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海上行駛了大約一個多時辰,領頭的船隻終於抵達瓊島金黃細膩的沙灘。
士兵們紛紛迫不及待地跳下船。
每下完一個船的人,船子就消失不見,所以海波上越來越空閑,沙灘上則越來越擁擠。
兩名將軍在三王爺的協同下,將一萬士兵整頓有序。
然後一個文官走至臉色慘白的妙芳婷身邊,請示道:“國師,下一步我們該如何做?”
“放信號彈!”妙芳婷回答。
片刻後,遼闊的海灘上空一隻信號彈像竄天猴一樣衝入藍天。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著瓊島接待人的出現。
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一隻破風而來的箭!
此箭凶猛異常,堪堪射入站在最前排的將軍肩頸上!
隨後一個身高八尺有餘的黝黑莽漢,頭紮黑布,身襲短袖麻褲,像蒼鬆一樣肌肉強健,肩扛一把四尺長弩,走路帶風,神情凜然傲慢地朝海那邊大部隊走來。
“交出首領,放爾等一條生路!”
眾人一懵!
這不是安全沒有殺害的瓊島嗎?
為何會有這麼一個異漢在此大放厥詞?
那黑漢見對方沒有動靜,繼續朝前而走,在雙方距離五百米的地方,他健步一停,肌肉一抖,將肩上弓弩抬在眼前。
瞄準,又是一箭,朝剛才那名受傷的將軍嗖嗖射來。
但是這一次,強勁無阻的箭忽然被一隻無形的手捉住,停在了半路。
那八尺黝黑肌肉漢,眸光怒放兩隻精光:“呦!竟然有高人!大家快出來吧!”
說罷,大排黑壓壓的奇裝異服弓弩手,從金黃的沙灘上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將弓弩統一對準剛上岸的一萬大軍。
這是什麼情況?
瓊島島主廣發結義貼,邀請他們過來,難道就為了捕殺他們?
這和魔界妖魔有何區別?
八尺肌肉漢又大聲高嚷道:“若不是交出首領,全部格殺!軍隊準備,放箭!”
嗖嗖,嗖嗖……
數百隻箭像傾盆大雨般朝海岸邊的人們勁飛而來。
鹿國士兵惶恐及了!
但瞬即間,數百隻箭忽然一停,密密麻麻地一動不動,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凍結。
那八尺肌肉漢,黑著臉沉吟。
他雖然不知道是誰控製的箭,但是火眼金睛經過一番打量後,將淩眸停在傅幽藍臉上。
然後他又端起上好堂的弓弩,將鋒利的箭尖射瞄準傅幽藍的胸膛,又是一射。
箭依舊飛在半空停了下來。
隻見桃季從人群中站出,纖軀凜然不懼地麵對著那個高頭壯漢,嘲諷道:“你們的待客之道,就是這樣蠻不講理?難道你們的島主茅樂和,廣發結義貼,隻是會為了將我們騙到此處,然後被你魚肉?”
“不錯!姑娘你答對了!”八尺壯漢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森森如骨。然後恬不知恥地將色眯眯的雙眼盯著桃季高聳的胸脯,垂涎調戲:“姑娘,看不出來啊!你不僅人長得好看,法力還挺深厚,不如嫁給我做小妾,保你每日都能欲仙欲死!”
“呸!”桃季重重一啐,蒼白的臉就像一塊冰,浮不起半絲表情:“速速退兵,否則你和你的手下全部都要灰飛!”
“好大的口氣!”八尺壯漢咬牙切齒,將手鍾碩重的弓弩端起,朝眼前不知死活的女人瞄準。
桃季冷冷一哼:“不自量力!”
她三千年功力,難道還打不過這個狂傲的凡人?
在冷箭出弦的那一刻,桃季雙眼一黑,雖然倒下的身軀僥幸躲過了箭刺穿胸膛的危險,但是她卻被八尺壯漢色眯眯地扛了起來。
“小娘子,你看你還怎麼強。”八尺壯漢桃眼眯眯,心中浮起床上雲雨之景,迫不及待地轉身朝自己手下走去。
“且慢!”傅幽藍快步追上去。
“呦!又來一個美女!姑娘是不是看我帶走你的朋友,心生嫉妒了?”八尺壯漢耍著流氓。
傅幽藍卻倒是溫婉許多,禮貌地微笑道:“這位大哥,可不可以放過我的朋友?我來做你的人質?”
八尺壯漢一聽,眉開眼笑:“也好,你比你的朋友長的有姿色多了,給你!”說罷,他爽快地將肩上昏迷的女人一扔。
傅幽藍去接桃季的一瞬間,雙袖中放出兩道寒光,朝八尺壯漢猛射過去。
啪,啪,兩聲。
八尺壯漢胸前被打出兩個手指頭那麼粗的湧血之窟。他驚恐地刷白臉,將弩弓插入背囊,黢黑的雙手在胸前的衣服上翻了翻,卻關見流血,未見暗器。
“你……”他麵目扭曲望著對方,跳動的心髒正在慢慢減弱。
傅幽藍抱著桃季,狡黠一笑:“我什麼暗器也沒用,隻是用手上的法力打了兩道勁氣。怎麼樣,不比你的強弓箭弩差吧。”
八尺壯漢想再說什麼,但是雙唇沒有了力氣,如大樹一般轟然倒塌而去。
他身後的一排弓弩手,見自己頭領倒在血泊中,頓時麵麵相覷,而後才露出驚慌惶恐之色。
想必是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頭兒會就這麼死在一個瘦弱女人手裏。
少頃,一排弓弩手的中央走出一個身板碩壯,但比剛才的八尺壯漢稍顯柔弱。他皮膚燦黃,神情刻板,小心翼翼地端著弓弩,走至傅幽藍跟前,雙眸犀利地望著她道:“誰是你們的首領?”
傅幽藍眼珠黯然一轉,警惕回答道:“我就是。”
“好,你跟我們走,我不僅不計較我大哥死亡之事,還放你們這對軍馬一條活路。”端弩壯漢道。
傅幽藍猶豫,抱著桃季回眸望了一眼將士,緩緩點頭:“好,請讓我先將她送回去。”
端弩壯漢眸光一凜,似有不同意。
“我若沒有回來,你大可下令讓你手下將我們全部射死。”傅幽藍肅然道。
“好!我就信你一回,最好耍詐,否則我大哥之死,讓你們所有人陪葬!”端弩壯漢厲聲道。
傅幽藍輕輕點頭,然後抱著桃季朝隊伍走去。
剛才他們的對話,身後那些將領聽得一清二楚。他們都默默地望著她,像木頭一樣麵無表情。與其犧牲陛下,還不如犧牲眼前這個女子。所有將士們心中皆如此想著。
傅幽藍明白。若能犧牲她一人保全一萬多人,也算死得其所。就算他們冷漠,不挽留,她還是會這麼選擇。
至於兩個孩子,就交給桃季吧……
漸漸地,眼淚泛上框來。她將桃季輕輕遞給十一王爺。
妙芳婷臉色慘白,身軀虛弱地走來:“小藍,陛……不,是裴大哥,他一定不會讓你這麼做的!讓我和你聯手,將那些弓弩手擊退吧。”
傅幽藍拉著妙芳婷手,輕輕搖頭:“你累了,需要休息。你們休息好了,才能好好照顧裴大哥。”
“可是……”
“沒有可是,憑我的法力那些凡夫俗子傷不了我,我唯一害怕的是那八千多年修為的高人,所以我保護了你們,你們一定要幫我保護好兩個孩子。”傅幽藍懇求。
妙芳婷淚如雨下:“你放心,有我在,兩個孩子絕不會受到任何委屈。”
那我就放心了……傅幽藍心裏唯一記掛的就是兩個孩子,既然孩子有了保障,她走到哪裏都不用擔憂。
淚水一顆一顆滴落在金黃的砂礫上,傅幽藍帶著滿心悲傷,轉身朝弓箭手走去。
卻聽見孩子的哭嚎。
質兒與平康擠出隊伍,哭著喊著跑來,拽著傅幽藍的衣裙,不放她走。
“娘!不要離開我們。”平康哭著,雙眼紅腫如桃。
“娘!大不了我們離開這裏……”質兒抱著母親的腰,就是不讓她挪動一步。
傅幽藍淚水滴滴,望著眼前一萬名神情淒苦的可憐士兵們,朝領頭一個將軍打了一個眼色。隨後那將軍立刻心領神會,帶著兩個骨瘦如柴地小士兵上前,將質兒與平康拖回隊伍。
“都是你們,害的我娘不要我們!”質兒捶打著小士兵,卻怎麼也掙脫不了他們的拉扯。
平康流淚滿麵,知道是娘施法控製了士兵,所以他們的掙紮隻是徒留。
在兩個可憐的孩子沒入人群一瞬間,平康忍不住回頭大叫:“娘,你永遠都是我的娘!”
撕心裂肺的叫,使得傅幽藍淚水流如決堤。
那端弩壯漢見了,眸光微微一顫。人心肉長,就算他再怎麼看透世俗滄桑,但母子之間偉大的愛也是依然能震撼感人。
若不是島主有令,以生命做威脅,他也許就放了眼前這個可憐的母親。
然而,他現在隻能為了保命,違背心願地將傅幽藍狠狠朝弓弩手隊裏一推,並下令道:“收隊!”
一排弓弩手們立刻整兵收隊。
傅幽藍唯恐他們出爾反爾,於是拉著那領隊的壯漢道:“我已經達到你們的要求,那麼我的軍隊你們就該送到安全的地方!”
“小娘子,你放心,抓了你這個首領回島主那裏確認成功後,自然會有接待把你們的人帶入世外桃源一般,無人打擾的和平世界!”壯漢漫不經心道。
傅幽藍心有不安起來。
原來他們抓了人,還要回去確認一番。
看來想犧牲自己解救別人,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一章萬靈山丘
悠悠藍天,白雲依依。瓊島之濱細浪如雪,淺翔的沙鷗展翅翱翔。
瓊島方圓一萬多裏,雖乃滄海一粟,但其規模卻可比得上大陸裏一個小國家。但是,島上腹地延綿起伏著叢山峻嶺,故使得平坦之域隻有占地麵積的三層。但這樣依然阻擋不了瓊島島主茅樂和開疆辟土,建立輝煌事業。
傅幽藍雙手被綁,牽著綁繩的背弩壯漢,像牽羊兒一樣晃悠悠地牽著她,來至一坐層巒疊嶂的丘陵前。
那是,瓊島最大的山丘陵,名喚萬靈。
抬頭掃視萬靈丘,可見峰頂若隱若現著一個恢弘大氣的宮殿。
宮殿的牆瓦皆由光滑水靈的大理石堆砌而成,所以在金陽地照射下,它像一粒璀璨的明珠屹立在延綿的遠疊巒翠中。
“那就是啟麟宮。”壯漢不問自答地介紹著。
傅幽藍凝望著宮殿散發的輝煌光芒,忍不住道:“這山巒叫什麼?”
“萬靈丘,乃瓊島最大的丘陵。”壯漢揚眉自豪,凜冽傲然的眸光中充滿了對其島主的欽佩之情。
傅幽藍卻心思越來越重,嘴裏喃喃念叨:“茅樂和……”
“怎麼?小娘子你看中我們島主了?”壯漢不屑道:“我們島主眼光很高,不僅一般庸脂俗粉他看不上,就連仙子女神都未必入的了他的法眼。小娘子你這點姿色,你最好此刻多祈求上蒼,讓他饒你一命吧!”
傅幽藍低眉垂頭不理,滿腹心思,完全將壯漢的話當做了耳旁風。
那壯漢冷鼻一哼:“你別不信我所說的,我們島主行事可是雷厲風行的很,你待會說錯了一個字,恐怕就會當場身亡!”
傅幽藍依然不理。
壯漢便索然回頭,不再理她。
半個時辰後,他們來至萬靈丘前一條用大石堆砌的攀山大道上。
大道十分寬敞,一階可容七八人,毫不遜於大陸世界裏某些皇宮裏的寬拓石道。
傅幽藍隨著壯漢登步而上,踩踏第一階的瞬間,石道上一股濃厚的妖氣,從腳底心竄身而來。她雙眸微微一眯,心忖,原來這條通山大道,是某人用法力變化出來的,並非真正的石堆人砌。
越往上走,妖氣越濃,像一層厚重的濃霧將她壓的透不過氣。
這麼重的妖氣,想必就是那個修煉了白千年的高人吧!傅幽藍緊張地渾身冒著冷汗。
在距離啟麟宮還有幾十階梯的時候,一股濃如白煙的難聞之氣朝傅幽藍撲麵而來,將她熏的暈頭轉向,雙腳不穩地往下跌去。
那壯漢立即將繩子一拉,在反作用力下將傅幽藍纖弱的身軀拉入自己懷裏。
女子輕軟溫香之軀,壯漢第一次觸碰,他忽然麵紅耳赤,心跳加速,有些不舍地攬著懷中女子不想鬆開。趁機享受了片刻香軀之愉後,才將她扛入宮殿高大的門口,恭候傳喚。
過了很久,傳喚使走來揮了揮手道:“島主近日心情不佳,所來之人一律不見!”
