻尋聲望去,看見一個五官深刻,眸炯鼻挺的英俊男子,襲一身暗紋發亮的黑色披風,橫眉深邃而傲然地抬著削尖的下巴,俯視著他們。

“他是誰?”海神小聲地詢問著。

聶滄海神色驚恐,瞳孔驟縮,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神色癡呆地回答:“他就是新一任魔君阿冥羅。”

他們來的太不湊巧,正好撞見剛吃喝完人肉骨血的阿冥羅!

但海神有一絲不信,因為眼前漂亮到詭異刺眼的男人,平靜的麵容,完全感覺不出一絲戾氣,怎麼可能是下三界聞風喪膽的阿冥羅呢?

但下一秒,她就立刻後悔。

“哈哈哈……”這魔性而震耳欲聾的笑聲,不僅聲音充滿了深沉壓抑的感覺,而且阿冥羅一邊笑著,嘴裏一邊吞吐著烏黑之氣。

這種嘴吐烏氣的現象,隻有造詣深不可測的魔頭,才會達到這種境界。

可想而知,阿冥羅已經深不可測。

海神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六名海將立刻自覺地不顧生死,將她圍在自己身後,保護有加。

“既然你們主動送上門來了,那本座就不客氣了!”阿冥羅沉聲說罷,口中的烏煙像章魚的觸手一般朝聶滄海伸去。

聶滄海迅速一閃,將海神和六名海將一起帶離血骨山周圍,站在距離裏比較遠的地方,望著身邊的屬下叮囑道:“大家小心,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是!”七人齊聲感激,紛紛放下恐懼,抖擻精神。

那佇立在血骨山邊邪獰而笑的阿冥羅,神情傲世默然,步調緩慢悠閑,不驕不躁地望著眼前八位獵物,氣定神閑道:“就算你們使出自己的極限,打出二十分精神,也無事於補。無謂的掙紮,隻是在拖延時間,結局都是一樣!奉勸你們趁早繳械投降,乖乖讓我生吞活吃!”

說罷,阿冥羅嘴裏烏煙幻化成八根長而無盡的觸手,像八爪魚一樣朝倚靠在一團的八個神仙,閃電般劈捉而去。

“散開!別聚在一起!”聶滄海立刻下令。

八個人分別像八個方向迅速裂開,然而速度緩慢的海神,瞬間就被烏煙化作的觸手攔腰卷起,然後又將她狠狠往血淋淋地麵砸去。

“啊——!”

海神被砸的七葷八素,眼冒金星,身軀癱軟的就像一塊綾羅綢緞,被烏煙觸手洋洋得意的在空中揮來揮去。

“可惡!我和你拚了!”六名海將憤怒至極,揮舞著手中各色兵器,朝阿冥羅撲殺過去。

“別衝動!”聶滄海一邊躲閃,一邊慌忙地呼叫著。

“嘭嘭嘭……”

然而一切都遲了,另外六個烏煙觸手已經將他們瞬間絞住,並狠狠地在地上砸了又砸。

最後他們的和海神一樣身軀軟綿如布,不省人事。

不消半刻,阿冥羅就用將八個收拾了七個,但他冷漠淡然的眸光不僅未露出得意,反而不屑地凝視著左閃右躲的聶滄海,咬牙切齒。

“哼!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

語落。

那追逐聶滄海不放的烏煙觸手,忽然膨脹變大,分裂出數不清的纖細觸手,然後交織成一張巨大蓋頂的天羅地網,像捕捉飛蛾一般,朝聶滄海死追不放。

聶滄海使出渾身解數,拚命而逃。

他的速度也是迅如閃電,所以一時半會兒他還不會被捉。於是他借助這個空檔,環顧四周,希望能找出對付阿冥羅的破綻。

雖然他知道這個希望渺茫,但是為了海神海將和已經死去了那些鹿國士兵,他必須孤注一擲搏上一搏。

但是他審視了一番,一無所獲。

這麼你追我逃的繞下去,漸漸流逝的是他的體力。

聶滄海正在犯愁之際,胸膛忽然傳來九頭玄蛇君細小的聲音。

“大神,我現在不知道外麵的情況,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十分有利的事情。”

“什麼事情?”聶滄海邊飛速逃竄,邊掏出懷中通體透亮的琥珀。

琥珀腹內的小黑蛇,轉頭凝望著聶滄海道:“我要是說出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聶滄海納悶。

真是會趁火打劫。

“幫我加快出來的時間。”小黑蛇狡黠地笑著。

聶滄海並不是傻子,他也會在自己危難的時刻耍點計量:“好我答應你,你快說吧。”

“嘿嘿,你必須加快一百年。”小黑蛇得寸進尺,逮著機會放肆起來。

但是這個時長也不是聶滄海說了算,而是根據關押之魔的心境是否善化來算。所以並非聶滄海想幫他減少就能減少,但是為了套出九頭玄蛇君的話,他隻好假裝應允。

九頭玄蛇君被關的腦子智商退化,完全相信聶滄海的話,一五一十道:“最近一段時是阿冥羅修煉最薄弱的時刻,他此刻的功力是以前的一半,但是你也隻能自己脫身,想解救其他人是不可能的!”

“……”

聶滄海臉色一淡,本以為他會說出什麼有用的事情,沒想到竟然是一堆廢話。

小黑蛇看聶滄海不想離開,急躁道:“大神你別妄想救人了!我這麼說可是在保你的命。如果你再這麼下去,隻怕體力虛弱之時,就是和他們一起送葬之時!”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九十四章巧解危難

“大神,你快逃,不要管他們。魔君此時雖隻有一半的魔力,但是他仍然可以將你輕鬆捏死。你若再不逃,待到他失去了耐心,親自伸手來抓你,到時候都得死!”

亦包括他,九頭玄蛇君自己。所以他拚命地誘勸著聶滄海,不希望自己就這麼抱憾終身地死在小小琥珀裏!

聶滄海卻臨危不惑,絲毫不受他言動搖,繼續做著希望渺茫的掙紮。

總之,他是不會丟下海神他們不顧,自私而逃的!

又過了片刻,九頭玄蛇君在琥珀裏聰眼一轉,正門不行走偏門,就不信聶滄海完全不為所動,於是大呼:“大神,想想傅幽藍,你若死了,她必定痛心絕望!”

聶滄海一愣,飛速稍有停頓。立刻就被烏煙形成的天羅地網,死死包住。

壞了壞了,早知道就不說了,九頭玄蛇君深感後悔,不停地撞著琥珀,哪怕頭破血流,也比在魔界手裏化灰要強,至少能留個全屍!

“哈哈哈……”魔君一邊猖獗地笑著,一邊望著被捕的獵物渾聲戾氣道:“剛才你浪費了本座太多時間,本座要讓你嚐嚐浪費時間的下場!”

說罷,被烏煙觸手絞縛的海神,忽然伸起脖子在空中呼起一聲尖銳的慘叫。

“啊——!”

一口猩紅的鮮血從海神口中噴薄而出,隨之綴滿珍珠海翡的仙裳,從裏到外無不漸漸沁出一滴滴鮮血。

不消片刻,她渾身沐浴著血,完全看不到幹淨的地方。

最後,海神用孱弱的眼神望著聶滄海,微笑道:“大帝……你一定要,安全地逃出去……”

音落,海神垂頭斷氣。

聶滄海痛心疾首,眼角滑下兩行悲傷的淚水。

隻要有人越散發悲傷氣息,魔君嘴角揚起的笑容越不寒而栗。

“該下一個了!”魔君盯著空中昏迷的海龜大將。

聶滄海立刻施法想要保護海龜大將,但這烏煙形成的網,似乎也將他的法力禁錮了一般,渾身使不出半分力氣!

“不!”聶滄海痛苦地嘶吼著,望著浴血滿身的海龜大將,心似刀割。

這麼看著同伴在自己眼前一個一個的死亡,簡直就是剜心刮骨的煉獄之刑。

看著最後一個鮫人大將在眼前死亡,聶滄海已是悲傷蔓延全身,流淚滿麵。

魔君望著最後一隻滿身散發負麵情緒的獵物,咧嘴一笑:“很好,這才是真正的美味!”

說罷,烏煙大網將聶滄海拖至魔界腳邊。

魔君一腳狠狠地踏在聶滄海蒼白的臉上,居高臨下,蔑視地冷笑:“天界大帝,簡直連魔界一個螻蟻都不如!”說罷,他輕輕張開烏黑的雙唇,對著聶滄海輕輕一吸。

“叔叔,且慢!”

叔叔?

魔君微微一怔,嘴唇微輕閉,將頭轉向聲音的來處。隻見一個年輕硬朗,眉目英俊的麻布衣小夥子站在麵前。

魔君銳眼瞳孔一縮,從對方身上散發的黑暗氣息了解到,是一個小魔者。

既然還是無關緊要的小魔兵,他不需要理會,繼續望著聶滄海,打開雙唇,準備吸食。

“叔叔,你吃神仙的方式不對!”年輕小夥子又叫道。

“嗯?”魔君露出滿臉的不耐煩,伸出烏青紫黑的手,將掌心對著年輕小夥子一吸,把他連衣帶人吸在他的跟前。

年輕小夥子胸前被魔君之手吸得疼痛欲裂。

“叔叔,饒命,我隻是覺得你這麼吃一個大帝之神太過浪費!”年輕小夥子性命垂危,依舊多管閑事。

“再亂叫,本座連你也一起吃了!”魔君厲斥。

“叔叔,就算你不認得我這個侄兒!但是我臨死前還是想告訴你,有一種方法吃這位神仙,等於享受兩倍的仙血!”年輕小夥子,咬牙堅持著。

眼見小夥子胸膛被吸癟如凹,魔君的手緩緩放落。

“哼!暫留你小命一條,你若是撒謊,我連你吃的骨頭都不剩!”

“叔叔,你放心,絕對讓你心滿意足。”年輕小夥子捂著幹癟的胸膛,跪地一拜。

他的臉落下,聶滄海才看清,他是質兒!

質兒,你怎麼會在這裏?聶滄海想問,但質兒低垂的臉,衝他悄悄蹙眉,示意什麼也不要說。

聶滄海隻好低回頭,繼續沉浸在悲傷之中。

過了許久,魔君一向高視狂傲的臉,忽然垂下,微微疑惑地望著眼的年輕小夥子:“你為什麼總是叫本座叔叔?”

“叔叔,你不知道侄兒不要緊,因為侄兒是最近幾年才和父親相認的。”

“你父親是誰?”

“阿什羅!”

“哼!原來是那個廢物,本座與他並非是真正的兄弟手足,隻是十萬年前一起在地獄之地共同生活,所以才結交的半路情誼!”魔君不屑道。

“叔叔,侄兒知道自己父親法力造詣遠不如你,但是父親他一直敬仰於你,總是跟侄兒提起你們在地獄之地生活時的種種事跡。”

“好了,以前事那都是過眼雲煙!現在你該告我,如何將眼前的神仙吃出兩倍的感覺!”

“是!”侄兒忽然起身,拍了拍膝蓋上沾染的血漬。

魔君兄怒地望著他。

質兒嘿嘿傻笑道:“叔叔,跪著說話腰疼,所以我就未經允許自己起來了。您大人大量,應該不會和我這種小魔計較吧。”

“哼!快說!”魔君催促。

“好的。凡間有一句俗話,吃羊得吃羊心情最好的時候,這樣它的血最充滿活力,肉才最鮮美,吃起最爽口舒心……”

話說到此,魔君臉色一沉,完全覺得質兒就是在放屁。

質兒立刻臉上堆笑:“叔叔,莫急,且聽我後麵所要說的重中之重!”

魔君臉色稍微一緩,挑眉冷語:“若鬼話連篇,就算是你父親和我有幾分交情,我也一樣照吃了你不誤!”

“好好好!等我說完你還覺得是在浪費時間,我甘願被你咀嚼吞咽!”質兒十分自信:“在凡間,羊的狀態要是不好,體內會分泌出一種酸性物質,然後跟著血液流淌全身,使其身上的肉變得就像豆渣木片,牙齒沒有一點嚼壓鋸碾肉塊的快感,所以他們吃什麼東西都講求一個字鮮!眼前的這個神仙,滿身散發著絕望悲傷痛苦的負麵氣息,沒有半點愉快的意思。其體內的血液與仙肉,會因體內分泌的酸性物質而糟糕至極。這樣一來,他原本純淨無染的仙法和元神,都會因此而大大降低了鮮活度,叔叔你吃他起來就和吃一具僵硬的屍體差不多,毫無快感,完全不是在享受天界大帝,而是在吃一份從地上撿起的腐肉酸血。”

魔君一怔,臭小子說的似乎有幾分道理。

看著質兒抬頭挺胸,自信到毫無一絲懼怕的模樣,魔君覺得他的有理。

“那我該怎麼做?”魔君也想好好享受一隻天界上聖大帝。

“先將他放出來,然後讓他愉悅高興。”質兒轉眸機靈道。

“放了可以,怎麼讓他高興?”

“他的傷心源自於那七名神仙的死亡,魔君魔力無邊,隻要將她們複活,他不僅高興,還會感恩。到時候你再連同她們一起吃掉,豈不是快哉!”質兒越說越激動,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

坐在地上悲傷的聶滄海眼角又流下兩道淚痕,心似刀絞。

質兒,你如今怎麼變的如此血腥殘暴?

你娘要是知道你現在這無情的模樣,一定痛不欲生。

所以此時聶滄海的眼淚,替傅幽藍而流,完全不敢相信質兒會變成這般殘忍!

敏感洞悉力銳利的魔君發現聶滄海眼角的晶瑩的閃光,漠視著身邊年輕的小夥子:“那已經死亡的七名神仙,本座不屑複活,你最好想起其他辦法讓這位大神高興。”

質兒凝眸一沉,托腮忖思,然後將身軀歪斜至魔界身旁,附耳小聲道:“叔叔,你可以撒一個小謊,告訴這個神仙你不僅會放了他,還會不再攻打魔界,親自將他送至出口。然後他一開心,身上的肉就會慢慢變好吃,到時候你再一口把他吞進嘴裏使勁咀嚼,那暴血溢汁的感覺太美妙了……”

說的質兒自己都要陶醉了!

魔君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好,本座就相信你這個臭小子一次。”

“叔叔,你不是相信我,而是相信眼前這隻神仙獵物!”質兒耍嘴皮子。

“哼!”魔君將身一轉,麵對腳邊獵物,輕輕吹了一口烏煙之氣,然後聶滄海身上的烏煙大網漸漸消失。

“神仙你給本座聽好了。方才這位年輕的小夥子跟我而語了一番上三界與下三界之間協調互存的道理,如果凡間被大肆廝殺侵占,那麼百年後無人化人變魔,下三界的生靈就會停止增加,無疑是對下三有害而無一利。所以本座簡略的考慮了一下,暫且放過你,並讓你回去告知那些凡人,本座所管轄的妖魔,絕不會再侵犯人間。你可以安心回去了!”魔君一臉淡定,說得和真的一模一樣。

聶滄海不是傻子,完全不相信,他緩緩站起身軀,雙目直勾勾地望著魔君,憂傷道:“妖魔向來言而無信居多,何況是你,讓我如何相信你所說的話?”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九十五章驚險脫逃

“不管你信與不信,本座依舊會放了你。來,為了表示友好,讓本座親自送你離開這裏。”魔君冷漠,淡然,一副完全沒有必要撒謊的大方態度。

聶滄海心為之一動,但雙眸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焦慮。

“聶叔叔,你就相信魔君叔叔,他說的都是真的!”質兒敲邊打鼓著。

聶滄海心中扔就有著顧慮,杵在原地不敢亂動一步。

忽然,魔君收斂起臉上的淩厲與傲慢,態度溫和地望著對方。他原本英俊精致的臉,在溫柔的籠罩下,顯得沒有半分魔王之態,而是略顯謙和。

聶滄海心軟慈悲,有所動搖。

“聶叔叔,魔君叔叔都說放過凡人,那我們走吧。”質兒一邊說,一邊去手拉聶滄海的胳膊。

聶滄海想起他剛才所說的那些殘忍冷酷的話,立刻將胳膊一移,不讓質兒拉扯。

質兒臉上露出無辜,苦笑:“好好好,聶叔叔我不碰你,我跟在你身旁總可以吧!”

聶滄海半天不語,一直認真觀察著魔君的神情變化,謹防有詐。

魔君臉色不冷不熱:“事不宜遲,本座這就送你離開這裏。”

說罷,他朝前快步走去,完全不給人講話的機會。

聶滄海有一絲猶豫,但亦不敢惹怒對方,隻好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他們離血骨山越來越遠,淌過沒鞋的血水,飛過骨頭飄浮的血河,朝出口越來越近。

片刻後,來至剛才吸人進來的洞口。

“請!”魔君恭敬地朝腳下的洞口揮手。

聶滄海一怔,但臉上保持著緊繃肅然,不敢鬆懈,不敢有所動作。

“請!”魔君再一次恭敬道。

聶滄海猶豫。

質兒上前貼在聶滄海身邊:“聶叔叔,魔君是真心誠意地放你走,你怎麼還不高興?”

“我……”聶滄海想說些什麼,但很快被打斷。

“聶叔叔,魔君忍耐是有限的度,別猶豫了,快走吧,待會兒魔君反悔了,你想走不僅走不掉,還連累了那些凡人。”質兒將對方輕輕一推。

聶滄海從腳邊洞裏掉了出去。

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回頭望了望頭頂的黑色盤狀物。很慶幸自己能死裏逃生,然後嘴角不自覺地揚起淡淡的笑容。

忽然,上麵質兒一聲大喊:“魔君,這神仙笑了,說明他心情好了許多,可以上去吃了他!”

什麼?

中計了!

原來魔君把他放出來就是為了讓他陰鬱的心情變緩和,然後再趁鮮吃了他。

雖然這個做法很滑稽,但是被魔頭玩弄與鼓掌的感覺,實在是另身為上聖的聶滄海難受之極。

他心中對質兒又愛又怨。

愛的是曾經心地善良的質兒,怨的是現在質兒將魔者所擁有奸詐狡猾學得淋漓盡致。

聶滄海拚命飛逃著,飄渺煙幻的煙霧後伸來一隻有勁的手,搭在他的肩上。

“聶叔叔,我帶你出去!”是質兒,不是魔君!

為什麼會這樣?

魔君不是要來吃他嗎,怎麼變成了質兒?

質兒英俊的臉上掛起一絲燦爛的笑容:“聶叔叔,方才讓你擔驚受怕了,魔君已經被我關在嗜血雲裏。”

“嗜血雲?”聶滄海疑惑。

兩人很快就飛出了不赦洲。

“是的,不赦洲中央懸浮的那團巨大的黑色物質,叫嗜血雲。是魔君專門用來啖食人肉,吸食人血的地方。”質兒表情平靜地解釋著,對於這種恐怖地方已經見怪不怪。

“那你是如何將魔君關在裏麵的?”聶滄海最大的疑惑就是這問題。

“這個說起來,要怪就怪魔君他自己。”質兒聳了聳肩。

“為何?”聶滄海剛剛平靜的心,升起一絲好奇。

“是這樣的。我在魔界上空看見你朝不赦洲飛去,心想你一定會碰到魔君,因為今天是魔君每七日一次去嗜血雲喝血吃肉的日子,所以心中甚是擔憂。害怕聶叔叔有所不測,所以我向父親哀求,討要了對付魔君的辦法。父親雖然也說他對付不了魔力無邊的魔界,但是利用嗜血雲來暫時關鎖魔君,還是可以的。至於關鎖嗜血雲的辦法,我答應過我爹不會說予第二個人知。所以還望叔叔見諒。”質兒愧疚道。

“不,質兒你救了叔叔,叔叔對你感激不盡。”聶滄海感恩道。

質兒咧嘴傻乎乎一笑:“你不用感謝我,要謝就謝那個姓傅的女人。我是看在她曾經對我關愛如母的份上,才想幫助你的。”

聶滄海看到質兒恢複了正常,心中安然了許多。

但他稱呼自己母親為那個姓傅的女人,就實在不妥。

聶滄海輕斥:“她是你娘,懷胎數十月將你辛辛苦苦生下來的母親,你不能因為忘了曾經的事情,就忘了自己的母親。”

“聶叔叔教訓的是,我知道了!她是我娘!”質兒對自己失禮感到羞愧,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傻嗬嗬笑著。

沒過多久,二人就飛出了魔界。

在魔界與凡界不遠的交界處,質兒停下飛身,懸在空中,揮手告別:“聶叔叔,我就送你到此了,你快回我娘身邊保護她!”

“你呢?你不跟我走?”聶滄海亦停下飛身。

“不,我還有父親,我要趁魔君出嗜血雲之前趕緊和爹找個地方躲起來,不然魔君降罪下來,我和我爹都要灰飛煙滅!”質兒道。

聶滄海擔憂,不放心:“既然如此,你何不帶你父親一起逃出魔界,隨我而去?”

“不了,父親不適合凡界,所以我必須盡快回去!再見,聶叔叔!希望你何凡人們能找到一處無風無雨的安身立命之處!”說罷,質兒轉身朝魔界裏麵飛去。

聶滄海望著他年輕而消瘦背影,心中充斥一絲愧疚。

剛才他還以為質兒倒向魔君那邊,沒想到他所做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最後救出他。

“謝謝。”聶滄海對著魔界意味深長地道了一句,然後轉身朝瓊島飛去。

悠悠白雲,無憂無慮。

這天下日子過的最安寧的當屬這些世外風景了罷。

“滄海!你做什麼去了,怎麼才回來?”傅幽藍站在瓊島金黃細膩的沙灘上,對著從海上飛來,滿是風塵的神仙。

聶滄海臉色憔悴,望著大海瀚波癡癡而飛,完全不知道岸邊有一個身姿窈窕的紫衣女子在等待他。

“滄海,你怎麼了?”傅幽藍飛身上去,將聶滄海追上。

聶滄海表情落寞,一言難盡的感覺。

片刻後,聶滄海緩緩降下身軀,四肢無力地癱軟在半沙半草上,像海綿一樣趴坐在地上。

傅幽藍還是頭一次看見他如此頹廢,喪氣。

“滄海,你到底怎麼了?”傅幽藍抓著他的手臂搖晃著。

聶滄海輕輕搖頭,眼角沁淚,卻什麼也不說。

傅幽藍急的沒有辦法,於是施法使用探析術將至纖玉的食指在他額頭上輕輕一點,指尖的空氣像水波一樣蕩漾開來。

聶滄海從海神殿出發的到魔界後所發生了一切事情,就像跑馬燈一樣,通過手指的傳輸,在傅幽藍的腦幕裏一一呈現出來。

她再一次看到那英俊邪美的阿冥羅,再一次體會到什麼叫魔威不可侵犯……最後她在記憶的尾端看見質兒,輕喚自己一聲娘,自己的眼淚瞬間崩潰。她憐惜,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心情鬱悶的聶滄海,安慰:“滄海。海神和其屬將的逝世,我也感到十分難過。但是倘若你不打起精神,被島上的村民看到你這副模樣,一定會慌張害怕……”

“我知道,我隻想一個人暫時性的靜一靜,不會耗費多長時間。”聶滄海亦將自己雙臂緊緊環抱著懷中女子。

他並沒有多餘的意思,他隻是覺得既然傅幽藍肯給他倚靠,那麼就多享受一番這種倚靠別人的感覺。

這樣,他的心才不會更加難過。

傅幽藍亦是如此,緊緊地抱著聶滄海,用自己溫暖的懷抱,融化他心中悲涼的憂傷。

於是兩個人像海水裏一雙依偎在一起的礁石,緊緊地靠在一起,真誠地感受著彼此心跳與悲傷。

過了許久,天邊藍色漸灰,翻卷的不息的海波,將夕陽緩慢的推移至海岸線以下,在海麵上映射出一道蜿蜒的旖旎。

傅幽藍輕拍著聶滄海的後背,發現他昏沉地睡著後,才緩緩鬆開手,將他的頭輕輕移動至自己伏跪的膝蓋上,好讓他以舒服的姿勢進入無憂無慮的夢鄉。

在夢中,聶滄海亦是含著淚。

他孤獨而彷徨地坐在潮濕的海岸邊,身後是巍峨的瓊島之丘,前方是浩瀚無窮的大海。

他思念逝去的海神,所以做夢都在麵對大海,憂傷而泣。

那波浪起伏的蒼茫海聲,就像海神嗚咽的痛哭,似在說,她死的好淒慘。

聶滄海抱著雙腿,像孩子一樣坐在冰冷的海水裏,衣襟胸前已經被淚大片染濕。

過了許久,他身後走來一個欣長的身影,倒映在海水中破碎的影子,是一張眉目模糊的女子。

聶滄海對著水中身姿窈窕的倩影,溫柔道:“我們好久沒有見麵了。”

“是的,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麵了。現在我還能出現在你的夢裏,這說明你還沒有真正的遺忘我,我很感動。”麵容模糊的女子聲音帶著一絲憂傷。

因為他的憂傷,也會至使她憂傷,即使他們時隔多年再一次見麵。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九十六章記憶之海

纖長蜿蜒的海岸線,遼闊無邊的湛藍海。

聶滄海坐在夢境的海水裏,帶著滿眼的憂傷,回眸,凝視著身後麵容模糊的女子,悵然。

那女子是聶滄海遺忘在記憶深處的一個可憐蟲,但她依然很感謝,他一直沒有將她真正的忘記。她看到他如此悲傷,自己也眼角掛淚,一滴一滴地滑落在百褶花邊的淡黃色衣襟上。

“滄海,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他們的死亡隻是輪回的重新開始。如果你實在是放心不下他們,我可以帶你到屬於你自己的記憶之海,尋找他們。”麵容模糊的女子溫柔而憂傷道。

“真的?”聶滄海忽然神情緩和了許多。

“是的,我不正是一個現實中死亡,但存在於你記憶中的一個過客?”

“不……你一定不是我生命中的過客,因為你給我的感覺十分熟悉……”聶滄海道。

“嗬嗬,你這麼說我也算沒有白活一趟。來吧,我帶你去你的記憶之海。”說罷,麵容模糊的女子,深處溫柔的纖手。

聶滄海將自己的手搭在她手上,輕輕一拉,他起身隨她而去。

他們朝灰蒙的天空飛去,飛出夢境的邊緣,穿過一片未知的黑暗,然後抵達另一片閃爍的光明。

“這就是你的記憶之海。”麵容模糊的女子,牽著聶滄海的手,朝蒼白的深處走去。

聶滄海環顧而望,腳踩的空間虛虛實實,十分不真切,比夢境還要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這裏沒有海。”聶滄海情不自禁道。

“是的,這裏沒有海,但是這裏人山人海,存在與你的腦海深處,所以我稱它為記憶之海。”麵容模糊的女子解釋著。

“可是這裏也沒有人。”聶滄海疑惑。

“因為他們都被塵封在眼前這片蒼白的背後。你若是想將他們召出來,隻需要動動你的思念之心,他們就會破白而出,朝你奔來。”

“原來如此。”

“所以莫要以為這滿眼蒼白的地方很小,其實我沉睡在裏麵時,已經被擠得腰酸背痛。”麵容模糊的女子調侃著。

“沒想到這裏有這麼多人。”聶滄海感歎,覺得記憶這種東西十分神奇。

“好了,你在心中默念他們的名字,快將海神他們召出來吧,以解自己在現實世界裏的愧疚之情。”

“嗯。”聶滄海輕輕點頭,然後閉上雙眼,用心去感受他們的容顏樣貌,並以為真誠的心態,在心裏呼喚著他們的名字。

片刻後,蒼白的記憶世界裏,忽然有幾個人,從蒼白之中走出來,靜默茫然地站在聶滄海跟前。

他們正是海神與六名海將。

然後,很多的人從蒼白的背後湧現。

這一次人頭數量龐大,猶如人山人海,將聶滄海層層圍住,包圍成一個巨大而厚的環形。

“你需要見這麼多人?”麵容模糊的女子輕輕拍了拍聶滄海的肩膀。

聶滄海緩緩睜眼,一看,竟然這麼多人!

簡直要人滿為患。

好在這座記憶之海,沒有固定的空間限製,可以容納許多許多人。

聶滄海望著眼前一個個靜默而站,卻又熟悉的人們。

“他們怎麼都不說話?”

“他們話多話少的原因跟你的熟悉程度有關,那些沉眸垂頭一言不發的人,可能一輩子隻和你有過數麵之緣。”

“原來如此。”

聶滄海放眼掃視了一圈,在人海中看見鹿國皇帝大祭司他們。

他們和他有些矯情,所以看過來時,麵上帶著禮貌的微笑。

“沒想到你心不大,竟然裝了這麼多人。”麵容模糊的少女語露欽佩。

“哪裏,身為神仙本就應該心係天下人。”聶滄海態度謙和。

“滄海你這就有點過分謙虛,你是我見過的神仙之中最心懷眾生的人!不過這樣,你會很累。”

是的,他很累。

但習慣後,也就成了自然。

聶滄海將人海掃視了一圈,終於在人堆裏發現了海神。

與此同時,海神也正看著他。

然後海神帶著自己的手下海將,擠過人群來至聶蒼滄麵前。

“參見水官大帝!”他們屈身朝拜著。

“請起。”聶滄海連忙街道,眼神悲傷的望著麵容精致美麗的海神:“珍姬,對不起。”

“對不起?大帝這是怎麼了?為何對我如此身懷歉意?”海神疑惑著。

麵容模糊的女子身軀微微傾斜,將自己沒有臉的臉靠近聶滄海的耳朵,小聲道:“他們隻是你記憶中的殘影,並不知道自己死亡的事情。”

聶滄海微微點頭,表示明白,眼中的悲傷卻越來越濃鬱。

“大帝,你怎麼了?為何如此傷心?”海神關切著。

聶滄海心情沉重,靜默不語。

海神隻好轉眸問向旁邊的女子:“傅姑娘,你和大帝關係親密,你能告訴我他怎麼了嗎?”