“我帶來的可是乘船渡海而來的某國首領!”壯漢道。
“那也不見,直接丟失大牢,等候土埋!”傳喚使不耐煩道。
壯漢隻好扛著傅幽藍,轉身而去。他一邊下登山路,一邊長嗟短歎:“小娘子,你的命真慘!你要不是你們隊伍的首領,說不定我王二漢就把你要了,然後你那兩個娃給我幫你養,然後你再幫我生個寶寶胖胖的小子,我們一家在這風平浪靜的瓊島上,和和睦睦一輩子多好。”
“為什麼……首領就……一定要……被殺?”傅幽藍忽然說起話。
王二心頭一喜,連忙將她從肩上取下,打橫抱在自己懷裏,高興道:“小娘子,反正待會兒你要入大牢了,我也不怕提前告訴你。我們島主把大陸裏那些還未被魔軍殺害的國君或是首領騙至瓊島,然後將其首領殺害,吞並其軍隊,然後自己組建一隻龐大的軍隊,在這瓊島建立新世界!”
“什麼……”傅幽藍渾身軟綿吐字無力。
“說簡單點就是,把你們騙來,然後據為己用!”王二道。
原來是個驚天騙局!
傅幽藍心裏不舒服,欲掙紮著起來,但是丘陵中繚繞的漫天妖氣,攻得她使不出半分力氣。
她隻好癱軟躺在壯漢胸脯,詢問道:“這裏妖氣這麼重,為什麼你一個凡夫俗子卻不受半點侵蝕?”
壯漢左右望了望,看著澄明幹淨的風景疑惑,哪裏有妖氣?
片刻後,他想到想到了什麼,立即回答道:“這不是妖氣,這是一種不侵蝕凡人的瘴氣,專門用來保護萬靈丘,使其不受神仙妖魔的打擾。”
“也就是說,連神仙入了這裏也會渾身難受?”傅幽藍臉色越來越慘白。
王二點頭:“是的,這是大祭司設下的結界,所以……小娘子,難不成你是神仙?”他眸光閃爍,帶著極大的興趣凝視著懷中女子。
傅幽藍搖不動頭,微微動著嘴唇:“我是魔。”
魔!
王二嚇雙手一鬆。
傅幽藍重重地落在傾斜的石階上,往下不停地滾著。
因為身體被瘴氣侵蝕無力,她沒法停止刹車,所以滾大約一百多梯才停下來。滿身是傷,發亂衣破。
傅幽藍趴在那裏,身體被石梯硌的幾處筋骨斷裂,心裏苦不堪言。
她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啊……”
這呻吟就像穿耳入骨的魔音,誘的王二情不自禁地追來,將她抱起,連連道歉:“對不起!你馬上就要死了,我還這麼對你!”
傅幽藍表情痛苦,未說隻字。
王二忽然憐香惜玉之心爆發,莫名其妙地誠懇起來:“姑娘,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我可以在帶你入大牢之前幫你完成心願。”
傅幽藍一愣,眸光不可思議地望著對方:“你……說真的?”
“嗯!我王二漢雖然本事不大,但是見著姑娘,就覺得可憐,所以你快說吧,我一定會幫你完成心願!”王二表情認真,不想是開玩笑。
“我想再見見我的孩子……啊……”傅幽藍又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了一聲,她的背脊實在是疼通欲裂。
王二走出凳山之路往旁邊一條小路一拐,在林蔭小道中走了莫約一個時辰,來至山巒背麵的一片房屋擁擠的平民窟。
“這一片地帶就是外來多餘人員被安置的地方。我們現在正站在入口旁的小樹林裏。”王二站在隱蔽的樹蔭裏道。
傅幽藍咬著牙,伸長脖子,使勁地朝樹蔭外望去,隻見各種衣衫襤褸,神情冷漠的人,像行屍走肉一樣在平民窟主道上來來往往。
“按時間來算,過不了多久,你隊伍的家屬就會被送來此處。呆會你看到他們,千萬不要激動或是呼喊。因為我這麼做已經犯了大忌,你若是不老實,隻會連我命一塊兒葬送!”王二凝望著懷中女子,希望她能乖乖聽話。
傅幽藍躺在粗壯的臂彎裏,點了點頭:“放心……我隻看……不說任何話。”
“那就好!”王二點了點頭,也伸長脖子朝平民窟望去。
莫約一炷香的功夫後,平民窟地入口前終於走來了一群黑壓壓的人。
那群人,正是蘋妃與妙芳婷她們!
傅幽藍看到質兒和平康手拉著手跟在十一王爺的身後,心中頓如翻江倒海,眼淚情不自禁地簌簌而落,滴在王二粗壯的手臂上。
滾燙的淚水,觸動王二心中的柔軟,他安慰道:“姑娘,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好母親。”
傅幽藍咬著唇,忍著軀體裏傳來的陣陣巨疼,小聲嗚咽著。
王二見她憋著哭聲十分痛苦,於是心一橫,朝樹蔭外邁出步伐:“姑娘,我帶你去見你的孩子!”
“不!”傅幽藍揪著王二的衣襟拚命搖頭:“謝謝你,但是不要去!”
這為善良的弓弩手已經為她付出的夠多,她不能讓他為了自己而死,所以她緊緊揪著王二的衣襟:“不要去。”
王二隻好收回步伐,回至樹蔭後。
待妙芳婷她們一行人走入平民窟,消失在小道上後,傅幽藍已經哭幹淚水,神情釋然道:“我們走吧,去你所說的大牢。”
“好……”王二眸光泛起一絲憂傷,心中升起濃濃的自責。
今天,他都幹了些什麼?
明明應該像往常一樣,抓了人送入大牢,然後回歸軍營享受悠閑地下午時光。
可是他現在抱著一個身受重傷的女人,雙腳猶如灌鉛般,想走卻走得很慢,甚至猶如龜速。
自己這是怎麼了?
他可是一千名弓弩手中最無情的一個啊!
怎麼現在為了一個女人,竟然不能暢快的邁開步伐?
傅幽藍也發覺了王二的異常,於是心平氣和道:“王大哥,快走吧,送我入大牢晚了,你會受嚴厲的軍紀處罰。”
王二腳步一聽,臉色一沉,表情讓人陰鬱難以捉摸道:“你想和孩子們在一起嗎?”
傅幽藍微微一笑。這不是廢話嗎,她當然想。
“我想。”
“那好,我王二豁出去了!”王二鼓著勇氣道。
傅幽藍覺得情況不妙,眸光憂鬱望著他:“王大哥,你要幹什麼?快送我去大牢啊!”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二章觸動真情
王二神色凝重:“不,不去大牢,先去我家給你療傷!”
“可是你……”
“沒有什麼可是,我王二活了三十四年,第一次對女子動心,我不能就這麼讓自己的初戀毀在自己手裏!”王二一股腦兒將自己心中所想毫不遮掩地表達了出來。
傅幽藍一怔,沒想到自己被這男子一見鍾情,更加心生愧疚道:“你不送我去大牢,我將成為你的累贅,日後你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提心吊膽。”
王二不聽,搖了搖頭:“姑娘你不必再說,我王二決定的事,絕對不會更改。”
說罷,冷冽的嘴角微微揚起一絲淺笑,然後大步流星地抱著傅幽藍朝自己的家走去。
他的家很遠,在山丘樹林間饒了很久。夕陽的餘暉灑在他寬厚的肩膀上,使得他看上去堅強又牢靠。傅幽藍身體虛累的沒有力氣,躺在他懷裏昏昏而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經全黑,成了滿天繁星的夜幕,傅幽藍才漸漸醒來。
她躺在一張窄小的木板床上,臉色蒼白如紙。但是她肉體上的傷痛減輕了許多,仿佛吃了什麼靈丹妙藥般,輕輕鬆鬆就坐起了身軀。
她環顧了簡陋的小房間一圈後,心想,這裏就是王二的家了吧。
然後王二粗狂的背影就映入了她的眼簾。
王二坐在門檻上,抬頭望著夜幕裏的星星,不知思索著什麼,一動不動。
傅幽藍輕然翻身下床,穿好繡花鞋,悄悄來至門口,紅唇微笑地感激道:“謝謝。”
王二一愣,臉頓時飛紅。好在夜黑光暗,不容易讓人察覺。不然他一個大老爺們臉紅塵熟蘋果,可真是讓人笑話。他挺起胸脯,深吸一口夜涼之氣,聲音沉而柔道:“我還不知道姑娘芳名?”
“傅幽藍。”傅幽藍也抬眸,與他一起望著夜幕下的星空。
他們二人雖結識短暫,但是此刻卻將心比心,一同覺得天上的星星比地下有思想的萬千生靈,要自由無慮。
過了許久,王二伸出粗壯的手臂,朝東北方向移至道:“前麵是瓊島南濱,也就是你們來時方向的對麵。這裏沒有大祭司所設的瘴氣,所以身為魔者的你,魔力很快就會恢複。”
難怪自己體內一點疼痛也沒有。傅幽藍感激道:“謝謝。”
“你不用總是跟我謝謝,我為你做這些都是應該的,誰叫我不經過你的同意,就將你綁架來此。”王二傻嗬嗬地笑了笑,然後將手伸回來撓了撓後腦勺。
他總覺得自己行為有些幼稚,但是心裏就是控製不住。
也許這就是愛情吧。
傅幽藍心中愧疚,不知說何是好。於是她提起裙子,往前走了一步,與王二一同坐在門檻上,眺望遠方的星空:“王大哥,你能告訴我有毛樂和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嗎?”
“怎麼?傅姑娘不會真的傾慕我們島主吧?”王二打趣道,其實心裏很吃醋。
但是既然她問了,他依然會毫不隱瞞地告訴她。
“我們島主是一個睿智脫俗的人,他的思想和普通人完全背道而馳。也許正是因為他的膽大包天,所以才創造了這樣的一個世外幽靜之處瓊島。”
傅幽藍靜默片刻,繼續道:“那你們的大祭司呢?他應該才是對瓊島貢獻最大的人才對?”
“不!”王二立刻回絕:“大祭司隻是茅樂和一個附屬品,毛樂和讓大祭司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他自己完全沒有一點主見。”
傅幽藍不解:“大祭司八千年功力,竟然乖乖聽從一個普通人的話?”
“島主不是普通人,這一點一定要牢牢地記在心裏!”王二強調著,眸光閃爍著對茅樂和的欽佩之意。
這樣反而增加了傅幽藍對茅樂和的興趣,她繼續追問道:“你們島主平時都有什麼愛好?”
“傅姑娘,你真的喜歡我們島主?”王二十分不痛快地將手握拳砸在泥地上。
傅幽藍苦笑:“王大哥,你放心,我連你們島主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又怎麼會對他有想法?”
“但是……”王二欲言又止,片刻後在,最終還是決定將憋在心中的話說了出來:“以前,有些剛入島的女子也不認識我們島主,但是她們也不知怎麼的,像著了魔一樣,放著島上那麼多英俊不凡的高手不聞不問,一個勁兒地朝島主投懷送抱!”
“也許,是因為你們島主長得太英姿不凡,所以那些女子都一見傾心。”傅幽藍苦笑。
“不!”王二又回答的很堅決:“我們島主長得很醜!是個身高不足一米的侏儒,不僅長相像個老頭子,而且穿著打扮也十分怪異。但是我就是搞不明白,為什麼入島的女子,都對他愛慕有佳。”
傅幽藍微微一笑,容顏在皎白的圓月下美麗而妖冶。
王二凝望地深情癡醉,仿佛身置夢中,飄飄欲仙地兩眼發直。
過了很久,他才意識到自己失態,立刻縮回自己炙熱如火的雙眸,和傅幽藍一樣望著繁星鬥數的天空。
“那些女子看中的不是你們島主的人,而是他擁有的強大能力和榮華富貴。”傅幽藍悠然道。
“原來如此!傅姑娘和她們不一樣,一定不會像她們趨炎附勢!”王二傻乎乎地笑著,憨厚老實的模樣一旦也看不出他是個冷血無情的弓弩手。
“是的,我之所以詢問你的關於茅樂和的事情,是想了解他的習性,然後找出他的弱點,好用來日後對付他。”
“瞧我小心眼的!”王二仿佛茅塞頓開,雙手在自己雙腿上狠狠一拍,心情難以克製地小激動道:“傅幽藍你想知道什麼,我一定毫無保留的告訴你。”
傅幽藍又是嫣然一笑,如沐浴春風的桃花:“我想了解瓊島的一切。因為知己知彼,才能懂得敵人的心思。”
“嗯!”王二欣賞地望著她,覺得她身為魔女,但思想覺悟卻是勝過仙女。
今晚有這麼一個不可芳物地女子坐在他身旁,就算要講到天亮他也願意。
於是,兩人坐在輕柔的月色下,肩並肩毫無顧忌,就像一對久別重逢的朋友,沒有半點隔閡。
而與此同時,身處平民窟的人們看上去似乎不那麼安寧。
深夜的天色,島上萬籟俱靜,唯獨此處還燈火正旺,人聲淒苦。
因為這裏居民似乎得了一種怪病,不是麵色慘白泛青,就是吐氣味怪,而且大多骨瘦如柴。
最主要的是,偌大的平民窟沒有一個會治病的大夫!
妙芳婷站在一座破爛的茅草屋前,望著眼前生出水深火熱,與病魔抗爭的居民們,心中頓生慈悲之心,情不自禁地抬步朝旁邊小道上一個灰頭土臉的小男孩走去。
那小男孩正在玩泥巴,臉色和這裏所有人一樣蒼白泛青,懇求詢道:“小孩兒,把你的手給姐姐。”
小男孩望著她怔了怔,好漂亮的姐姐啊,然後便不自覺地將手伸了過去。
妙芳婷右手輕摁小男孩手脖,探息把脈。
片刻後,她像遇到了刺蝟一般,臉色驚異,跳身後退。
正巧十一王爺走來:“芳婷,你怎麼了?”
妙芳婷凝望著小男孩,表情扭曲,不可思議道:“他,得了瘟疫!”