麵容模糊的女子一愣,指著自己的臉,詫異:“你叫我傅姑娘?”

“對啊!你不是傅姑娘是誰!雖然你現在打扮的是瓊華的姿態,但是我知道你們是同一個人!”海神大方坦言。

“可是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麵容模糊的少女不敢相信。

“你怎麼能不知道?你明明就是瓊華的轉世傅幽藍姑娘!”海神道。

“你是如何看出來的?”一直沉浸在憂傷中的聶滄海,忽然激動地閃爍起憂鬱的眸光。

“嗬嗬,難道大帝也不知道她是誰?”海神驚訝著。

聶滄海搖頭:“我看不清她的容顏,所以一直認不出來。”

“我以為他看不清我的容顏,是因為將我已經遺忘道忘記的邊緣!”麵容模糊的女子道。

海神眸光充斥著不可思議,她望著麵前容顏美麗傾城的淡黃衣衫女子,覺得這麼明顯的事情,他們竟然彼此互不相知。於是,她托腮垂頭,沉思了許久後,忽然仰頭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麼!”聶滄海麵容模糊的女子,異口同聲道。

“大帝知所以看不到是因為他曾經喝過天帝所賜的忘情水。而在忘情水的作用下,在這個記憶的世界裏,對方即使出現,你也不會認得。故而大帝你看到她的時候,永遠都沒有一張清晰的臉。”

這樣一來,終於解釋通了不少,但是聶滄海還是有些疑惑。

“為何我每次回憶小藍時候,她都鮮活的存在我的記憶中?”

“因為,傅幽藍姑娘是大帝飲完忘情水所遇。可以說身邊這位淡黃衣衫的女子,其實是瓊華。”

原來她是瓊華。

她一直都存在他的記憶裏。

若不是忘情水的作用,他們第一次在夢裏相遇,就該認識。

聶滄海轉眸凝望著身邊女子,忽然眼前模糊的容顏,漸漸變成由抽象變得分明,一張五官精致無可挑剔的臉,像出從水波裏漸漸浮出的清麗芙蓉,越來越棱角分明,越來越眉目秀麗。

聶滄海的瞳孔也隨之漸漸擴大。

“真的是你……瓊華!”他驚喜地感歎著。

“我?”這個瓊華還對自己一無所知,畢竟她隻是記憶中的殘影。

“太好了,大帝恢複了記憶,能看到傅姑娘的容顏真是可喜可賀。當年大帝飲忘情水的淒美事跡,也算是有了一個圓滿的結果。這樣也算是不枉你們二人彼此相愛一場。”海神高興的眉開眼笑。

但聶滄海依然心情沉重,總覺得自己辜負的事情太多太多。

瓊華複蘇的容貌,雙手在自己柔軟光潔的臉頰上摸了摸,心中興奮極了。沒想到一直無名無姓的自己,終於找回了身份,簡直就像做夢一樣的大團圓,讓她忍不住眼角潸然淚下。

“傅姑娘,你別哭啊,這是好事!”海神拉著她的手安慰。

“嗯,我不是哭,我是喜極而泣。”瓊華含淚而笑。

忽然一抹淡紫的身影,從漠然的人群中擠來出來,眉目淩厲而帶著一絲怒氣地站在聶滄海跟前,指鼻慍怒道:“聶滄海,你到底喜歡誰?”

是傅幽藍!

真正的傅幽藍。

聶滄海怔了怔,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站在一旁的海神捂唇噗呲一笑:“嗬嗬,大帝這算是兩個女人爭搶你嗎?”

聶滄海臉色一色,尷尬地不知說什麼是好。

心寬大度的瓊華,望著自己的轉世,微笑道:“你是傅幽藍吧。”

“是的,你是誰?”傅幽藍語氣帶著一絲醋意。

“我是你的前世。”瓊華道。

“我的前世?為什麼你和我長得有些不一樣?”傅幽藍一邊打量,一邊懷疑著。

“因為輪回轉世,每一次肉身重塑造,都會因為母體而改變一些,所以你現在和我長得不是一模一樣,但卻十分相似。”瓊華道。

“你這麼傾國傾世,難怪滄海對你念念不忘。”傅幽藍眸光如燭火漸漸暗淡,不自信。

站在一旁的海神,掩唇一笑:“傅姑娘,難道還吃自己前世的醋?”

“那是當然,前世乃前世,今生乃今生。滄海若是因前世而喜歡今生的我,那隻是相思的轉移,並非真正的愛情。”傅幽藍說的頭頭是道,仿佛天地真理。

海神覺得前世今生並無不同,搖了搖頭:“你所說的,我不懂。”

“簡單點吧,就是我今生乃傅幽藍,而不是瓊華。”

“這個有點懂了。”海神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九十七章前世今生

一男二女,一個前世,一個今生。

怎麼也想不到,修身千年無欲無求,不沾染任何塵世煙火的水官大帝,也會陷入這種難以抉擇的窘境。他垂著頭,目光凝聚在自己手上,不敢看任何一方。

因為無論目視哪一方,都會覺得有愧與另一方。

瓊華雖然大度典雅,但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傅幽藍的縮影,所以她表現微笑淡然,但心裏卻也是滋生著一絲酸意。

傅幽藍性格卻是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心中有什麼在溫柔的聶滄海麵前是一點也藏不住。她眸光銳利射向瓊華,含著幾分敵意:“你雖然是我前世,但也不是真正我,所以我沒有必要因為前世今生的關係,對你畢恭畢敬,從而拱手將所愛之人讓贈於你。”

言辭如此坦然,不繞彎子

聶滄海聞言,瞬間麵紅耳赤。沒想到,在這裏傅幽藍竟然將他稱呼為所愛之人!

瓊華淡然的微笑陡然一凝:“我一代月神,怎麼會轉世成你這種小肚雞腸的女人?”

“你……”傅幽藍怒目而瞪。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就不要為難大帝了,一個前世,一個今生有什麼好吵的?”海神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傅幽藍朝旁邊人群裏擠去,尋了一處人麵陌生的人堆裏站著。

“你幹嘛拉我來此?我要問個明白清楚!”傅幽藍甩著手。

海神拚命拉著她的衣袖。

“嘶——!”淡紫色衣袖破裂,一截雪白的酥肩泄露了出來。

傅幽藍無奈地捂著衣破處,望著海神妥協:“好吧,我不過去。”

海神伸手將傅幽藍肩上破裂衣衫撫摸愈合,抱歉地羞澀一笑:“傅姑娘對不起,我隻是想提醒你,瓊華性格大度剛烈,你對她出言不遜,一時之內她也許會忍,但你若做的太過分,那就是自討苦吃。”

“哦?旦看她和顏悅色,眉目優雅,怎麼可能是一個剛烈之女。”傅幽藍困惑。

海神抿唇輕盈一笑:“方才你們二人為了聶滄海而爭執,好似針尖對麥芒,完全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孿生花,性格大同小異。”

聞言,傅幽藍方才豁然開朗。

“海神姐姐你說的對,我跟瓊華過不去,那豈不是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是呀!所以你不必在意大帝選擇誰的問題,因為你就是她,她就是你,沒有區別。”

“不,有區別!就算是孿生也是各自主宰一個靈魂,各自一份思想。”

“唉……你的執拗和當年的瓊華一樣模樣。可是你得這麼想,她的存在就和此刻的我們一樣,隻是大帝腦海裏的一個殘影,而且瓊華已於一千多年前逝世,大帝再怎麼深愛她,也永遠都得不到她。最痛苦的人大帝,若非一碗忘情水,我估計他活不過百年,就將鬱鬱而終。所以你不必再為此事爭執不休,因為出了這片記憶之海,大帝麵對的人隻有你。”

“可是,現實中滄海麵對著我,想著瓊華。這種滋味亦是痛苦難受。”傅幽藍垂眸黯然,眼角溢出悲傷的淚花。

海神曆經千年,也曾曆經過短暫的愛情,自是十分懂得傅幽藍心中的淒苦,於是她溫柔地拉著她的手,安慰:“何必和一個死人計較,何況她還是你的前世。”

傅幽藍抽了抽鼻子,收斂悲傷,抬頭朝聶滄海方向望去,看到他身旁站著的清瘦倩影,心中甚感憐惜:“是啊!海神姐姐說的對,瓊華已經再無機會和滄海重新團聚,而我卻還有大把時間圍繞在他身邊,說到底我才是最幸福的人。方才我真是頭腦發熱,分不行孰輕孰重了!”

“嗬嗬,你這般理直氣壯也是理所當然,哪一個女子沒有被愛折磨的心生嫉妒呢?如果你不這般表現,我倒是要替大帝扼腕歎息。”海神溫柔地勸說著。

“我方才失禮了,我還是把世界留給他們吧,我走了。”傅幽藍朝海神揮了揮手,然後朝人群深處擠去。

很快她就走出了人群,融進蒼白的白色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海神站在冷漠的人堆裏,澄澈的眸光漸漸地氤氳出潮濕的氣息,她眼前浮現昔日愛情的美好,忍不住悲涼地冗長一歎:“愛情雖然有時會給人帶來負麵情緒,但是大多數時候,還是會叫人變得善良識理。”

也許,海神也曾遇到過這種情況,所以才會有此番感慨。

片刻後,海神回至聶滄海身邊。

“珍姬,怎麼就你一個人?”聶滄海關切著,眸光在人海中望了望。

海神還未從愛情的悲傷中抽身出來,悵然道:“傅姑娘覺得方才自己太過失禮,已經走了。”

聶滄海眸光黯淡,猶如昏黃的殘燭之光。

瓊華莞爾一笑:“滄海,你將他們從記憶深處召出來,若無其他事宜,就請讓他們回去吧。站在這裏人山人海,太過擁擠。”

“好……”聶滄海充滿不舍,漸漸地望著眼前逐個消失的人們。

待最後,連海神揮手告別:“大帝,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作別後,瓊華意味深長地望著身邊俊逸神然的男子:“滄海,你這一醒,又不知道我們多長時間才會再見一次。雖然我很想天天能陪伴在你身邊,但是宿命已經不能允許,所以你一定要珍惜身邊的人,不要在讓她重蹈我的遺憾。好好對待她,好好保護她,不要給人生留下不可磨滅的遺憾……”

說著說著瓊華在聲音中漸漸消失。

聶滄海不舍,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未抓到。

一股龐大而空虛的悲涼之感,像潮水一樣緩慢的浸透他的全身,血與肉都變得冰冷寒涼。

過了許久,聶滄海就在這股寒涼中漸漸蘇醒。但他發現自己倚靠在傅幽藍懷裏,並被她溫暖的懷抱包裹著,心中的寒涼之意漸漸消退,變成了溫暖的春天。

他凝視著她精美安然的睡臉,然後輕輕將頭從她的雙膝上移開,把自己身軀做正,再將她的頭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雙膝上,並用自己溫暖的懷抱,貼著她冰冷的後背,不讓寒風侵蝕。

如此溫柔的舉動,身邊的小草們看了,都情不自禁地紛紛羞澀地垂下頭。

遠方海波出的太陽越來越沉,天空也成了墨黑之色。

今夜夜幕無星無月,怕是要刮風下雨。

呆在海岸線上的一雙有情人,卻扔沒有半分移開的意思。

因為傅幽藍還在睡。

聶滄海自然不舍,他遙望著波光暗晃的海水,神色充滿滄桑。

忽然一陣強風刮過,彼此衣衫被風襲撩成淩亂的模樣,聶滄海連忙伸手去幫懷中人理,天空忽然一聲高亢的炸雷突襲而來。

“啊!”傅幽藍從夢中驚醒,驚魂未定,臉色蒼白地望著眼前一片漆黑的世界。

忽然一道閃電劃空而來,她才看清自己目前所處的狀況。

下一秒,嘩啦啦的大雨如竹筒倒豆子,冰冷而生硬地砸在他們身上。

“滄海,你傻啊!下雨了,怎麼不早點把我叫醒?”傅幽藍又氣又好笑。

“我看你睡得太熟,不敢將你弄醒!”聶滄海微笑著,雨越來越大,像薄薄的白簾遮擋在他們之間。

傅幽藍將手朝空中一揮,變出一把傘來,撐起。

無奈雨勢傾斜瓢潑,小傘猶如風雨中飄搖的小苗兒,即使遮擋住他們,但也被侵襲來的淒風斜雨淋的渾身濕透。

突然一陣大風帶著鹹腥的海珠,朝岸邊肆意襲來。

小傘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朝天空閃電霹靂中孤獨飄去。

傅幽藍立刻拉著聶蒼滄海的手,在雨中一邊奔跑,一邊輕斥:“都怪你,我渾身都濕透了,待會回去還得麻煩換洗!”

聶滄海到毫不介意,將手一鬆。

“怎麼了?你不走了?還想淋雨?”傅幽藍回眸而望,傾盆大雨已經將她頭上的發髻衝成軟泥,更別提臉上,已經成了瀑布。

聶滄海亦是如此,但他暫時還不想回去。

他癡癡地凝望著對方,嘴巴開開合合:“小藍,方才在夢中,我夢見了你。”

傅幽藍一愣,腦海閃過一個熟悉的畫麵:“滄海,我剛才也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你,有我,還有很多人……好像還有瓊華,我的前世!”

“是的,就是這個夢,你在裏麵問我選擇瓊華還是選擇你。”聶滄海道。

嘩啦啦的雨聲,使得他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但是傅幽藍認真聽,還是能聽懂,疑惑道:“我不太能激情夢中細節,隻感覺我和瓊華說的話,至於說些什麼我已經忘記。我們真的需要在這麼大的雨下,討論一個無關緊要的夢境?”

說罷,她再一次拉起聶滄海的手。

然而聶滄海不走。

他繼續道:“其實那不是夢,而是我的記憶,方才我們相擁在一起,所以你通過夢看到了我的記憶。”

“你說什麼?”傅幽藍有些不太懂,什麼記憶不記憶的。

“我說……”

“轟隆隆!”天空白電雷聲,忽然此起彼伏,打的地動山搖。

傅幽藍有些害怕,鬆開聶滄海的手:“雷聲太大聽不到,我們先回去吧!”說罷,她飛身朝村莊飛去。

留下聶滄海獨自一個人還站在雨裏,享受雷電交加的暴雨侵襲。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九十八章雨夜遇襲

冰冷的雨,轟隆的雷。

唯有這種瘋狂暴虐的大雨,方能洗刷掉聶滄海滿身的自怨自艾。

他被強風吹得飄搖,腳跟不穩,身軀亦是淋打得渾身濕透,卻依舊希望暴風驟雨來得更加猛烈!

而萬靈丘腹地的小村莊裏,風雨像突襲的一群魔鬼,帶著刺耳慎人的呼嘯聲在鱗次櫛比間四處亂竄。傅幽藍已經換好了幹淨舒爽的衣衫,神情擔憂地站在小窗前,用一雙充滿魔力的透視眼,透過白紗繃成的小窗,望著外麵凶猛墜地的大雨,陷入悵然的沉思……

桌上射來的暗黃燭火,將她背影拉長,看上去蕭瑟惆悵。

過了許久,傅幽藍紅唇輕動:“滄海難道還沒有回來?”

是的,他還在海岸邊漆黑裏,享受著風雨,並不打算回村莊。

“夫人,在看什麼呢?”桃季被響雷驚醒,睡不著從臥室內走了出來。

“沒什麼。”傅幽藍輕輕搖頭,收起眼睛上的魔力,轉身朝另一個狹小的臥室走去。

這一夜,她徹夜未眠,心裏所想所係,皆是聶滄海憂傷的身影。想著想著,眼皮越來越重,不知何時睡著。

但未睡多久,屋外嘈雜的呼叫聲將傅幽藍驚醒。

傅幽藍睜眼對著黑暗,豎耳認真聽著外麵的紛雜無章的聲音,是雨中有人在痛苦的嘶叫!

“怎麼回事?”傅幽藍立刻掀被下床,擠鞋快步走至客廳。

桃季與平康同樣剛剛出來,他們搖著頭一臉懵然。

於是,傅幽藍毫不猶豫推開木門,一陣強風勁雨灌了進來,將她整個正麵澆灌成河。

“啊!救命!救命!”

“救命——!”

……

無數聲慘叫在漆黑的雨夜此起彼伏地想起。

雖然眼前看不到什麼,但從哀嚎的聲音裏可以想象出,麵前的無辜村民正在遭受著怎樣的厄難!

“娘!是魔界大軍!”平康臉色蒼白驚恐,已經提前施法用夜視眼看出了屋外的慘狀。

傅幽藍與桃季亦立刻開啟夜視眼,四眸幽光如狼,憤然地望著麵前一個正在宰殺村民的惡麵熊妖。

那熊妖舉爪舔血,眸光不屑地望著傅幽藍。

傅幽藍望著它腳下被撕裂得肉爛腸湧的村民,氣急,掏出袖中武器,朝熊妖狠狠追刺過去。

很快,村內其他將士出動,形成一片混戰。

無奈妖多人少,鹿國之將一直處於下風。

就算有聶滄海大祭司等人強力抵抗,他們依然擊得連連後退!

片刻,大祭司斬殺完眼前的妖魔,閃至傅幽藍身邊,懇求道:“傅姑娘,我會誓死抵抗這裏,你快去幫我保護嬌二娘,她不能有任何閃失!”

“好!我一定護她周全!你安心抗魔!”傅幽藍說罷閃人,將自己對付的妖怪交托給大祭司。

她來至不遠處小石屋處,嬌二娘和她的丫鬟正在抵抗一個賊眉鼠眼的畏縮妖怪。

“二娘,我來幫你!”

話音一落,傅幽藍剛閃至嬌二娘身邊,那丫鬟就被妖怪砍的神魂俱滅,灰飛消失。

嬌二娘驚恐地渾身發抖,縮在傅幽藍身後。

傅幽藍有蝕日幻焰戟這個神兵利器護身,所以很快就將妖怪處理的神魂俱散,灰飛煙滅。

“二娘,大祭司已經將你交托與我,我這就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傅幽藍拉著嬌二娘乘風而起。

嬌二娘挺著大肚子,受不了那麼快的飛速,於是頭暈目眩道:“小藍,我肚子疼。”

“什麼?”

雨聲與下麵哀嚎聲太大,所以傅幽藍未聽清。

“我肚子疼!”嬌二娘捂著肚子再一次大呼。

傅幽藍立刻停身降落,凝視著孕婦如鍋般的大肚子,發現她衣服下的肚皮有一塊高高隆起,是胎兒在裏麵躁動。

“不好,你動了胎氣!要即可生產!”傅幽藍是有經驗的。

“啊?還不到四個月!這麼早生產豈不是會毀了我的孩子?”嬌二娘急的眼淚飛飛。

“但是你肚子裏麵的小家夥已經開始不安難耐了……這樣,我去向聶滄海要些安胎藥,說不定吃了藥胎兒又安穩了!”

說罷,傅幽藍立刻拉著嬌二娘鑽入旁邊一個破屋,將她變成一個石頭,以防妖魔發現。

“你在此自我調息,不要激動,我速去速來。”傅幽藍轉身飛去。

她尋著與大妖大魔施法奮戰的聶滄海,然後要了安胎丸後,拚命地往回趕。

在要抵達小破屋時,一個漆黑如墨的身影,帶著強大的氣息碾壓飛來,像一個高大的喪鍾,佇立在傅幽藍麵前,咧嘴一笑,露出森冷白齒:“夫人,我們又見麵了!”

傅幽藍聞聲,駭得一個趔趄,差點撲地吃泥。

“是你!阿冥羅!”傅幽藍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濃厚的深黑。

“正是在下,沒想到我們緣分如此深長,竟然在此又見麵了!你是不是要找這兩個人?”阿冥羅冷聲如霜冰寒降,烏黑的雙手忽然多了兩樣東西。

一個是嬌二娘!另一個卻是比巴掌大點的圓物。

傅幽藍凝睛一看,嬌二娘肚子是癟的!

“不——!”她撐目大呼,捂著嘴顫抖著身軀,頻頻後退。

阿冥羅卻提著手中兩個東西,緩緩朝她逼來:“若這兩個人不是你要找的,那本座可就不客氣了!”說罷,他長大烏煙吞吐大嘴,準備吞噬。

傅幽藍渾身一抖,淚流滿麵:“不要!”

聞言,阿冥羅斜嘴一笑,將手中之物朝傅幽藍一拋。

傅幽藍接住嬌二娘屍體的同時,亦接住了她的骨肉。她望著懷中一大一小,雙腿軟綿無力地跪在雨裏,痛哭流涕。

“你這惡魔,竟然殺了她,還掏出她未完全成型的孩子!”傅幽藍淒厲地怒罵著。

“哈哈哈!人總歸是要死的,本座隻是提前結束這對母子的痛苦人生,算是造德一件!”阿冥羅完全泯滅人性,邪狂而笑。

傅幽藍一邊望著嬌二娘慘白的容顏,一邊將可憐的半成形嬰兒捧在心窩,自己我捶打著胸口,自責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拋下你們母子去取藥!都是我不好!”

“本座反倒覺得你做的很好,沒有打擾本座提前送她們上黃泉。因為你來不來,她們都是這個下場!”阿冥羅冷笑。

傅幽藍沉浸在滿身的悲傷,不去理會眼前這個瘋子。她抱著她們,幾乎要眼淚哭幹。

阿冥羅無心留戀於此,揮袖欲去。

傅幽藍立刻將嬌二娘的屍體放在地上,然後將嬰兒塞回破裂的肚子裏,然後水袖一撫,將她們收納進袖兜,然後起身飛騰朝阿冥羅追去。她以最快的速度,飛至他的跟前,握著蝕日幻焰戟橫手一攔。

“魔頭!想走先從我屍體上才過去!”傅幽藍厲斥。

“哈哈!你在本座眼裏本就是一個屍體!”阿冥羅毒舌還擊。

“那也得看你是否踩的過去!”傅幽藍一邊說,一邊揮戟而刺。

阿冥羅輕悠一閃,輕鬆繞過眼前煩人的女子,徜徉而去,拋來一句充滿諷刺的警告:“若不是看在你乃前任魔君妻子的份上,你早就死了九百六十回,回回慘絕人寰!”

傅幽藍不服,又追了上去。

阿冥羅像拍蒼蠅一樣,玄黑色闊袖輕輕一揮,傅幽藍頓時摔地昏迷,不省人事。

村莊那頭,大祭司與鹿國皇帝所帶領將士們一起同生共死,浴血奮戰,揮劍斬妖。

大祭司為了自己還未出世的孩子,希望能多殺些霍亂人間的妖魔,好為人間積德造福。從未敢想過她們母子會有不測,隻認為傅幽藍已經將他們帶到了一個安全可靠的地方。

世事就是這麼無常,變化得讓人措不及防。

片刻後,阿冥羅黑色氣息龐大的身影,如巨大的鵬鳥出現在小村莊的上空,將雲間電閃雷鳴遮擋的一幹二淨。他不屑著,狂笑著,目露滿意地望著自己魔兵,看著凡人鮮血流盡。

“本座本無意來此叨擾,但你們中有一個膽大妄為的神仙,竟然不自量力地前去魔界觸怒本座,所以你們今日一個也逃不掉,都得死!”說罷,阿冥羅厲眸一瞪。

駭得地麵凡人,渾身無力,舉刀如綿。

鹿國皇帝一邊斬殺妖魔,一邊移至聶滄海身邊,詢問:“昨日清晨你跟寡人說要出島一趟,原來是孤身一人去魔界了?”

“回陛下,我並非孤身一人,而是與海中海神和其六名海將一同前去魔界營救鹿國士兵。無奈阿冥羅我們晚到一步,士兵們全部……”聶滄海解釋著,犧牲二字如鯁在喉,不忍說出。

鹿國皇帝得知真相,熱血之心陡然一沉,臉色蒼白:“可惡!寡人精心栽培的士兵,竟然全部身亡!”說罷,他揮劍猶如霹靂,將滿腔的怒氣,朝眼前妖魔削殺而去。

聶滄海明白對方的心中的憤怒與痛苦,於是追上去,哀勸道:“陛下,切不可亂了心誌,一定要冷靜殺敵。”

“你放心!寡人一定要手刃阿冥羅,取他項上人頭來下酒!”鹿國皇帝嘶吼著,猶如一條打了滿身雞血的戰龍!

他咆哮著,揮舞著,強勢而不可抵擋!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九十九章小村突變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將黑夜裏的血腥一衝而盡。

閃電與雷鳴越來越轟然猛烈,仿佛要將瓊島上痛苦的哀嚎遮掩的無聲無息。

傅幽藍昏睡在雨水流淌成河的冰冷裏,夢見阿冥羅張牙舞爪,狂傲大笑,像揮殺螞蟻一樣揮殺著無辜的村民。

一夜的絕慘淒厲,在夜幕地掩飾下漸漸迎來翌日的黎明。

黎明之光透雲而出,村莊亦恢複安詳寧靜。

昨夜的血洗,就像南柯一夢,什麼事也沒發生。

鳥兒迎日啾啼,重複著昨日宛轉悠揚的歌曲。縱橫交錯的石板道上沒有任何血跡,村莊在晨霧中顯得安詳,沒有悲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昏睡在地上的傅幽藍,衣服早已被涼風吹幹。

“傅阿姨,你醒醒!醒醒!”裴思藍的聲音忽然響起。

傅幽藍從夢中緩緩抽身,麻木的雙手費力地將身軀支起,她望著雨後如新的村莊,深長一歎:“原來是場夢,太好了……”

“是的,是一場夢,惡夢!”裴思藍忽然哭了起來。

傅幽藍立刻將眸光移至身邊年輕女子憔悴的臉上,看到她哭腫猶如核桃的眼,驚訝:“思藍你怎麼了?”

“傅阿姨,你竟然什麼都不知道?”裴思藍不可思議地望著她。

傅幽藍這才覺得失態反常,於是又望了望毫無變化的村莊,困惑:“出什麼事了?”

“昨日雨夜,妖魔首領阿冥羅帶妖兵來襲,將瓊島血洗的一幹二淨!現在隻剩下我和你二人,幸運逃過一劫!”裴思藍一邊落淚一邊解釋。

什麼?傅幽藍一驚,猶如五雷轟頂。

那不是夢,是真的!

阿冥羅殺了嬌二娘,並破肚掏了她的孩子!

種種恐怖的畫麵潮水般翻滾而來,傅幽藍一時接受不了,雙手一軟,身軀跌落在地。

“傅阿姨!你一直昏迷,所以什麼都不知道。”裴思藍傷心絕望。

傅幽藍何嚐不是?

她為自己的不爭氣,深惡痛絕!

怎可以在大家為難時刻昏迷?她應該和他們一起浴血奮戰,斬妖殺魔,同生同死!

她活在這裏,簡直就是恥辱!

傅幽藍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駭的裴思藍立刻拉著她的手哭喊道:“傅阿姨,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們暫時還不能自暴自棄,我們必須報仇!為所有犧牲的人報仇!”

是的,她們得報仇!

常言仇恨該放下,但是真的麵臨血海深仇,誰也放不下。

傅幽藍深吸一口氣,從冰冷地上坐起,抹淨眼角的淚,攔著裴思藍的雙肩,眼神仇恨而堅定地望著前方,道:“對,我們的報仇。”

裴思藍縮在傅幽藍懷裏哭了許久,一直到哭幹了眼淚才漸漸止歇下來。

“難道聶滄海也犧牲了?”

“是的,所有人都犧牲了,就剩下我和你。”裴思藍雙目無神,絕望,應回答而回答著。

“你是怎麼逃過一劫的?”

“在啟麟宮內,母妃發現有妖魔侵入,於是用法力將我變成一隻小蚊子,故而我才僥幸逃過一劫。”

“你姐姐憶藍呢?你母妃應該也保護了她才對。”

“是的,母妃也將她變成了小蚊子,但是姐姐性子剛烈,偏要朝危險的地方飛去,所以最後被妖魔拍死在掌間!”裴思藍眼波哀傷。她的存活全是出於自己膽小害怕,所以當自己變成小蚊子時,立刻尋了一處偏僻的地方躲了起來。

“那你最後是什麼時候出來的?”

“我在母妃慘痛呼叫的那一刻飛了出來,我害怕不敢靠近,看著母妃在我麵前血流成河,灰飛煙滅。”

“然後你就離開了啟麟宮?”

“是的,我抱著痛苦去尋找父皇,於是冒著石頭大的雨點,穿過山丘來至村莊。到村莊時,亦是滿地的屍體與殘肢。在一個寬闊的石板路上,我看到了父皇的屍身!他的頭顱就在軀體的不遠處!我恨我是一隻小蚊子,不能將他的頭顱抱回身體初,讓他屍身完整!”說著說著,裴思藍眼角淌下血水。

因為在淚水流幹的情況下,悲痛的憂傷會使體內的血水從眼角溢出,成為血淚。

“我太膽小了……有妖魔走來,我立刻尋了一小撮草叢躲藏了起來,然後看到麵目猙獰的妖魔,將聶叔叔用長劍穿過胸膛,釘在牆上!聶叔叔最後是被阿冥羅萬劍穿心而死!”