十一王爺似乎想到了什麼,匆匆拉著妙芳婷回至破茅屋前,附耳小聲道:“這裏所有的人都染了瘟疫?”
妙芳婷咬著唇,表情難受地點點頭。
那這失態就嚴重了!
十一王爺立刻又將妙芳婷拉至一邊,急切地詢問道:“陛下如今還昏迷,兩位娘娘已經皇子公子都十分擔心,千萬不能將此地有瘟疫的事情告知他們!免得亂了人心!”
“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問題是,如果不告訴他們,豈不是不能采取抵抗瘟疫的措施?”妙芳婷反問。
“你不是帶了靈丹妙藥嗎,分發給他們吃,能抵抗一刻是一刻。然後我與你再一起想法子,尋找治愈瘟疫的藥!”十一王爺道。
忽然一個高大身影壓來,是三王爺。
“芳婷,你們在偷聊什麼?”
十一王爺將眸轉向別處,完全不將這個第三者放在眼裏。
妙芳婷卻覺得三王爺來的正好,於是將櫻紅的貼在他輪廓俊美的耳旁,將得知瘟疫事情講述了出來。
十一王爺越看他兩人親近便越來氣,正欲上前將他們扒開,隻聽不遠處傳來淒慘的哀嚎。
“我的兒啊!你死的好慘!這天殺的島主,把我們無情的仍在這充滿瘟疫的地方,讓我們自生自滅,簡直就是人畜不如!”
哭嚎的人是一位麵容憔悴,衣衫淩破的老夫婦。她抱著懷中高大且七竅流血的男子,哭得響天動地!
可是這樣驚動了小破茅屋中的其他人。
兩位娘娘連忙提裙跑了出來,望著那哭嚎的老婦人,驚慌失措道:“這裏有瘟疫?”
妙芳婷麵色蒼白,本想隱藏地事情,沒想到一瞬間就被他人哭嚎了出來。她無奈又悲傷道:“回文妃娘娘,這裏確實有瘟疫!”
文蓄桃受不了打擊,抓著小蘋的手,惶恐道:“怎麼辦?怎麼辦!陛下還在昏迷,不知何時能醒!我們一群婦孺隻怕要慘死在這瘟疫的世界你!”
說罷,她還不甘心,提裙奔至妙芳婷她們身邊,緊緊攥著她胸前的衣服道:“國師!你不是法力無邊嗎!快將瘟疫趕走啊!”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三章尋找玄參
你不會法力無邊嗎!
旁邊的居民聽到這句話,像行屍走肉的僵屍看見了美味地腦漿般,紛紛拖著虛弱的身軀朝妙芳婷聚集過來。
一瞬間無數隻空洞又渴望的雙眼盯著妙芳婷。
十一王爺為了不讓這群攜帶瘟疫的人靠近自己心愛的女人,展臂將他們攔住,不準靠近。
妙芳婷望著眼前無辜的人群,聲色凝重地將十一王爺輕輕拂開,朝那些行屍走肉中一位年長的胡須老人走去,詢問道:“老人家,這裏一共有多少人?”
那老人病弱呆木,眸光空洞幽幽,沉思了很久才道:“具體我也不知道,但至少有三百多人。”
三百多人……
妙芳婷神吸一口,憑她一人的法力,根本不夠。
她眸光沉重,托腮凝思,早年蘋妃也有法力,但是自從生了孩子,不勤加修煉後,身子幾乎與凡人無異。本來陛下還算有些法力,但他至今不醒,剩下能幫助她的人就隻有身手矯捷的十一王爺了。
於是她毫不猶豫拉著十一王爺的手,道:“走,我們出去找藥!”
十一王爺發現自己被重視,立刻笑顏逐開地點頭:“願為國師,效犬馬之勞!”
兩人欲去,三王爺忽然攔在前方,眸光依依地望著妙芳婷:“可需要我的幫助?”
“不了,三王爺身體本就頑疾多年,有十一王爺陪我就足夠了!”妙芳婷說完,便拉著十一王爺朝平民窟外飛奔而去。
然後把手入口的瓊島士兵,卻持槍將他們攔住:“島主有令!一旦入住,便誰也不能再出去!”
妙芳婷懶得辯罵,拉著十一王爺的手朝旁邊高高圍牆走去,一邊運功施法,一邊含怨嘀咕:“姑奶奶我能飛天遁地,兩個小小守衛怎麼可能攔得住我!”說罷她倩影一閃,拉著身邊男子一起消失在平民窟內。
片刻後,二人來至一處不知名的小山坡前。
十一王呀站在山坡上,抬手眺望遠方,納悶道:“這裏是哪裏?”
妙芳婷也抬眸願望了一圈後,淡然道:“就是平民窟附近的一座小山丘。”說罷她轉身朝茂密的樹林裏走去,隨便從地上拾起一個纖長的枯枝,一邊認真地凝望著腳下的草叢,一邊用枯枝扒拉著,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十一王爺俊眉一蹙,尾隨其後,疑惑:“芳婷,這陌生的地方有什麼好找的?”
妙芳婷纖足一頓,也不說話,眸光凝視著草叢,然後俯身伸手在草叢中狠狠一拔,拔出一隻根莖略方,光滑無毛的多葉草,激動道:“白花蛇草!”
“白花蛇草?”十一王爺俯身端睨著。
“對,就是它,我們需要大量采集這種清熱解毒的草,然後煎熬成湯藥給居民服用,抑製瘟疫滋生。”妙芳婷一邊說,一邊將自己手中的百花蛇草塞入十一王爺手中:“因為此草藥比較平凡,所以你按照草藥的模樣,繼續在此山尋找。”
說罷,她轉身朝欲去。
“那你去哪裏?”十一王爺拉著她衣袖。
妙芳婷表情嚴肅:“百花蛇草隻是控製病情,不能完全根除,我要去山丘的深處繼續找一位珍惜草藥。所以你收集完百花蛇草,就盡快送往大家那裏,然後讓煎製服下。”
“你一個人去深山,我不放心!”十一王爺不鬆手。
妙芳婷顧不上那麼多,從懷中掏出一個清香的金黃色荷包,遞給他:“這是一個能裝在百斤重物的法袋,你拿著會有用處!”說罷,她飛身而去。
十一王爺緊緊地握著法袋,抬頭依依不舍地望著空中漸漸變小的身影,長嗟短歎道:“芳婷,你總是這麼睿智而堅強……”
使得他完全展現不出自己男人堅實而有力的臂膀。
十一王爺隻好收回目光,懊惱地埋頭專心在密林裏尋找著所需的草藥。
妙芳婷朝層巒疊嶂地山丘深處飛去,越靠近萬靈丘,空氣中的瘴氣越來越重。妙芳婷乘雲飛行的有些氣喘,於是降下身軀在山丘上一個粗壯大老樹上,停歇了下來。
她坐在葉茂下的粗枝上,依靠著粗糙的主幹,忽然困意襲頭。
也不知道打盹了多久,妙芳婷一睜眼,竟然世界一片漆黑。她抬眸朝樹葉縫隙望了望,隻見天空繁星密布,皎月如雪。於是,她立刻挺起身軀,從樹枝上輕輕一躍。
不知怎的,妙芳婷雙腳竟然毫無力氣,軟泥般摔在了地上。
然後她欲從地上爬起,雙臂也使不出半分力氣,像是全身的力氣在自己睡著時被抽空了一般。
無論她怎麼出力,渾身就是癱軟如綿。
這該如何是好!
妙芳婷著急的滿身淌汗,雙眸淒哀地望著前往漆黑的樹林,忽然發現一股濃厚的煙霧一陣一陣地撲麵而來。
一定是這山裏的瘴氣,將她體內的法力釋化殆盡。
妙芳婷隻好在這空蕩無人的山丘之林裏,像一隻落難的小貓一樣,軟綿哀喚道:“來人……救命……來人……救命……”
歇歇停停呼喊了一個多時辰,妙芳婷口幹舌燥,再也喊不出任何聲音。
又加之山丘中的瘴氣將她侵蝕地奄奄一息,所以沒多久,她又昏睡過去。
而在平民窟那裏,已經是到處藥香彌漫,人心安穩。喝過白花蛇草煎製的藥水後,居民們精神好了許多,但是依然有一些染病至深的老人,依舊麵色孱弱,扶床不起。
十一王爺站在外麵的小高地上,披著霧白的月光,焦急地望著山丘那邊,雙手合十地祈禱著老天爺,讓妙芳婷快點回來。
然而他吹著更深夜風等了一夜,也未見妙芳婷歸來。
破曉後第一縷陽光傾瀉出雲,十一王爺終於按耐不住,拔出背負長劍,正準備念訣禦劍,卻見三王爺身影漸漸走來呼喚道:“十一弟,陛下醒了!”
十一王爺猶豫,但最終還是決定跟隨三王爺回到那棟破敗的茅屋。
毛屋內,裴馳坐在窄小的木板床上,麵容慘白,神情凝重。蘋妃已經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全部說予了他聽,所以他此刻的心情翻江倒海,難受之極。
失去傅幽藍,他像失去了靈魂,眸光沒有半絲生氣。
十一王爺望著他,心生憐惜安慰道:“陛下,也許傅姑娘還未死。”
“也許……但是她現在至少不安全。”裴馳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淒慘,悲涼。
“陛下,請讓我去已營救傅姑娘!”十一王爺抱拳請求著,此刻他覺得自己的皇兄比任何一個都淒慘。
裴馳雙唇枯白,喝下蘋妃喂來的湯藥後,才緩緩道:“我要自己去。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親自去營救她。她活,我要見人;她死,我要見屍……”說著,一股清泉從他深邃如刀刻的雙眼裏淌出。
熟不知身旁兩位妃子,心中也很淒涼。
文妃藏不住心事,情不自禁地咬唇道:“陛下,你身體虛弱,不要逞強!把尋找傅姑娘的事交托給十一王爺和兩位將軍既可。”
“是啊!陛下,您安心養傷,將一切事物交托給我們就行!”站在旁邊第一位將軍上前跪拜道。
十一王爺望著裴馳,一直默不作聲。因為他明白他的心情。
蘋妃也不忍,委婉地勸道:“陛下,你若是有個什麼閃失,我等群龍無首,到時豈不是真的鹿國消亡,愧對先祖!”
好一句愧對先祖!
他身為帝王,看似翻雲覆雨,實則沒有半分自由。自己的一舉一動,大到牽連國家,小到牽連先祖。做出任何一個決定,都要幾番思量,退讓,再退讓。
好吧……一切就聽蘋妃的。
裴馳妥協地長歎一口氣,下令道:“寡人現在下令,十一王爺與兩位將軍出去尋人!”
“是!”三人齊齊領命,匆匆離去。
於此同時。
小山丘上,癱睡在大樹下冰冷泥草裏的妙芳婷,這一夜昏昏醒醒三四次,最終在天際泛光,東方朝霞旖旎的清晨看到兩個一胖一瘦的身影,朝她漸漸凳坡而來。
於是,她像遇見了救命稻草一般,一邊咬牙拚命使力挪爬著,一邊哀聲呼號:“救命……救命……”
那一胖一瘦的身影像是聽見了,緩緩穿過山間薄霧,來至她的跟前。
“芳婷!”瘦影呼喊著。
妙芳婷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臉,但是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她立刻高興道:“小藍!太好了……”
是的,是傅幽藍。她蒙著輕薄雪白的麵紗,身邊還跟著身材健壯的王二!
“嘶——”傅幽藍將自己衣裙撕下,然後蹲下身軀幫地上女子帶上:“芳婷,此山有侵蝕妖魔的瘴氣,你必須和我一樣帶上麵紗!”
然後,傅幽藍誠懇地望著身旁男子,道:“王大哥,芳婷是我的朋友,我不能丟下她不管。”
王二便立刻將地上女子扛起,搭在自己肩上:“傅姑娘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謝謝!傅幽藍感激道。
“那我們先暫時回去,不要找千年人參的了!”王二道。
半昏半醒的妙芳婷,微眯著雙眼到:“小藍,你們找千年人參做什麼?”
“做禮物!”傅幽藍微笑。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四章短暫相見
“禮物?”妙芳婷困惑。
“好了,你身子虛弱,休息一會兒,等回到了王大哥的家,恢複了元氣,我再將所有的事情告訴你。”傅幽藍勸著。
妙芳婷覺得有理,於是安然地閉上眼睛,休憩起來。
四個時辰後,朝霞轉變夕陽。
遠離塵囂的小木屋裏,妙芳婷從噩夢中醒來。她額頭掛著汗水,意識還有些模糊,看到陌生的環境立刻慌張地跳下床,發現門口坐在一雙熟悉的背影,才安下心來。
“小藍,你沒事就好!”妙芳婷臉色蒼白地走過去。
傅幽藍轉頭微笑:“你醒了,你沒事才是真好!”
坐在一旁的王二也轉過頭來招呼道:“妙姑娘,身體好些了嗎?”
妙芳婷凝睛一看,詫異驚呼:“怎麼是你?小藍,他可是茅樂和的人!你怎麼敵友不分?”
傅幽藍連忙站起身來,扶著搖搖欲墜的妙芳婷,解釋道:“王大哥若真是我的敵人,你我二人還會在此安然無恙?”
妙芳婷不信:“他一定是有什麼陰謀,小藍我們快走,陛下他們還等著我們!”說罷,她就拉著傅幽藍朝大門檻外走去。
但是瘴氣未消的身軀,使得未出門多久的妙芳婷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
王二無奈地走過去將爬在地上的女子扶起:“妙姑娘,你不信我可以,但是你不能這麼茹莽地將傅姑娘帶走!”