說到這裏,裴思藍已經滿臉血淚,聲音沙啞。

傅幽藍聽得更是悲痛欲絕,渾身蒼白毫無血色。

兩個柔弱的女子,就這麼相互依偎地坐在明媚的陽光下,癡癡呆呆,一言不發。

一夜之間全軍覆沒,就剩兩個柔弱的女子生還,這是怎樣一種悲慘的經曆。

這種慘痛的經曆,將會成為裴思藍體內的一股仇恨之血,永遠無法磨滅,和忘記。

半個月後,凡間又被妖魔大肆占領,成了魑魅魍魎娛樂消遣之地。

萬裏山河不消數日就被汙染地混沌漆黑,猶如發酵的惡臭的死水,沒有寸片幹淨澄澈。

在魔界與天界的交界處,有一道寬千裏深萬丈的天河。因為天河會蒸發出大量上清真氣的原因,所以靠近天河附近的魔界,空氣十分純白幹淨。但妖魔卻從不願意踏足哪裏。因為妖魔的魔息與上清真氣相衝相克。

然而總有不怕死的妖魔,還是會因為迫不得已的原因以身犯險,蟄伏在天河附近,躲避苦厄災難。

那就是傅幽藍。

她為了能給裴思藍一個安全,沒有妖魔侵擾的棲身之地,她願意犧牲自己,把上清之氣對自己魔軀的侵蝕當成一種享受,來苦中作樂。

這一點,裴思藍不知道,所以她才能安然地在天河旁的茅草屋內潛心修煉,學習法術。她所學的法術,是修仙之人專門修煉的,所以被風吹來的上清真氣十分有益於她修煉提升。

然而,傅幽藍的身軀卻每況日下。她臉色越來越蒼白,軀體越來越消瘦,仿佛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其實,那都是上清真氣對她魔軀的一種刺激。

隻要她離開天河,她就會痊愈。

但是她不放心裴思藍,所以寸步不離地守護在她身邊。因為她永遠也無法忘記,嬌二娘遇難的那一天。就是因為自己一時的離棄,才使得她們母子被阿冥羅無情弄死。

如果裴思藍再遇到什麼不測,傅幽藍就算是死也愧疚生生世世。

所以,裴思藍在茅屋內練法,她就陪坐在旁邊歇息。如果裴思藍去天河沐浴上清真氣,她也跟著她淌進天河水裏,不離不棄。

縱使自己身體越來越差,隻要她還一息尚存,就絕不離開裴思藍半步。

三年後。

裴思藍學有小成,傅幽藍卻日漸骨瘦如柴。她們不僅身體此消彼長,就連稱呼也還成了新的。

“師父,徒兒經過刻苦修研,已經領悟了仙法真奧,你大可不必圍著徒兒寸步不離。你就躺在床上好好歇息,讓徒兒自己去天河潛心修煉吧。”裴思藍攙扶著體虛佝僂的傅幽藍,緩緩朝小茅屋走去。

傅幽藍微微弓著腰,蒼白一笑:“思藍,這三年來你廢寢忘食,日已夜繼地勤加修煉,真是讓為師感動。”

“師父哪裏話,徒兒每次看到你疼痛捂著胸膛時,就覺得自己還不夠勤奮,我真怕哪一天你不能跟我一起去複仇,那我這三年所有的修煉怕是要白費。”裴思藍眼角泛起晶瑩淚花。

“放心!”傅幽藍輕輕拍著裴思藍的手:“為師一定會堅持道最後,一同與你離開這裏,前往魔宮,斬殺阿冥羅!”

“可是師父……你的身軀已經瘦隻剩皮包骨,不如讓徒兒帶你去天界尋求救治吧!”裴思藍哀傷道。

“不!為師絕不去天庭!那些神仙都是睜眼瞎,沒有一個能真正了解凡間的疾苦,我求他們還不如靠我自己!隻要我一息尚存,我絕對堅持到底。”傅幽藍神情忽然激動。然而激動促使得她身體又開始發疼。她捂著胸口倚靠在裴思藍肩旁,就像一根隨時會被風吹到的一根枯草。

裴思藍不忍她繼續疼痛,伸手在她的後腦勺輕輕一拍,用仙法將她打暈,然後抱著輕飄飄的身軀,朝茅屋走去。

安置傅幽藍睡下,裴思藍方才安心地來至天河,泡著沁涼透心的天河之水,享受著法力提升帶來的美妙舒適之感。

三年了,每隔七日她就入浩淼煙波的天河,來泡上十二個時辰。

有時候乏累了,她就幹脆以河波為枕,放鬆身軀,已河水的浮力將她身軀整個托平,然後合眼而睡。殊不知自己每次身軀下沉,要被河水淹沒時,背後水下就有一隻小銀龍悄悄劃水而來,小心翼翼地貼著她溫暖的背脊,將她輕輕托起。待她醒來時,小銀龍又悄悄離去。

這一日,裴思藍小憩在天河之波裏,並未深沉而睡,而是半眯雙眼,飄浮在細波上,望著天上纖塵不染的雲朵,思念起父皇和母妃,便情不自禁地流下淚水。

淚水太多,她就幹脆沉入水中,讓河水掩蓋自己的悲傷,不讓天上雲朵嘲笑。她剛一入水沒多久,水下波濤翻湧異常,一個銀白的身影像綢緞一樣遊弋至她的身下。

裴思藍立刻警惕,翻身伸手一抓,卻抓到一條巨大的銀龍!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一章東海之緣

怎麼會有銀龍在此?

裴思藍驚訝卻不恐懼,揚起手刀就往銀龍的三尺粗的身軀上狠狠一切。

銀龍瞬間縮小,變成一名銀衣白冠的帥氣小生,抬著胳膊擋著她的手,求饒:“姐姐,別打我,我不是壞蛋!”

“你不是壞蛋,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天河裏?說!你是不是想趁我睡著,將我一口吞了?”裴思藍叉腰厲斥。

“不,我怎麼會吃姐姐呢,我可是東海龍宮裏最善良的八皇子啊!”銀龍一臉無辜地望著她。

“怎麼?善良還和龍宮掛鉤?你也太厚顏無恥了吧!”裴思冷眼不屑。

“不不,姐姐誤會。我隻是想表達龍宮乃龍王海仙所住之地,一定不會有心腸歹毒之人這個意思。”

“哼!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龍,說不定是妖魔幻化來蠱惑我的!”

“姐姐,方才你也看到了我的真身,我怎麼可能是妖魔。再說妖魔之軀也靠近不了這充滿上清真氣的天河。”

“什麼?妖魔不能靠近天河?”

“是的。”

“為什麼?我師父乃魔者之軀,還不是一樣住在這天河之畔。”裴思藍困惑。

銀龍沉吟片刻,雪亮澄澈之眸泛起一絲憂傷:“我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麼話,快快說來!”

銀龍猶豫片刻,還是下決心說了出來:“姐姐,難道你就沒發現你師父自打進了天河身體就開始直線下滑?她可是比凡人要硬朗的魔者之軀。”

裴思藍一愣,不好,師父魔者之軀不能承受上清之氣!

她眼角泛淚,拋下銀龍立刻朝水岸上跑去。

入了茅屋,傅幽藍還在昏睡。

“師父,快醒醒,徒兒這就帶你離開這裏!”裴思藍輕輕搖晃著脆弱的傅幽藍。

傅幽藍從夢中驚醒,詫異:“徒兒,怎麼了?”

“師父,你為何一直不告訴你的病是因為天河之水的上清真氣所致?”裴思藍眼淚一滴滴跌落,氤暈在傅幽藍胸前淡紫色的衣服上。

傅幽藍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嗬嗬,我以為你是什麼事。你不必在意,為師已經習慣,我們照常在此居住就是。”說罷,她將裴思藍的手輕輕拂開,繼續躺在床上歇息起來。

看到師父如此虛弱,裴思藍不忍,哀求:“師父,徒兒已經學有所成,我們可以走了,離開天河徒兒可以斬妖除魔。”

“你能斬的了阿冥羅?快去河水繼續修煉吧。”傅幽藍臉色沉然不悅。

裴思藍不敢繼續多言,哽咽著將心中淒苦硬生生吞回了肚子裏。

正在她犯愁之際,銀裝玉冠的白龍瀟灑悠然地走了進來,來至床前拱手抱拳,深鞠一躬:“兩位若不嫌棄,可移居至我大東海龍宮,暫做棲歇之地。”

裴思藍麵露驚訝,沒想到這條陌生的銀龍竟然如此慷慨大方。

然而躺在床上閉眼小憩的傅幽藍搖了搖枯槁般的手:“多謝東海龍八皇子的幫助,那裏不適合思藍潛心修煉。”

“可是師父,您的身體已經虛弱至極,若是再呆在這天河附近,恐怕活不出三個月,上清真氣就會將你腐蝕化盡。”銀龍實話實說。

“我師父活不過三個月了?”裴思藍緊張地望著銀龍。

銀龍一臉哀傷地點了點頭。

裴思藍不想因為自己而犧牲了師父,著急地望著銀龍不知所措。

銀龍眸光淡然如波,向她輕輕點了個頭,表示一切可以交由他的來搞定。

裴思藍感激不盡。

於是,銀龍伸出一隻淨白修長的手,朝傅幽藍後腦勺輕輕一拍,她立刻昏迷過去。

“你!”裴思藍後悔:“你怎麼可以打暈我的師父?”

“姐姐放心,非常時期必須非常手段,既然你師父執拗不聽人勸,我隻好出此下策將她打暈,然後我們一起帶她到東海龍宮,屆時我會派海中名醫替她療傷補充元氣。”銀龍解釋。

裴思藍垂頭而思,先斬後奏這種事雖然不好,但是隻要師父能身體恢複過來,銀龍所說的辦法也並非不可行。

她踟躕了很久,方才捶手定音:“好,就這麼辦!謝謝龍八皇子。”

“嘻嘻,姐姐不要見外,畢竟我已經偷窺了你三年之久。”銀龍憨傻而笑。

“你說什麼?你偷窺了我三年之久?”

“也不算偷窺,自打你們狼狽逃入天河那一天起,我就已經呆在天河。為了不讓你們害怕,所以我一直默默的潛伏在水中,鮮少露身。”

“你是東海之龍,為何要在天河?”

“東海已經被我玩膩,所以我偶爾會來天河透氣,沒想到能有幸碰到姐姐和你的師父。姐姐,你是我見過的女子中,最勤奮修煉的一個。”

“難道你們東海女子不修煉?”

“她們也修煉,但是都沒有你廢寢忘食,專注的沒日沒夜。”

原來這條銀龍是被自己勤奮所吸引。

“對了,你一口一個姐姐,我才二十二歲呀!”裴思藍稍有不悅。

“嘿嘿,我雖然有一百三十多歲,但是心誌卻不如你成熟,所以一不留神把你喚成了姐姐。”銀龍不好意思地羞澀。

“算了,這些稱呼無所謂,凡人的壽命不能和你們神仙相比,我們快將師父,帶至東海療養吧。”裴思藍催促著。

銀龍當然不亦樂乎,飛身出門幻化成巨龍的模樣,騰懸在門口:“姐姐,快將你師父抱來坐我身上,我帶你們入東海!”

隨後,一隻銀龍身上趴著兩個小人,騰飛在碧藍的蒼穹之頂,穿雲越海,悠然地潛身來至東海。

東海水產豐富,魚蝦成群,無論遊至哪裏都是珊瑚成群,色彩斑斕。

漂亮的魚鱗,美麗的貝殼,綢緞般飄逸的各色海藻等等,它們就像色彩紛呈的星星,點綴著湛藍的東海之底,把視野鋪設成夢幻浪漫的世外仙境。

裴思藍第一次入東海之底,從未講過這番五光十色的美麗,她坐在銀龍背脊上,扶著前麵的昏迷的傅幽藍,驚訝地望著眼前的景色,目不暇接。

雖然有些美麗的畫麵一閃而過,但是她依然覺得難能可貴。

過了沒多久,銀龍飛至一座不大不小的宮殿前,將她們師徒二人輕輕放下。

裴思藍扶著傅幽藍,環顧而望,稀奇道:“這裏是東海龍宮嗎?”

“不,這座小宮和龍宮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那這裏是哪裏?”

“這裏本皇子的行宮。”

“哦!”未能一見龍宮風采,裴思藍有些失望。

“姐姐,你們現在此安心居住,待有機會我一定帶姐姐去我父皇的龍宮遊玩散步。”銀龍一邊說著,一邊將傅幽藍打橫抱起。他步伐矯健地朝宮內走去,來至一間寬敞環境優美的房間,將傅幽藍放置在巨大軟綿的貝殼床上,然後轉身囑咐著在一旁欣賞陳設萬物的裴思藍道:“姐姐,你也在此休息,我去請東海德高望重的神醫來。”

“不必。”傅幽藍的聲音從床上陡然響起。

“師父,你什麼時候醒的?”裴思藍立刻奔了過來。

“我在龍八皇子龍脊上就已經醒了,因為隻要我一離開那充滿上清真氣的天河,我就的身體就會好受舒服,不需要請什麼海中神醫來替我診治。”

“師父,讓神醫來診治,你可以恢複的快一些,畢竟這三年你都……”

“不需要,我既然已經離開天河,在此調息幾日,身體就會恢複如初。”傅幽藍依舊拒絕。

“好吧,既然師父你所言如此,那我也就不多做操心,我還有事要去龍宮一趟,你們在此隨意,不必拘禮。”銀龍恭敬離去。

傅幽藍與裴思藍皆是遵規守矩之人,雖然主人說了自便,但是她們依然呆在房間裏,哪兒也未去。

裴思藍望著正坐在床上盤膝運氣的師父,自己也收斂好奇之心,坐在大貝殼床的另一邊,潛心打坐起來。

數個時辰後,銀龍歸來,看到她們師徒二人如此勤奮,於是悄然退出房間,輕輕合上門,來至殿後的禦廚處,吩咐魚頭人身的禦廚做了幾樣豐富的好菜。

待到太陽下山,浩瀚的海和天色一樣漸漸灰蒙,宮殿內的掌燈魚奴寬袍飄飄,用自己充滿法力的右隻魚鰭在每一盞燈台上輕輕一點,不消多時,灰暗的宮殿就燈火通明,像深海中的一顆夜明珠,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在大殿的中央,是一桌色彩豐富,聞之香貽的飯菜。

一身銀袍英姿瀟灑的東海龍八皇子,正襟危坐地坐在桌前,目視著前方的偏門,向身邊一條畢恭畢敬地魚奴詢問道:“她們二人還在打坐?”

“回稟八皇子,是的。但是剛才已經派人去邀請過來,所以不用多時她們就會出來。您在此耐心等候便可。”

魚奴剛一說罷,裴思藍窈窕的身影就從偏門走了出來。

“怎麼就你一人,你師父呢?”東海龍八皇子立刻迎上去詢問。

“師父身體仍舊虛弱,不便到處走動,所以我來此既可。”說罷,裴思藍十分有禮貌的向對方行了個禮。畢竟她也是皇族出身,宮廷禮儀她了如指掌。雖不知凡間於海中禮儀有何差異,但隻要做到謙虛虔誠,便不會差的太多。

龍八皇子看她如此有禮,立刻笑顏舒展,將她請至桌前。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二章盛情之邀

二人一番把酒長談,交換了彼此身份姓名,做了淺薄的了解。

原來眼前這名銀衫玉冠的俊麵男子名喚:海雲。雖是東海龍宮的第八皇子,但因已過世的母親身份地位底下,所以一直受其他龍子龍女的排擠。故而在海裏受到擠兌,實在是呆不下去了,就會去天河享受幾天清淨。

“原來龍八皇子,身為貴族,過的也並不是那麼如意。”裴思藍目露一絲同情。

“嗬嗬,姐姐不也是如此,身為凡間公主,卻隨著軍隊到處與妖魔對抗。來,為我們不如意的人生幹一杯!”海雲舉起翡翠琉璃杯盞,朝對方杯盞輕輕一碰。

一杯清冽苦酒,揉著惆悵灌入腹中。

“海雲,你莫要鬱悶,和我這種凡人比較,你幸福太多。至少東海這裏平安沒有侵害,而且你住的是珍珠琉璃瓦,吃著金餐玉露,穿著錦緞溫柔衣,過著神仙一般享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生活。雖然你時而會受兄弟姐妹的欺負,但是你至少還可以逃至天河躲避紛擾,但是我們凡人卻是想逃也逃不了,隻有忍饑挨餓和妖魔戰鬥,才能有一絲喘息之地……”說著說著,她臉上滑下一滴悲傷的淚水,很快就被海水吸收幹淨。

每次一想到在凡間生活的那十幾年,裴思藍就覺得蒼天不公,但又無可奈何。

誰叫這一代人命運不好,被造化玩弄。

海雲立刻放下筷子,掏出懷中月白色娟帕遞至她的手邊。

裴思藍輕輕一推:“謝謝,但眼淚都被海水衝走了,不需要擦拭。”

“不,姐姐你需要擦拭,因為眼睛分泌出來的黏質物會掛在眼角腐蝕皮膚,所以你還是需要這塊娟帕。”海雲說著親自將娟帕輕輕放在她的眼角揉擦起來。

裴思藍不好意思地將頭一扭,回避,並接過娟帕:“我自己來。”

“嗬嗬,好吧,姐姐擦完趕緊吃飯,你在天河這三年,不是喝天河之水,就是吃岸邊野草,日子過得太清貧淒苦。”

“那不是淒苦,凡人修煉本就該縮衣節食,少吃多練,免得身上長了贅肉影響修煉!”

“哦?方法這麼奇特,可是在我們海裏也有很多修煉之人,但是他們每日好吃好喝,特別是長期閉關修煉時,更是吃的腹撐肚飽。”

裴思藍淡然一笑,不想多做爭執:“也許凡間和海裏的修煉方式不一樣,故而有了這種天差地別。”

“姐姐,說的也是,但我看來姐姐修煉的速度卻比海裏那些人要快上許多。姐姐花了三年就小有所成,是海裏的人花三十年也達不到的速度。”海雲笑著,越來越欣賞眼前這個認真生活的女子,她得舉手投足都充滿了貴族高雅的氣息,就連執筷夾菜都那麼斯文有禮,細嚼慢啞的模樣更是讓人心生漣漪……

二人邊吃邊聊,時間過得很快。

裴思藍不敢將時間浪費在吃飯這種小事上,於是用娟帕輕擦了嘴角的油漬,然後放下筷子道:“海雲我該回去修煉了。”說罷,起身欲去。

“等等。姐姐,這是你師父的飯菜,你給她帶去。”

海雲身旁的侍奴提著一個食盒走近裴思藍。

裴思藍匆匆接過,匆匆道了一聲謝,然後匆匆朝剛才的房間小跑過去。

海雲不舍,伸著脖子望著她纖細的背影,輕呼:“姐姐,過幾日東海有盛宴,我到時候帶你去啊?”

“好!”裴思藍早已跑的沒影兒,但聲清麗的聲音卻穿海而來。

海雲羞澀一笑,暗自呢喃,太好了,那些討厭的哥哥姐姐再也不用嘲笑我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了。

數日後。

一直呆在臥室,從未出門的傅幽藍,身體終於恢複了六層,再也不似從前骨瘦如柴,枯槁消瘦。但飽滿的臉上仍舊顯得蒼白,渾身軟綿無力。

於是,她趁著自己此刻有些精神,立刻教給裴思藍一套促進仙法精進的修煉之法,故而此刻她們師徒二人,麵對麵而坐,雙雙麵色肅嚴,緊閉雙眼。用意念,在彼此精神融合為一體的虛幻之境,上下翻飛著,學習新衣層修煉之術。

片刻後,門砰砰而響。

盤坐在床上的師徒二人,進入化境,渾然不知身外之事。

過了一會兒,門又砰砰響起。

傅幽藍輕輕蹙眉,脫離化境,緩緩睜開眼睛,朝門口望去:“是誰?”

“是我,小魚奴!龍八皇子邀裴姑娘出去一趟。”

“去哪裏?”

“去東海龍宮參加盛宴。”

說畢,裴思藍也從化境中抽身出來,睜開雙眼望著緊閉的門:“請進。”

沒想到前幾天海雲所說的龍宮盛宴竟然是真的。

傅幽藍臉色一沉:“難道你想放棄修煉,去和龍八皇子赴宴玩樂?”

“不,師父誤會,我隻是想要小魚奴進來,然後拒絕龍八皇子的邀請,總是將人關在門外,不僅不禮貌,還顯得我們心高氣傲。”裴思藍解釋。

傅幽藍神情不僅緩和,眸中還露出欣賞,認為裴思藍做的很好。通過三年的修煉,她已經從刁蠻任性的公主,變得溫婉懂事許多。

那小魚奴謙卑地推開門,擺著魚尾遊了進來:“裴姑娘,龍八皇子說了,去不去龍宮參加盛宴,你自己選擇,他毫無怨言。”

“我……”裴思藍忽然猶豫起來。

小魚奴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滿含期待地望著她。因為他不想自己的主人,因為身邊沒有朋友,而再一次在龍宮受到他人的嘲諷與譏笑。所以,裴思藍的決定十分重要。

這一刻,海水似乎凝結。

小魚奴屏住呼吸,全神貫注,一心隻等待裴思藍的回複。

坐在一旁的傅幽藍看到小魚奴滿眼的期待,明白了什麼。於是伸手將裴思藍的肩膀輕輕一推:“徒兒去吧,龍八皇子盛情邀請,你不去豈不是失禮。”

裴思藍放心不下師父,搖搖頭,婉拒:“不,我還是在此陪師父你。”

“別說那麼多了,趕緊去,負了龍八皇子一番美意,他豈不是要遭人笑話?”傅幽藍催促。

小魚奴感激地望著傅幽藍,點頭涕零:“師父說得對,裴姑娘要是不去,八皇子又會受人嘲笑。”

“我不去,怎麼會使得他受人嘲笑?”裴思藍不解。

“因為凡是盛大的宴會,參加之人都會有一個簡略的名單,你是龍八皇子所邀請的人,自然也會在那名單上。”傅幽藍道。

“啊?我的名字會出現在名單?”

“因為你是龍子邀請的人,如果是其他小臣小將所邀請的人,就沒有名字,隻會顯示人數。所以徒兒你最好去,切莫讓龍八皇子失了麵子。”傅幽藍再一次將裴思藍輕輕一推。

這一次,她手勁力度比剛才要大,所以裴思藍直接被推下床,飄至門口。

“師父,那徒兒去了。”裴思藍不舍中帶著一絲羞澀的愉悅。

然後,她隨著小魚奴朝正殿遊去。

此時此刻,龍宮金碧輝煌,宏偉巍峨的高牆鱗瓦像珍珠一樣散發著旖旎斑斕之色。這海中巨殿,不同於天上人間,除了主要框架是由結實的長磚粗木組成,其他得皆是海中特色之物裝飾而成。

有造型奇特的貝殼如火綻放的珊瑚圓潤碩大的珍珠美麗斑斕的海星等等海產飾物被人精心打造過後,按照色調層層遞進的方式,適宜地鋪就在每一塊牆壁和天花板上,形成一幅幅優雅而高貴的景色。

就連宮外寬敞漫長的大道,都是由晶瑩剔透的海中藍翠鋪就而成,走在上麵感覺就像走在鑽石鋪就的昂貴大道上,給人一種提高了身段的感覺。

那龍宮大門更是朱漆玉飾,華麗地讓人窒息。

今日龍宮盛宴,故而門口所站之人不僅隻是平日看守的兩名鮫人護衛,還有兩排美人魚組成的養眼司儀,穿著優雅恬淡地排在大道兩邊,向每一個身份顯貴的海族之客,點頭哈腰,以表誠摯的尊敬。

此刻時辰有些稍早,所以趕來赴宴的各大仙羅還未真正降臨,來的隻是一些毛頭小仙,所以偌大寬廣的主殿還顯得有些冷清寂寥。

但是龍子龍孫們早就已經全部到齊,紛紛各自紮堆成幾個小團體,坐在不同的宴席前,聊著彼此感興趣的話題。

其中有一團聚人比較多的桌席旁,一個頭上頂著一雙拇指那麼粗的龍角之男,衣冠華麗猶如翡翠,在海水中閃爍著清高冷傲的熠熠之輝,所有人中屬他最為奪目耀眼,故而他的身份亦是最為矚目。

他就是龍宮太子,海天。神情自然傲慢跋扈,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

坐在他身旁一個神貌略遜一籌的龍角男子,龍三皇子海月,卻是一個遊手好閑,多管閑事之人。他樣貌平凡無奇,但雙眼卻精明如鼠,滴溜溜地望著殿內之人,自言自語道:“海雲那小子,今天應該不會來了吧。”

“都這麼晚了,肯定不會來了。就算來了也是個挨罰的份兒!”一個負責端茶倒酒的海奴接話道。

龍三皇子海月輕哼一笑:“說得對,最怕挨罰的海雲,一定又去做縮頭烏龜了!”

旁邊的人哄然大笑起來。

在他們聽來,縮頭烏龜四個字最適合海雲不過了!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三章東海盛宴

龍宮殿內一片談笑風生之音,氣氛看似和諧,卻如海中暗湧隱波,時刻都隱藏著相互攀比較勁之風浪。

片刻後,一個錦衣華服的肅麵中年男子,儀態恭敬地走龍太子身邊,將自己手中的折薄呈遞上去:“龍太子,這是今天皇子們所帶之客的名單,請你過目一下。”

龍太子正襟危坐,冷漠傲然的臉上,神情沒有一絲變化。他身旁的龍三皇子立刻替他接過折薄,擺在龍太子眼前,翻開粗略地看了看,然後準備合上。

“等等。”高人龍太子忽然發話。

“太子哥哥,怎麼了,有何不妥?”龍三皇子目露驚訝。一向漠不關事的太子,神情竟然會在折薄上小露波動。

龍太子一直望著折薄的尾部,卻不說話。

龍三皇子隻好順著對方的目光望向折薄的尾部,粗略一看什麼異象也未發現,但又看一遍,發現最末端的人員名單上,海雲的名字後竟然多了一個人的名字。

“裴思藍……這人是誰?”龍三皇子困惑,但很快就貽笑大方道:“無名小卒,海雲弟弟還真是會挑人選,竟然帶一個沒有身份地位的女子來此,太子哥哥,你不必在意。”

龍太子冰眸裏劃過一絲不悅。

龍三皇子善於察言觀色,立刻肅然詢問:“難道,太子哥哥覺得此女子有問題?”

龍太子默然,半晌不說一句話,心中不知琢磨著什麼。

“如果太子哥哥覺得有問題,那我既可派人將雲海的邀客攔下關押起來!”龍三皇子道。

“就是,太子若是覺得不妥,待龍八皇子攜人一來,便派人暗中做掉,神不知鬼不覺,不會給東海的聲譽造成任何威脅。”一直站在一旁恭候的中年男子提議。

坐在旁邊其他幾個趨炎附勢的龍子龍女也跟著附和。

“就是,太子哥哥若覺不妥,派人做掉就是,那叫裴什麼的女子一看就是閑雜之人,死了也不覺得可惜。”一穿著花枝招展的龍女,嬌戾道。

然而龍太子就是不拿注意。

眾人等了半晌。

龍太子僵硬的嘴角微微一動。

眾人立刻凝神聚齊,不敢大作呼吸地等著他說話。

“收起薄子,什麼都別做,既然來人是客,就不要拘禮那麼多。”龍太子不鹹不淡,不溫不火。

眾人眼神黯然一沉,卻又不敢反駁。

一旁的中年男子,接過折薄諂媚而笑,恭維道:“太子所言極是,此次盛宴東海乃宴請之主,切不可失了泱泱大海的風範……”

“去!去!少在此拍馬屁,太子哥哥需要清淨!”龍三皇子驅趕著,然後他又忍不住好奇,朝龍太子湊的更近一些:“太子哥哥,你猜雲海會帶什麼樣的女子來?”

“你這問的簡直就是多此一舉,剛才已經說了是閑雜人士,你還在此糾結,難道就不覺得自己在打擾太子哥哥喝茶?來,太子哥哥,你的琉璃盞淺了,我給你斟上。”花枝招展的龍女一邊數落著龍三皇子,一邊提壺討好著龍太子,可謂一舉兩得,手段不遜一般。

“哼!你的智商就和你頭發上插的一堆珍珠一樣,隻亮沒有內涵!要是太子哥哥真覺得沒有蹊蹺,那他何必特別在意?”龍三皇子不甘心道。

“你就是成天疑神疑鬼,專門胡思亂想,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能有什麼本事?哼!”龍女將頭一撇,不再與其爭辯。

龍三皇子被憋的麵紅耳赤,正欲拍案而起,辯他個青紅皂白。

龍太子忽然甩出一句冷冰冰的話:“都閉嘴!”

於是,他們再大的怒火,在囂張的氣焰,都瞬間熄滅,變成默不作聲的軟柿子,一杯一杯地喝著茶水,獨自按壓心中的怒火。

時光漸漸推移,趕至東海龍宮的赴宴的人越來越多,殿內很快就被人群熙熙嚷嚷起來。

而龍宮外璀璨輝煌的大道上,更是人多如魚貫,數也數不清。

各種顏色的錦衣玉服交疊在一起,在海水暗濤隱波的飄揉下,變得旖旎夢幻。

海雲帶著裴思藍慢悠悠地踩踏在藍翠鋪就的寬闊大道上,不急不慢地跟著鮮衣怒馬的人群往東海龍宮走去。

“今天是什麼盛會,竟然有這麼多各種各樣的仙人來此赴宴?”裴思藍儀態端莊,目視前方不敢胡亂亂看,含笑地詢問著。

“姐姐,你來的很是時候,這可是東海三百年才舉行一次的盛大宴會,所以無論天上下地或是四方海域,隻要是有空的神仙道人,都會來此稍作一聚。”

“啊……”裴思藍癡癡驚歎:“天上地下神仙那麼多,東海龍宮能裝下那麼多人嗎?”

“嗬嗬,姐姐說笑了,並不是所有神仙都回來此,而是那些閑著沒事,心情有好的神仙,才會抽抽空來此參加。”

“怎麼你把神仙說的跟凡人一樣懶散?”

“本就如此,這些神仙天天呆在天上閑著沒事,不是睡覺就是打坐,既不關心芸芸眾人,又不參與下界紅塵凡俗之事……”海雲覺得自己說的有些過頭,於是咧嘴一笑:“算了,不說這些了,姐姐快跟我來,我帶你去拜見我的哥哥姐姐!”