“為什麼?”妙芳婷一邊掙紮,一邊凝望著傅幽藍。
“因為,我們現在都是瓊島的逃犯,隨意出現在外麵,會被立地斬殺!難道你要置傅姑娘的生命於不顧?”王二厲聲道。
妙芳婷這才停止所有動作,愣在王二身旁,看著傅幽藍,表情痛苦道:“是真的嗎?”
傅幽藍眸光瀲灩,神情肅然而認真:“是的。”
好吧,妙芳婷妥協,乖乖地接受王二的攙扶,回至房內的小木板床上,依靠著冰涼的牆壁,道:“平民窟得了瘟疫,我是為了尋找解藥才出來的。”
“什麼?瘟疫?”傅幽藍紅潤的臉頓時慘無血色:“孩子們怎麼樣?”
“放心吧,我已經要十一王爺采了白花蛇草回去,可以暫時抑製住病情。”妙芳婷道。
“那如何才能根除瘟疫?”傅幽藍迫不及待詢問。
“這瘟疫也不是很少見,隻要找到大量的玄參,在配上一些普通的驅毒散痢的藥材,就可以將瘟疫驅除。”
“那好!芳婷,你再此休息,我幫你去找藥。”傅幽藍轉身欲去,一分半秒都不想浪費。
妙芳婷卻忽然叫住她:“你知道哪些藥材的長什麼模樣嗎?”
傅幽藍一愣。
是啊,她根本就不知道玄參長什麼樣子!
妙芳婷苦笑:“還是我和你一起吧!”
說罷,她緩緩從床上下來。
傅幽藍見了,立刻上前去扶:“你身體能吃得消嗎?”
妙芳婷聳肩一笑:“死不了,隻要那不再被那瘴氣侵蝕,我身體就會自動慢慢恢複!”
傅幽藍從懷中拿出兩塊麵紗,遞出一個給妙芳婷道:“帶上吧,如果你受不了了,我就背你。我們一定要趕在天亮前,找到玄參!”
王二看著兩個互相攙扶的女子,心中升起一股欽佩。他癡情地凝望著傅幽藍,傻嗬嗬笑道:“傅姑娘怎麼忘了,有我王二在,妙姑娘就算是想睡覺,我也可以背著她!”
妙芳婷看著王二癡傻的神情,打趣地笑道:“大塊頭,你不會是對我的好姐妹動了心吧?”
王二一愣,雙頰頓時潮紅燙至耳根:“嘿嘿,妙姑娘真會說笑,我隻不過是覺得傅姑娘人好,所以才這麼幫她。”
“哦!”妙芳婷嗬然一笑:“我人也好,你會不會也這麼幫我?”
王二臉色一囧,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傅幽藍看到妙芳婷還有心情逗趣,於是輕輕拉了拉她的手道:“好了,我不要浪費時間了,快去找玄參吧。”
“嗯!”妙芳婷帶上麵紗,帶著他們兩人離開小木門,飛身來至雲上。
王二第一次乘雲架霧,心情激動的無以複加,但是高空的恐懼讓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傅幽藍站在他身側,察覺出他的緊張,於是安慰道:“以前我還未學飛天時,恐高地頭暈目眩。不過後來習慣,也就沒什麼了,所以王大哥,你不必擔憂腳會踩空跌下去之類的問題,因為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好好保護你。王二聽了心波蕩漾,眸光癡癡地盯著身邊的女子,忍不住不好意思道:“失態,失態。”
然後騰雲很快飛至妙芳婷所指的那座山丘上。
三人輕身下雲,雲隨風消散。
傅幽藍環顧了山頭一圈後詢問道:“芳婷,這裏會有玄參?”
“不錯……啊……”妙芳婷還未說完,就已經被山中瘴氣壓迫的頭暈目眩。
“王大哥,麻煩你了……”傅幽藍懇求地望著王二。
王二毫不猶豫將妙芳婷背在自己後背上:“傅姑娘不用擔心,我身強體壯,背她一天一夜都不是問題。
“謝謝。”兩個女子異口同聲。
妙芳婷渾身無力地趴在王二寬拓結實的背上,伸出手指指著前方一片光影暗淡的密林,緩緩道:“玄參喜歡濕潤陰暗的高山氣候,所以隻要我們在每座密林叢生的山頭裏尋找,一定會找到玄參。”
“玄參是何種形態?”王二詢問道。
“玄參乃北玄參之根,其地上草木大約高一米,莖成四菱形,有淺槽,分枝繁多,有白色卷毛,喜生於高草叢中。”妙芳婷簡短的描述了一遍。
傅幽藍心中便有了玄參莖葉的雛形。於是她聽著妙芳婷的指揮,朝密林深處的高草堆裏走去。
經過幾個時辰的努力,在天黑之前他們在這座小山丘上尋挖了少玄參。
雖然數量不多,但是足夠救治一些人活命。
傅幽藍迫不及待地抱著用衣布抱著的玄參寶貝,道:“王大哥,你帶著這些玄參,快將妙芳婷送至平民窟,救大家吧!”
妙芳婷不急,一臉漫不經心道:“沒事,他們服下十一王爺送回去的白花蛇草藥,能撐個三五天。”
“那也不行,萬一……”傅幽藍眼眶泛淚,不敢往下說。
萬一有人抵不過瘟疫侵蝕,早早殞命,豈不是他們耽誤的罪過。
王二明白傅幽藍慈悲憫人之心,於是接過她懷中的包袱:“傅姑娘,不如我們一起將玄參送至平民窟?”
傅幽藍憂傷搖頭:“你們兩人去吧,我還要在此尋找千年人參。”
“可是你不想見見你的孩子?”王二道。
“見了又要離別,還不如不見。等我找到千年人參奉獻給茅樂和,取得他的信任後,再考慮那些事情更好!”傅幽藍黯然。她又怎麼會不想孩子們?
趴在王二背後的妙芳婷微微抬頭:“小藍,原來你找千年人參是為了取的瓊島島主的信任?”
“是的,王大哥說,瓊島島主喜歡奇珍異寶,所以我想此山丘延綿千裏,而且氣候環境十分適合人參生長,如果運氣好,說不定會有一顆千年人參!”傅幽藍眸含期望。
“原來你還不能確定又還是沒有……”妙芳婷苦笑。
“王大哥說傳聞此山曾經出現過千年人參,我想事情不會空穴來風,所以試上一試,總好過東躲西藏坐以待斃好!”傅幽藍道。
“好吧……”妙芳婷長吐一口氣:“那我們就此別過,你尋找千年人參時一定要小心!”
說罷,三人分道揚鑣。
王二背著妙芳婷朝山丘下的平民窟匆匆走去。
傅幽藍則朝山裏深林的更深處輕身翩飛而去,猶如一隻倔強朝前的夜蝶,披著輕盈的月光,輾轉翱翔在山丘林茂之中。
那千年人參乃稀世罕無,豈有那麼好找。
傅幽藍睜著一雙璀璨幽碧的夜視眼,踩踏在高枝之上,如貓頭鷹般俯視著下麵每一寸土地,認真專注的神情,連草地裏爬過的一隻螞蟻都不放過。
數個時辰後,月影西斜,傅幽藍也不知道自己身處在哪個山丘頭。她已經法力消耗過多,筋疲力盡,所以隨處找了一塊草地,倚靠著小樹坐了下來。
這一歇,不坐還好,一坐下就眼皮沉重,昏昏而睡。
睡了沒多久,深山寒氣將傅幽藍凍醒,她下意識地將雙臂緊緊抱著自己,然後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
傅幽藍對這漆黑光隱的森林環顧一圈後,確立的所要奔走的方向,正欲抬腳,卻聽見前方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沙沙而響。
為了不讓別人發現自己的存在,傅幽藍立刻跳至身旁的小樹上,蟄伏。
片刻後,沙沙的腳步聲擴大靠近,傅幽藍攀著樹枝輕輕遠望,一雙璨碧幽然的雙眼在黑葉間像極了一條毒舌的雙眼,嚇得所來之人恐慌大叫!
“有巨蟒!快殺了它!”一個滄沉的男神高叫著。
“別怕,你們都靠後,我先將那蟒蛇引出來,然後你們趁機斬了它!”另一個好聽的男子聲音響起,隨之一柄雪亮的長劍,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熠熠威力。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五章兩首結盟
“十一王爺,是我!”
話雖出,但亮劍已經呼嘯劈來。
傅幽藍將身輕靈一轉,躲過一擊。
十一王爺這才意識過來,將劍迅速收回鞘中,探頭而望:“傅姑娘,怎麼是你?”
傅幽藍輕盈飛身下樹,望著眼前三個高大的男人:“十一王爺,這麼晚你們怎麼在此?”
十一王爺望著眼前薄紗籠麵的女子,眸光閃爍著忽憂忽喜的光芒,過了許久才道:“陛下已經蘇醒,他擔憂你的安危,所以派我等出來打探你的消息。我們從萬靈丘的護衛那聽說,最近被抓的一批首領都已經被處死,所以我們這才來此山上尋找妙芳婷!”
“原來如此。十一王爺不必擔心,妙芳婷已經帶著玄參跟著王大哥回平民窟去了。”傅幽藍道。
“原來她早就回去了!真是害我擔憂了慘了!”十一王爺嗬嗬笑著,片刻後他又道:“王大哥是誰?
“是一個幫我逃出危難的好人。”傅幽藍媚眼溫柔。
“那就好,請傅姑娘快跟我們回去吧!”十一王爺道。
傅幽藍微微搖頭:“你們先回去,我還要在這裏找玄參!”
“芳婷已經帶了玄參和那個什麼王大哥回去了,你為何還找?”
“因為……不夠。”傅幽藍眸子刮過一道晦澀。
“不夠可以明天再找,你先與我回去見陛下一麵,好讓他安心。”十一王爺勸道。
“不……”傅幽藍執拗。
十一王爺想不明白,眉頭蹙成一個結:“難道你不想見見兩個孩子?”
忽然,傅幽藍眼神一厲,盯著十一王爺,輕聲道:“快回去吧。”
話音一落,十一王爺和身後兩個將軍,就想聽話懂事的孩子,一起點頭,一起道:“再見!”
然後,三人也不多言,轉身就乖乖下山,朝平民窟方向走去。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十一王爺摸了摸腦袋,納悶道:“咦?我們怎麼都走到這裏了?”
跟在身後的兩位將軍,也紛紛摸頭困惑:“是啊,剛才我們還在傅姑娘跟前,此刻怎麼卻到了這裏?”
十一王爺邊走邊沉思,片刻後忽然想起剛才傅幽藍直盯他的時,她眼神裏細微而異樣的變化,才明白他們之所以會不知不自覺走到這裏,是因為種了她悄悄施下的法。
算了算了,這固執的女人,隨便她好了,反正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回去見我的芳婷!想罷,十一王爺加快腳步,匆匆前行。
回至平民窟內,天色早已淡雲朝白。
十一王爺迫不及待地朝小破屋走去。在他看見妙芳婷那一刹那,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他緊緊拉著她的手道:“臭芳婷,你一宿未歸,擔心是我了!”
眼前人群眾多,妙芳婷尷尬地將手抽回,並輕斥:“擔心什麼?我一代國師,連一點自保的能力都沒了?傻瓜!”
然後她將他輕輕拂開,準備朝小破屋內走去。
十一王爺不舍,拉扯著她的衣袖,媚眼含情:“若不是傅姑娘告知,我恐怕還在那山丘裏到處尋人,你見我回來了,總的給點獎勵吧?”
妙芳婷臉色一愣:“你見著小藍了?”
“嗯。”十一王爺點頭。
妙芳婷厲眸一瞪:“不許將見著小藍的事講出來,呆會陛下詢問,你就說她下落不明。”
“這太殘忍了,你可知道陛下心裏有多苦?”十一王爺哀怨道。
“苦是一時的,總之你按照我的意思回稟就行。”妙芳婷又瞪了他一眼。
十一王爺是個十足的妻管嚴,心愛女子下了命令,不從也會從,於是悶悶不樂點頭:“好,我不說。”
三日後,平民窟的瘟疫,終於在妙芳婷的靈方妙計下驅散一淨。
那些行屍走肉一樣的人們,統統恢複了原有的鮮活之色。小孩恢複了跑跳的勁兒,婦女恢複了念念叨叨,老叟老嫗們皆笑容燦爛地提著破爛的籃子,帶著自家的一點口糧,蹣跚地走來感謝。
一時間,小破屋成了平民窟的中心地帶,被手拿白菜胡蘿卜油麥菜……等老者為的水泄不通。
當然,還有許多婦女與小孩,也都帶著感激之心,一起過來湊熱鬧。
一個蒼老牙缺,白發稀鬆的老嫗枯槁的手,拿著一個小黃杏遞給妙芳婷,眼淚橫流道:“姑娘,你是活菩薩啊……老身家沒有什麼好東西,這一枚甜杏果,就當是給你的答謝禮。”
妙芳婷將老嫗手輕輕一推:“奶奶,謝謝,我們這裏什麼都不缺。而且能治好大家,並非我一個人的功勞。大家要感謝,就感謝我身邊這位王爺和將軍們吧。”
眾人聽了,紛紛將眸光投至妙芳婷身旁的三位男子身上。
尤其十一王爺吸引的眸光眾多。
不少小女孩,少女,婦女暗暗驚歎,俊的正是猶如仙凡降臨。
片刻後,眾人的目光陡然一移,聚焦在從屋子裏走出來的威武男子——裴馳。
他雖麵容蒼白,但是依然掩飾不住他神氣凜然的五官,所給人帶來了一種身神聖而不可抗拒的威嚴感。
寥寥幾名文武之官見陛下行出,立刻跪地參拜:“拜見陛下!”