說罷,他拉著裴思藍的手,朝巍峨巨大的東海龍宮快步走去。

裴思藍被他牽著,一路看到不少神仙,神情不是閑散困倦,就是無精打采,想必這種華麗高貴的盛宴他們已經參與過很多,並不覺得新鮮稀奇,自然不會露出多麼興奮的表情。

片刻後,入了東海龍宮的大殿,裴思藍感激整個人瞬間渺小了許多,就像螞蟻一樣找不到北。

雲海卻拉著她魚灌亂竄,十分輕車熟路地在人頭攢動的殿內快步走著。

“等等,這是誰家的臭小子,竟然帶著自己的小夥伴到處沒規沒矩的亂竄?”一個成熟穩重的聲音響起。

裴思藍立刻縮在海雲銀色衣衫身後,以為自己犯了什麼錯,招來一些是非。

海雲送她一個安慰的微笑:“姐姐不必害怕,是我的一個叔叔,為人比較調皮隨和。”

“那就好……”裴思藍小聲糯音。

“叔叔,你怎麼會在此,你不應該和父皇在後殿商議宴會大事嗎?”海雲望著眼前一名身披烏金鎧甲,腰佩板闊寬刀的方臉黑膚男子。

“早就商議好了,我來此前殿是為了分配巡邏之事。海雲你來的太遲了,其他皇子們早就到了,你竟然姍姍來遲。”方臉黑膚男子輕輕地拍了拍海雲的肩,表示無奈。他的手勁雖然很輕,但是還是將對方拍的渾身震了震。但很快,他暗淡的眸光炯然一煥,望著海雲身後的女子,笑道:“姑娘貴氣十足,想必也是某處貴族公主吧?”

“叔叔,好眼力!裴姑娘真是……”海雲忽然感覺自己胳膊一疼,遂話隻說了一半。

裴思藍立刻站出身來,望著眼前和藹可親的帶刀鎧甲叔叔,笑道:“叔叔過獎,小女子身份低微,沒有任何地位,承蒙龍八皇子的關照,所以有幸來此參加龍宮盛宴。”說著她朝對方深鞠一禮。

黑膚大將卻是越看越欣賞,覺得此女子非一般凡俗,輕輕點頭朝海雲提醒道:“既然帶人家來此參加盛宴,切莫冷落了人家。”

“叔叔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姐姐感到孤獨無聊的。”海雲道。

“姐姐?嗬嗬,雲海你又調皮了,人家分明二十出頭模樣……哈哈,不和你閑聊,我要去辦正事了。”說罷黑膚大將轉身朝不遠處巡邏護衛走去。

於是海雲拉著裴思藍朝殿後方繼續擠身而去。他不喜歡這種吵鬧繁雜的地方,所以他要到後殿找一處清淨優雅的環境,然後稍作歇息。

無奈中途又殺出一個不速之客。

一個身著花枝招展的龍女叉腰攔了過來,她首先冷漠地掃了一眼裴思藍,覺得不值得在意,於是將眸光淩厲地盯著海雲,態度嚴厲道:“海雲,每次有事你都是請假或是姍姍來遲,今日三百年一次的巨大盛會,你竟然還這麼晚來,是不是該去向太子討要懲罰?”

“什麼懲罰?姐姐真會說笑,我本不想來,若不是看在東海龍宮做東的麵子上,我還不來了呢!”海雲拉著裴思藍,繞過花枝招展的龍女。

那龍女一怒,跺腳上前揪著海雲銀色衣領:“臭小子,你總是這麼格格不入!今天我非得拉你去見父皇,然後將你平日不尊重兄長之事一一說出來!”

這種恃強淩弱的場麵,裴思藍曾經在鹿國都城的皇宮裏見過。那時她還小,乳臭未幹不懂宮中規矩,也是這般被年紀較大的皇子公主欺負,當時她有姐姐幫著出頭,並未受多少委屈。

而此刻海雲似乎沒有嫡親之兄出頭,看上去十分孤獨淒涼。

裴思藍正義心使然,伸出手將龍女狠狠一推:“不準欺負海雲!貴為龍族應該言談優雅,舉止有度!”

那龍女不服,順勢倒在地上故作摔疼,捂著自己的後腚哇哇大叫:“好你個海雲!竟然帶外族陌生女子來欺負自己的姐姐!真是一個白眼狼!”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四章恐懼天威

龍女的嚎啕大呼,引得殿內眾人紛紛將目光轉投而來。他們望著趴在地上耍賴不起的龍女,眸中浮出一絲不屑。

龍三皇子立刻擠進人群,謙遜恭敬地向眾人微微行禮後,立刻將龍女從地上拉了起來,小聲數落道:“你這個沒腦子的!你這是想要眾仙看龍宮笑話?”

說罷,他立刻轉臉點頭哈腰向眾人解釋:“誤會誤會,大家繼續,不必在意我們兄弟姐妹之間的小打小鬧!”

龍三皇子匆匆將龍女推出人群,來至牆角邊。

海雲拉著裴思藍繼續朝自己心中所期望的殿後幽僻之地走去。

“等等,弄出讓人笑話的事,你就想一走了之?”龍三皇子的聲音在海雲身後響起。

海雲不理,繼續拉著裴思藍行走。

“啊!放開!”裴思藍一聲尖叫。

海雲立刻轉身,望著裴思藍胳膊上寬大的男人手,慍怒道:“三哥不是不想讓中仙看笑話嗎?為何又在此對一個弱女子下手?”

龍三皇子板著臉怒而小聲道:“若不想此女人胳膊斷掉,你必須去太子那兒解釋一趟!”

海雲怒目一瞪,瞳孔燃起兩束怒火,雙肩立聳,想對龍三皇子動手。

裴思藍忍著巨痛,含淚搖頭:“龍八皇子,不要……”

海雲這才收斂眸中怒火,軟下態度:“放開姐姐,我隨你們去。”

“姐姐?海雲你真是越活越幼稚了,對著一個比你小一百多少的凡間女子喊姐姐,哈哈哈!真是越來越差勁了你!”龍三皇子一邊譏諷地訕笑,一邊鬆開自己若鐵鉗子般的手。

海雲為了身邊女子,不想多做爭執,凝望著她悲傷的臉龐,細聲軟語道:“姐姐,你在此等我,我去去就來。”

“嗯,你去吧,我不會走開。”

然後,雲海朝牆角邊坐著的冷傲孤高的龍太子走去。

裴思藍捂著疼痛的手臂,孤獨地站在一群陌生的仙人裏,覺得自己有些突兀,想尋一處不起眼的地方站著。但是想起剛才海雲囑咐她不要離開,她隻好繼續形單影隻地抱著胳膊站在原地。透過人流的縫隙,望見牆角邊的海雲站在一個冷麵如霜的男子前,形態卑微地佝僂著腰,是在道歉。

裴思藍想起自己夕日在皇宮也是這般被欺負的情景,欲衝上去維護。但轉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她來此的目的隻是想開拓眼界,並非惹是生非,故而一直忍著心中怒火,含著愧疚癡癡望著。

忽然,海雲被那群錦衣玉服之人帶走。

裴思藍怕他有什麼危險,按耐不住性子地跟了過去。

無奈東海龍宮巨大如城,單單隻是一個拐彎,她就徹底迷失了方向。

裴思藍拉著一個端盤路過的魚奴,禮貌詢問道:“請問你看到龍八皇子了嗎?”

“沒有。”魚奴搖頭,不做停留,繼續朝前走著。

裴思藍一路走一路尋,問了許多魚奴,它們的回應全是,搖頭沒有。

裴思藍越走越心急,穿過一個不知名的拱門,來至一處靜僻的地方,是一個回字形房院。裏麵房間一間挨一間,總共有十四間。

不知哪一間傳來若隱若現的聲音。

裴思藍本無意冒犯,但憂心忡忡,擔憂海雲出事,於是她尋著海波中飄來的細弱聲音,尋了過去。

她輕輕走至東麵中央的一間房前,發覺裏麵談話的聲音,不像是在談論雲海的事情,於是想轉身離去。

但下一秒她就改變了注意。

因為裏麵的談話內容,卻是關乎魔界入侵凡間的事情。

裴思藍豎著耳朵,將臉貼的更近,聽著裏麵有粗有細的聲音,臉色越來越蒼白。

“此盛宴本來東海三百年才舉行一次,那西王母竟然一道玉令讓我們提前一百年開宴,真是無理至極!”一個尖細的女子聲音,十分怒氣地說著。

“東海龍母切莫生氣,早一百年遲一百年又有何所謂?反正那些懶散的神仙也不會在意這些,他們隻管享受瓊漿玉釀而已。”一個蒼老溫和的男子聲音勸說著。

“可是,這三百年一次,是曆代東海龍宮所立下的規矩!那西王母提前一百年,不正是想讓神仙們轉移注意,不去關係水深火熱的凡間。你們也不出海看看,凡間都已經被妖魔肆虐成魑魅魍魎的世界了,若天界再不插手教訓那些放肆的妖魔,恐怕我們大海也要被妖魔侵犯!”龍母越說越來氣,越氣聲音越大越尖銳。

“噓!你少說兩句!還不嫌事大?水官大帝與海神因為不遵守西王母的規矩,被妖魔弄死,都無人問津,難道你想學他們為凡間主持公道?我看你是好日子過多了,想自尋死路!”一個充滿威嚴和高貴的聲音響起。

想必就是東海龍王。

因為能用這種口氣數落東海龍母的男人,除了龍王別無其他。

“哼!你就是一個縮頭烏龜!大官大帝與海神為凡間正義戰死沙場,你們這些神仙卻裝作冷漠,不聞不問,你們究竟有多怕西王母?說到底她也是個區區女仙,憑什麼一手遮天,天帝都順從她?”龍母拍案叫囂著。

“閉嘴!再這麼大聲,被心思狹隘的神仙聽去,上天帝那裏告你一狀,我們整個東海都難逃其就!”龍王厲斥。

龍母不再發聲,想必已經被丈夫威嚴震懾住。

過了許久,那蒼老溫和的男子聲音響起:“現在西王母與魔界之君阿冥羅關係密切,我等海中各神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免得招至禍端,引得阿冥羅將矛頭對向四方大海,到時候西王母又棄之不顧,那我們豈不是要和凡間一樣,厄運難逃!”

隨後,一陣沉默,再也沒有人說話。

附耳站在門外的裴思藍聽了心裏一片寒涼!

難怪師傅那麼憎惡天神,原來他們都是害怕權威之輩。

“誰?誰在那裏?”一個巡邏的半人形鮫魚執著鋼叉擺尾遊了過來。

裴思藍立刻化身成一條小魚,含著憂傷的眼淚,咻得一聲遊的不知去向。

那鮫魚劃身遊弋,在回字形院中尋找。

東麵房門忽然而開,裏麵陰暗少光,看不清什麼人坐在裏麵,但卻有一雙明亮如夜明珠般玉潤的眼睛閃爍著,聲音細銳優雅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鮫魚眼眸一轉:“回稟龍母,方才有一條小魚從此遊過。”

“竟然能將一條小魚放進來,那你且去管事官那裏領罰,否則撤掉你的職位!”龍母道。

“是。”鮫魚跪地一拜,以示謝恩,然後唉聲歎氣地轉身遊去。嘴裏還不望嘀咕埋怨,真是巧了,我隻不過走開一小會兒解了方便,就被臭魚兒鑽了空子,真是倒黴!

龍宮大殿人雖然越來越多,但是龍宮後方的戲台歌舞說書等等精彩紛呈的娛樂項目也隨之琴瑟和鳴起來。故而神仙門都去看戲聽說,大殿內的身影相繼變少。

海雲從殿旁偏門跑來,望著人數零零散散的大殿,卻未看見裴思藍纖細的身影,他焦急地四處尋找,卻依舊尋無蹤影。

她究竟去了哪裏?

海雲擔憂著,害怕她被奸人誘拐而去,於是轉身走回後殿的某處的一扇小屋內,望著裏麵幾張傲氣的麵孔,叫嚷道:“三哥,你把我的朋友拐到哪裏去了?”

龍三皇子冷哼一笑:“呦,你自己的朋友自己沒看好找我做什麼?再說一個凡夫俗子有什麼值得你那麼上心的!”

海雲氣極,上去就拽著龍三皇子的衣領,怒目如火:“快將我的朋友交出來,不然事情鬧大了,讓父皇親自出麵處理!”

“還好意思提父皇!”龍三皇子揮手狠狠一打,將領口的手打了下來:“你是最讓父皇失望的一個龍子,父皇沒將你丟棄除名,踢出龍族已經算仁慈寬懷了,你還想讓他親自為你處理芝麻綠豆的小事?”

“那不是小事,我的那位朋友,是凡間公主!擁有至高無上的皇族血統!”海雲心急,一下子把裴思藍的身份抖露了出來。

“什麼?凡間皇族血統!莫開玩笑了,凡間的凡間已經死的一幹二淨,哪還有什麼皇族公主,除非還有魔界未入侵到的隱僻桃源之地,說不定會有那麼幾個渺小的國家還在苟延殘喘。但那些所謂的皇族,也都身份低微,排不上經傳!”龍三皇子道。

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的龍太子,輕身一咳。

龍三皇子立刻閉嘴,伸手輕輕掌摑自己嘴:“忘了,凡間之事不能提,我這碎嘴,欠打!”

“我不管,若不是你們無故找事,我的朋友豈會丟失,你們必須幫我把她找出來!”海雲厲聲要求著。

花枝招展的龍女從後麵走了出來:“臭小子,剛才太子哥哥放過你就是一個錯誤,我看你就是欠教育!”說罷,她不顧公主儀態,卷起袖子就要幹仗。

龍太子冷冷道:“住手,不就是一個凡間公主,至於如此大動幹戈?”

“太子哥哥,這臭小子越來越目中無人……”

“好了。我用尋蹤法稍微探析一下,方可知道那女子去向。”龍太子淡淡而語。

海雲這才壓製心中怒火,耐心等候。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五章呆不下去

“師父,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凡界被妖魔侵略,神仙卻不管不顧的原因了。”裴思藍眼角含著淚。

正在打坐調息的傅幽藍,緩緩睜開眼:“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徒兒不想呆在這裏了,我們去其他地方吧。”裴思藍滿麵憂傷。

“為何如此突然?”

“方才我在東海龍宮,偷偷聽見龍王與龍母的對話,他們神仙並不是不知道凡人被妖魔入侵之事,而是他們視而不見,害怕西王母降罪,故而佯裝不知,各自逍遙快活。”裴思藍淚水漣漣。

“徒兒,這一點為師早已想到,沒想到幕後主使竟然是六界聖母西王母。你若不想再呆在此,我們再回天河,那裏比這裏適合你潛心修煉,提升法力。”裴思藍道。

“不,師父你身子剛好,不能再回天河。我們先且離開東海,然後再謀出路。”受到打擊的裴思藍,一刻也不想呆在這裏。

“可是我們能去哪裏?凡間也成妖魔消遣之地,天界又無我們容身之所……”傅幽藍悵然一歎。

天大地大,竟然沒有她們的落腳之處。

裴思藍提袖抹了抹眼淚,冷靜地思考片刻後:“師父,你乃魔者之軀,不如帶徒兒去魔界吧,也許那裏會有我們的一席之地。”

“不行,你法力尚淺,不能承受魔界混沌汙糟的瘴氣侵蝕。你入魔界,無疑和為師入天河一樣,有損元氣。”

“那該怎麼辦?師父,我真的不想呆在這裏了,這裏的神仙都自私自利。”

傅幽藍明白裴思藍的痛苦,琢磨了片刻:“既然你不想在此,那我們先離開,出了東海看看外麵的情況,實在不行我們再回天河之畔。”

“可是師父你……”

“好了,不必多言,收拾東西準備上路。”傅幽藍催促。

裴思藍隻好將含在嘴邊的話吞了回去,滿麵愁容地收拾東西起來。

她們隨身攜帶東西特別少,所以很快就打包成形。

裴思藍攙扶著師父,緩緩走下床,來自門邊。

海雲銀白玉冠的身影此時恰巧出現在門外,他望著裴思藍胳膊上掛著的包袱,驚訝:“姐姐,你要走?”

裴思藍冷麵無笑:“是的,打擾你多時,我們是該離開了。”

“姐姐,不要走。你們師徒二人在此居住好端端的突然要走,是不是因為我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妥?”海雲自責著。

裴思藍淡漠地望著他,想起方才偷聽的那些對話,變狠下心來,將其一推:“你走開,我不想與你們這些虛偽的神仙同流合汙!”

“姐姐!何故此言?是不是龍三皇子他們欺負了你?”

“不是,你就讓我們走吧!”說罷,裴思藍牽著師父,踏波而起,朝宮外飛去。

海雲離開化身成銀龍,追了上去,用自己欣長龐大的身軀,像一堵牆般擋住她們的去路。

“姐姐,要走也請吧話說清楚。我若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我保證改正。”

“不是你的錯,我們必須走,這裏不適合我們。”裴思藍倔強。

跟隨在其身後的傅幽藍,不想海雲誤會,於是飛身上前,乘著浪花站在銀龍的巨大龍頭前,找了個心平氣和的理由,解釋:“龍八皇子莫要急躁,我們想離開東海並非因為你做錯了什麼,反而這些天你照顧的十分周全,無微不至。我們本與你無親無故,你如此熱情如火的招待我們,我們心中甚感歉疚,故而我們想離開,不再麻煩於你也屬人之常情。”

“原來你們是覺得我照顧的太好,而不好意思繼續待下去?”

“是的。”

“哈哈哈,那你們大可放心,不必心懷愧疚。我對待真正的朋友一向都是如此,所以你們可以安心繼續居住在此,莫要離開東海,外麵的世界太亂,現在唯有海中還算太平。”

裴思藍欲說些什麼,傅幽藍使了個眼神,示意她不要胡亂說話,畢竟對方是東海龍皇子,惹怒了對方牽連出其他麻煩事,那就不太好。

“龍八皇子,你的好意我們師徒心領了,長期居住在你的宮殿,也不是唯一的辦法。緣分本就是來則聚去則散,不必太過心灰傷心。到時候等我們師徒安頓好了,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告訴你地址。”傅幽藍笑容和善,猶如春日暖風,將海雲心中的傷感吹拂幹淨。

海雲望了一眼裴思藍,她臉色依舊冷漠不悅。

“好吧,我也就不強留裏麵留下。天下無不散之宴席,讓我帶你們出海,送你們一程。”海雲央求著。

傅幽藍點頭同意。

海雲高興地將盤長的銀軀遊至她們身下,將她們輕輕托起。

裴思藍臉色仍舊不悅,她坐在閃亮發光的銀龍上,別扭著。

傅幽藍拉過她的手,輕拍著小聲勸慰:“徒兒,我雖然不知道你在東海龍宮聽了什麼,但是龍八皇子對你卻是真情實意,你若繼續如此扭捏生氣,豈不是辜負了他對你的好心好意?人生短短數十載,要學會珍惜。”

“師父……我……對不起。您教訓的是。徒兒隻一時受不了神仙放棄凡人的事情,所以遷怒與海雲。我從現在開始不再生氣。”說罷,她伸著手銀龍光滑溫暖的身軀上輕輕撫摸起來。

海雲感覺自己身軀一針酥癢,扭頭而望,發現裴思藍正微笑地望著他,他亦咧嘴輕輕含笑。

兩人相視一笑,心中生麼糾結鬱悶都煙消雲散。

海雲有些不舍,遊弋之速漸漸減慢。

過了許久,他們才離開東海,冒出海麵。

海雲停歇在波浪鱗鱗的藍水上,扭頭詢問:“你們要去哪個方向?”

“我聽師父的,但是天河絕不會再去。”裴思藍道。

傅幽藍坐在銀龍身上,沉思了許久:“那就往東邊去,海天之盡有一座島,名喚天垠島。”

“天垠島!那可是逝去的水官大帝的神邸,去哪裏合適嗎?”海雲困惑。

“合適,因為我與水官大帝有些交情,去那裏看看,也算是對故人的一種緬懷。”說著,傅幽藍眼角泛淚。

海雲透過她的淚水,感受到她與水官大帝之間的情深意重,於是點頭:“好,你們坐好,我這就帶你們去。”說罷,他快速飛遊在海水上,像一道閃亮的流星,拖著蜿蜒的銀光,劃過湛藍的大海,朝東邊迅速投去。

那海天之盡,也許是遠離塵囂,最安寧的一片地域。

巍峨的天垠島就像一個浮水而坐的文靜女子,麵朝湛藍的大海,遙望著空蒙的遠方。

那水神殿就像她頭上盤纏的美麗發髻,在金燦燦的陽光下,折射著燦爛的光暈。

“好美啊……”裴思藍望著眼前畫麵和諧溫柔的景色,驚歎,心中所有的煩惱都被這濕柔的海風,一吹而散。

“這裏就是聶叔叔居住的地方啊!”裴思藍忍不住又一次感歎,眼角情不自禁的飄落淚水。

傅幽藍何嚐不是,看到如此美麗優雅的宮殿,心如絞痛。

若不是為了受苦受難的凡人,聶滄海此刻一定還在這環境優美的天垠島,悠閑地坐在藏書閣,享受著清爽的海風,翻閱著充滿墨香的書卷。

可是。

世事無常無情。

竟然讓這麼一個好上聖大帝死於手段卑鄙的阿冥羅魔掌下。

“師父,給。”裴思藍抽出懷中娟帕,遞至傅幽藍手邊。

傅幽藍接過輕輕拭盡,然後深吸一口氣,整理了自己的心情,然後拉著裴思藍的手道:“徒兒,待會兒海雲離去,你一定要好好跟他道別,感謝他這些天對我們的招待。”

“當心把,師父我一定會做到的,因為他與東海其他仙人不同。”裴思藍點頭。

時間很快就到了分別的時刻。

海雲望著站在水神殿外兩個女子,依依不舍:“我就要走了,你們若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助,一定要去東海找我。”

“海雲謝謝你,我們是不會再去東海了,也不會再麻煩你再為我做些什麼,我們在此天垠島隨時歡迎你來抽空來看望我們。”裴思藍微笑著,但是海雲的臉色卻越來越沉,似乎在傷心。於是她瞟了一眼師父,她的臉色卻不太好,難道是自己說的有些不好。

她沉默片刻,以最燦爛的微笑望著海雲:“我們師徒二人舉世無親,日後你一定要常來看看我們。對了,你有什麼可以供以聯係的方式嗎?”

海雲眼眸一亮,憂傷消退,高興:“有,給!”

不知何時他巨大的龍爪裏出現一個泥黃色白色波浪斑紋的海螺,遞給裴思藍。

“這個海螺一共是一對,乃海裏最常見的一種傳話工具,隻要在上麵略施法術,它就能將你的話傳送給另外那一個海螺,到時候你有需求隨時可以傳話給我,我定當義不容辭!”海雲一邊說,一邊伸著龍爪給海螺施法。

然後裴思藍揣起海螺,感激地騰身展開雙臂,將銀龍的脖子緊緊抱住,臉貼在溫滑的鱗片上,不舍道:“海雲,你走了,我會想你的。”

說著她的眼淚像珍珠一樣滴在海雲欣長的脖子上。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六章天垠之念

揮別龍八皇子後,裴思藍轉身仰望著巍峨高大的水神殿,心頭漸漸籠罩起一股濃的化不開的愁緒,隨著血液的流淌,流向全身四肢百骸。

此刻,傅幽藍已經淚流滿麵,怎麼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悲。

“師父!”裴思藍憐惜地抱著她。

一瞬間,傅幽藍哭的像個失了親人的孩子,嚎啕哭音響徹天垠島蔚藍的上空,與海浪之聲起伏共鳴。

驕陽在時間的推動下,漸漸沉落天空,在湛藍的海水上映射出一道美麗蜿蜒的五彩霞光後,徹底沉入海際線。

夜黑裏,哭聲漸止,傅幽藍輕輕掙脫裴思藍的懷抱,拂了拂眼角的淚:“時候不早了,我們該進去休息了。”

於是,她們抱著悲傷,緩慢地踏入水神大殿。

每走一步,傅幽藍眼前就浮現一段關於聶滄海的畫麵,所以她的臉色一直沉重憂鬱。

“師父,就在這大殿裏打坐休息既可。”裴思藍央求。

傅幽藍點了點頭,鬆開手,然後獨自朝大殿後方走去,穿過熟悉的長廊與平坦的小徑,來至後院處的藏書閣。

那裏是聶滄海一生中,待得時間最長的一個地方。所以裏麵還殘存著他身體遺留下來的淡雅餘香。

傅幽藍輕輕慢慢地走進去,生怕自己的到來打破了這裏的寧靜。她認真的望著眼前一排排高聳的書架,朝右邊寬拓的紅木書桌前,纖指輕撫著桌麵,掃落一沉厚厚的積灰。

但是她不想打掃,因為這些灰塵能夠覆蓋聶滄海的想氣息,於是她從書桌上輕輕拿起一本攤開的書卷,認真閱讀起來。

讀著讀著,傅幽藍情不自禁地潸然淚下。

以前和傅雪瀾在此拜師修行時,聶滄海要求她們每日多讀書,可是她調皮就是不肯讀,如今人逝物非,她卻恨不得自己能將這藏書閣的所有書都通讀一遍。

於是,傅幽藍一口氣從書架上取下數百本經卷書薄將它們圍疊在自己身邊,形成一個大圈。

接下來的日子,她既不調養生息,也足不出戶,生無可戀地抱著書,靠著書,枕著書,看書。

一本接一本,不給自己喘息休息的機會。

因為她一停歇下來,就會流淚,所以她必須靠這些書來慰藉幹枯的心靈。

期間,裴思藍來過數次,傅幽藍都隻是敷衍了點了點頭,然後不再顧慮任何事情。

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三個月過去,傅幽藍像著了魔一般,捧著書變成一隻徹徹底底的書蟲,過著無書不歡的日子。既不打理容顏,亦不換洗衣物,即使披頭散發亦不管不問,身軀散發臭味,也懶得去理。

看書本是好事,但廢寢忘食的看書,就是一種發泄。

變相的發泄。

裴思藍每次經過藏書閣,看到師父憔悴蒼白的容顏,就忍不住悄悄落淚。

她也不是沒有勸導過師父,但苦口婆心卻總招來對方的厭煩嫌棄。裴思藍隻好獨自一人坐在水神殿外冰冷的大理石台階上,仰望星空,吞咽千愁萬緒。

這裏的天空清晰如洗,一眨一眨的星星格外澄明透亮。

裴思藍抱著雙膝,抬著頭望著天,飄逸的長發像柔軟的錦緞,在清涼的晚風下輕輕飄動。

都說人死去會化作星星,不知父皇是哪一顆?母妃是哪一顆?姐姐是哪一顆?

還有那些和藹可親的阿姨與叔叔們,他們會是哪一顆?

裴思藍一顆一顆地數著。

過了許久,她已經數了將近一千顆。

忽然,衣懷裏飄來海雲的聲音:“姐姐,你在做什麼?”

裴思藍摸出衣兜裏的泥黃色斑白海螺,對著螺口百無聊奈道:“什麼也沒做,正在看天上的星星。”

“真巧,我也在看星星。”海雲笑著。

“海裏也會有星星?”

“我浮睡在海上,所以能看到星星,不知道姐姐看的是哪一顆星星?”

“我不太了解天文,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看的是哪一顆。”

“哦?姐姐可有看到一串星星,連城一個勺子形狀?”

“沒有。”裴思藍輕輕搖頭,滿眼銀光爍爍的點點,使得她眼花繚亂,分不清什麼勺子不勺子。

“姐姐,你一定能看見的,那是名揚四海的北鬥七星,乃聞名天上的一百二十八神奇星宿之一。”

這麼一說,裴思藍來了興趣,眯著眼一片一片的尋找,卻就是找不到北鬥七星勺子的形狀,她放棄地哀聲一歎:“唉!看來我不適合觀察星宿。”

“怎麼會,我來幫助姐姐找!”海雲的聲音忽然變大,不像是從海螺裏發出來的。

接著,一個銀白的衣袖從裴思藍肩上伸來,袖裏寬大幹淨的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朝點點閃爍的夜空悠然一指。

“姐姐,你看,那就是北鬥七星!”

裴思藍旋頭,望著站在身後的英俊小夥子:“你不是在東海嗎,怎麼突然來這裏了?”

“噓,姐姐不要多問,快看星星!”海雲伸出另外一隻手,將裴思藍的頭推回前方。

裴思藍順著兩隻緊貼在一起的手,望向夜空,立刻就看到一串形似木勺的北鬥七星,驚歎:“好神奇!”

海雲收回手,將身軀走上前,與身邊女子並肩而坐。

“嘿嘿,北鬥七星是由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七顆星星組成。相傳盤古開天辟地那會兒,天地都很荒涼,沒有星星。女媧塑泥造人沒多久就天下大旱,到處都不下一滴雨。而女媧整天忙著練五彩石,顧不上凡間子民,所以地上老百姓隻能依靠自己。於是一個夜離,有一個小姑娘提著水罐走出家門,為生病的母親去尋找水。可是小姑娘找了許久,累的虛脫也未找到一滴水,於是睡到在草地上,待醒來時,水罐居然有了水。但是天空沒有星星,夜晚一片漆黑,她迷失了方向。於是在迷失的路上,遇到口渴的小狗就給它喝一點,遇到饑渴昏迷的人,她也給他們喝一點,這樣一路給第七個人喝水後,水罐裏忽然飛出七顆鑽石,懸在空中形成一個勺子形狀,為小姑娘照亮回家的路途。”海雲眉目悠然地講述著,感染的故事。

“原來北鬥七星是小姑娘善良之心凝結而成。”裴思藍感歎著。

“是啊,因為心善,所以小姑娘每一件好事就變成一顆星星,最後連成給迷失之人照亮方向的北鬥七星。”

“那麼說,其他星星也是這麼形成的了?”

“非也,隻有那些看上去十分神奇的星宿才又傳奇故事,而其他散亂的星星,皆是由逝世後的凡人靈魂之氣,飄在天上凝聚而成。”

“既然你如此懂天文星象,可以告訴我父皇和母妃他們是那一些星星?”裴思藍眸中泛起一絲期待。

然而海雲卻眸光一沉,失落地搖頭:“我連自己母妃是哪一顆星星都不知道……”

是啊,天上這麼多星星,就算是數一輩子都數不完,又怎麼會尋找的出哪一顆星星是自己逝世的親人。

裴思藍伸了個懶腰,一邊拍著沾在百褶裙邊的泥土,一邊站了起來轉身望著海雲:“時候不早了,龍八皇子難道不打算回海裏休息?”