“平身。”裴馳吐氣如虹,淡然而應。他深邃犀利的雙眸望著眼前一群老弱病殘,語重心長地安慰道:“大家在都帶著東西回去吧,我們來此時日也不多,能幫大家驅趕瘟疫也是我們該做的。日後大家要是有什麼麻煩,我們一定義不容辭的幫忙!”
眾人望著眼前這位沒落帝王,心中升起無限酸楚。
但老叟老嫗卻看的十分通透。
剛才拿杏兒的老嫗上前,勸慰道:“老身雖不知道你是哪國帝王,但是你肯對大家施以援手,想必一定是個心腸慈悲的人,日後我們這群老弱病殘的人,就交托給你關照了!”
裴馳聽了,激動地上前抱拳,厚拜道:“奶奶,謝謝你對寡人的器重!”
老嫗緩緩露出滄桑而慈祥的笑容。
沒多久,一個身材豐滿的少婦,樣貌平平如水,背後披著大鬥紅纓披風卻帶著強大氣場地撥開人群走來,凝望著眼前威嚴如泰的帝王,道:“陛下,你守護我們,我的娘子軍便贈予你驅使!”
說罷,她將手一擺,群眾從中間開出一條夾道。
透過夾道,可見一群衣衫樸素,形態各異的年輕女子們,統一背負長劍婷婷玉立地站在那裏,風吹不倒。
“這剩下的一百口娘子軍,是我花八年時間精心訓練出來的,若不是可惡的瘟疫,我手下應該四百多人。”少婦咬牙切齒地,可見對瘟疫深惡痛絕。
裴馳感謝道:“謝謝姑娘的支持,不知姑娘芳名是甚?”
“哈哈,叫我驕二娘吧!”女子豪爽一笑,氣震周遭。
讓後她十分信任地領著裴馳在平民窟裏巡視了一圈後,將這裏所有居民的來曆統統予他細說了一遍。
原來此處的人們,也都和裴馳一樣,不是達官顯貴,就是帝王將相。但是他們飽經風霜的貴族之臉,皆因這裏窘迫的環境,與稀缺的食物,而被時間這隻毒辣的手,摧殘成了真正的窮苦人民。
裴馳望著身邊窮困潦倒的環境,忍不住道:“既然瓊島島主如此對待你們,你們為什麼不反抗?”
“反抗?”驕二娘閃爍如啟明星的眸光一黯:“那該死的茅樂和身邊有一個法力高強的大祭司,起初我們也帶著大家逃跑過,可是都被那大祭司用風吹了回來。”
“大祭司?”裴馳疑惑。
“是的,那大祭司法力無邊,瓊島之所以一直這麼安寧勿擾,就是因為他在島上施了一種不讓邪魔侵入的屏障。”驕二娘輕輕抬頭,望著天空,伸手高高一指:“陛下你隻要認真看,可以看得出天空裏隱約浮現的薄光。”
裴馳聽之抬頭,深邃的瞳眸凝聚在萬裏無雲的藍空上,發現空白的天空裏果然有若隱若現的微光,輕淼如水波般,隱隱飄浮在頭頂。
“難怪茅樂和有資本在大陸天下廣發結義貼,原來他身後有這麼一個強大的幫手。”裴馳淡然道。
“陛下,你不必灰心,那大祭司雖然法力高深,但是智商堪憂,一切的主使皆是茅樂和。”驕二娘安慰著。
裴馳淩然一笑:“若是這樣,看來茅樂和是個不簡單的人。他智商一定比大祭司的法力還要高。”
驕二娘臉色一沉,不再說些什麼。
因為茅樂和的手段確實很高,可以說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稀罕能人。
但是凡事都應該想開,嬌二娘一直掙紮到現在,都已然心存希望,她笑容爽朗地望著身邊的男子道:“陛下,茅樂和雖然手段高明,但是也有弱點,隻要我們抓住他的弱點,就一定能打到他,解放平民窟的群眾!”
這句話就像一粒星星之火,飄散在裴馳的心間,將他原本灰暗的心情,瞬間點亮:“驕二娘,你說得對!茅樂和也是凡人,也有弱點,隻要我們齊心協力萬眾一心,一定會有機會打敗他,奪回屬於我們的自由。”
如此一番慷慨激昂的說辭,驕二娘聽了目露欣賞。
她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六章千年人參
王二,瓊島上數一數二的冷酷殺手。使用兵器,冷箭弓弩。
他為茅樂和做牛做馬二十餘年,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違背他,憎恨他。
自打他十多歲在大陸一隅做乞丐的時候,就告訴過自己,如果有人能將他帶離出饑餓的苦海,他就視那人為再生父母,永不叛離。
所以,這些年來,無論訓練師給他多少充滿荊棘的殘酷訓練,亦或是下令讓他殺多少無辜的平民,做多少違背心意的冷酷之事,他都依然感恩戴德地視茅樂和為神,為父。
可是……
王二荒蕪冰冷的心,竟然有一天戲劇係地滋生了一絲暖流。
那股暖流,就在他遇見那個充滿母愛的女子呼喚他一聲王大哥時,忽然水起潮長,將一顆玄冰的冷心暖得,開始漸漸融化。
此時,王二已經不再是夕日的王二。他握弓弩的手,產生了一絲顫抖,發覺冰冷這詞,已經不再屬於他。
他有些惶恐,望著擱置在桌上的弓弩,麵無表情,一言不發。
因為,他以前看到這個冷兵器時,嘴角會不自覺地上揚,腦海裏還會閃過那些中箭而亡的屍體。
而如今!
他滿腦子想的都是一個女人綽約的倩影。耳朵也產生了幻聽,不停地響起溫柔的聲音,在呼喚:王大哥,王大哥……
所以,他覺得自己配不上眼前的弓弩。但是他又舍不得它。
這二十年來,他從來為想此刻這樣,想一個女人,想的要發瘋!
王二捂著自己呆腦,一邊不停地敲打,一邊不停的念叨:“不許想她,不許想她……”
可是,他越念,越想。
傅幽藍笑靨如花的臉,像附骨之魅,揮之不去。
後來,他徹底妥協,不再刻意回避這種思念的感覺,於是在小木屋的門口,佇立著魁偉強壯的身軀,翹首而望。
已經三天四夜了,她還未回來!
王二感覺自己做這麼長時間的思想鬥爭,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回房,重新拿起桌子上的冷箭弓弩,大步流星地朝門外走去。
以前,他為島主而戰。
現在,他要為自己心愛的女人而戰,且再也不猶豫!
王二抱著堅定的信念,懷揣著悸動的春心,像一隻狂野的大猩猩,朝層巒疊嶂的山丘飛奔而去。
十幾個時辰後,又是一天過去。他忍饑挨餓,終於在一片茂密的黑森林裏找到了久違的身影。
“傅姑娘……”王二情不自禁地眼眶含淚。
這可是他第一次流淚,心情激動的難以抑製,他快速奔過去,想將對方一攔入懷。可是傅幽藍正倚靠在一顆樹下,酣甜而睡。所以他立即放棄擁抱,改為臉紅一笑。
王二輕輕脫下自己粗麻的外衣,替她蓋上。然後他就像一個不動聲色的守護者,默默地坐在她的身旁,眸光犀利而警惕地觀察著周遭的一切,不讓任何豺狼虎豹,蟲鳥飛蠅靠近。
在傅幽藍熟睡的這一個時辰裏,王二一共轉眸望了她二十次,右手提起又收回了十二次。幸福的笑容,一直保持在他冷峻嚴肅的臉上。
二十年來,這是他第一次這麼長時間笑著。
原來,這就是戀愛的感覺。王二婉轉回腸地暗歎著。
破曉之光毫無預兆地穿雲破霧而來,漆黑的夜空漸漸消退,晨光如女子所穿的輕軟薄紗,披灑在瓊島的每一個角落。
山間密林,白露依依。每一片草木上都點綴著如脂似玉的小露珠,如薄煙一般,在陽光地照射下,晶瑩剔透,美麗攝人。
王二一夜未眠。他也不舍休眠,因為身旁的女子,在初晨的山間微光下,顯得更加格外美麗動人。
她烏黑的發,細如柳的眉,厚如扇的睫毛,都蒙上了一層輕薄的白煙,從她身上完全看不出一絲妖魔的氣息,反而覺得她生來就是美麗的嫡仙。
王二醉的神情癡迷,大腦空白,忘乎所以。
真希望,時光能在這美麗的一刻停留。
然而時光是最不聽人話的妖精,它流逝的依舊匆忙。
片刻後,傅幽藍從迷蒙醒來。恍惚間,她誤以為身邊魁梧的身軀是夜離天,便情不自禁輕喚道:“夜離天……”
王二一愣,心頭一酸,忽悠苦笑:“你醒了?”
傅幽蘭這才意識到自己喚錯了人,於是臉上擠出一絲尷尬的微笑:“王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三天四夜沒有回來,所以我忍不住出來尋你。”王二溫柔道。
“我……”傅幽藍覺得自己特別失敗,將手望泥地上一錘。自己不僅沒有找到千年人參的影子,反而讓王二替她擔憂。
王二銳利眸光看透她心中的懊惱,安慰道:“千年人參可遇不可求,找不到,我們再想其他辦法吧?”
“不,沒有其他辦法了,我一定要找到。”傅幽藍倔強道。
“那隻是一個傳說,傅姑娘你不要如此固執!”王二勸著。
傅幽藍輕輕搖頭,臉上雪白麵紗動蕩如水:“王大哥你錯了,我乃魔,掐指算過,瓊島確實有千年人參,隻要我不放棄,就一定會找到。”
“哦?”王二詫異:“沒想到傳說是真的!”
“嗯!不然我也不會如此執著!”傅幽藍眼神堅定。
“好,我信你傅姑娘!請讓我幫你一起尋找吧!”王二懇求著,他再也受不了一個人呆在家裏苦苦等候的滋味。
傅幽藍婉拒:“千年人參是一種半植物妖精,生性警惕狡猾,而且它又擁有飛天遁地的能力,你一個普通人,不僅追不到它,反而還會打草驚蛇!”
王二眉頭一蹙,不悅道:“你說我是普通人?傅姑娘你錯了!我可是瓊島十大高手之一!雖無飛天遁地隻術,但背後的弓弩可以百步穿楊!”說罷,他寬大的雙手往她纖軟的雙肩上一握,將她輕輕提起站直。
“傅姑娘,你讓我跟著你吧,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王二懇求著。
話已至此,傅幽藍也不想無情,於是無奈一笑,應允:“好吧,也許有王大哥的加入,千年人參說不定更加好找一些。”
王二心頭一喜,鬆開雙手,高興道:“我們走!”
然後他像一個導遊輕車熟路地帶著傅幽藍,朝人參喜歡生長的陰涼之地,身姿如飛箭地快步穿梭而去。
王二雖然沒有法力,不懂施法尋物,但是二十年的經驗讓他早已將瓊島的每一個角落摸得一清二楚。所以哪裏有適合人參生長的地方,他全部一清二楚。
不到一天時間,他們終於攀高飛低,在下午夕陽落山時搜尋到了千年人參的身影。
雖然千年人參的妖身在茂密的叢林中一閃而過,身影模糊,但是王二銳利的眸子還是看清了它小而胖的身影,忍俊不禁道:“原來千年人參是個小娃娃……”
傅幽藍和他一起貓在枝繁葉茂的矮灌木叢裏,輕聲細語道:“我忘了,王大哥沒見過千年人參的妖身之樣。”
“現在見也不遲,哈哈,沒想到它這麼可愛!看來我今晚非抓到它不可!”王二模樣憨傻實誠。因為他和身旁女子在一起,心情暢快,無拘無束。
“不行,我們必須在天黑之前抓到它!因為一入黑,千年人參這個狡猾的小家夥就會東躲西藏,讓你暈頭轉向。所以趁天還亮,我們必須動作快點,否則過了今晚,明天它又不知鑽到哪一座山頭了!”傅幽藍著急,額頭汗水滴滴。
王二專注地凝視著前方。
忽然一個矮小的聲音,快如流星,嗖一下視野西頭閃至東頭,然後幾個忽閃又消失不見。
傅幽藍迫不及待地拉著王二的手脖子,大聲道:“快!它要逃!”
好不容易盯梢住的千年人參,絕不能就這麼放過。
傅幽藍立刻施法騰雲,帶著王二在叢林裏低飛穿梭,尾追著胖小的人參娃娃身影,窮追不舍。
也不知起伏翻飛了幾座山丘,胖小的人參娃娃終於疲累,站在一簇雪白漿紫的藍鈴花前,鼓著胖嘟嘟的嘴大口喘氣道:“你們兩個一魔一人,到底有完沒完?”
“沒完!”王二跳下騰雲,朝人參娃娃走近,仔細凝望地打量了一番。
這胖小子,除了頭頂豎著一串朱紅發亮的果實外,身形無疑就是一個穿著紅肚兜,光屁屁的三歲小孩,說起話來聲音稚嫩可愛。
“看那個姐姐找我好幾天的份上,我可以完成你們一個心願!”人參娃娃傲慢地叉著腰。
“我不要心願,我要你!”王二直抒胸臆道。
那人參娃娃氣地單腳一跺,雙手捏拳憤然至極:“凡人,你狂妄!莫看我的身子矮如三歲,我卻已是一千五百年之身,比你身旁的那個女人,法力還要高!”
“哦?”王二不以為然,完全被他矮小的蒙騙,大步流星走過去,摸了摸他頭頂的朱紅之果,搖頭道:“你一千五百年之身,為何說起話來沒眼神色和三歲小孩一樣?”
“那是我本性純良,不要碰我,否則我咬斷你的手臂!”人參娃娃叫囂著。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七章捕捉成功
“哈哈。小小個字,口氣真大……啊!”王二話還未說完,人參娃娃就將他手臂上的肉咬掉一塊。
他立刻後退,忍疼抑怒,捂著鮮血汩汩手臂,走至傅幽藍身邊提醒道:“傅姑娘,這人參娃娃像瘋狗,你可別靠太近。”
傅幽藍謹慎點頭:“它是妖,殘暴是它的天性。”
人參娃娃呲著滿口利齒,吧唧地咀嚼著嘴裏的肉,不屑地拋出一個白眼:“看你們還敢不敢造次!你們若是還想抓我,小心我把你們咬的隻剩兩堆白骨!哼!”說罷,它甩頭就走,又像流星一樣閃逝在深草密林裏。
王二捂著血流成河的手臂,正欲追。
傅幽藍將他拉住:“王大哥,不急,先將你手臂上的傷治好。”
“可是,它跑了!”王二十分著急。
傅幽藍微微搖頭,一臉閑淡:“不怕,剛才你靠近它時,我已經在暗中在它腳上施了追蹤法,無論它跑道哪裏,都會留下淡淡的痕跡。”
“那就好!”王二放下心來,將被要了個大坑的手臂遞過去。
傅幽藍雙手纖柔如柳,在他粗壯而血紅的手臂上,輕輕曼妙地拂了拂,那被咬破的肉坑立刻生筋填肉,恢複平坦,沒有半絲咬跡。
“好厲害!”王二一邊大讚,一邊將手臂活動了幾下。
傅幽藍輕柔一笑,臉上卻滑過一絲憂鬱。
“傅姑娘,就算你是魔,但在我王二眼裏比天上仙女還要純真善良!”王二道。
傅幽藍這才隱起臉上的哀傷,溫婉一笑:“謝謝。”猶如三月桃花,芳菲無盡。
王二又看得癡迷。
傅幽藍微微斜頸,攏了攏耳畔上掛著麵紗,輕喚道:“王大哥,我們去追人參娃娃吧。”
“哦……好……”王二醉的六神無主,跟著傅幽藍乘雲飛去。
因為有追蹤法的幫助,所以不消片刻,他們就又找到了人參娃娃的蹤影。
這一次,傅幽藍不想錯過機會,於是叮囑身邊的男子道:“王大哥,你就在此等我,不要動,除非我喊你的名字。”
“不行……”王二話還未接完,傅幽藍像勁風鬼魅一般朝前方人參娃娃,凶猛撲去。
人參娃娃見來者麵容猙獰,一點也不似之前的溫柔婉約,便立刻提氣施展法術,將雙手高高抬起,於是大地一陣撼動,無數顆大小不一的石塊從地上懸空而起。
“砸!”人參娃娃厲眉怒視,朝虎虎飛來的傅幽藍高叫。
石塊變像漫天飛雨,毫不留情地傅幽藍重重砸去。
傅幽藍揮舞雲袖,如冒雨前行的翩躚紫蝶,一邊忍受石塊投來的重擊,一邊奮力朝人參娃娃抓去。
眼見魔爪就要穿石雨而來,人參娃娃臉上頓時煞白,往東麵隨風搖曳的高草一閃。
傅幽藍也跟著旋身,衣袂飄飄,朝東麵飛撲過去。
人參娃娃嘴角一凜,小短腿往地上狠狠一跺:“石頭你不怕,給你來刀雨!”說罷,它雙手又是一抬,忽然一陣狂風怒吹而起。
天地間,無數根草葉隨著勁風,像滿天鋒利的匕首朝傅幽藍嗖嗖削去。
一片,兩片,三片……萬萬片,將傅幽藍臉手臂身軀劃拉成殘花敗柳。
但是她眼神依然堅定!
如果人參娃娃是火,那她就是不懼艱難險阻的飛蛾。
就算是死,她也要得到它!
下刀雨又如何,哪怕是五雷轟頂,她決定了的事,絕不苟且逃脫。
“真是個不怕死的魔女!”人參娃娃驚歎,看著眼前已經渾身浴血的傅幽藍,心裏生出一絲畏懼。
傅幽藍麵對萬千飛來的草葉,眸光充滿無限哀求,紅唇一裂:“好娃娃,成全我吧。”
一瞬間,人參娃娃神誌有些恍惚。
然後,傅幽藍奮力飛上前,雙手一抓,人參娃娃就成了她懷中的獵物。
人參娃娃臉上沾了血,才知道自己被抓,於是大呼道:“放開我,放開我!”
不可能。傅幽藍好不容易抓到,又怎麼可能放過。於是她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輕輕道:“收!”
人參娃娃頓時變小,飛入了荷包內。
然後傅幽藍捧著荷包,仰著頭對著天上的月光輕輕吸了一口月之靈氣,瞬間她滿身的鮮血臉上被葉子劃破的無數個溢血的傷口殘破不堪的紫衣,統統恢複一新。
翌日。
傅幽藍睡到自然醒。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胸懷裏的荷包。
發現還在,她頓時鬆了口氣。
一直坐在門外觀望放空思緒的王二,隱約聽見屋內的響動,立刻轉身走至床邊,深情地凝望著睡意初醒,模樣可愛的傅幽藍,道:“在你睡著的時候,我悄悄去啟麟宮打探過消息。明天,島主會出宮閑遊,會途徑南邊的海濱。到時候我們將人參娃娃雙手奉上,一定會討得他的歡心。”
傅幽藍沉思片刻:“好,明日我就行動。”
“我?不是我們?”王二蹙眉。
“我不想王大哥被茅樂和視作叛徒。”傅幽藍黯然垂眸。
“可我已經是叛徒!”王二重重道。
“正因為如此,王大哥就更不能出現在茅樂和的眼前!”傅幽藍也重重道。雖然她身已是魔,但心性如人,有良知,有感恩。王大哥幫了那麼多,她不能不顧他的安慰。
王二眸光一軟,如春水柔波:“傅姑娘,你這麼善良,完全不像一個魔。明日,無論如何,我絕對不會讓你單獨行動。”
傅幽藍將頭微扭,神情不悅:“明日之事明日再說……我今天要去平民窟,見見孩子與朋友。”
“好,我帶你去。”王二道。
“不……我自己去。”傅幽藍拒絕,緩緩掀被起身,一邊穿鞋,一邊關切道:“王大哥,你也該好好休息休息。”
“我不累,我可以七天七夜不合眼,不吃東西。”王二笑道。
“那你也該休息。”傅幽藍緩緩將頭一抬,一股煙白的水汽從她兩瓣紅唇中幽幽飄出,飛至王二的鼻孔。
王二下意識一吸,頓時大腦一片空白,渾身無力。
傅幽藍立刻扶著搖搖欲墜的他,放置在餘溫殘存的床上,輕輕蓋好被子,溫柔道:“王大哥,謝謝你給我的幫助,但願我們下次還能再見。”說罷,她兩袖清風,身軀輕盈地飛離小木屋。
在空中,傅幽藍忍不住回眸望了望。眼角,晶瑩泛淚。
片刻後,她來至天青雲悠下的平民窟附近,還是那片小森林,還是那樣遠觀眺望。
為了看得更清楚,傅幽藍飛身上樹,站一株高高大樹上,撥開翠綠枝葉,看見平民窟裏的一切動靜。
隻見,平民窟裏的空曠場地上,身體健壯的裴馳正教導著三個男孩子練武打拳,其中兩個是平康和質兒,還有一個是個子高大的鹿國太子。
他們身旁還站著一批衣衫殘舊的娘子軍。嬌二娘正在訓練她們的吃苦耐勞的毅力。
因為她們是一群不甘束縛的狂女子,所以想要獲得自由,就必須提升自己的戰鬥力。
遠望的傅幽藍,看著裏麵一片祥和的景色,心中安定了不少。她的眸光凝視在自己兩個孩子的弱小身影上,眸光癡迷,忍不住喃喃道:“明天娘若是成功,一定盡快來看你們。”
良久後,林中清風拂過,送來一陣熟悉的香味。
一個嫣紅粉白的身影,像輕煙柔紗穿草越林掠至傅幽藍跟前。
“小藍,我就知道你這幾天會來此偷看孩子們。”妙芳婷聲音清麗地在耳畔響起。
傅幽藍微微轉頭,望著與自己並肩而坐的女子,道:“兩個孩子照顧的很好,謝謝你。”
“別謝我,要謝就謝你的裴大哥!”妙芳婷嗬嗬笑道。
傅幽藍臉上劃過一抹羞澀:“裴大哥他的身體現在怎麼樣了?”
“陛下,身邊有那麼兩個賢內助照顧他,他現在恢複的很好,甚至比以前還要健壯。”
“那就好。”傅幽藍眸光一直盯在遠處的兩個孩子身上。
片刻的沉默後,妙芳婷忽然道:“千年人參你找到了嗎?”
“找到了!”傅幽藍眉梢充滿喜悅,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荷包:“它就在這裏麵。”
妙芳婷接過來摸了摸,指尖傳來內似心髒突突跳躍的感覺,驚訝道:“真的是活的!小藍,你運氣也太好了!這種稀世罕物都被你找到了!真是印證了心誠則靈這句話!”
“嗬嗬……”傅幽藍將荷包收回,小心翼翼揣回懷裏。然後又將眸光眺望在兩個孩子身上。
妙芳婷憐惜望著眼前思子若渴的母親,提議道:“不如我將兩個小家夥帶來,讓你們母子好好團聚?”
“不……”傅幽藍極想答應,但是理智讓她拒絕。
“那我將兩個小家夥帶至平民窟的圍牆邊,這樣你可以看的更清楚。”妙芳婷說罷,飛身而去。
她來至空曠的場地,和裴馳說了幾句話後,領著神情憂鬱的平康和質兒兩人,緩緩來至圍牆邊。
一瞬間,母子間的距離拉近。
傅幽藍蹲立在繁茂樹枝間,望著兩個孩子鬱鬱寡歡的容顏,眼淚止不住地簌簌而落。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八章二子思母
圍牆與外圍樹林不到一百米。
裏麵的人說話,外麵的樹林裏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妙阿姨,你將我們帶來這裏做什麼?”質兒扭頭聞著身後笑容溫柔的女子。
“我看這裏風景好,所以就帶你們來此小遊一下。”妙芳婷一本正經胡說著。
“可是這裏出了斑駁的破牆頭,什麼也沒有啊!”質兒撓著頭,懷疑著。
而跟在一旁的平康,一直不說話。原本就寡言少語的他,如今因失去母親的事情,被打擊地越發沉默寡言。
“你看,牆頭外的樹林裏,風景是不是特別好?”妙芳婷伸手朝傅幽藍掩藏的樹林那邊指著。
質兒與平康一起抬頭望去,無奈牆高人矮,並不能看到什麼風景。
於是質兒輕身一躍,跳上牆頭坐在上麵,抬眸望了望,隻見一片清新之綠映眼而來:“風景還真不錯,比平民窟亂七八糟的破爛景色要景色怡人的多!”然後,他轉身伸手朝平康道:“哥哥,你也上來看看,坐在這裏看樹林,心情能舒暢許多。”
平康神色憂鬱,輕輕搖頭,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
妙芳婷憐惜地望著這個深受打擊的孩子,雙手放在他細弱的腰間輕輕一托:“質兒,快把你哥哥拉上去。”
這樣,平康才爬身坐在牆頭,和質兒一起眺望圍牆外碧綠悠然的風景。
繁複交疊的樹枝後,傅幽藍屏住呼吸,流淚滿麵。
她忍不住伸出右手去剝開遮擋在身前的樹枝,但是卻被自己的左手截住。她欲將頭探出樹葉,卻被自己脖子給拉扯住……總之理智不停地在腦子裏告訴她,不能出去,不能出去!
傅幽藍就這麼含著汪汪淚水,捂著雙唇,看著近在咫尺卻又不能相見的兩個孩子。
平康坐在牆頭一動不動,陰鬱渙散的眸光凝視在前方的一片樹葉前。
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樹葉後隱藏著一雙滿含淚水的雙眼!
他心情萬分激動,因為他認得那雙眼睛,是母親的。
母親為什麼不現身,而是要躲在繁茂的樹葉後,一個人傷心流淚?
平康臉色沉重地蹙眉凝思著,一直盯著葉子後那雙哭泣的雙眼,忽然一個聲音像暖風一樣飄來:“好兒子,為娘知道你已經看到了娘,請你不要告訴你的弟弟和其他人,因為娘還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才能回來。你要打起精神,照顧好你的弟弟,然後等著娘來接你們。”
音落,隱匿在樹葉間的眼睛漸漸消失不見。
娘……平康張嘴而呼,但未發出任何聲音。
坐在一旁的質兒忽然道:“哥哥,你怎麼了?”
平康臉色陰鬱之色蕩然無存,微笑著將手在質兒肩上一拍:“弟弟,我們不要再傷心了,其實娘並沒有離開我們。”
質兒詫異,瞪大雙眼:“哥哥,你是不是看到娘了,你快說他在哪裏?”
平康一愣,想起剛才娘傳音而來的話,強顏一笑:“不,我是說娘一直都活在我們心裏,所以我們不要再悲傷,而是打起精神,好讓娘高興!”