“我剛來,你就要攆我走?”海雲眉頭一蹙,滿心不悅。

“你來的時間也不短了,給我講了一個關於心地善良的故事,難道還覺得時間不長?”裴思藍微笑著,並非想攆客送人,而是擔憂堂堂東海龍子來此海天之盡,惹得規矩深嚴的家父兄長們不高興。

“嗬嗬,時間的過的真快,月亮都快要下山了。但是我扔不想走。”海雲傻嗬嗬笑著。

“難道你就不怕龍王知道給你懲罰?”裴思藍擔憂。

“我父皇才不管我,他隻會在乎他最心疼的龍太子,向我這種庶出他巴不得越少看到越好。所以我出來沒有人會管,而且他們都以為我去了天河,更加不會理會。”海雲笑著,但眸光卻充斥著寂寞的哀傷。

裴思藍是皇族嫡女,不太明白庶出被排擠的滋味,於是好心安慰道:“哪有不疼愛孩子的父親,你一定是和龍王之間有什麼誤會,所以你不要那麼孩子氣,說你父皇偏袒龍太子。”

“本就如此!我已經有八十多年沒有和父皇說過一句話,所以我早已習慣被父母拋棄的滋味。”海雲言辭晦澀。

裴思藍聽之心疼:“你怎麼會是被拋棄的呢,你還有母妃在天上看著你。”說著,她昂起頭,眼睛不自覺淌下清淚。

海雲望著她臉上掛著淚水,憐惜道:“對不起,我該如此說,和你比起來,我算是幸運的,因為你除了師父什麼親人也沒有,而我卻還有父皇和兄弟姐妹。”

雖然手足之間偶爾會起爭執,但至少自己不是真正的孤獨一人。

裴思藍才是真正的孤獨,舉目無親。

海雲側目望著身邊身材纖弱的女子,忽然覺得自己思想太過狹隘幼稚,完全沒有男子氣概。於是他挺了挺胸,深吸一口氣,讓自己胸腔灌得飽滿,然後將自己肩頭靠近裴思藍,輕輕的挨著:“姐姐,以後我就是你的小弟,你要是有什麼不順心,小弟一定幫你分擔!”

裴思藍目露感激,覺得緣分還算對她不薄。

失去了親人,還能遇到如此憨厚可愛的龍八皇子,也算是自己三生有幸。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七章頹廢癡迷

東海沒有溫暖,海雲無心戀家,一直呆在天垠島與她們師徒二人作伴。這樣反倒,日子過的真實充足,不像在虛度。

一連十幾天下來,海雲都未將傅幽藍從藏書閣走出一步。

“難道你師父一直如此?”海雲詢問著身邊一籌莫展的裴思藍,覺得不可思議。

“是的,打入水神殿以來,師父就如此頹廢足不出閣,窩在書堆裏看了睡,睡了看,僅此而已。我勸慰過多次,但她都用厭煩的神情將我驅趕出來,所以我也就再未過問,隨她而去。”

“你師父不像隨意任性之人,一定是十分懷念這座宮殿的主人而悲傷道無法自拔,故而用讀書閱卷來麻木自己。”

“唉……我也不懂,隨她罷,我要去練功了。”裴思藍轉身欲去。

海雲拉著她的胳膊,製止:“別走,我們一起想想辦法吧?”

“我不想再被師父驅趕。”裴思藍無奈搖頭。

“難道你希望你師父一直這麼下去?”

“也許她這樣隻是暫時的,再過上數月一定會從悲傷中走出來。”裴思藍不想耽誤時間,甩開海雲的手,朝前殿而去。

海運立刻追上:“你師父一副喪偶欲絕的表情,怎麼可能自己從悲傷走出來!許多癡情之女,失去了心愛的良人,乃至死都無法愈合心中的傷痛。”

“胡說!我師父不可能喜歡聶叔叔,她愛的是我的父皇!”裴思藍激動的,聲音有些高揚,但下一秒她就咬唇自愧起來。

海雲一愣,沒想到她的師父還有這麼一段複雜的感情關係。但仔細一回想,傅幽藍在藏書閣憔悴的模樣,完全就是為了水官大帝。

除非,她腳踏兩條船,心中既愛水官大帝聶滄海,又愛裴思藍的父皇。

雖然男子三妻四妾實屬正常,但女子心猿意馬就是違背倫常。

海雲不敢妄下定論,沉吟片刻,試探性問道:“你確定你師父愛的是你父皇?”

“當然!我父皇對師父相思十多載,後來他們有緣相遇,父皇幾次提出要納她為妃,雖然都被師父拒絕了,但是師父對父皇卻是千依百順。”裴思藍不假思索道。

海雲抿唇一笑,平俗女子自然會對一國之君千依百順。於是他繼續問詢:“你師父如何對你父皇好的?”

“如何好的?”裴思藍一時半會兒說不上來,轉睛一想:“我母妃雖然表麵上溫和親人,什麼不滿都往肚子裏咽,私底下不知為他們相愛的事留了多少淚,那文妃更是嫉妒的火冒三丈,若不是礙於父皇夾在其中,文妃早就將師父驅走。”

“既然你母妃和那什麼文妃都排斥你師父,為何你還要拜她門下?”

“師父為人極好,心地善良又大方不拘小節。當初若不是礙於母妃心情不好,我也許和師父會走的更近,後來入瓊島沒多久,慘遭魔界魔君派兵血絞,隻剩下我與師父二人,故而從此相依為命……嗚嗚嗚……”說著,不好的回憶惹的裴思藍眼淚簌簌而落。

海雲憐惜,伸手一把將她攬入自己懷中,欲安撫。

裴思藍閃身一繞,繞過他整個身軀,走至前方,一邊抹著淚一邊倔強道:“師父是愛父皇的!”

“好好,你師父是愛你父皇的!”海雲追上去讚歎。

反正他們人都已經死了,爭這些也沒有用。還不如順從裴思藍,讓她開心高興。

片刻後,海雲來至裴思藍打坐修煉的前殿,向她做了告別後,化身成一條錦繡銀龍,朝天空飛去。

他快速飛往東海,來至東海巨大巍峨的龍宮。

沒有舉行盛宴的東海龍宮,撤掉了繽紛五彩與花枝招展,碎而換上一身尊嚴肅穆讓人油然生畏的麵孔。守在玄關門口的兩隻半人半鮫的護衛,衝著長叉對著來人,齊聲怒呼:“站住,你是誰,竟然沒有拜帖公然直闖龍宮!”

“我乃龍八皇子!”海雲看著眼前一雙走狗就心煩。

“龍八皇子?哈哈哈!我們從未聽說!快走,不然一叉子叉死你!”其中一個稍微壯點的鮫人護衛,厲聲蠻橫道。

“等等,此人錦衣銀衫,玉冠白麵,光是穿著打扮就可知來頭不小,我們切莫輕浮狂傲。”另外一個稍弱的鮫人護衛警惕著,拉著同僚小聲竊語。

那健壯的同僚簡直就是一個傻帽,不知察言觀色,拿出長叉就往海雲身上刺去。

海雲欲躲,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嘹亮威嚴的厲斥:“住手!爾等冒犯龍子,是想與海中泡沫一同作伴?”

兩名護衛一聽,身軀一抖,扔下長叉,跪下身軀,朝海雲身後的黑麵大將求饒:“海獅將軍饒命,小的是新來的,有眼無珠,冒犯了龍八皇子龍威,甘願受罰,但請不要把我們變成泡沫。”

“哼!還不快去管事房領一百鞭子!”黑麵大將怒斥。

兩個守衛戰戰兢兢地遊離。

黑麵大將將自己結實精壯的手一揮,玄關門口又多出兩名鮫人守衛。

這兩名守衛比剛才那兩名看上去成熟穩重的多。

海雲高興地轉身:“叔叔,你怎麼來了。”

黑麵大將板斧一般的臉頓時柔情起來:“嗬嗬,你父皇傳喚,所以我匆匆趕來,湊巧遇見你了。你怎麼來此了?”

“我有也有點事找父親詢問。”海雲麵露羞澀,畢竟八十幾年不說話,忽然來此求見,顯得有些害羞。

黑麵大將臉色一沉:“最近你父皇公務十分繁忙,累的焦頭爛額,你不要去打擾他,有什麼事情告訴叔叔,叔叔一定全力幫助你。”

“可是……好吧,那我就在此等叔叔出來。”海雲神情頓時失落。

黑麵大將拍了拍他細弱的肩膀:“你不必在此等待,因為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來,你先回自己別宮,到時候我去找你。”

“好。”

說罷,海雲朝自己小宮殿遊去。

他在坐在宮中大殿的太師椅上,睜著眼睛一動不動,一步也不敢離開,生怕自己一個打盹錯過了海獅將軍的到來。

故而,海雲聽著海浪暗波撞擊的輕囂聲,看海水由藍變黑,再又黑變白,如此反複了三次,海獅大將魁梧的身影終於踏入了小宮殿。

“叔叔,你終於來了!”海雲立刻高興地迎上去。

海獅大將臉色黑然,蹙眉憂鬱:“八皇子,叔叔來此是要向你告別的,因為你父皇接到西王母的命令,必須將東海之兵悉數派出。”

“你們要去哪裏?”海雲關切道。

“暫時還不知道,但西王母給了我們一張圖紙,按照圖紙上所指明的方向趕赴既可。好了,不多說了,我也是擠空來此告訴你一聲,所以你若沒有什麼重要的事,不要去打擾龍王,他現在被天庭下達的命令攪的頭昏腦漲。”海獅將軍微微抱拳,拜別而去。

海雲失落地站在殿內,喃喃自語:“看來,還是得我自己親自去龍宮一趟。”於是他化身成銀龍,遊出小宮殿外。

在離東海龍宮很遠地方,就看見海水中懸浮著一塊塊整齊有序的蝦兵蟹將,細細數來有二十個方陣,每一個方陣至少有十萬海兵!

他們這是要去哪裏?

轉瞬海雲想起海獅大將說的話,困惑,西王母娘娘下令要父皇派離這麼多海族士兵做什麼?

海雲帶著好奇,一時間忘了自己本要做的事,朝那一大波看不到盡頭的海兵方陣遊去。

忽然海獅大將出現在海雲身後,蹙眉不悅道:“龍八皇子,你怎麼來此了?趕快回去你的宮殿,不要參和這種事情。”

“叔叔,我隻是好奇遊過來看看。”海雲解釋。

“沒什麼好看的!快回去。”海獅大將一改之前的溫柔,變得嚴肅認真起來。

這樣,海雲更是越發好奇,想要弄個明白。於是他故意知錯地點了點頭:“叔叔不要生氣,我這就回自己宮去。”然後轉身遊了沒多遠,他就躲在一片珊瑚叢裏變成一尾藍色鱗片的小魚,尾指大小,十分不引人注意。

遊啊遊,海雲奮力甩動嬌小的尾巴,朝龍宮深處遊去。

龍宮戒備深嚴,高牆外圍每隔三百米就有一個鮫人護衛來回看巡,而且不止海底地麵,海波上亦是每隔三百米就有一圈守衛。若將他們視作點,這些點連接起來就是一個環形大網,將龍宮上上下下包圍的嚴嚴實實,密不透魚!

海雲在這些守衛前來回遊了許久,忽然搖身一變,將自己變成一粒水珠,隨著海波朝龍宮蕩漾而去。

然而水珠在快穿透護衛防戒的時刻,離其最近的一隻鮫人護衛火眼金睛地看到了水波中有生命跳動的水珠,立刻抄起長叉對著水珠一揮。

“啊!”雲海措不及防,被長叉打飛出去,由水珠立刻現回原形,並噴薄出一口猩紅的鮮血。

血水在海水暗流的衝刷下,像紅色絲綢一般蕩漾開來。

“閑雜人等速速離開,否則命喪叉下,休怪無情!”那守衛呼嗬著。

海雲為了不讓人發現,立刻變成小藍魚,轉身朝自己的小宮殿飛速遊去。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八章四海遣兵

海雲受了傷,重傷,胸前被大鐵叉剌了一道傾斜的長口子,從左邊頸肩一直貫穿到右邊腹下。當時若不是他閃避的快,否則整個身軀都要被鐵叉剌成兩半!

看來看守東海龍宮的護衛並非等閑之輩,皆是精兵能將。

海雲用法術控製住了傷口上的血,然後一步一個踉蹌地來至小宮殿後方的藥房,取了些創傷膏藥,脫去衣衫抹上。這才使得自己胸前破裂露骨的口子,漸漸愈合成一條修長的大疤。

莫要以為使用了仙法,傷口成疤就是好了。其實那隻是暫時撫平了皮外的創傷,而肉裏卻還是分裂溢血的。如果行為舉止過於激烈,還是會皮開肉綻,傷勢難愈。

海雲雙臂環抱在胸前,用手肘輕輕托著傷口,不讓其隨行走胡亂晃動。他來至自己寬敞奢華的臥室,在巨大的貝殼軟床上,休息了數日。第七天,床頭櫃上的泥黃色海螺忽然傳來裴思藍溫軟細膩的聲音:“海雲,在嗎?”

海雲沉浸在夢中,一時間無法聽到。

“海雲,你在不在?我這邊有急事!”裴思藍的聲音充滿了焦急。

海雲被噩夢纏身,聽到了卻不能立刻抽身,於是扭動著身軀想從夢魘粘人的懷抱中掙脫,忽然胸腹一疼。他滿頭大汗地驚醒,坐立在床上,睜著眼睛,大口喘息。

待情緒與疼痛稍有平複,海雲轉眸望著泥黃色傳音海螺,氣喘籲籲恢複道:“姐姐,何事?”

“海雲,你出什麼事了,聲音如此孱弱無力?”裴思藍擔憂著。

“無礙,姐姐且說你那邊出了什麼事?”

“師父不見了!我已經在天垠島等了三天三夜,都未見她回來。”裴思藍聲音帶著哭腔。

海雲撐著腹部帶來的劇烈疼痛,右手顫抖地拿起床頭櫃上的傳音海螺,放在嘴邊:“你師父離開時天垠島可有異常?”

“沒有!嗚嗚嗚……啊……”

最後是裴思藍尖銳的慘叫。

海雲再傳音過去,卻是沒有半分回應。

不好,姐姐出事了!

他必須趕過去。

於是海雲掀被下床,忽然胸腹一陣劇烈疼痛,捂著肚子的手摸到一股溫熱黏膩的潮濕。他連忙垂頭一看,是血,傷口在破裂。

頓時,一股難以忍受的疼痛,逼的海雲頭腦一沉,雙眼一黑,他緊緊地咬著牙關,硬挺著身軀,不讓自己倒下。

因為他若是一倒下,恐怕連再爬起來的機會都沒有了。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死撐著,不讓自己閉上雙眼。

待腹部疼痛稍有減弱,他立刻施法再一次將自己胸前綻裂的傷口撫平愈合,然後顫顫巍巍地來至藥房吃了幾粒固本培元丹,然後帶著幾瓶藥,化身成龍,遊離東海。

在去天垠島的路上,湛藍的海水不似往日那麼平靜,而是充滿的喧囂嘈雜之聲。有許多魚兒成群地從海底遊至波麵,冒出頭來,像雨後春筍般浮在起伏跌宕的海麵上,望著遠處烏壓壓成排成列的海兵軍隊,在瀚海大波上傾斜地乘風踏雲,朝天庭進發。

“東南西北四大海域都排出了數以萬計的海將蝦兵,天庭這是要做什麼?”

“誰知道呢,可能是天界保不住凡界了,欲將海中一族所有士兵派遣至天庭保護天界吧。”

“保護天界?那誰來保護我們大海?”

“魔界勢力強大侵吞到了上三界,天界已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怎麼會有心情保護大海。看來,我們將要亡矣,唉……”

“難道天界九重天居住的那麼多神仙都抵擋不了下三界妖魔?”

“如今已是今非昔比,自上一次神魔大戰一千多年來,魔界妖魔從未停止過勤加修煉,而神仙們卻慵懶卷惰,故而是峰回路轉,神不如魔!”

“太可怕了,我們還在此看什麼,快去找逃生之路啊!”

這些都是海雲途徑時聽見的,他為了天垠島的姐姐,並未在海上逗留,而是直接遊去了天垠島,故而海裏後麵發生了什麼,他一無所知。

良久。

遠離塵囂的天垠島映入眼簾。

巍峨高大的島嶼腰身上,站著一個消瘦纖細的身影,她揮舞著雙臂,朝漸遊漸進的銀龍呼喊道:“海雲,我在這裏!”

海雲立刻化身成人騰雲駕霧朝天垠島的腰身上飛去。

“姐姐,你沒事就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呀!海雲你的臉好蒼白!是不是哪裏受傷了?”裴思藍拉著他的雙臂,上下打量起來。

海雲微微一笑:“我隻是誤受了點小傷,沒有大礙。姐姐快告訴我剛才傳音海螺裏傳來你的叫聲,是怎麼回事?”

“方才嚇到你的真是對不起!我剛才在島上站在懸崖邊緣,對海而望,不小心失了手將傳音海螺跌下了島嶼,所以情急之下大叫了一聲。所以我到處尋找,就來找到了這裏,卻還未找到。”裴思藍滿容歉意。

“原來如此!姐姐你沒事就好,那海螺丟了就丟了。快說說你師父是如何消失的!”海雲雙臂一直環抱著腹部,忍著傷口傳來的陣陣使人麻痹的疼痛。

“一開始是這樣的,三日前清晨,我從水神殿後方的大花園裏,采來新鮮的花蜜晨露,給師父泡煮了一杯清香淡雅的花茶。誰知我端至藏書閣時,師父卻不在那堆書裏。於是我將花茶擱下,坐在藏書閣內修煉打坐了許久一直到下午日落海下,也未見師父歸來。我便在水神殿四處尋找,裏裏外外我都尋了好幾遍,也未沒見師父半片身影。想著師父可能有事離了島,故而我獨自在藏書閣呆了兩天後,開始擔心起來。所以我站在島上離海最近的一塊懸崖上,一邊眺望等候,一邊用傳音海螺傳音給你。”

“那你師父離開前,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

“什麼也沒說過!我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了。”說著,裴思藍聲淚俱下,口齒因哭泣而含糊不清:“師父,從來沒有不辭而別過。”

“姐姐莫哭,我們回藏書閣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麼線索。”海雲伸出手來,拉著裴思藍的胳膊朝島嶼上方飛去。

來至藏書閣,海雲鬆開手,裴思藍發現自己手脖處的衣袖全是汗水,於是她蹙眉凝望著海雲道:“你的手怎麼出汗如此多?”

“也許是多日未見姐姐,我緊張的。”海雲強忍著難受,訕笑著。

“不。”裴思藍搖頭,將目光移至海雲用手捂著的胸膛:“你一定受的很重的傷,給我看看!”

“傷口難看,還是莫傷了姐姐的眼睛比較好。我們快尋找你師父消失的線索吧。”說罷,海雲轉身朝旁邊一堆書卷處走去。

裴思藍不想半途而廢,立刻閃身攔了上去,伸出左手比劃成一隻剪刀的模樣,朝海雲胸前銀白閃亮的衣服揮手哢哢剪了兩下,他的衣衫立刻像一片片落葉,朝大地繽紛而去。

“海雲!你怎麼會受這麼厲害的傷?”裴思藍捂著嘴,雙瞳顫抖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他的傷口已經被仙法愈合,但是欣長如蛇的傷疤卻觸目驚心。

海雲將身軀一撇,不讓她正麵而看:“姐姐,我都說了,不適合你看。”

“海雲,這水神殿後麵有一間藥房,都是水官大帝聶叔叔身前留下的藥劑,你隨我去看看有什麼能快速恢複的藥劑。”

“你師父的事……”

“師父的事也不是一天兩天,暫時耽擱一下不會有事。倒是你,必須想跟我去藥劑房!”說罷,傅幽藍拉著海雲的手快速朝前藥劑房走去。

海雲一邊跟著,一邊將地上被剪亂的衣服碎片,施法歸回胸前,拚貼的天衣無縫。

他們饒了幾條綠樹成蔭的小徑,來至藥劑房。

房內年久無人打掃,所以推門而出迎麵撲來一陣厚厚的灰塵。

“咳咳咳……”裴思藍嗆的呼吸不暢。

海雲卻輕輕將手一揮,屋內灰塵瞬間消失,變得幹淨而嶄新。

“海雲你的法術真是高強,隨手就能驅走滿屋灰塵。不知道我何時能到達你這修為境界。”裴思藍憂鬱地感歎著。

“嗬嗬,姐姐如此勤奮,不消三年法力一定會超過弟弟。”

“但願吧。”

裴思藍走近巨大陳列滿羅的藥劑房,望著眼前琳琅滿目的一排排藥架,一籌莫展。

“這麼多藥,到底哪個才是治療損傷的?”裴思藍愁容滿麵的同時,亦感歎著這裏的巨大。

“姐姐,仙界中人,大多喜歡將藥劑按瓶子的顏色分類。比如白瓶子多是暫時用來增強法力的藥,綠瓶子則是用來加強精氣元氣的,黃瓶子則是治療筋脈損傷的,還有……”

“那好,我這就去找黃瓶子的藥!”裴思藍不等海雲介紹完,就立刻匆匆尋藥而去。

過了許久,她抱著一堆藥瓶,乒乒乓乓地走了過來。

“海雲,這麼多大小不一的黃瓶子,你看看哪一個是可以治療你傷勢的!”

海雲凝望著眼前女子,心中甚是感動。

他活了一百二十多年,除了母妃,裴思藍是第二個對他如此關愛有佳的人。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九章雪白鸚鵡

海雲從裴思藍懷中一堆黃瓶子中隨意挑揀了一個,拔開瓶塞就往嘴裏咕嚕咕嚕灌藥,隨後一股舒爽怡人的清氣從咽喉,淌至五髒六腑,原本隱隱作痛的胸膛,也漸漸沒有了感覺。

“誒!還不知道是不是正確的藥,你就亂吃?”裴思藍立刻騰出一隻手奪下海雲手中的藥,可惜已經瓶空見底。

海雲一邊用袖子插著嘴角,一邊挺起胸脯笑道:“隻要是姐姐找來的藥,一定不會有錯。你看我現在傷勢好了許多。”說罷,又伸手將自己胸脯錘了兩錘。

裴思藍擔憂的心肝兒顫抖。

海雲臉上卻毫無疼痛的表情。

“看來,這些藥真管用,你再多喝幾瓶吧!”裴思藍高興地將懷中藥瓶子們塞入海雲懷中。

海雲苦笑:“適量就好,喝多了虛不受補,反而影響元氣。”說著,他將藥瓶放在旁邊的空架上。

“好了,姐姐我們快回藏書閣找線索吧。”

“嗯。”

二人瞬間消失在陰暗的藥劑房,瞬間來至通敞明亮藏書閣。

此刻,在傾斜入屋的陽光照耀下,海雲臉色已經恢複了紅潤。他緩緩走至那一堆堆摞雜亂的書卷旁,彎腰拾起一本書,輕輕地施法探析。片刻,他眼前就浮現傅幽藍離開藏書閣前一天的畫麵。

那天,傅幽藍依舊如常,神色低迷憔悴地倚臥在書堆裏,一頁一頁地翻開這書卷。一直至半下午,忽然飛來一隻羽毛雪白的鸚鵡。

鸚鵡櫻桃紅啄開開合合,與傅幽藍言語了幾番後,她像行屍走肉一樣爬出書堆,目光暗淡無神,跟著鸚鵡雪白的尾翎,朝藏書閣外飛去。最後她們飛行的方向,是大陸。

少頃,海雲手上書卷仙法淡釋。

“姐姐,我已經探析出來,你師父跟一隻羽毛雪白的鸚鵡飛走了。你可有見過你師父與這麼大的鸚鵡有過什麼來往?”海雲一邊用手比劃鸚鵡的大小,一邊詢問道。

裴思藍托腮沉思,過了許久,搖了搖頭:“我從未見過師父與什麼鸚鵡在一起過,若真要細說,那就是三年之前,我們瓊島居住時,師父曾用信鴿飛鴿傳書過。”

“信鴿?那不算!”海雲汗然,信鴿與鸚鵡差別那麼多大,也不不知道她怎麼會將它們聯係到一起的。

“那就沒有了。”裴思藍失落。

“好吧,跟我來。”說罷,海雲來著裴思藍的手朝藏書閣外飛去。

“你要帶我去哪兒?”裴思藍困惑,想掙脫,繼續留在水神殿等師父。

“當然是出去找羽毛雪白的鸚鵡,但是還要呆在水神殿坐以待斃?”海雲道。

“嗯,我大腦一片茫然,就聽你的。”裴思藍這才安心地跟著海雲逆海而飛。

其實,海雲也不知真正的方向,隻是憑著剛才探析出來的最後一幕畫麵,憑著感覺朝大陸方向飛去。

他們在寥落湛藍的大海上,如流星般劃過蔚藍的天空。

海比陸地還要浩瀚廣袤,所以要飛行很長一段時間。

在到達北海時,他們看見北海上飄浮著黑壓壓一片接一片的海兵軍隊,浩浩蕩蕩,排如長龍。它們皆是由海底最稀鬆平常的生物組成,常見的有蝦兵蟹將,當然還有魚海馬水母等等一些其他海中生物組成。

“這些海底士兵怎麼都出來了?”裴思藍側目詢問著身邊英俊的白麵小生。

“我也不知道,我之前在東海,也看到這一幕。好像是天上西王母娘娘下令,要四大海域將所有的海中兵將調遣往天庭。”

“四大海域!這麼多!”裴思藍驚歎著:“那海中誰來保護?”

“不知道,西王母娘娘的命令就是天旨,沒有人敢違抗。”海雲聳了聳肩,他根本不在乎這些事情,因為他知道自己綿薄的力量對大海做不了什麼貢獻,所以他更在乎眼前,什麼時候能找到傅幽藍,化解裴思藍心中的擔憂。

“別看了,我們快走吧。”海雲拉著飛速放緩的裴思藍,快速朝大陸方向飛去。

到了沙灘細膩金黃的海岸邊,裴思藍突然想起了什麼。

“等等,原來你是要帶我來凡界。你可知凡界如今已被妖魔侵占,你這種海中神仙進入凡界,恐怕會招來妖魔攻擊!”裴思藍停下腳步,肅然認真道。

“沒事,我們不直穿凡界,可以繞道行走偏僻荒蕪之地。”

“你想的太過簡單,妖魔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說著,裴思藍澄澈的雙眸灌入一抹濃濃憂愁。

妖魔的恐怖,她早已領教,所以不希望海雲為了她以身犯險。

“如果師父是被妖魔擄走,那我們就此別過,我自己的師父,我自己去救,不需要你來為我們犧牲。”裴思藍道。

“難道我就這麼沒有能力,會被妖魔殺死?”海雲哭笑不得。

“你才一百三十多年的修為,是抵擋不過那些千八百修為的妖魔,所以我不希望……”

“姐姐!你相信我嗎?”海雲忽然將雙手搭在裴思藍雙肩上,再一次鄭重其事地詢問:“你相信我嗎?”

裴思藍將肩一扭,掙脫他的手,轉身望向別處,眼角的淚卻幽幽滑下臉頰:“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而是我們法力微薄,根本就打不過那些心狠手辣的妖魔。”

“姐姐,這你就錯了!”

“嗯?嗬!難道你一條一百三十多年的小銀龍還想胳膊擰大腿,勝過數百年修為的妖魔?”

“哈哈哈。”海雲仰頭自信一笑:“姐姐,誰跟你說我隻有一百三十多年的法力?”

“難道你深藏不露?”裴思藍微微搖頭,覺得天方夜譚。

“是的,我就是深藏不露,其實我有三千多年法力!”海雲雙目炯然,如兩把熊熊燃燒的火焰,凝視著裴思藍,嘴角勾笑。

“好了,莫開玩笑了,我是不會讓你進入凡界為我們師徒犧牲的。你快回東海勤加修煉吧,我獨自一個人去尋找師父。”說罷,裴思藍將海雲用力一推。

海雲後退一步,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凝:“姐姐,我不是開玩笑。”

“你快走吧!凡界不是該來的地方,再說你如此年輕,怎麼可能有三千年功力!”裴思藍繼續推搡著對方。

海雲氣得麵紅耳赤:“我真有三千多年的法力,因為那是我母妃臨死前傳授與我的!”

裴思藍仍舊不信。

“照你這麼說,孩子功力淺薄,隻需要隨便一個傳授就可以變得十分強大了?修煉仙法如此容易,還要我等潛心苦修做甚?”

“姐姐有所不知,傳授仙法不僅會使原本法力所有下降,而且還會造成主體之人的死亡。”海雲臉上漸漸呈現一抹憂愁,但是為了讓裴思藍相信,他願意將悲傷的前塵過往再一次揭開傷疤,一述究竟:“我十八歲那年,還是分幼小,身軀是凡人三四歲小孩的模樣,雖然懵懂不知世事,但是母妃死亡的那一刻永遠印刻在我的腦海裏……”

那一天,本是我母妃帶我出宮前往其他海域遊山玩水的日子,但是我一直坐在房內,盼到了天黑,母妃才姍姍而來。當時,她麵容蒼白憔悴,仿佛剛感染了疾患般,走路一晃一晃地來至我跟前,蹲下身軀,用最真摯的微笑望著我,道:“雲兒,母親來晚了,你不要怪母親好不好?”

說著她眼角滑下淚水。

我望著她憂傷的模樣,當然心軟下來,但是很快心中的惱火就竄了上來,我一邊推著她,一邊生氣道:“母妃,孩兒等了你一天,之前明明說好一大早就待我出去玩,你怎麼能現在才來,你這個壞蛋!”

“母親是壞蛋!”