“哦……原來是在心裏。”質兒垂頭喪氣。
平康卻心情大好,憂鬱之色全無,轉頭望著站在牆頭下方的妙芳婷道:“妙阿姨,謝謝你!我心情好了許多!”
“那就好!”妙芳婷看著他能高興,自己的心情也十分舒爽。
沒多久,在夕陽的餘暉下,三人才晃悠悠地回到住所。
而此時傅幽藍已經遠離平民窟,在一座偏僻的小山丘裏,帶著麵紗,倚臥在鬆軟的樹巔之上,心情沉重的就像此時的天,光明漸逝,黑暗襲來……
第二天,瓊島南方之濱。
果真出現了一隊衣冠華麗,氣質非凡的人悠閑地走在金黃而細膩的沙灘上,一邊看浪擊飛花,一邊閑庭漫步。
那走在頭排,卻形單影隻的小侏儒,真是此島大名鼎鼎的茅樂和!
他帶領著身後一幹人等移動的非常慢,就像一群逛街遊玩的女子,邊走邊停。
過了許久,茅樂和短小精悍地身軀站在一片浪花濤濤的黃金砂礫上,氣宇軒昂地伸出手臂對著嘩嘩白浪,不知說了句什麼,一個身材高大的玄色錦服的男子匆匆從人群中小跑了出來,點頭哈腰。
其實,那身材高大的玄色錦服男子,並非真的身材高大,隻是相對與茅樂和來說,是高大的。
傅幽藍隱藏在離沙灘很遠的一座小石山後,瞬也不瞬地盯著茅樂和。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衣懷中的荷包,裏麵的人參娃娃還在躁動,她便緩緩將彎曲的身軀挺直,準備飛身衝向茅樂和。
忽然一隻粗壯的大手壓在她的左肩上,將她輕輕一摁,摁回小石山後。
“傅姑娘!不要輕舉妄動!”王二的聲音!
傅幽藍連忙詫異轉頭:“王大哥……”
他中了她從嘴中吹出的迷煙,應該要睡上三天三夜方能醒來,怎麼現在就出現在她眼前?
王二明白傅幽藍心中的疑惑,解釋道:“傅姑娘,雖然你總是喜歡微笑,不善於將心中想法流露表麵。但是身為絕頂殺手的我,是十分會觀察人臉上細微的變化。所以昨天當你要向我吐迷煙時,我早已有了防備。所以說,傅姑娘不要太小看我們凡人,凡人也有你們魔者意想不到的能力。我們島主茅樂和更不是你想象中那麼簡單。”
傅幽藍自愧不如,她完全就是憑借著自己有幾分法力,和一點小聰明混跡於世。
“王大哥,我……對不起。”傅幽藍抱歉道。
“沒事,我現在來了,就一定會保護你到底。”王二認真道,然後他探著頭,望著海邊一行人。
片刻後,王二炯然的眸光深邃犀利如鷹:“別以為島主真的是帶著自己的一幫屬下在此賞海看風景,其實他此刻正在和幾個滿腹經綸與智慧的高人,正在談論填海闊疆之事。你若現在上前去打斷島主,就算你把天上的神仙請下擺在他的眼前,他都會指示大祭司殺掉他。因為在島主的眼裏,沒有任何事情比他開辟拓展事業更為重要!”
傅幽藍聽他這麼一說,腦袋一片懵然,看來自己還是太過掉以輕心。
過了很久,很久,海邊一行人才又開始緩慢移動起來。茅樂和帶著隨從,漸漸朝西而移。
王二一直精神抖擻,聚精會神地蹲在石山後看著他們。
“可以了,島主這是要回宮了!傅姑娘,我們上!”王二拉著傅幽藍,激動道。
傅幽藍卻將自己纖掌往王二身上一拍,將他化作一塊石頭,倚靠在石山旁,並神色哀求道:“王大哥,你為我做的太多,我不希望你為我受任何傷害!”說罷,她揣著荷包,紫衣飄飛如煙,頭也不回地朝海邊跑去。
留在小石山旁的王二,以石頭的姿態默默地望著這個倔強且堅韌的女子,石身上潸然冒出清澈的淚水。
傅姑娘,加油!
這是王二此刻唯一想說的話。
片刻後,紫衣翩然飛撲至海灘之濱。
茅樂和見有陌生蒙麵女子飛撲而來,立刻朝身旁的大祭司冷冷下令道:“弄暈!”
身材高大的祭司玄袖輕輕一揮,傅幽藍瞬間倒地,昏迷。就連她臉上的麵紗,也被法力驅來的風,輕輕吹開。
然後茅樂和才放開腳步,緩緩踱至昏迷的女子身旁,小繞了一圈後,歸至原位,麵色沉俊凜然道:“大祭司,快用透知術探析此女子來此的用意,若是有用就讓她蘇醒,若是無用就地弄死!”
“是!”大祭司神色默然,聽令而從。一股淡青如絲的法術之光,從他掌心飛出盤繞在傅幽藍的頭上。
不一會兒,大祭司收回法術,昏迷之人漸漸蘇醒。
傅幽藍抬起沉重的頭,從細膩沙灘上爬起,發現自己麵紗躺在一旁的沙灘上,立刻重新帶回麵上,匆忙從地上爬起,不整理衣冠,就立刻鞠躬行禮道:“拜見島主!”
茅樂和黝黑發耀的雙瞳,閃爍著冰冷之光,凝視著對方:“既然麵無毀樣,為何還要帶上麵紗?”
“小女人體質虛弱,易感風寒,所以長年累月都帶著麵紗。”傅幽藍假言解釋著。
“好,給你一盞茶的功夫,若是留不住本島主的腳步,日後也休想再見到我!”說罷,他短而精悍的雙腿,快步繞過傅幽藍。
而那些隨從下屬,也紛紛跟了上去。
莫看茅樂和人短腳小,但走起來路來卻是健步如飛,快如流星。身後的一幹人等幾乎是在快步而追。
傅幽藍將他們越走越遠,立刻掏出懷中的荷包,大聲喚道:“島主,我抓到了千年人參!”
茅樂和快步驟停,轉身。身後的下屬們,紛紛讓道,挪開視野。
傅幽藍立刻飛奔過來,將捧在手心的荷包,遞上前:“島主,千年人參就在這荷包裏!”
“哦?”茅樂和有些懷疑。
但他身旁的大祭司彎腰附耳過來:“島主,此女子說的是真的。”
“那你打開讓我開開眼界。”茅樂和下令道。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九章祭司傳書
傅幽藍踟躕:“荷包一開,千年人參一定會跑,還請法力高強的大祭司幫忙施法困住它。”
大祭司聽了,立刻用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圈,然後眼前的地上,漸漸浮現一圈薄霧形成的圓環柱。
“把它倒入這裏麵。”大祭司眸光充滿好奇,指了指薄薄的圓環柱。
傅幽藍點了點頭,走過去,小心翼翼地開打荷包,將裏麵東西往院環柱裏一倒。
大祭司立刻施法封住圓環柱的頂部,不讓千年人參逃走。
“果然是千年人參!”大祭司合不攏嘴地驚歎,凝望著麵前被關在圓柱裏插翅難逃的小胖娃娃。
茅樂和也眸光一爍,走上前仔細端詳著比自己矮不了多少,且拚命捶打的人參娃娃:“不錯!頭有人參葉莖與果實,身軀猶如三歲孩童,性格易怒狂躁,雖有上千年修為,行為舉止卻很幼稚。”
“我不幼稚!再說我幼稚,我咬死你們!”人參娃娃憤怒地叫嚷著。
茅樂和劍眉一挑,不以為然地回到大祭司身邊,嘴角微微一揚:“收了!”
大祭司頷首領命,玄黑雲袖一揮,便將人參娃娃收入袖中。
然後茅樂和將眸光凝望在傅幽藍憂鬱的臉上,擲地有聲道:“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漿。姑娘,說罷,你要我怎麼答謝你?”
傅幽藍紅唇微啟。
茅樂和突然好意提醒道:“不能太過分,否則你什麼願望也實現不成。”
傅幽藍一怔,被他強大不可抗拒的威懾力駭的有些驚恐,猶豫了很久才顫顫道:“我需要一個伺候島主的職位。”
茅樂和臉色一凝,微微轉頭望向身旁的大祭司。
大祭司附耳在他身邊不知說了什麼話,茅樂和微微點頭:“抓千年人參辛苦異常,你能將它抓來獻給我,由此可見你的誠意非同一般。你待會跟著我們一起回啟麟宮,然後像宮裏的管事討要一份差事吧。”說罷他轉身朝萬靈山丘走去。
當日晚上,傅幽藍就成了萬靈宮裏打掃衛生的丫鬟。
她手握著掃帚,身襲一身翠綠清新的宮奴服,頭頂可愛嬌小的雙螺髻,麵紗依舊地站在高大華麗的萬靈宮正殿,漫不經心地打掃著地上的薄灰。
此時已經夜深人靜,島主已經入後宮就寢安歇。
傅幽藍一人傍著掃帚站在偌大空曠的大殿內,故意借掃地之際,悄悄勘察正殿內的每一個角落,以及物品。
不知不覺時間就匆匆而逝。姓高的管事眼皮困倦地走來,一邊打著嗬欠一邊站在殿門口叫嚷道:“新來的,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沒打掃好?動作快點,我等著你關門,放工呢!”
“是!”傅幽藍悄悄將手在一處梁柱上摸了摸,然後握著掃帚,匆匆朝殿門走去:“對不起,讓您久等了!”
“快走,快走。念你今天第一次幹活兒,我就不計較了,明天你可不能再這麼晚了!”高管事點著她的額頭厲斥著。
傅幽藍捂著頭,聳肩吐舌,不悅道:“知道了。”說著她就朝前快步走去。
“誒!誒!新來的,你的住處在這邊!跟我走!”高管事黑著臉叫嚷著。
傅幽藍謙卑而跟。
數日後。
瓊島狂了一場聲勢強悍的台風,不僅將萬靈丘上的樹木連根拔起,而且電閃雷鳴還將啟麟宮裏幾處房頂磚瓦掀飛,殘垣斷壁刮的到處都是。
忙壞了打掃衛生與修葺房屋的瓦工。
為了重整啟麟宮,侍奴仆人已經兩天兩天未合眼。
傅幽藍握著笨重的鐵鍬站在被台風刮狼藉的後花園,一邊無精打采地挖坑填土,一邊聽著身旁其他奴仆淒聲埋怨。
“每年這個時候不是台風,就是龍卷風,真討厭!”
“一定是島主作孽太多,所以老天爺要懲罰他!”
“哪裏是懲罰島主啊!簡直就是在懲罰我們!兩天兩夜不合眼不說,還要被高總管罵!”
“就是,老天爺也是個不長眼!”
……
三個丫鬟神情憔悴不堪,還不忘趁口舌之快。
傅幽藍則老老實實地彎著腰,幹著活兒,什麼話也不說。
片刻後,高總管深灰的身影突然出現,那三個丫鬟才停止聒噪,老實幹起活兒來。
“看看人家新來的,埋頭苦幹好幾天都不說一句話!你們三個丫頭從早碎念到晚,若是後花園這活兒明天還幹不好,你們以後就專門洗馬桶!”高總管厲斥著,神態像極了管家婆。
三個丫鬟聽了立刻帶勁兒地操練起來。誰也不想洗馬桶這種汙糟的東西。
過了許久,高管家板得鐵青的臉忽然煙消雲散,笑麵盈盈地望著傅幽藍道:“姑娘,大祭司有請!”
傅幽藍一怔,半晌才放下手中鐵鍬,跟隨高管家離開。
在啟麟宮的小道長廊裏走了很久,才抵達大祭司的住處。
大祭司平易近人,但神情顯得笨拙遲鈍,不像聰慧睿智之人。他走至傅幽藍身前驅退高總管,然後一把抓著傅幽藍的手,將她拉至屋內,笑嗬嗬道:“姑娘,我知道你不是凡人,是個魔女,這件事我沒有告訴島主,因為我想要你幫我辦一件事。”
傅幽藍臉色刷白,詫異:“什麼事?”
“幫我把此物送給平民窟的嬌二娘!”大祭司從懷中掏出一個藏青色無紋的荷包。
傅幽藍猶豫:“我不能隨意離開啟麟宮,否則死罪。大祭司位高權重,可以隨意離開,為何不自己去送?”
“我雖被島主器重,但是沒有半分自由。”大祭司眼中含滿憂傷:“沒有島主的傳喚,我隻能呆在這寸片之屋寸步不離。”
傅幽藍吃驚,疑惑。
“因為隻要我一擅離啟麟宮,島主就會派人暗中殺了嬌二娘!”大祭司眼眶忽然含淚,可見他對嬌二娘情深意重。
傅幽藍依然困惑:“大祭司,你把我傳喚來,讓我給你辦事,難道就不怕被別人看見,傳言給島主?”
“放心,我掂量了數天,已經想到一個可以讓島主不產生任何懷疑的辦法。”大祭司一邊提袖拭著眼淚,一邊認真道。
“什麼辦法?”
“島主一直被台風這種難以抗拒的天氣所困擾,隻要我說能夠尋找到製止台風的辦法,他一定會同意!”大祭司道。
“然後呢?”
“然後他就會讓我點將派兵,尋找方法。”
“那大祭司你就可以出去了!”
“不,我已經說過,沒有半分自由,就算我出去,身邊也會跟著守衛。”
“……”
“到時我派你幫我辦事,你便可將荷包交托給嬌二娘。”
傅幽藍默然,片刻後緩緩道:“大祭司太草率,既然島主會派護衛跟著你,那也一定會安插眼前監視我們這些手下。”
“姑娘聰明!你想的這些我早就已經深思熟慮。你是魔女,可以暗中施法分身,用自己假身前往平民窟,所以不會被人發現!”