母妃緊緊地抱著我,不讓我掙脫。

當時我還小不明白她的苦衷,拚命地掙脫她的懷抱,一直到後來我長大成人才明白,那是我人生最後一個與母親有關的擁抱,然後年少不更事的我,當時卻沒有珍惜。

我哭著推開母妃,一邊朝其他房間跑,一邊嘴裏怨憎著:“母妃是壞蛋,母妃是壞蛋……”

然後,母妃追我。

追著追著,一股強大的血腥味,隨著動蕩的海水飄至我的麵前。我立刻轉頭而望,母妃卻已經倒在了地上,她胸腹上流出的血,就像海水中盛開的一朵血紅色曼陀羅,隨著蕩漾的暗波越開越大,彌漫至我的跟前。

我不明白這血紅是什麼,但是安靜無聲的母妃躺在血紅中,恐懼就像魔魘一樣包裹著我的全身,讓我驚慌害怕。於是,我立刻丟棄任性,飛奔至她身旁,用小手拉著她的胳膊,哭泣道:“母妃,你怎麼了,快起來!快起來!孩兒再也不說你是壞蛋了!”

我天真地以為是自己用壞蛋兩個字傷了母妃,她才會轟然倒下,血流不止。

直到後來,母妃用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告訴我:“雲兒,母妃無能,死在了權術之下,以後再也不能保護你。而你身為龍子,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但我已經再來之前懇求了龍王,讓他護你周全,你隻需要記住,日後為人處世一定要小心謹慎,能不爭便不爭,遠離龍宮,將自己視作平民海族……”

也許她後麵,還有很多話要說,但是體內噴湧的血已經將她喉嚨堵住。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十章孤獨滋味

母妃吐出一片巨大的鮮血後,費勁所有力氣將伸手將我的手握住。然後,她於一片猩紅刺目的血海中央,將她畢生一萬年的修為統統傳輸給我。

我身軀太過幼小柔弱,隻承載了三千年修為,而那些多餘的修為皆化作水中泡沫零星,隨著海水慢慢蕩漾消失。

最後,母妃帶著滿身的絕望,與海水漸漸融為一體。

我們海中一族,生於大海,終於大海,故而每一塊肉,每一根骨頭,最終都會被溫柔的海水分解殆盡。

我就這麼眼睜睜地望著母妃,在自己麵前消失,連一個擁抱都來不及……

說到此處,海雲已經淚水滿麵。

裴思藍抽出娟帕,立刻為他擦拭:“對不起,我錯怪了你。”

“沒事。像我這麼年輕的身軀,沒有人相信有三千年功力也是正常。”海雲緩緩收斂起臉上的悲傷。

“可是讓你如此一番解釋,我實在是過意不去。”裴思藍自責懊悔,幫他將臉上黏膩的淚水拭盡,繼續道:“你母妃一萬年的功力,隻傳輸了三千年,真是可惜。”

“是的,都怪我當時太小不懂事。後來長大了才知道,母妃當時根本沒有必要如此做,因為她的功力完全可以幫她自己愈合傷勢。”

也就是說,是他母妃自己選擇消亡,放棄生存的機會。

海雲雙眸像一汪濃的化不開的愁緒。

“也許,你母妃中了無法愈合的傷勢呢,海雲沒有母親會拋棄自己的孩子。”裴思藍安慰。

“但願吧,但母妃將功力全部傳送給我,也是希望我能好好生存。”海雲憂傷地笑著。

身為龍族,六界生靈中的貴族之一,並非眼見的那般風平浪靜,實則暗湧激流,猶如深海颶浪,如果不步步為營,就會被權勢的漩渦絞殺得血肉成泥。

母妃正是因為受不了權勢的黑暗,才會生無可戀地選擇自己我消亡。

雲海漸漸收斂起回憶,不再去想過去的悲傷,於是拉著裴思藍的手道:“走,姐姐,我帶你去找你師父。你已經沒有了親人,你不能在失去師父!”

孤獨的滋味,太過難受,他隻希望自己一個人嚐。

然後兩個人飛身入空,已雲朵做掩護,在空中自由的飛翔。

裴思藍感激地望著身前的銀衣龍子,冰冷憂傷的心湖瞬間溫暖,蕩漾起一絲絲迤邐的漣漪。

過了許久。

裴思藍忍不住詢問:“海雲,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裏?”

“去昆侖山,那是凡界唯一一處有神仙居住的地方。”

“為什麼要去昆侖山?”

“因為那隻雪白的鸚鵡身上散發著微弱的金光,說明她是一隻仙鳥,不是在天庭,就是在昆侖山。”

好聰明!裴思藍越來越欣賞身邊的男子。

兩人所飛的路線是凡界最偏遠的地帶,所以並未引起蟄伏在大地上妖魔的注意。

一路順暢,很快就來至昆侖山山脈最東頭。

裴思藍站在雲端,望著腳下延綿萬裏之遙,看不到盡頭且銀裝素裹的山脈,瞠目感歎:“好大好廣袤的山脈,我還是第一次見。美麗的就像一條巨大的冰龍,伏臥在這夢幻的冰雪世界裏。”

說罷,她一連打了個三個“阿嚏!”

身軀被凍得瑟瑟發抖,鼻子更是因吸了不少寒氣而凍得通紅發硬。

凡人之軀,承受不住著雪山之上的萬年寒氣,所以如不及時保暖,很快就會變成一條冰棍。

眨眼的時間,裴思藍頭發都已經結冰成條,她微淺的法力,根本無法抵禦剌骨的寒冷。

“姐姐,我的衣服你先穿上。”海雲一邊說,一邊脫下自己銀白的外衣搭在對方的雙肩上。

裴思藍毫不猶豫地穿上,但呼呼的冷風還是從袍口袖孔穿透而來,使得她身軀依舊寒冷抖瑟,嘴巴想說話,牙齒卻顫抖的發不出音。

於是,海雲紳士地將手放在她的麵前:“請姐姐握著我的手,我會施法將自己體內的溫暖傳遞給你。”

裴思藍猶豫。

牽手這種事情,在凡間有著非凡的意義,表示女子同意以身相許。

如果她將手伸出去放在他的掌心,那豈不是表示自己願意與他發展親密的關係?

遲疑了許久,裴思藍麵色有些羞紅。

海雲大方一笑:“姐姐,莫要誤會,我隻是想讓你不被這裏的寒冷給凍著。”

那就好……裴思藍鬆了一口氣。既然他已說明用意,那她何必為了一時的麵子,使得自己苦苦挨凍?

這下,裴思藍立刻將自己纖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然後一股炙熱的暖流,從指尖漸漸蔓延至全身百骸,沒多久冰凍發抖的身軀,就被溫暖層層包裹住。

“謝謝。”溫暖的裴思藍感激地望著身邊人。

海雲淺淺而溫馨地一笑。他從未握過女孩子的手,沒想到是這般柔軟如綿,一股炙熱的暖流從他的掌心流過手臂,然後蔓延至全身筋骨,使得他酥酥麻麻,舒服至極。

然後他們手牽手,從天空降落入昆侖山脈厚厚的積雪裏。

有了海雲傳遞來的溫暖,及時厚雪沒入裴思藍的膝蓋,她也一點兒不覺得冷。

“姐姐,現在我要通過這昆侖山上的雪,來探測你師父的蹤跡是否存在於此。”海雲一邊說著,一邊彎腰從雪地裏掬起半捧雪。

“好。”裴思藍準備後退一步,不影響他施法,無奈積雪太深,她剛一拔出腳,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在雪裏。

海雲立刻扶著她站穩:“姐姐不必後退,此乃小法術,不會受多大影響。”

“哦!”裴思藍尷尬一笑。

隻見海雲另隻手上的雪忽然散發著晶瑩美麗的淡淡金光,像一顆顆帶著生命的金色流螢,蠢蠢欲動著。

隨後,海雲揚手一揮,那半捧金雪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然後天空的最高點,砰然綻裂成一束金色的煙花,分散出無數隻小金片,隨著凜冽的寒風,朝昆侖山脈的四麵八方飄飛而去。

“要不了多久,這些雪花就會隨風將昆侖山脈遊曆一遍,然後我們就能知道你師父是否在此山脈之中。”海雲解釋著。

“嗯!”裴思藍輕輕點頭,望著那些充滿靈氣的飛雪,一時沉醉。

仙法的美麗就於此,無論是多麼沒有生命生硬的東西,它都能將其化作翩翩精靈,然後隨心使用。

二人站在潔白的厚雪中,等了莫約一個時辰後,天空忽然下起零星碎雪,像天空潸然落下的冰晶眼淚,一顆一顆地跌落在他們發上眉間。

裴思藍抬頭仰望,被美麗的簌簌落雪,驚豔的無法自拔。

“姐姐,下雪了,我們找個地方避雪吧。”海雲提議。

裴思藍沉醉著,抬著手去接雪花,搖搖頭:“我不想走,我想沐浴在美麗的雪雨中。”

“好吧。”海雲同意。

片刻後,一陣凜冽寒風刮來,吹起他們的發絲與輕軟的衣帶,亦帶來金光閃閃的雪花。

海雲揚手一抓,將這一群隨風飄來的金閃閃雪花悉數抓入掌心,然後他將它們輕輕一晃,無數個有關昆侖山脈的畫麵從他的手指縫隙間飛出,呈現在他們麵前。

裴思藍不舍地將目光從落雪中移出,放在海雲麵前的懸浮的畫麵上,仔細凝望,尋找起來。她的雙眸左右來回移動,快速而認真地掃視著那些畫麵,忽然驚叫:“師父!那是我的師父!”

海雲順著她的目光一看,果不其然,在一片蒼莽雪白的大地上,傅幽藍纖細的淡紫色身影,提著裙子,在厚厚積雪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色,身後留下一道蜿蜒的腳印。

可是滿畫麵的白雪,沒有一個參考物,根本不能知道她在東南西北哪一個方位。

“海雲,快帶我去找她!”裴思藍激動的幾乎跳腳。

“等等,莫急,我再看看。”海雲凝望著一張張畫麵,希望能找出一絲有關地理方位的蛛絲馬跡。

忽然又一陣風吹來,又一群滿載信息的小金雪隨風飛了回來,海雲揚手一抓,將它們一個都不放過地抓在掌心輕輕一晃,又一批新的影像畫麵從他指縫中飛出,呈現在他們麵前。

這一次的畫麵更多,所以關於傅幽藍的足跡也越多起來。

海雲凝望著一張傅幽藍站在雪崖邊的畫麵,大呼:“不好!你師父要跳崖!”

“什麼?不可能!”裴思藍驚恐地望著同一個畫麵,傅幽藍確實站在一個雪崖邊,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雙腳已經半似懸空。她驚呼,流淚:“師父,不要。”

海雲立刻拋掉手中所有小金雪,讓它們回歸大地,然後化身成一條巨大的銀龍,載著身邊女子,朝高空飛去。

有了剛才雪崖和旁邊一顆碧綠雪鬆的畫麵,尋找起來方便了許多。

加之銀龍之軀飛速如箭,所以很快他們就繞著延綿的昆侖山脈找到了那處熟悉的雪崖。

可是,雪崖空空如也,一片白茫,沒有傅幽藍淡紫色的身影!

難道他們來遲一步,她早已墜崖?

裴思藍不信,雙頰掛著眼淚,推著海雲巨大的龍背,催促:“快放我下去看看,師父一定不會做傻事的!”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十一章被下詛咒

銀龍急速而穩妥地降落在雪崖邊,化身成人,與裴思藍一起四處尋找張望。

崖邊除了一棵枝椏嶙峋的雪鬆碧綠盎然,便再無其他顏色。

裴思藍懷揣著一股不祥的預感,小心翼翼地走至雪崖的邊緣,一隻腳有一半懸在空中,她前傾著身軀朝崖下一望,一抹淡紫飄飄的衣衫在空中飛舞,越變越小。

師父在墜落!

“師父——!”裴思藍一邊大呼,一邊毫不猶豫地朝懸崖下跳去。

渾然不知的海雲,聽到驚呼立刻轉身,卻已經來不及,裴思藍已經朝崖底快速落去!

於是他立刻化身成巨大的銀龍,引頸悲傷地呼嘯一聲後,朝崖下追去。

很快,銀龍接住了衝動的裴思藍,而且在傅幽藍離地麵還有不到三米的時候,僥幸接住。

他將她們緩緩放在雪地裏。

裴思藍立刻抱著麵色蒼白憔悴又木訥無神的師父,哭訴:“師父,你有什麼事想不開的,非要拋下徒兒來此絕境跳崖?”

傅幽藍目視前方,呆滯,沒有話語。

“師父,徒兒知你這些年心中苦不堪言,可是我們約定過待時機成熟一起入魔界,斬殺魔界,報仇雪恨!”裴思藍越說越激動,眼淚鼻涕在臉上混為一團。

傅幽藍依舊一動不動,目視前方,表情冷冷淡淡,事不關己。

“師父……”

“姐姐,你別喚了,你師父好像種了詛咒。她說破嗓子,她也聽不見。”海雲蹲下身軀伸手摁著傅幽藍手脖,脈搏是正常的。

但傅幽藍的雙瞳卻像是被一層淡淡的藍黑之氣籠罩,如不靠近而看,很難發現。

“姐姐,你看你師父的眼睛。”

裴思藍從之,湊近凝視,看到師父呆滯的眼珠蒙著一層深色淡霧,驚訝:“這就是詛咒?”

“是的,她受了詛咒,所以神誌不清。故而你說什麼她都不會聽,而且隻要你放開她,她必定還會去那崖上,跳崖了結生命。”

“為什麼會有詛咒?”裴思藍困惑,提著袖拭著眼淚。

“待我看看。”海雲將充滿淡淡金光的魔力之手,輕輕在傅幽藍額頭上一點,欲通過探析之術透過她腦海說儲存的記憶,來了解她這些日子在昆侖山上所有的遭遇。

然而傅幽藍的記憶像是被人刻意隱藏了起來。

海雲探析了很久,亦加強了法功,卻什麼也探析不到。

“手段真是高明,竟然連你師父的記憶也封死,不讓外人探析。看來拿下施咒之人,心狠手辣!”海雲咬牙切齒。

“那該怎麼辦?”裴思藍抱著師父,幫她捋順鬢角額頭上的亂發。

“我先將你師父身上詛咒驅除,然後等她神誌恢複,說不定她能告訴我們事情經過。”說罷,海雲挺直身軀,屏氣凝神,將蘊集在體內的上清之氣從胸腹提聚至雙臂,然後由雙掌打出一道明媚清冽的清氣,對著傅幽藍的臉輕輕吹拂著。

他的上清真氣,猶如化雪春風,吹拂之處讓人看絕暖洋洋,心曠神怡。

沒過多久,傅幽藍眼珠上蒙著的深色淡霧,漸漸消失。她呆滯的神情亦恢複些許神采,但由於冰冷的環境,使得她臉色依舊蒼白憔悴。

“師父,你醒醒!”裴思藍迫不及待地輕輕搖晃著傅幽藍。

傅幽藍漸漸轉過頭來望著身邊眼眶紅腫的女子,深吸一口氣後,冗長一歎:“我這是在哪裏?”

“師父,你終於清醒了,太好了!我們在昆侖山脈上!”裴思藍喜極而涕。

傅幽藍伸出冰冷的手輕輕撫摸著裴思藍的臉,虛弱地微笑:“徒兒,對不起,為師讓你擔憂了。”

“沒事,隻要師父你不再幹跳崖的傻事,徒兒就放心了。”

“跳崖?”跳什麼崖?傅幽藍一臉茫然。

“師父,難道你忘了剛才你從上麵雪崖跳下,是海雲將你接住了。”裴思藍望著海雲。

海雲衝傅幽藍咧嘴一笑:“是啊,剛才真是嚇死我們了。”

傅幽藍抬頭望向旁邊高高的懸崖,蹙眉,若有所思,沉默了許久,一幅幅熟悉的畫麵像潮水一樣洶湧而來,擠的她腦袋忽然漲疼,並且眼前閃現許多冰天雪地的畫麵。

過了許久,記憶的潮水漸漸消退,傅幽藍頭疼漸歇,她便想了所有的事情,從天垠島被雪白色鸚鵡帶走的那一刻起,她統統回憶了起來!

“可惡!”傅幽藍雙手一錘,咬牙切齒,望著懸崖目露幽怨的凶光:“這一切都是西王母的詭計!”

“西王母?”裴思藍海雲異口同聲的驚呼。

“是的,若不是這次雪羽湊巧去了天垠島發現我在裏麵,並將我帶至瑤池仙境,我等凡人恐怕永遠都蒙在鼓裏!”傅幽藍越說越聲色俱厲,似與西王母有深仇大恨。

裴思藍好奇心釋然,拉著師父的手,追問:“師父,西王母娘娘怎麼了?”

“那個惡毒的女人,披著純美善良的神仙聖衣,裝模作樣地假慈悲,心裏卻是黑如惡魔。那天是我呆在藏書閣萎靡頹廢的第五十九天……”

任何事情總有盡頭與終結,包括憂鬱與悲傷,故而傅幽藍在那天合上手中的書,用手梳了梳淩亂的頭發,拍了拍壓皺的衣衫,從藏書閣緩緩走出,打算給頹廢的自己,和一蹶不振揮手告別。

她走進門外溫暖的陽光裏,陶醉地享受大自然賜予的清新空氣,精神漸漸恢複正常。

良久,天空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鳥鳴。

傅幽藍拍著身上灰塵,輕咳兩下,無心打理盤旋在頭頂鳴叫的鳥兒。但天公像似刻意安排一般,飄飄搖搖地落下一根雪白的羽毛搭在她的左肩上。

傅幽藍取下肩上羽毛,仔細凝視一番,上麵散發著淡淡的金光,於是忽她想起一個人——雪羽。

這個女子雖然極少出現在她的生命裏,但是每一次出現她都帶著特別的氣息,與不好的事情。

凝望一會兒,傅幽藍將羽毛隨手一扔,覺得是自己想多了,興許是碰巧路過的仙鳥不小心脫落了羽毛罷了。然後她麵帶著一絲僵硬的微笑,朝水神大殿走去。她要用自己的表情來告訴徒兒,她心情已經恢複正常。

然而,是命運的巧合,盤旋在天空的白色鳥兒,雙眸犀利一縮,認出了下方的人是誰,立刻快速速度撲騰飛翔的翅膀,朝底下淡紫色衣衫女子俯衝而去。

落了地白色鳥兒瞬間化成一隻羽冠白衣的美麗女子。

四目相對,雙雙詫異,齊口同聲:“是你!”

“對,是我傅幽藍。”

“對,是我雪羽。”

雪羽神色一動,不可思議道:“你竟然沒有死?”

“我為何要死?”傅幽藍心生不悅,眸光漸漸銳利,不明白對方何出此言。

雪羽冷麵一哼,語氣充滿譏諷不屑:“連此處宮殿的主人水官大帝都死了,你竟然還未死,老天爺真是花了眼,竟然放過了你!”

傅幽藍覺得對方話中有話,不止字麵意義,於是冷眸一問:“你什麼意思?你身為天界仙人,不僅不同情同界上聖,反而在此說風涼話,莫非你聶滄海的死因?”

“嗬嗬,莫要將我抬舉的太高,我乃跳脫六界的隱士,不歸屬於上三界,也不歸屬與下三界,那些神仙的生於死,與我無關。不過看在我們曾經有過來往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什麼都命中注定,就算是神仙也擺脫不了命運的折騰,哈哈哈!”

最後一句根本就是廢話,雪羽竟然還說的一本正經!

傅幽藍慍怒,臉色暗沉,原來她是一個無情無心的隱士!難怪她為天界至高無上的西王母辦事,都是一幅態度冷漠,沒有半分感情的模樣。

“既然你知道聶滄海已死,你為何不上報西王母,讓她知道凡界正處於水深火熱?”傅幽藍道。

“嗬嗬,我都說了一切都是命,天帝與王母都插手不了凡人這種慘痛的命運!”

“你的意思,王母與天帝都知道?隻是他們不想插手?”

“是的!西王母娘娘說了,凡人的劫就該凡人自己去渡,那些好管閑事的神仙,是生是死就由他們去吧!”雪羽漫不經心道。

傅幽藍聽了臉色刷白,一連後退三步,控製不住地搖頭:“不可能……不可能……天帝與王母不可能心狠拋下凡人於不顧,他們可是主宰天下六界為芸芸眾生而著想操勞的神啊!”

神,怎可以違背普度眾生的信念,任妖魔恣意妄為?

傅幽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表情表示出自己對雪羽的話極度不信。

雪羽不想多費唇舌去解釋,雙手抱臂一副不鹹不淡地模樣:“神又如何,神隻不過比凡人的覺悟高一些,莫要將神看得大慈大悲,他們也是有自己的喜怒哀樂的!”

“不,你說的我不信。”傅幽藍雙手緊握,依舊搖頭。

“你和眾凡人一樣坐井觀天,以為白天的天是藍的就永遠是藍的,熟不知它還會血紅滲碧!”雪羽漫不經心解釋,仿佛再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但傅幽藍聽了卻是匪夷所思,萬萬不敢想象。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十二章棄凡不顧

“好了,我奉西王母之命來天垠島視察,看是否還有活人在此。既然你運氣不好,那休怪我要將你帶走。”雪羽嘴角一凝,伸手就要拿人。

傅幽藍側身一閃,閃至一旁:“你為什麼要帶我走?”

“因為西王母說了,若是天垠島還有人生存,必須立刻毫無條件地帶至昆侖之巔瑤池麵見她。”雪羽一邊不疼不癢地解釋,一邊閃身快速去抓傅幽藍的手。

傅幽藍抬臂一擋,對方攻來一掌,她立刻腳步一錯,躲過一擊。

二人一擊不合,瞬間交打了起來。

於是乎,淡紫與雪白的身影,瞬間在藏書閣門前打的風生水起,樹顫葉零。

但一千多年功力的傅幽藍,根本敵不過快一萬年功力的雪羽,故而不出三個回合,她就被她雙手擒住,然後飛身一拉,朝天空雲端投去,消失了蹤影。

片刻之間,世界由湛藍變成銀白,延綿無盡的巍峨山脈,風雪飄瑩,銀裝素裹。

在高聳入雲的昆侖山脈最高的巔峰上,一汪清冽氤氳的池水瑤池,仿佛來自九天之外。

雪羽抓著掙紮的傅幽藍直接降落在瑤池邊的仙宮外,無須通報,而是給守門的仙將點頭示意了一番,就直接進宮入殿,將她往冰冷寒峭的光滑地板上狠狠一推。

“給我老實呆著!”雪羽厲斥。

傅幽藍當然不聽,起身就要朝宮門外飛逃。

雪羽輕輕抬手一揮,宮門與花窗皆被一道無形的屏障給擋住,變成一座密不透風的牢籠。隨後,她甩袖一揮朝殿後的側門內走去。

傅幽藍一直對瑤池沒有好感,雖然這裏乃第一重天的聖地之一,但是確實冰冷寒骨,沒有一絲溫情可言。她走至一扇花窗旁,拍了拍那道無形的屏障,估量了一下它的強度,覺得自己微薄的法力無法衝破,於是她又走至剛才雪羽離開的那扇側門,竟然也被屏障封鎖了起來。

看來,她是逃不出去了,隻有等著聽從發落。

傅幽藍剛沉麵垂眸,大殿中央頓時刮起一道強勁而幽香的風,吹得她發絲淩亂,衣袂飄飄。

於香風中,西王母尊貴的身姿婷立如玉,像一朵稀世罕見的金色蓮花,不沾染一絲俗塵之氣,麵色淡然地望著傅幽藍,不興一絲波瀾,平靜如水道:“雪羽,你將她帶來作何?”

“回稟西王母娘娘,我今日巡視天垠島水神大殿,遇著此女子竟然大搖大擺地居住在裏麵。因為她前世與水官大帝有過糾纏,故意來帶瑤池給你懲治。”雪羽站在西王母身後,畢恭畢敬道。

“她已經不是昔日的戰神,本尊無須為了此類宵小,興師動眾。你隨便找一處罕無人煙之地,處理了既可。”西王母淡然,仿佛死亡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傅幽了不敢相信眼見耳聽,難道天界變了?

“西王母娘娘,你怎麼可以隨意草菅人命?而且水官大帝之死,你竟然不聞不問!”傅幽藍完全不顧地位,鬥膽厲斥。

西王母冷冽的水眸,微微凝起一道寒光:“你是在說本座無情?”

傅幽藍一怔,但就算是冒犯天威,她也要將凡人被妖魔侵害之事說出來。

然而西王母並沒有給她機會,而是金燦的廣袖一揮,消失在冰冷的大殿內。

隨後,雪羽麵色如霜走來,快速伸出一隻手將傅幽藍雙手一抓,一拉,朝殿外走去。

“你剛才如此無禮,西王母娘娘並未賜你任何罪責,你應該感謝她的仁慈!”雪羽帶著傅幽藍飛在呼嘯的雪風裏。

傅幽藍掙紮,可雪羽的手就像堅固不催的鉗子,將她的雙手死死錮住,讓她完全抽脫不出。

除非,她肯自斷雙臂,否則完全逃不出雪羽的魔爪。

但是就算自斷雙臂,她也飛出雪羽的追捕。

傅幽藍漸漸停止掙紮,安靜地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收斂銳氣,用哀求的聲音像雪羽懇求道:“在臨死前,可否讓我完成一個心願?”

雪羽不理,繼續前飛。

“我求求你了,反正我已將死,請讓我死得瞑目!”傅幽藍哀求得幾乎要哭。

雪羽無心無情,才不管她是否悲痛欲絕,一直將她拉至昆侖山脈某處不起眼的山崖前,麵對著萬丈深淵冷冷道:“你喜歡什麼花?”

傅幽藍懵然。

“明年的今日,說不定我心情好帶一朵你喜歡的花來此,祭奠你。”雪羽笑容如冰。

“……”傅幽藍目光幽怨。

雪羽望著前方遼闊的雪域,輕輕一歎:“你不會孤獨的,因為我在這裏推死了不少人,下麵的亡魂一定會很高興你的加入。”

說罷,一陣陰惻淒厲的鬼哭狼嚎從懸崖下傳來,可以想象下麵無數隻不能安息的孤魂野鬼,正在昂頭控訴著上天的不公。

“怎麼樣?他們是不是很熱情?”雪羽獰然一笑。

傅幽藍麵色慘白,腦海已經浮現自己跌落後被厲鬼撕裂成分崩離析的碎肉。

“好了,告訴我你喜歡什麼花?然後我就送你最後一程。”雪羽不想耽擱,欲速戰速決。

“我不需要花,我隻想知道天界為什麼放棄凡界。”傅幽藍還在執著。

雪羽眸光一沉,默然了片刻,聳了聳肩:“既然你如此執著,那我就告訴你,剩的我明年還惦記著給你宋祭奠之花。”

傅幽藍眸光泛起一絲淚水,感激而望。

雪羽覺傅幽藍人之將死,死前讓她安心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於是她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幽幽道:“凡人雖然沒有法力和長生不老之術,但是他們自私冷漠孤僻易怒懶惰,雖然每日都在為了糊口而生活,但是他們更多的是想不勞而獲。所以每日燒香拜佛求助於神仙,幫他們排憂解難,而有些神仙一時間忙不過來,未能及時幫他們解決災禍,他們就開始指天罵地,褻瀆神靈。天界九重天眾神雖多,但卻也不及凡界一個寸土小國。凡界人口泱泱,遠超六界生靈的總和,各地各司之神每天日以夜繼地操勞凡界,然而凡界依然有眾多狂放之徒借助修道之人的法術,將他們對神靈的不滿用天燈飛送至九重天上高位大神的宮殿裏,包括水官大帝,也收到過許多凡人贈予的羞辱之詞。那些愚昧的凡人,摒棄神靈的庇護,投靠下三界稍有能耐的妖魔,使得妖魔越來越頻繁地初入凡界。後來天帝與王母勃然大怒,遂棄之。”

於是乎,下三界妖魔打量進入凡界,神仙界因羞辱而對其置之不理,從而造成妖魔恣意妄為。

論因,是凡人自私;論果,是凡人咎由自取。

那些秉持善良加入凡人與妖魔大戰中,無辜犧牲的神仙,卻成了凡人的陪葬品。天神不理,凡人不記。

雖然雪羽說的有頭有理,但是傅幽藍覺得神仙不該如此,就算凡人有諸多負麵不好的情緒與性格,但這些都不是神仙一早就有所了解的嗎?

既然已經了解,又為何故意放任縱容,要妖魔有機可乘?

傅幽藍不信,不相信神仙如此,搖頭:“天帝王母心胸寬闊,能載天下六界,怎麼會和凡人一般見識?”

“忍耐是有限度的,凡人不尊敬天神尊嚴,長期恣意辱罵,天神放棄他們也是應該了。好了,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你若是還沒有稱心如意,我也隻能如此。”說著,雪羽拉著傅幽藍的手朝雪崖邊靠近了一步。

懸崖邊緣堆積的厚雪,被腳提下深崖,摔得粉身碎骨。

傅幽藍不想自己和那團雪一樣下場悲慘,於是乎使出渾身力氣,趁雪羽掉以輕心的不備之機,猛力一推。

送喪的人反而成了跌崖的人。

然而雪羽很快就從空中反應過來,化身成雪白的鸚鵡與天地白雪融為一體,撲騰著翅膀飛上懸崖。

懸崖已經空蕩蕩。

傅幽藍呢?

這個該死的賤人,竟然敢逃!

雪羽立刻飛身朝懸崖的反方向飛去,但很快她就追上了正在奮力而飛的傅幽藍。頓時,雪羽口中念咒,從掌心打出一道幽暗深藍的黑雲,射入傅幽藍眉心。

於是傅幽藍雙眸泛著幽幽藍黑之光,神情癡癡傻傻,魔怔了一般主動將身軀降落在雪地上。

“乖乖去跳崖!”雪羽悠然命令。

傅幽藍點了點頭:“是的。”

然後她就像一條愚忠的狗,深一步淺一步,朝剛才長有雪鬆的懸崖邊走去……

講完所有,傅幽藍惆悵的歎了一口氣,對天地間人與神的關係深切地感到無可奈何。

站在一旁的裴思藍拉著師父的手,熱淚盈眶道:“聽師父如此一說,是凡人惹怒了天神,所以天神才放棄了凡人,讓我父皇母妃姐姐他們統統死於妖魔之手,也是命中注定的事了?”

“不,這不是命中注定,這是天神的罪過!”傅幽藍眸光篤定,覺得天神拋棄凡人這件事情,絕沒有雪羽說的那麼簡單。

“是的,方才您的描述中一點匆匆,單從雪羽片麵之詞來看,卻是凡人罪有應得,但是仔細一想,神仙秉持六界公道萬萬年,豈會因凡人一時的羞辱而選擇放棄,我看裏麵一定有許多複雜而不可告人的秘密。”海雲肅目凝思,分析著。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十三章揮別龍子

是的,簡簡單單一個因為凡人羞辱了天神的理由,使得天神態度強硬地放棄凡人,裏麵似乎藏了許多貓膩。

神,慈悲天下,豈會因一時憤怒而如此衝動?

那還是千錘百煉,萬劫苦渡過的神嗎?

反正傅幽藍是不會完全相信雪羽的話,但主使這一切的人,必定和西王母有莫大的關係,亦或者說,就是她。

海雲亦覺得事情沒有如此簡單,但當務之急就是保護她們師徒二人能平安無事,於是他抬眸凝望著麵前崖壁,道:“那雪羽一定會檢查此地,所以我們不能讓她發現我們將人救走。”

“龍八皇子說得對,我必須弄出一個一模一樣的替身假裝我已在此摔死。”說罷傅幽藍從自己身旁的雪地裏,捧起雪花,捏出幾個雪團拚成一個人的形狀,然後再將它放置在崖臂的旁邊,施法一變,變出一個穿著淡紫色衣衫的屍體。然後又施法將那具屍體的四肢擺放在成筋骨碎裂的模樣,身下流淌著大片血紅。

這樣一來,一個被摔傷身亡的傅幽藍逼真地呈現在他們的眼前。

裴思藍不敢看,埋著頭靠在海雲肩膀上。

過了許久,傅幽藍轉身走來:“我們走吧,回天河。”

“天河?師父你不能去那裏。”裴思藍懇求。

“是的,傅師父你不能回天河,那裏離天界太近,若是被發現,一定又會重蹈今天的覆轍。”海雲也懇求著。

傅幽藍一臉茫然,那該去哪裏?

三人沉默了許久。裴思藍咬著唇,擰著衣服,一副下定決心的模樣:“師父,我們去魔界吧,那裏適合你生存,而且我們在那裏還能獲取一些關於魔君方麵的事情,這樣好為我們日後暗殺魔君十分有幫助。”

“原來你們師徒二人最終目的是為了刺殺魔君?”海雲目瞪口呆。

“是的,既然龍八皇子已經知道,我也不瞞你了,思藍是我一手訓練出來專門對付魔君的武器,雖然現在她隻是小有所成,但假以時日勤加苦練,一定會成了一把鋒利而無形的利器!”傅幽藍坦然。

海雲不可思議地望著她:“思藍如此尊貴善良的姑娘,你竟然要讓她做殺手,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不許你對我師父如此無禮,是我自願的,我也和你講過我和師父的過去,我們與魔君有血海深仇,此仇不報,永遠也不得安然於世,所以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裴思藍態度堅決道。

“好吧,既然你如此說,我也不勸你們了,我們先離開此地。”海雲臉色憂鬱,一幅灰心喪氣的模樣,心裏實在是替裴思藍感覺不值。

但是宿命就是如此,沒有什麼值不值,隻有按照命運的軌跡,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隨後三人,飛離延綿的昆侖山脈,站在悠悠白雲上,一籌莫展。

“為師不想去魔界,我們還是會天河,那裏適合你快速修煉。”傅幽藍提議。

“不,師父我們去魔界,我願意放棄仙法,改成修煉妖魔之法,這樣一來我呆在魔界,也不會有人懷疑是異類。”裴思藍下定決定。

“可是,魔者之軀乃六界卑劣之軀,你若入了魔,我怎麼對得起你逝去的父皇和母妃?”

“師父,血海深仇一日不報,我亦永遠不得心安,隻要能報仇,仙魔之軀又有何異,更何況並非所有的魔都是那麼凶狠無情,師父你不就是比神仙一樣還要善良慈悲嗎。”裴思藍吃了秤砣鐵了心。

傅幽藍仍覺不行,但海雲卻對裴思藍有信心。

“姐姐,隻要心不變,不管是在仙界還是在魔界,你都還是你。”海雲將最後一句說的十分音重。

傅幽藍一聽,恍然大悟。

隻要初心不變,你還是你。這句話說的對!

傅幽藍掂量了片刻,眸光凝重,望著自己好徒兒重重點頭:“好,我們師徒去魔界,隻要秉持心不向惡,一定不會被那渾濁混沌的環境左右。”

“謝謝師父相信。”裴思藍高興,但是眸光還是若隱若現泛著一絲憂鬱。

畢竟那裏是她從未涉足過的渾噩之地,魔界。

海雲看透她心中的擔憂,安慰:“姐姐,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們一定會完成心中所想,回歸凡界。”

“嗯!”裴思藍點頭堅定。

然後,三人速速飛離昆侖之境,來至魔界的邊境。

在凡魔交界的荒蕪之地,傅幽藍將身軀降落,輕輕踩踏在粗糙的黃沙之上。

另外兩位也跟著碧落而下。

“好了,請龍八皇子留步,你送到這裏就行,因為魔界之境,不適合染足尊貴的你。”傅幽藍微笑地告別著。

龍八皇子目露不舍和不放心:“我不在,你們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

“龍八皇子放心,我乃魔者之軀,入了魔界尋一處偏僻之地躲避,絕不會受到妖魔侵擾,所以你且放心而去。”傅幽藍道。

“是的,海雲你去吧,我們不是還有黃泥小海螺嗎……呃,我忘了,海螺被我失手弄丟了。”裴思藍尷尬一笑。

海雲亦微微一笑,表示並不在意,然後他伸出手,攤開掌心變出一枚新的黃泥小海螺,遞了過去:“給,切莫再要弄丟了,因為魔界不比天垠島,我不能經常探望你們了。”

“嗯!”裴思藍捧著海螺,感激地點頭:“我隻要一想你,就會用小海螺傳音給你。”

“好!我想你時,也會傳音給你。”海雲麵色羞澀,過了許久,揮了揮手:“我走了,再見!”

“再見!”

彼此匆忙告別,然後分道揚鑣。

魔界的環境傅幽藍十分熟悉,故而她帶著裴思藍飛行了一條道遠而彎的蹊徑之路,彎彎繞繞了很久,才尋得一處連妖魔都嗤之以鼻的荒毛之地。

這裏不僅寸草不生,而且空氣因為沒有樹木的過濾而飛沙漫天。隻要呼吸一口,仿佛滿鼻腔的泥沙。

裴思藍用娟帕捂著鼻子,站在凜冽呼嘯的北風中,呼喚著走在前方的纖細身影:“師父,難道魔界就是這種環境?”

“當然不是,魔界也有環境優美勝過天界的地方,但那裏已經被妖魔占據。反而這種環境惡劣不好的地方,妖魔幾百年也不想來一次,所以我們躲在這裏,最好不過。”

“可是這裏風沙如此大……”

“難道這點苦你都不能吃?”傅幽藍一邊反問,一邊在斑裂荒蕪之地四處尋找著什麼。

“師父,我們還要走多久。”裴思藍有些受不了,臉上皮膚幹裂出皮,眼眶已經被風沙刮的流淚通紅。

傅幽藍沒有回應,而是繼續朝前行走。

走了許久,她終於在一片看上去沒有什麼異樣的荒蕪之地停歇了下來:“好了,我們就在此安居。”

“什麼?在此?”裴思藍剛一說罷,就有狂風卷著泥沙透過娟帕的縫隙,嗆入她的口腔,劇烈咳嗽起來。

傅幽藍一隻手拿著娟帕捂著鼻子,一隻手輕拍徒兒的後背:“放心,我們所居住的地方不會這麼大的風沙。”

那就好,裴思藍頓時鬆了一口。但是她也不想被師父看扁,於是堅強地鎮定自若道:“師父說在哪兒,徒兒就在哪兒。”

“嗬嗬,貧嘴,你先上一旁站著。”傅幽藍吩咐。

裴思藍疑惑,但師命難違,她乖乖地走向一邊,默默地望著對著腳下荒土施法的傅幽藍。

難不成師父要在此用魔力造房子?

可是,就算造了房子,這麼大的風沙,房子的門窗也還是會透風,除非四麵無窗無門,像一個盒子,這樣才不會有風沙侵蝕,裴思藍如是想著。

傅幽藍忍著風沙剌臉的疼痛,將纖纖蘭花玉指朝腳下地上一指,手指頭迸發出的魔力立刻將地麵灼擊出一個洞。隨後,她又將輕盈如柳的雙臂在空揮擺著,看似淩亂實則充滿規律了來回擺動了幾下,那小洞立刻變成一個直徑兩尺的大洞。

“好了,這就是我們日後要居住的地方。”傅幽藍滿意地望著腳下的成品,對洞微笑。

裴思藍目瞪口呆,原來她們咬住的是洞!

以前她幼時與父皇軍隊逃離妖魔追捕,住過幾次環境惡劣的地方,但是地洞這種地方,她還是第一次。

難免讓她想起老鼠兔子土撥鼠之類的下作之物。

傅幽藍看中裴思藍眸中的憂鬱,於是拉著她的手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況我們這些經曆我諸多磨難的女子,這種地方雖然看上去有些為難,但是住起來十分安全。我們現在需要的就是安全,然後勤加修煉,一定很快就會完成我們的心願。”

是的,為了能報仇雪恨,住地洞又算得了什麼,如今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裴思藍自己我說服著,片刻後,她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師父,徒兒一定會刻苦修煉,爭取早日完成複仇之事。”

“嗯!有你這句話,為師就放心了。來,我們進去吧!”說罷,傅幽藍拉著裴思藍朝地洞跳去。

淒淒的北風,混沌的風沙,荒蕪之地瞬間消失兩個纖細柔弱的身影,恢複往日的平靜。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十四章地洞為家

地洞不大,就像一間家徒四壁的鬥室,裏麵有一張矮窄的泥床,和牆上掛著的一盞蠟燭,便無其他。

傅幽藍已經用簡單的法術,用泥沙將洞口堵住,所以在外麵看來這裏絕不可能有一個地下室洞。

裴思藍聞著泥土特有的清香,旋身轉裙,望了一圈:“師父,這裏真的好封閉,沒有風,但是有些潮濕。”

“地洞確實潮濕,但是我們也不是不能出去,隻要洞外沒有什麼動靜,完全可以打開洞口,沐浴陽光,享受幹燥的空氣。”

“但是上麵風沙那麼大,我怕風灌進來,沙子就將這裏裝滿了。”裴思藍無奈地歎息著。

“沒有風的時候,沙子是靜止的,是不會灌進來的,但是在魔界沒有風的日子十分稀少,所以你要盡快適應這種混沌的空氣,將微風當做無風。”

“嗯,徒兒知道了。”說罷,裴思藍趁著自己還有些精力,坐入矮窄的泥床上調息運氣起來。

她的修煉之事,即可開始。

傅幽藍滿意地望著眼前勤奮好學的徒兒,自己也盤膝席地而坐,閉目在冰冷潮濕的地麵上打坐調息起來。

師徒二人這麼一坐,蠟燭燃燒殆盡,洞內變得一片黑暗,仍然沒有動靜。

時間漸漸流逝,洞外日月星辰交替了十幾次後,裴思藍才覺身體體力不支,於是緩緩睜開雙眼望著眼前的黑暗,虛脫的身軀一倒,倒在泥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十多日不停歇的冥思修煉,使得她體力透支,需要好好大睡一覺,就算是肚子十分饑餓,也抵擋不住困神的侵襲。

待裴思藍再次蘇醒時,雙眼為睜,鼻子卻聞到一股讓人垂涎欲滴的膳食香味。

她立刻從床上坐起,留著哈拉著,望著眼前溫柔地師父,正端著一碗點綴著翠綠淡黃的稀粥,走了過來。

“給,十八日未進食,你一定餓壞了吧,先把這碗粥喝了墊墊胃,然後這邊還有更多好吃的等著你。”傅幽藍親和的笑著。

裴思藍接過美味的粥,大喝特喝起來,兩三口就灌入了腹,然後望向泥床邊桌子上琳琅布滿的各種熟食,高興地驚歎:“師父這些好吃的都是從哪裏弄來的?”

“魔界也有集市,我趁你睡著後,去集市上買的。”

“謝謝師父。”裴思藍不顧形象地大吃特吃起來。

傅幽藍望著她,臉上的溫馨的微笑漸漸變成一抹憂鬱,其實她撒謊了,這些食物根本就不是從集市上買來的,而是她在洞外尋的野果子所變。

故而很快,裴思藍咬了一口肉塊,表情苦澀吐了吐舌頭:“師父,怎麼這肉的味道這麼難吃,想未長熟的青柿子?”

“嗬嗬,魔界事物不必凡界,所以吃慣凡界美食的你自然吃不慣魔界的事物,你快多吃點,吃飽了才好有力氣繼續練功。”傅幽藍強顏歡笑著,心中卻是苦澀苦澀的,眼眶幾乎流淚。

裴思藍跟著她吃了太多的苦,她沒有讓她過公主般榮華富貴的生活,深感歉疚。

但好在裴思藍經過多年的磨練,已經不是從前那麼刁蠻任性,已經學會了包容與忍耐,所以她看著鮮亮美味的事物,縱使味道不好,她也絕不浪費,一點一點的吃完。

如此,艱苦的渡過了五個春秋後,裴思藍退卻了年輕的稚氣,變得更加成熟穩重,眉目顧盼間,充滿了深沉與睿智的氣息。

這一日洞外輕風微撫,風沙淡淡如薄,刮在臉上毫無感覺,故而師徒二人出洞透氣,盤坐在洞邊龜裂如網的黃泥地上,遙望蒼茫荒涼的風景,心中頓時惆悵。

“五年了,在此充滿魔障的混沌之地,你竟然還保持著修仙之軀,實屬不易。”傅幽藍眸如止水,輕輕感歎。

“都是師父保護的好,所以這五年來徒兒未受妖魔侵擾半分,所以才得保持修仙之軀。”裴思藍談吐溫雅,不急不慢,仿佛脫胎換骨。

“來,讓為師看看你的法力深淺。”傅幽藍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在裴思藍纖白柔軟的手上。

裴思藍眸光一沉,頓時緊張,不希望自己五年的修煉隻是精進了一絲皮毛。

兩隻手貼合,一隻泛起烏黑之光,一隻泛起淡淡金光。

很快,傅幽藍便得出結論:“不錯,你資質聰穎,別人花二十年的光陰,你卻隻消五年就學會了。看來日後為師對你加以強化,一定可以在短時間內趕超五百年修為的妖魔。”

裴思藍聞言,心情激動異常,但她卻隻是輕輕抿唇一笑。因為她知道這些遠遠不夠,她還需要更加勤奮的修煉。

休息片刻,裴思藍回到洞中,眼角餘光掃了一眼放在床頭邊的黃泥小海螺,然後再一次坐在泥床上,提起裙子,盤膝而坐。

她的日子,就是以修煉為生,故而不想浪費一分一秒。

以前,應該是四年前,床頭邊的黃泥小海螺偶爾會傳來海雲的聲音,但是她都無暇顧及,所以受了冷落的海雲也不再傳音過來。於是,小海螺身上漸漸堆積出一層厚厚浮灰。

但這並不代表,她為了修煉放棄了海雲這個朋友,相反的她隻要一停下就會想起他。然而時間的推移,使得她變得緘默少言,不知如何去打招呼,所以這五年來,他們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裴思藍失落一歎,緩緩閉上雙眼。過去就讓它過去,潛心修煉才是屬於她唯一的道路。

一個時辰後,洞外忽然傳來一陣衣服翻飛的獵獵聲,隨後一聲淒厲悲慘的嘶叫,震耳來。

“啊!”

是傅幽藍的慘叫。

師父!裴思藍立刻下床飛身鑽出洞口,隻見一身烏金披袍廣袖長衫的紫冠男子,身姿欣長矯健,神色充滿戾氣,雙眉濃黑如蛟龍斜空,散發著不可抗拒的威嚴。他站在傅幽藍的背後,反手捉著她的雙手,不讓她掙紮。

“是你!”紫冠男子望著所捉之人詫異。

傅幽藍淚水滾滾,哽咽悲傷:“質兒……”

質兒!裴思藍凝眸望著對方仔細打量,時間越長,她雙眸越是顫抖的厲害。

真的是質兒哥哥!

八年了,想不到竟然以此種方式相逢,真是尷尬可笑。

但是,質兒哥哥八年前不是被師父送去仙山修行了嗎,怎麼會在此以妖魔的姿態,捕捉自己的親娘?

裴思藍滿臉疑惑,確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質兒身上散發的魔息太過強大,看上去更本不再是從前那個倔強而善良的少年。

片刻,紫冠男子將手一鬆,放開傅幽藍,冷眸料峭如寒風:“請別叫我質兒,我如今乃魔界八將之一,質公子。”

“魔界八將……質公子……”傅幽藍含淚小聲默念,輕輕搖頭,想不到再見自己的孩子,他竟然成了阿冥羅的手下!

傅幽藍心似絞痛。

質兒對她感情並不深厚,若不是看在以前父親承認她撫養過他的份上,他早就將她們抓走。

對於裴思藍,質公子更是將她忘得一幹二淨。但是他犀利精銳的雙目,看到她身上散發的淡淡金圈,凝眸而厲:“你修仙?難怪有小妖向我稟報,這一地帶偶有金光乍現,原來是你!”

“對,是我,質兒哥哥!”裴思藍雙眼通紅,滿腹的兒時回憶瞬間衝上大腦。

質公子卻冷冷淡淡,眸若玄冰:“我再說一次,我乃魔界八將之一質公子。已經不是什麼質兒。今天,看在昔日交情的份上,我就放你們一馬,並且提醒一句,這裏已經不適合你們居住,而且裴姑娘的修仙之軀,更加不適合呆在魔界,你們若想活命,最好離開魔界。”

這是他賜予她們僅有的溫柔,如果她們不按他所說的做,那他就要將她們抓走。

畢竟他也是有頂頭上司的,不能永遠保護她們!

傅幽藍癡癡地望著質公子,半天不動一步。

裴思藍更是心中一愣,不明白質兒為何如此對待自己的母親,心中充滿了疑惑。

“你們怎麼還不走?”質公子厲聲而問。

“我們是不會走的,除非你殺了我們!”裴思藍拉著師父的手,神情堅定而決絕。

“不要為難我,我不想對你們大打出手,在其他小妖還未發現前,趕快離開魔界,這裏不適合你們!”質公子再一次大聲警告著。

裴思藍上前伸手一推:“質兒哥……不質公子,你憑什麼這麼對你的母親?”

“別說了,思藍我們走。”傅幽藍立刻回過神來,拉著裴思藍就要走。

裴思藍不依,蹙眉憤怒地望著眼前男子:“不管你現在是什麼狗屁魔界八將,如此對待自己的母親,就是不孝子!”

“你敢說我不孝!”質公子憤怒,眼眸燃火,雙手緊緊握起拳頭。

傅幽藍驚駭地拉著裴思藍,製止:“思藍,不許無禮!質公子早已與我沒有任何關係,我也不是他的母親!”

“師父你說什麼?”裴思藍不可思議地望著師父。

傅幽藍轉而望向質公子,神色哀傷乞求:“質公子息怒,我這就帶劣徒離開。”說罷,她將裴思藍狠狠一拉,然後朝昏黃混沌的天空飛去。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十五章甘願化魔

夜幕如水,萬星薈萃。

人煙罕見的蒼茫大地上,無風寂靜,枯草如毛。

一雙纖細的女子,並肩而坐,她們窈窕消瘦的背影就像地上倔強而生的兩根草,在滿天繁星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柔弱渺小。

“師父,原來質兒哥哥已經於八年前失憶,難怪當時我向你追問他的去處,你總是神色哀傷的托退,含糊其辭地說他去了仙島修行。”裴思藍為當初的任性感到懊悔。

而時過境遷,傅幽藍已經毫不介意,側目微微一笑:“現如今他在魔界有了一官一職,生活的不似以前那麼卑微無名,我也就放心了。”

“師父,真是豁達。質兒哥哥能有你這樣的母親,真是他人生之幸。”裴思藍說雖如此,但其中蘊含了多少憂傷,不言而喻。

傅幽藍望著一眨一眨的星星,不再說話。

沉默了許久,裴思藍轉眸掃了一眼四周:“師父,這裏空氣幹淨澄澈,真的是屬於魔界地帶嗎?”

“是的,這裏離凡界最近,所以空氣十分清晰無雜。”傅幽藍望星,漫不經心。

“可是凡魔交界之地不是應該是妖魔頻繁初入的危險之地,我若在此一定會引起他們的注意。”裴思藍擔憂著。

傅幽藍沒有回應。

過了許久,傅幽藍瞳孔一縮,神情落寞而黯然:“思藍,你說過為仙為魔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保持初心。”

裴思藍一怔,心中有所預感:“是的,徒兒並不在意身軀是否為仙。”

“那好,今夜星宿相連,七殺星浮現。待會兒,你站在七殺星光芒下,我隨即施魔將你化身成魔,到時候你身體上有任何不適或是疼痛都要咬牙忍耐。”這句話,是傅幽藍掂量了很久才說出的,所以她的臉色十分凝重嚴肅。

如果裴思藍不同意,她決不強求。

畢竟修仙之軀來之不易,而魔者想要重歸修仙之軀,將難如登天。

然而裴思藍毫不猶豫:“我聽師父的!”

她的心不因修仙之軀沾沾自喜,反而因不能為鹿國報仇,而深感恥辱。所以,仙在她心裏不算什麼。

“師父,現在已經入夜,七殺星何事出現?”裴思藍迫不及待詢問。

傅幽藍憐惜而感動,沒想到眼前小小女子,竟然如此拿得起放得下。於是,她抬頭凝望著天空,沉吟片刻後,伸手朝北偏東方向一指:“它會出現在那裏。”

“好!我這就去那裏等待它的出現!”裴思藍果斷決絕。

傅幽藍將其手一牽,帶著她北偏東方向飛去。

來至一坐高高的山崗上,沒有草木,空氣混沌而幹燥。

她們二人等了莫約一個時辰,七殺星終於漸漸透雲而出。

傅幽藍望著光芒微薄的七殺星,拉著裴思藍朝北邊走了數十步後,指著自己腳下的空地:“七殺星已顯,你快盤膝坐在此處,運氣調息。”

“好的!”裴思藍毫不猶豫盤膝而坐,雙手在胸前輕揮遊拂起來。

傅幽藍抬頭仰望著天,死死盯著七殺星。

漸漸的,雲稀薄成煙,七殺星透而來,正好將一束銀白明亮的光芒直射在裴思藍纖弱的身上。

事不宜遲,傅幽藍立刻施法運行魔力,將自己體內一束魔力打入裴思藍的體內。

然後在七殺星肅殺的光芒下,裴思藍身上散發的金光漸漸變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幽幽的淡淡魔息。

她成魔了!

一瞬間的事。

傅幽藍心懷可惜,但是事已至此,未有繼續下去。為了不讓裴思藍感到痛苦,她將魔力改成治愈之光。

但忍讓止住不住魔息在裴思藍體內亂竄說帶來的筋骨絞疼。

她額頭不停地流汗,衣服已經被透濕,痛苦的表情卻有增無減,嘴唇由蒼白變成紫青,五髒六腑仿佛被刀削一般生疼。

“思藍,堅持住!再過一會兒就好了!”傅幽藍安慰著,眼眶泛著晶瑩的淚花。

早知如此痛苦,她就不該跟她提成魔之事。

傅幽藍後悔萬分。

裴思藍卻通情達理道:“師父,為了報仇,徒兒什麼痛苦都能承受!”

傅幽藍聞言,淚水嘩嘩。

過了莫約半個時辰,七殺星光芒漸弱,似要消失。隨之,裴思藍體內的痛苦也漸漸減輕,她額頭的汗水不再猶如雨下。

此刻驟然大起的風,將她們鬢發衣衫吹地飄飄橫飛。

沒過多時,七殺星消失,天空黑雲彌漫,似要下雨。

傅幽藍立刻扶起坐在地上體乏虛弱的裴思藍:“要下雨了,我們快走吧。”

話音剛落,一滴鬥大的雨滴滴在傅幽藍高挺的鼻梁上,她望了望天空,隨之萬千雨滴劈裏啪啦嘩嘩而下。

“嗬嗬,師父,真是天不作美。”裴思藍捂著肚子,無奈地苦笑。

傅幽藍揚手一揮,手中變出一把油紙傘:“別說話了,為師帶你走。”

然後,她扶著裴思藍,登風踏雲而起。

忽然天空飛掠來一抹濃黑的身影,攔在她們跟前。

“站住!此山崗有仙人之光閃現,我必須將所有途徑此崗之妖魔的身份一一排查,以免入了奸細。”一個半人形,黑色翅膀的烏鴉,叫囂著。

裴思藍身軀一顫,心中暗叫不好。沒想到妖魔眼睛如此尖銳,她們隻是在此山崗停留了片刻,就被發現。

傅幽藍緊緊攙扶著她,小聲道:“不必怕,你現在乃魔者之軀,不需要忌憚這些遊手好閑的妖魔。”

說罷,她將淩厲的眸光望著雨簾前的黑色烏鴉,泰然淡定:“我們隻是來此山崗觀賞星星妖魔,突遇風雨,所以欲打道回府。既然你要進行排查,我們自然會十分配合!”

“很好,我就喜歡你這種不拖泥帶水的態度。為了浪費你們回家的時間,你們趕緊站正身軀,展開雙臂,給我檢查!”烏鴉怪道。

傅幽藍將雨傘一扔,扶著裴思藍站直。

烏鴉怪不滿她們貼靠的太近,像伸手將她們分開。

傅幽藍連忙笑容謙卑地解釋:“這妖哥行行好,我徒兒身體抱恙,就不要太過苛求。”

“你徒兒?哈哈!我看小娘子你年輕的很,像是剛化身成人的妖精,沒想到竟然收了徒弟。不知道你家住哪裏?是何種生物所化?”烏鴉哥對傅幽藍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嗬嗬,我沒有家,因為我是夜幕下綻放的一朵曇花,所以有泥土地方就是我的家。”傅幽藍淡淡道。

烏鴉怪信以為真,一隻手摩挲著下巴認真端睨,欣賞:“我看小娘子你身材優雅美麗,原來是花妖一枚,不妨我們結識作為朋友,日後你也有個照應?”

“多謝妖哥的好意,我師徒二人自化身成人以來喜歡獨來獨往,所以不必勞煩你為我們操心。”傅幽藍婉拒。

烏鴉怪臉色一凝:“哼!你這小娘子好生狂傲,誰不知我乃這片區域的看守者,多少小妖小魔要求我保護,我都不依,今日若不是看你長得比他們精致美麗,你豈會有此等福氣攀附與我!”

傅幽藍汗顏,她一點也不像攀附於他。

“小娘子,你看你徒兒身體虛弱,需要人照顧,快喚我一聲哥哥,我幫你一起照顧徒兒,否則今晚我就是強要了你們!”烏鴉怪厲聲道。

裴思藍駭的一愣,沒想到妖魔界如此混亂,但她也不是膽小怕事之輩,立刻咬緊牙關,怒斥對方:“你若敢對我師父怎麼樣,我也不會放過你!”

“呦!剛才沒有正眼瞧你,沒想到你和你師父一樣美麗。哈哈!今天我真是走運,一連撞見兩位漂亮娘子,看來今晚有的我折騰了!走,快跟哥哥我回芙蓉暖帳共度春宵!”說罷,烏鴉怪伸手就要拉她們二人。

傅幽藍扶著裴思藍立刻一閃,消失在瓢潑大雨裏。

“哼!就算追一夜,哥哥我也不會放過你們二人!”烏鴉怪抖身一變,變回原形,撲騰著巨大的黑色翅膀,破雨飛去。

不消片刻,烏鴉怪就追上了她們。

“兩位小娘子,別跑了,簡直就是浪費時間!”黑色烏鴉飛旋在她們頭頂。

裴思藍身體虛弱,加之冰冷鬥大的雨水淋得她渾身濕透,所以她不停地發抖。

傅幽藍帶著她飛速太慢,於是幹脆將她放在一邊坐下,並變出一把油紙傘放在她懷裏,囑咐:“你坐在此處,等待為師既可!”

“師父……”裴思藍想叫住師父,可是大雨很快就淹沒了她的身影。

傅幽藍頂著巨大的風雨,掏出袖中的武器,望空中一抖,蝕日幻焰戟立刻光芒萬丈的出現在傾斜的雨夜中。

“來吧!我不從你,你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還不如我們就此來個了斷!”傅幽藍對著頭頂盤旋的黑色烏鴉大呼。

黑色烏鴉眸光閃出兩股寒光,飛身落地,化成人形:“嘖嘖,小娘子別生氣,哥哥我是跟你說著玩的,你要是不願意把我跟你徒兒分享,我可以隻屬於你一個人!”

“呸!”惡心!

這麼久以來,傅幽藍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厚顏無恥的妖怪,她都快要忍不住幹嘔!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十六章逝者未亡

烏鴉怪心比羽毛黑,更是不知廉恥為何物,絲毫不在乎傅幽藍手中的兵器,走過來伸指朝她下巴一挑。

卻被傅幽藍躲開,並揮戟朝對方狠狠一削。

烏鴉怪亦一躲,但麵色立刻猙獰憤怒起來:“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什麼酒也不吃!”傅幽藍厲聲而回,她也不是好惹的。

天空雨勢越來越大,視野距離不足一米,這樣一來對傅幽藍來說有利也有弊。

利,雨可以幫她阻擋對方的視線。

弊,雨使得她看不清對方的招數。

所以雙方都是采取半猜半疑的方式打大鬥著。

這樣一來,就算是彼此魔力差距很大,也能因為雨的滂沱而變得勢力均衡。

故而,傅幽藍和烏鴉怪火拚了數十個回合後,她不僅沒有敗下陣來,反而將掉以輕心的對方,打的節節敗退。

“這該死的雨!”烏鴉怪衝著眼前蒼白的雨大罵。

忽然,老天爺像是聽到了烏鴉怪的怨言,瞬間把雨停了!

兩個交打如火如荼的人,忽然一愣。

“哈哈!雨停了!”烏鴉怪狂傲的仰麵朝天大笑起來:“天助我也!”說罷他翅膀扇出一道劇烈的龍卷風。

傅幽藍來不及躲閃,隻好用蝕日幻焰戟橫身抵擋。

無奈她身軀微博,神器的作用隻發揮了一層。眼看刀片一樣的龍卷風,就要吞沒蝕日幻焰戟刮至她的麵前,將美麗精致的臉削成一片一片。

忽然烏鴉怪驚叫一聲:“不好,我該走了!”

聲落,龍卷風立刻化成一縷小風飄過她的發絲,給耳朵帶來一絲瘙癢。

烏鴉怪就這麼走了?放過了她們?

傅幽藍驚訝地目瞪口呆,完全反應不過來。

片刻後,隻聽身後裴思藍呼喚道:“師父你看!”

傅幽藍回過神,順著裴思藍手指所指的方向,盯緊一看,遠方漆黑如墨的夜幕中有一道雪白刺眼的光柱,從一座漆黑的山頂,筆直地射向天空。她將眼眸微微抬高,隻見光柱在天空的盡頭,是一輪渾圓無缺的月亮。

今天月圓!

有人在山上施展魔力,大量地吸收月之精華。

看光柱的強度,可以猜測的出,吸去月之精華的人,必定是魔界數一數二的大人物。

想必剛才烏鴉怪突然離去,真是因為看到了那道光柱。

傅幽藍輕歎一口氣,心中五味陳雜,不知是喜是悲。

過了許久,她收回目光望著坐在地上的徒兒道:“我們走吧。”

“師父,那道光柱,是什麼?”裴思藍一邊收起傘站起來,一邊好奇地詢問。

“那些不關我們的事,我們趕緊尋棲身之地吧。”傅幽藍扶著她飛身而起。

片刻後,她們來至來至一處落敗殘破的宮殿。

在幽幽冷清的月光照耀下,宮殿大門的牌匾上刻著娟秀斯文的二個字:魔宮。

這座廢棄的魔宮給傅幽藍帶來太多值得珍惜的回憶,所以她不知不自覺得又回到了這裏。

裴思藍看到那魔宮二字,心裏有些擔憂,抓緊了傅幽藍胳膊,詢問:“師父,這裏是魔宮?”

“以前是,現在是廢墟。”傅幽藍一邊走一邊撩開頭頂的蜘蛛網。

裴思藍輕輕吐了一口氣:“隻要不是真的魔宮就好,因為我暫時還沒有本事刺殺阿冥羅。”

越往裏走,透光的地方雜藤蔓延,陰暗地角落青苔斑駁,地上牆壁到處滋生著不同種類的植被,使得這裏成了蟲蟻飛蛾的自由天堂。

傅幽藍輕輕撥開裙子邊高高的雜草,一邊往裏走一邊清理出一條蜿蜒的小道。

然後她們來至後方寢居之宮,朝熟悉地主臥走去。那裏門窗緊閉,爬滿瘋狂滋長的青藤,在月光與清風裏,溫柔地招搖著扇形的葉子。

經過一番處理,主臥終於恢複了原有的幹淨與整潔。

“思藍,我們先在此休息一夜。”傅幽藍站在床邊的燈台點著熄滅已久的殘燈。

頃刻,燈亮如豆,將微薄的光芒灑滿整個黑暗的臥室。

裴思藍坐入床邊,脫鞋褪襪,寬衣解帶,忽然發現門外如墨的天空中,還豎立著那道明媚通亮的光柱。

“師父,難道每一個月圓,魔界都會出現那道光柱?”裴思藍一邊褪外衫,一邊好奇詢問。

傅幽藍轉眸而望,輕輕搖頭:“並非如此。”她的心中也充滿了好奇。

雖然月光充滿靈性,但如此大量而時長地吸收月光精華,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片刻後,裴思藍合被而睡。

傅幽藍睡不著,坐在門檻上遙望著天空繁星。

也不知過了多久,至少很久,天邊那道光柱竟然還在!

看這勢頭,是要將月亮上的月光吸食幹淨?

傅幽藍困惑著,心中充滿不祥的預感。她盯著圓若銀盤的月亮,忽然發現,月光正在減弱,而且那道光柱也在變細。難道那吸食月之精華的妖怪,準備收工?

但仔細一看,是月亮的光輝正在一點一點地消失!

傅幽藍驚地從門檻上站起身,有一股想要衝上月宮一探究竟的衝動。

畢竟她與月亮曾有過一段親密的緣分。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接受月亮消失這種事情的發生!

月亮越來越暗,竟然光芒不如繁星,像一枚半透明的剪紙掛在空中。

傅幽藍雙手握拳,實在是忍不住,咬著牙快速朝遠方的那道光柱飛去。

月光暗淡,光柱沒有之前明亮晃眼,傅幽藍直接飛近光柱,躲藏在一朵暗沉的雲上,望著下方巍峨山巔上佇立的兩個人影,空中傳來細細碎碎的對話之音。

“先知,月亮就要無光,月之精華已經采集足夠,魔君那邊已經等待許久!”

“好,差不多了,你拿去給魔君送去。”

最後光柱消失,山巔之上隻剩下一個玉樹臨風的白衣男子,想必就是剛才那小妖口中稱呼的先知。

傅幽藍望著光芒微弱的月光,緊張心情頓時放鬆,原來這些妖魔還有些良知,知道月光吸食幹淨便不會再有光芒,所以他們留下一點光,讓看管月宮的神仙去調法修複。她躺在雲上,癡癡地望著那輪關係暗淡的圓月,想起昔日與妹妹歌月在月宮的點點滴滴。

不知道現在看守月宮的神,會是誰?

但願她乖乖地呆在月宮,不要像歌月那般好管閑事,惹得自己最終命喪妖魔的手中。

想著想著,一陣困意襲來,傅幽藍頭枕右臂對著閃閃繁星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後,忽然聽見雲下有嘩啦啦的流水聲。

隨之,一股清冽涼爽的水氣從雲下騰飛上來,輕撲在她的臉上。

這裏有層巒疊障的山,沒有河水,那空中怎麼會有如此大的水氣?

傅幽藍一邊困惑,一邊緩緩從雲上坐起,駭得身軀一震!

她看到了什麼?

她看到雲旁有一片水氣沸騰的水花,水花中央有一雙潔白且纖塵不染的白靴,再望上看去,傅幽藍更是驚訝,下巴都幾乎脫落。

聶滄海!

這個乘水淩空望著她的男子,竟然是聶滄海!

但是他看她的目光卻是冰冷陌生,不帶一絲感情。

傅幽藍眼眶泛淚,欲起身靠近,卻被對方施以水牢,將她包裹在一團水裏,不能動彈。

“聶……滄……”傅幽藍呼喊,水不停地灌入嘴中,嗆的她難以呼吸。

就在傅幽藍快要被水淹暈的時候,水團稍微變扁了一些,將她的頭露出,但身軀卻還是泡在水中不能亂動。

傅幽藍大口喘息著,望著麵前沒有表情的白衣男子,潸然淚下:“你不是聶滄海?”

男子不語,用淡漠表情來解答她心中的疑問。

看來,他真的不是。

因為心懷慈悲的聶滄海,絕不會露出這種冷漠寡淡的表情!

傅幽藍心情一落千丈,目露絕望地看著日思夜想的熟悉麵孔,淚水淒然。

然而白衣男子毫不所動,唇齒冷冷冰冰冒著寒氣道:“你是哪名妖將的手下,報上名來,饒你不死。”

傅幽藍一愣,沒想到這白衣先知與聶滄海聲音也是一模一樣!

她不信他不是聶滄海,於是在水團中奮力掙紮。

水團忽然一縮,凝固成冰,任傅幽藍再動也動不起來,她臉上的淚水被凍成冰條,牙齒亦不停地打顫:“我不是誰的手下,我隻是一名無家可歸的散妖。”

白衣先知,輕微點頭:“念你孤苦可憐的份上,就饒了你這一次。”

說罷,傅幽藍身上的冰塊瞬間消失。

“快走吧,下次不要來此!”白衣先知警告罷,腳下騰飛的水浪緩緩下降,將他送歸山巔。

傅幽藍淩空癡站,垂目望著下麵瀟灑玉立的先知不舍,遲遲不肯離去。

過了許久,白衣先知傳音而來:“你還不走?”

傅幽藍怔了怔,然後含淚飛去,淚水像朵朵晶瑩剔透的雨花,從夜幕下飛至白衣先知的臉上。

他輕輕拭臉,眸中清波微微一蕩,情不自禁地抬頭朝傅幽藍纖細的身影而望。

她的背影為什麼如此悲傷?

她呼喚的聶滄海又是何許人也?

難道自己和聶滄海長的真的很像?

這些疑惑像憂鬱地青煙,縈繞在白衣先知的腦海盤旋了一陣,很快就被理智一驅而散。

白衣先知恢複平靜,淡淡如止水的臉上,不再浮動一絲波瀾。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十七章情竇萌生

這些日子,傅幽藍住在廢棄的舊魔宮,總是心神不寧。

為了能更好的安心打坐,她打掃幹淨主臥旁邊的房間,給裴思藍,好獨自一人享受清淨。但是就算她獨自一人坐在床上,心裏還是會冒出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如屋外麵的雜草,每日以瘋長的姿態快速攀爬著她的身軀。

傅幽藍隻要一閉眼,就是那白衣先知寡淡的身影。她心中的理智告訴自己,那個人不是聶滄海,但不安分的感情因素卻告訴她,那個是就是聶滄海。

她看似沉默冷靜,內心卻像是在深水中掙紮。

徘徊躁動。

主臥的門檻被傅幽藍的右腿跨過了十八次,但最後理智都控製了她,收回腳重新坐回床邊。

時光就這麼不為任何所動地向前推移著,傅幽藍心中的躁動也漸漸由濃轉淡。

既然白衣先知都不認識她,她又何必自討沒趣地去想他這個陌生人。傅幽藍悵然地告訴自己,聶滄海之死已成事實,不要再想一些無謂的事情影響修煉。

於是,她收斂心性,緩緩將手從門框上放下,然後收回右腿,歎息地走回床邊。

這是她最後一次放棄,決不會再允許自己有第二十次!

傅幽藍低眉信手,憂憂鬱鬱坐至床邊,忽聽門外傳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她抬眉望去:“你修煉好了?”

裴思藍站在門邊微笑著,眼神中帶著一絲陰鬱:“師父,我在旁邊房間修煉,總是聽見這邊有腳步聲,所以過來看看。”

傅幽藍一怔,收起臉上的憂鬱,強顏歡笑:“我沒什麼,無須擔心。”

“那就好。”裴思藍鬆了一口氣,但一直站在門邊,滿懷心思。

過了許久,傅幽藍起身走至門邊:“你久站不離,心中一定還有其他事情。”

“是的。”裴思藍垂麵羞澀,眸中隱隱浮現一絲不好意思。

“這裏就你我二人,有什麼話你就直說,省的師父為你擔心。”傅幽藍微笑著。

裴思藍纖手抓著素衣一角,支支吾吾半晌,才下定決定一吐為快:“師父,我擔心質兒哥哥。”

“擔心他?”傅幽藍一愣,沒想到這丫頭的心思竟然記掛在質兒身上,她豁然一笑:“難怪你這次修煉時間這麼短就出屋來尋我,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

“師父……”裴思藍羞澀地雙頰通紅。

傅幽藍倒是饒有興致地望著她心情大好,八年前雖鹿國皇帝到處征戰時,她怎麼就沒看出這丫頭對質兒心生情戀?

要不是今日,她主動來問,傅幽藍還一直以為這位尊貴的公主清心寡欲,不諳情愛之事。

此時,一看裴思藍通紅羞澀欲滴的臉,粗心大意地傅幽藍瞬間體會到,成年女子對愛情的期待。於是,她拍了拍她的肩,安慰:“質兒如今已是魔界八將之一,有身份地位,不會受魔界其他妖魔隨意欺負,所以你放心,他不會有什麼麻煩的。”

這話倒是事實,但是裴思藍仍舊不想回房修煉,因為她的心已經被質兒的出現騷擾的六神無主。這些天她一直沒有出房,是害怕師父知道後訓斥她。但後來她實在是控製不雙腳,故而薄著臉皮過來詢問。

師父不僅沒有訓斥,反而一副高興解答的模樣,反而增加了裴思藍對質兒的思念。

“師父……”裴思藍欲言又止,但片刻後還是說了出來:“我可能得病了。”

“嗯?”傅幽藍一愣。

“這些天,我一閉眼就想起質兒哥哥,而且寢食難安,好像感染了風寒一樣,頭暈腦脹,渾身乏力,而且眼睛冒水花。”裴思藍將自己症狀全部坦然。

傅幽藍聽了噗呲一笑,裂開嘴角:“哈哈哈,傻孩子你這不是生病,而是得了相思病!”

“相思病?好像聽上去是一種病!師父,那該如何治?”裴思藍認真,又可愛。

傅幽藍將袖一提,掩藏起自己失禮的笑容:“那個病不是病,而是一種朝思暮想的心態,需要你自己消化吸收,才能獲得解脫。”

“自己消化吸收?師父,你說的好深奧,能不能簡單通俗一點。”裴思藍眨巴著雙眼,充滿困惑。

傅幽藍強行止笑,撫了撫自己笑酸的胸腹:“通俗一點,就是你戀愛了。”

“戀愛?”裴思藍一聽,立刻雙手捂著漸漸發燙的臉。

傅幽藍輕輕打掉她的手,不讓她遮掩羞澀:“這有什麼,每一個女子都會深陷戀愛。為師沒想到,你喜歡的人會是質兒。當初,我說質兒去仙山修行了,你是不是很傷心?”

她喜悅的神情轉而憐惜地望著裴思藍。

裴思藍輕輕點頭:“嗯,那時候得知質兒哥哥離開,我在啟麟宮內哭了一天一夜,但好在那時候還小,懵懵懂懂,所以並未傷心多久。”

“如今你長大了,心思也敏感細膩了許多,再見質兒,是不是有一種千絲萬縷鬱結於心,不能透氣的感覺。”

“是的,師父你知道的真多。”裴思藍羞澀了片刻,心情好了許多。

有人傾訴,煩惱自然而然地排解了許多。

既然已經聊到了愛情,裴思藍難免好奇,睜著一雙水汪大眼凝望著傅幽藍,討教著:“師父,我這種煩悶的心情,什麼時候會恢複,我不想影響修煉。”

“相思這種東西,一般有兩種方式可以解決。一是讓時間慢慢衝淡,二是尋找你所傾慕的男子,並表達自己的心意,一解憂愁。”

裴思藍悵然一歎:“看來,我隻能選擇第一種,讓時間慢慢衝淡。”

傅幽藍則不讚同,提議道:“如今你已是魔者之軀,在魔界行走隻要多些心眼,就不會被妖魔殘害,所以你若是想質兒,可以直接去找他。但是他的心意是否與你相同,我不敢保證,畢竟自己的緣分,應該由自己承受。”

裴思藍一聽,眸光閃爍如星,神情激動而又故意克製:“師父!你同意我去找質兒哥哥?”

“是的,因為為師不想看你痛苦。”傅幽藍溫柔一笑,相思之苦,她比任何一個人都透徹地了解。

“太好了!”裴思藍高興地合不攏嘴,但轉瞬又愁眉苦臉起來:“我連質兒哥哥如今在哪兒都不知道!如何去找他?”

傅幽藍從淡紫色水袖中伸出纖指,朝裴思藍胸膛一指:“用心去找,一定能夠找到。”

裴思藍困惑,不太明白。因為第一次涉足愛情的女子,總是稚嫩無知,不太懂得愛之深奧。

數日後,裴思藍絞盡腦汁,依舊沒有尋找到質公子的身影。她坐在溫軟床榻上,眸光憂傷,對著空氣呢喃:“師父說用心尋找,但我已經很用心為何還是找不到?”

“因為用心的同時你忘了用腦!”傅幽藍消瘦的身影踏門檻而來,她輕輕伸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用腦?”裴思藍不明白,此刻她的大腦已經一片漿糊,思考不出任何東西。

“是的!為師看你茶飯不思也不是辦法,所以來此幫你了卻心願。不過下一次,你就得靠自己。”傅幽藍提醒著。

裴思藍像看到了曙光一樣,從床上蹦起,深作一揖:“謝謝師父!”

隨後,傅幽藍從袖中掏出一枚翠碧卻顯殘舊的荷包,上麵花紋繡線有些脫落。

“這是質兒小時候用過的荷包,我一直攜傍在身,思念時就拿出來睹物思人。現在我要用它幫你找到質兒的蹤跡。”傅幽藍握荷包的手,緩緩散發出烏黑的氣息,準備施法。

“師父,你用的可是以物探人之招數?”

“正是。此乃尋人最常用的法術之一。下一次,你若是找不到某人,可以通過此種方式。”

“嗯!師父這一次教會了我,下一次我再也不會麻煩您了。您能不能將荷包借給我用幾天?”裴思藍期待地要求著。

然,傅幽藍回絕:“質兒的東西,我僅剩下這一個荷包,不能隨便給你。你若是想要,這次遇著他後,向他討要一個其他傍身之物既可。”

裴思藍點了點頭,但是她沒有自信,覺得他不會給她傍身之物。

片刻後,傅幽藍握荷包的手,瞬間一收,望向門外:“好了,質兒蹤跡我已經了如指掌,我們快去尋他吧!”

說罷,傅幽藍拉著裴思藍朝門外天空飛去。

一路上,裴思藍心似小鹿亂撞,砰砰跳得快到嗓子。她羞羞澀澀地跟在師父身後,心中掂量著待會兒見了質兒如何開口說第一句話。

是直接披頭就問你最近過得好嗎,還是含蓄靦腆地打個招呼?

她拿不定主意,兀自焦頭爛額。

兩人在充滿飛沙的昏黃天空中飛了許久,終於棲身降落在一棟修葺精美高大的青瓦房屋前。

房屋四周光禿開闊,什麼植被也沒有,仿佛一個矗立在荒蕪之地的小巨人,對著滿視野的滄桑,孤獨守望。

想必這裏就是質兒的住所了。

裴思藍激動的臉紅咬唇,雙手顫抖。

傅幽藍則緊緊地拉著她,給予鼓勵,朝房屋緊閉的玄門走去。

而玄門微敞並未緊閉,看來此屋子的主人也是剛剛回來。

太好了,馬上就要見到他了,裴思藍興奮地揚唇而笑。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十八章已有所屬

裴思藍眼眶含淚,抓著傅幽藍手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傅幽藍亦是驚訝詫異,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二人如呆木,一個傷心欲淚,一個懵然癡傻。

她們看到了什麼?

她們看到質兒站在前院樹影斑駁下,正親吻著一個螓首蛾眉膚若凝脂的芙蓉色衣衫少女。他們四唇交疊得如火如荼,一時半會兒也看不清那少女的真麵目,但從她欣長高挑凹凸別致的身材可以判斷出,是美人胚子一枚無疑。

裴思藍受不了打擊,連連後退。

傅幽藍不想徒兒傷心欲絕,立刻拉著她朝門外走去。

“站住!你們打擾了本公子浪漫溫馨的情懷,就像一走了之?”質公子一邊將唇從芙蓉衫少女臉上抽離,一邊冷眼斜睨著門邊。

他冰冷料峭的寒眸,讓裴思藍情不自禁地渾身一顫,像是被嚇飛了魂般,愣在了那裏。

“怎麼又是你們?”質公子身軀充滿不耐煩。

貼在他身旁的芙蓉衫女子明眸皓齒,一副清純可人的模樣,笑眯眯地望著質公子道:“小質,你認識他們?”

質公子懶得回答,因為她們對於他來說微不足道。

“小質,我看那姑娘眼角泛淚,似乎對你充滿癡情,你是不是該過去招呼一下,免得傷了人家的心?”芙蓉衫女子音磁如糯,比樹梢上婉轉啼鳴的黃鸝鳥之音還要好聽。

裴思藍心中充滿了自卑,垂著頭不敢看他們。

傅幽藍心想,既然已經被他們發現,那還不如攤牌。於是她鬆開手,甩下自己徒兒,走近芙蓉衫女子,山下仔細打量了一番後,毫不客氣地開門見山,直接詢問:“是你質兒的什麼人?”

芙蓉衫女子莞爾一笑,猶如碧波蕩漾,不答反問:“你喚小質質兒,莫非你和他關係不一般?”

傅幽藍正欲回答,卻被質公子打斷,他眉眼浮現少有的溫柔,拉著芙蓉衫女子的手道:“阿妹,我再說一次,我這一輩子隻愛你一人,不會再和其他女子發展關係。更何況這個女人是我的長輩,我絕不可能和她關切親近。”

“噢?她是你的長輩,那門邊那位水靈的姑娘呢?”芙蓉衫女子阿美一直保持微笑,態度寬宏,毫不介意男人朝三暮四。

“那個女子,我更加不認識,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永遠都是你的!”質公子一改冷漠淡然的態度,對著阿美軟聲下氣起來。

“我才不擔心呢,我反而覺得你多找幾個女子發展關係,反倒讓我輕鬆。”阿美噘嘴粉嫩的紅嘴,撒嬌道。

傅幽藍看了心中升起一絲嫉妒。

她身為這臭小子的娘,也沒見他對自己如此好過!

而站在門邊的裴思藍更是心情極差,眼淚忍不住滴滴下落,看到他們甜甜蜜蜜地打情罵俏,她恨不得鑽個地洞把自己埋了,然後眼不見為淨。

但是傅幽藍卻覺得,愛情應該勇於麵對。於是她轉身將裴思藍一拉,拉至自己身旁,對阿美冷冰冰地微笑道:“我們找質公子有些話要說,不知道姑娘可否方便將他借給我們用一下?”

阿美聳了聳肩,將手一擺:“請便。”說罷,她施施然走開,離去。

質公子一臉不悅,望著傅幽藍道:“你憑什麼要求阿美離開,我跟你們並不熟悉!”

“就憑一腔深情!”傅幽藍將眸光朝裴思藍身上一轉,然後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打氣道:“師父支持你,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說罷,她也離開。

將長滿青翠碧綠的優雅院落,交給這一雙男女。

質公子冷眼一瞟,臉色一沉,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一個不熟悉的女子身上。

裴思藍垂著頭,不發一言,卻他腰間玉帶上掛著一個荷包。

那荷包是八年前,她繡給他的!

他竟然,一直佩戴在腰間!

裴思藍激動的雙眸顫抖。

質公子卻要離開。

裴思藍立刻鼓起勇氣,伸出拉住對方,不讓他走:“質公子,難道你一點也不記得我了?”

“我為什麼要記得你?”質公子困惑,眸中充滿不屑。

“那你為何帶著我繡的荷包?”裴思藍將視線搭在他的腰間。

片刻後,質公子才反應過來,伸手去摸腰畔荷包:“你說這個?這是阿美送給我的定情之物!”

啊?

裴思藍一怔,不想相信,那荷包明明就是她八年前親手所繡,當時因為弄錯了絲線的顏色,所有上麵花紋有一段和其他地方不一樣,她記得一清二楚,絕不可能記錯。

但質公子眼睛堅定,也認為自己不會記錯。於是他揚手一揮:“如果沒有其他的事,請你們速速離開!”

裴思藍也不做任何解釋,揮著淚朝奪門而出。

站在門外的傅幽藍,看到自己徒兒含淚跑了出來,立刻追了上去。

而站在庭院內的質公子心中甚感納悶。

此時芙蓉衫阿美身材嫋娜地走了過來,目光投在門上,打趣訕笑:“你又傷了一個女子的心,真是可惜啊!”

“我覺得阿美你總把我往外推,才是真的可惜。”質公子苦笑,不明白眼前女子心裏的想法。

明明可以獨占,阿美卻要選擇分享。

不過也正是因為她比一般妖女要寬宏善良,所以他才會癡心於她。

阿美掃了一眼質公子腰間的荷包:“剛才我在一旁都看見了,那女子說得對,這荷包確實不是我繡的。”

“什麼?這不是你八年前我們初遇時,你送給我的定情之物嗎?”質公子困惑至極。

阿美卻總是一副溫婉微笑的態度:“也許是你記錯了。”

“我絕不會記錯!”質公子硬聲道。

“你連你小時候的事都不記得,又怎麼會記得八年前的事。好了,我不和你爭辯了,這些對於我來說都是芝麻綠豆的小事,沒必要為此弄的悶悶不得。生命苦短,我要摒棄煩惱,開開心心地享受每一天。”說罷,她旋身一轉,像新鮮綻放的芙蓉花,隨著微風,輕盈地轉向後院翩躚而去。

阿美是一朵蓮花妖,但優雅的儀態豁達的胸襟使得她獨特而美麗,完全不似下三界生靈,仿佛混沌魔界中盛開的一朵純潔之蓮。

所以,質公子才會如此深深地迷戀於她。

然而美麗的事物總是短暫。

阿美入了後院,胸口驟然一疼,她彎著腰扶著身邊的樟樹,捂著胸口大口喘息著。她婉約微笑的臉龐浮現隱隱的悲傷,悶在心裏,喃喃著,對不起質公子,我也想獨占你,但是我身帶頑疾,無藥可醫,恐怕活不過數年就要殞命歸西,所以你一定要找到屬於自己的真愛,這樣才不會在這亂世孤獨孑立。

原來,她命不久矣!

所以她才會如此豁達,看開,希望心愛的男子身邊能多些女子陪伴。

不能和質公子白頭偕老,是阿美此生最大的遺憾。

所以她要盡量享受這所剩無幾的每一天。

於是,她咬著牙忍著疼,重新挺直身軀,用堅強的微笑來對麵朝自己迎麵走來的質公子。

質公子眼見銳利,發現阿美笑容中帶著一絲虛弱,關切道:“你身體是否不適?”

阿美咧嘴一笑,故意將笑容綻放得最大:“沒有,我身體好得很!還能再活數千年!”說罷,她拍了拍自己胸脯,表示身軀硬朗。

其實她的胸肺在發疼,但她卻要倔強地隱藏著,不露出任何疼痛之相。

質公子將心中的一抹擔憂轉而變成高興,他以為她是因為吃醋,才故意隱藏憂傷。

“嗬嗬,既然你身體無礙,我帶你去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質公子提議。

阿美垂眸婉拒:“我今天有些疲累,先去休息一會兒,晚上我再來陪你。”說罷,她超後院臥室走去。

質公子望著她款款搖擺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滿足的微笑。

一向大方優雅的阿美,很夠吃醋,說明她還是很在乎他。

他怎能不高興?

然而阿美卻蹙眉忍疼,眼角含淚,神情淒涼地走回房內,與質公子心情完全相反。

造化真是弄人,美好的總是短暫。

阿美深刻的明白,自己時日不多,所以一回房就坐在床上盤膝調養,不浪費每一分每一秒,因為她晚上還要陪伴在質公子左右。

數日後。廢棄的舊魔宮。

裴思藍心情平複了許多,因為自上次與質公子見麵,她解開了沉積在心裏八年之久的心結。

無緣,就是無緣,不必強求。這是裴思藍最後得出的結論。所以她現在可以安心在房內修煉打坐。

此刻,她抱著舒暢愉悅的心情,想與師父分享這些天對愛情的頓悟。

然而傅幽藍卻不在自己房內。

“師父?會去哪裏呢?”裴思藍站在主臥門邊,有些失落。她幽幽地望著昏黃混沌的天空,抱著豁然開朗的心情,忽然悵然寂寞起來。

明明自己才剛剛想通,為何心情又憂鬱了起來?

因為心裏原本裝著一個人,忽然間抹殺掉,心內怎能不空,不憂鬱。

於是乎,裴思藍依靠著門框,悵然一歎:“原來遺忘,是這麼的難……”

第七卷今生之結局第十九章試探之擊

還是那個山巔,還是那區域裏的一片厚雲。

傅幽藍懷揣著小激動的心情匍匐在厚而黃的雲裏,悄悄窺視著山巔上的動靜。

然而她等待了許久,也未等到先知的身影,反而看見魔君威武瀟灑的身影朝山巔飛來。

他來此做什麼?

傅幽藍立刻打消好奇,欲轉身離去,免得被冷酷無情的魔界發現自己在偷窺,那麻煩可是致命的。

可是來不及,在她看見魔君的那一刹那,魔君也發現了山巔天空雲裏的異樣。

魔君站在山巔輕輕一個張嘴,他嘴裏的烏煙瞬間化作一根黑繩,朝雲裏呼哧一抽,將傅幽藍從裏麵絞束了出來,騰空揮舞。

“是你!”魔君冷眸一凝,表情不悅,仿佛看到了臭蟲一般,十分嫌惡。

傅幽藍駭的臉色蒼白,後悔自己控製不住雙腳來此窺視。

這下好了,落入魔君手中,脫身的希望渺茫如絲。

而魔君阿冥羅卻不著急殺她,而是用嘴中伸出的烏煙捆綁著她,上下招搖擺動,玩弄著。使得他身後的小妖魔奴紛紛投來,冰冷地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