傅幽藍啞言。大祭司挑中了她,她再怎麼推脫都於事無補。
既然如此,順便借此機會去平民窟探望孩子與朋友也好。
過了很久,也不等傅幽藍同不同意,大祭司便一邊推著她往門外走,一邊叮囑道:“好了,這幾日你好好幹活兒,到時島主派人來接你,你就開始行動。”
“嗯……”傅幽藍揣著荷包幽幽離去,還未走出院落,便聽見身後響起交談的聲音,是護衛在向大祭司問話。
傅幽藍忽然胸腔襲來一陣悲憫,覺得法力八千年修為的高人,生活竟然過得還不如一隻自由的鳥兒。
真是造化弄人,命運難定。
三日後,啟麟宮的重整終於進入尾聲。
幾日未合眼的奴仆終於有了一個合眼大睡的機會。
傅幽藍坐在集體寢居的門外,想著稍作歇息後也入房而睡,畢竟大祭司所說的事情一時半會兒也來不到,與其坐著幹等,還不如躺在床上睡覺補充體力。
可是,當她正準備起身回屋,高總管便快步小跑過來,大喚道:“新來的,島主傳喚,快去正殿拜見!”
傅幽藍緩緩轉過身來,身軀疲累地步伐緩慢。
高總管便近身推搡道:“快點,島主傳喚,兩盞茶的功夫若是不到,人頭落地!”
傅幽藍立刻提裙拔腿狂奔。心中咒罵,茅樂和真是變態!
待她來至正殿,殿堂中央已經站了一排參差不齊的錦衣華服之人。粗略望去,大約有九個人。
算作傅幽藍,正好十個。
她弓著身軀走至一排人的旁邊。
忽然離她最近的玉冠佩刀公子,嗤之以鼻道:“小小丫鬟,也敢跟我們平起平坐?”
傅幽藍不想惹事,垂著頭往後退了一步,站在隊伍後方,像條尾巴。
坐在前方寶座上的茅樂和一臉嚴峻,冷若冰霜道:“小小丫鬟又如?她可是尋著了千年人參的人!”
“哼!那隻不過是她命好!”佩戴公子不屑道。
“就是,命好不代表有本事,島主你可要擦亮雙眼啊!”另外一個人附和著。
茅樂和臉色一沉,他為人處世公平公證,還輪不到別人批評,於是厲聲道:“爾等本領高,命不好,也是枉費!”
“……”
說的一幹人,啞口無言。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十章十人同行
不得不承認,運氣有時候主宰著一個人的命運。
茅樂和就是一個集運氣與睿智與一身的非凡之人,他在考慮做每一件事之前,不僅會仔細掂量一番能成功的幾率,更會考慮當時是否有這個運氣。
隻有在成功幾率和運氣很高的情況下,他才會召集屬下去實行。
“現在起,你們沒有高低貴賤,男女之分。”茅樂和坐在寶座上俯視著眼前排成行的十個人,表情尊貴嚴肅:“你們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尋找到繡空印,而後交給大祭司。”
“繡空印?”十人中一個較為連長的花胡子男子疑惑道。
“就是這個東西!”茅樂和從袖中掏出一份卷軸,扔至花胡子男子手裏。
花胡子男子打開一看,卷軸上是這樣描述的:
繡空印,遠古時期曾為某國帝王執掌。擁有其,可助一方疆土長期風調雨順,上不受電閃雷鳴狂風暴雨,下不受洪澇災害颶風侵襲。可謂得繡空印者,享一方寧世淨土,無憂無慮。
“啊!”眾人齊聲而歎。
“這真是有用之物!島主再也不用擔心台風與龍卷風給瓊島帶來的巨大損失。”花胡子欽佩著。
茅樂和卻一臉冷冰,驟然下令:“爾等快點出發!莫要耽誤時間!下一場台風很快又將不期而至!”
但十人還是猶豫。
“這……繡空印,要上何方尋找,島主可否指示一二?”
“北方。”
“北方?瓊島北方過海就是大陸,那裏妖魔肆虐,我等去了豈不是送死?”
眾人一片小聲嘩然。
茅樂和眸光一凜,將頭微微前移:“你們不去,現在就得死!”
死字一出,眾人頓時施展輕功之術,一哄而散,隨後宮外傳來數聲抑揚頓挫的告辭之聲。
唯獨傅幽藍落在人後,未出宮殿。反正自己性命以如崖上末路之羊,著急也是那樣,不著急還是那樣。所以她晃晃悠悠,像散步一樣走出殿門。
剛一踏出,茅樂和聲音在身後響起:“姑娘,那千年人參的味道很好,希望你這一次,也不讓我失望。”
傅幽藍一愣,站在高聳門口垂著頭,淒苦地回答:“是,島主……”
忽然一陣吹來,風中伸出一雙結實的手,將她一拉,瞬間移至百米開外。
“蒙麵姑娘,你還愣什麼呢?趕緊走啊!晚了跟不上隊伍,吃虧的可是你自己!”一個字正腔圓的朝氣男聲,輕斥著。
傅幽藍微微抬眉望去,隻見一名看上去二十七八濃眉星眸的男子,輪廓分明如美工刀削,令人印象深刻。他頭束紅纓冠,脖子帶著一張紅纓巾,身上所襲衣物是習武著常穿的暗色裹袖勁服,身後背著一個漆黑的沉木弓弩,淩然的氣質看上去比一般同齡男子要深沉許多。
“蒙麵姑娘,我是這十人中最憐香惜玉的一個,所以從今天起,你可以依靠我!”男子拍著胸脯,神氣爽朗可人:“對了,敢問姑娘芳名?”
“小女子姓傅,喚幽藍。”傅幽藍欠身行禮。
“我叫王遠俊,外號小旋風!”男子高興道。
“原來是遠俊小兄弟,還望日後多多關照。”傅幽藍又是一禮。
“傅姑娘不必客氣,如不介意日後我們兄妹相稱!”王遠俊大方灑脫,不拘小節。
傅幽藍掩唇一笑:“嗬嗬,若按年齡,遠俊兄弟,怕是要喚我一聲姐姐。”
“姐姐?不對!我看傅姑娘眸光炯然若燦桃,身材曼妙似少女,怎麼可能比我大。”王遠俊疑狐著,雙眼死死地盯著她的臉,恨不得將雪白的麵紗取下,好好一賞芳容。
傅幽藍下意識伸手將麵紗一捂:“遠俊兄弟,我自幼身體虛弱,吸不得冷風寒氣,所以長年累月帶著麵紗,請不要介意。”
王遠俊一聽,心中更是憐香惜玉,眸光溫柔又同情:“傅姐姐,你放心!我王就遠俊才不像另外八名無情之人,隻知道趨炎附勢,從不懂照顧女子……哎呀,我們落隊了,快跟上吧!”說罷,他拉著傅幽藍,自己雙腳在地上快速摩擦,不一會兒,他們就像一陣旋風,快無影,朝前加速奔去。
片刻後,十人站在一處風景秀麗的小山莊的村頭,聽著花胡子男子發號施令道:“此次任務凶險異常,很有可能再也回不來,所以給大家一個時辰的時間,與家人做最後的告別。解散!”
說罷大家紛紛懷中沉重的心情,朝小村莊裏走去。
唯獨傅幽藍沒有去向,因為她不知道這裏是哪裏,她以為遼闊的瓊島除了萬靈丘,就是平民窟,沒想到北邊的平地裏,存在這麼一個安詳無憂的小村莊。
她孤身一人,站在村頭,探頭望著裏麵來往繁忙的村民,有些不知所措。
而走遠了王遠俊,忽然折回來站至她身邊:“傅姐姐,不如你跟我一起去我家吧。”
傅幽藍搖了搖頭,憂傷道:“我也有家,但是在平民窟。”
“平民窟離這裏很遠,恐怕一個時辰不夠來回!”王遠俊惋惜道。
“那我就在這裏等你們。”
“你真的不去?”王俊遠再一次詢問。
“不去。”傅幽藍肯定。
王俊遠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飛奔至村莊裏。
百無聊的傅幽藍不像像個傻子一個站在村頭,於是走至旁邊一簇嬌豔欲滴的紅色山茶花邊,附身輕撩麵紗,沁心而吸,一股清淡的幽香從鼻腔灌入五髒六腑,讓人頓時神清氣爽。
不過。花香中還夾雜了一絲熟悉的男人汗津之味。
傅幽藍聳了聳鼻子朝旁邊聞去,未見其人,便聽到王二的聲音在前麵一堆高草叢裏低聲響起:“傅姑娘,我在這裏兒。”
傅幽藍提著裙子,踏入沒膝的草叢,來至濃密旺盛的草堆裏,驚訝道:“王大哥,你怎麼來了。”
“我……”想你。然而後麵兩個字王二並沒有說,而是癡癡望著心儀女子,眸光羞澀地咽了咽口水:“擔心你,所以就跟來了。”
傅幽藍臉上微微一笑:“我好傻,以為把千年人參獻給茅樂和就能達到心中所希望的那樣。沒想到一入啟麟宮,仿佛入了走不出去的牢籠,現在更是前途渺茫,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做……”
王二看著她臉上慘淡的悵然,心中揪痛。
“傅姑娘,你怎麼會和那九個人無情的儈子手在一起?”王二詢問道。
“還不是因為……”傅幽藍附耳至王二身旁,將自己在啟麟宮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然後她掏出懷中的荷包,遞過去:“王大哥,這就是大祭司交托給我的東西,我現在分身無瑕,希望你能幫我把它送至平民窟嬌二娘手中。”
王二毫不猶豫地接過荷包,神色慎重:“放心,你交托的事,我一定穩妥完成!”
“謝謝!”傅幽藍感激地望著他。
命運能讓她在危難的時刻結識這位殺手,實在是自己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過了許久,王二叮囑道:“從你們出啟麟宮起,我就一路跟隨,發現王遠俊那個狡猾的小子跟你走得很近。你一定要多個心眼,那小子外羊內狼,整日打著憐香惜玉的口頭禪,到處招蜂引蝶。你可不要被他偽善虛假的容顏給騙了!”
傅幽藍聽了心頭一冷,沒想到自己身邊圍著一群如狼似虎的人。
“傅姑娘待會兒你他們彙合,你有機會就找那個花胡子,他是我的一個舊時摯友,你將我的姓名報給他聽,他一定會私下多關照與你。”王二提醒著。
傅幽藍點了點頭:“王大哥,謝謝。”
“以後不許你再說謝謝二字,是你改變了我的人生。我再也不用做一個冷酷無情的人,現在我每天除了躲躲島上的巡邏兵,日子逍遙自在的很。”王二發自內心地笑著。
傅幽藍眸光羞澀,神情極為嬌柔可愛。
王二迷的有些發癡,覺得他這幾天東躲西藏的日子,沒算白奔波。
很快,一個時辰過去。
另外九個人紛紛從小村莊裏魚貫而出,來至村頭空曠場地上,等候花胡子男子發號施令。
傅幽藍連忙將身軀站立,一邊轉身一邊小聲告別道:“王大哥,我走,你要好好保重。”
“你也……”要好好保重。王二的話還未說完,傅幽藍已經跑至那九人身邊,在高頭馬大的幾個健壯男人身邊,她簡直就是一棵纖弱易倒的小草,嬌弱憐人。
王二看了恨不能這就起身拔腿,上前攔在她跟前做一堵抵擋洪荒災害的高強。但是他不能衝過去,因為他還要更長久的暗中保護她。
所以,他隻能蹲在無人察覺的高草堆裏,默默地,痛心疾首地注視著心愛的女子,一步一步走向黑暗而又危險的深淵。
片刻後,花胡子帶著人馬,各自禦劍而升,朝瓊島北端飛去。
傅幽藍和王遠俊站在同一個禦劍上,隨著隊伍,穿梭過青天雲海,然後在遼闊海域上空俯衝,像沙鷗一樣,擊浪而飛,好不歡唱。
完全不覺,大陸那端暗藏著千萬隻妖魔鬼怪。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十一章同心協力
來至海水與大陸銜接的地方。那裏有一道大祭司設下的巨大禦魔屏障。
屏障對麵狂風暴雨烏雲蓋天,與海上澄明蔚藍的遼闊世界,形成鮮明的對比。
花胡子禦劍飛立在最前方,在瀕臨屏障的地方,將手一舉,肅然而問道:“大家準備好了嗎?”
另外九人神色嚴峻,望著屏障對麵風雨淒迷的世界,紛紛咽了咽口水,麵色微白,心中無底道:“準備好了……”
既已抵達此地,進退兩難。就算沒準備好,也隻有放手一搏。
花胡子道:“好,既然都準備好了,那我們就出發!”說罷,他首當其衝,做第一個不怕死的好漢闖過屏障,來至群魔亂舞的世界。
另外九人見了,也紛紛跟隨穿過屏障,來至充滿厄運的世界。
不到片刻的功夫,那些饑腸轆轆,沒有實體形態的妖魔變帶著自己小兵小將,如鬼魅風影般飛至十個凡人跟前,肆虐的呼號叫囂著。
花胡子重口一啐,拔刀向天:“來的真快!既然如此,休怪我刀下無情!”
此話一出,惹的黑壓壓地一片妖魔仰天嘲笑:“哈哈,肥膽鼠輩,竟然口出狂言!看我不把你像踩螞蟻那樣踩死!”
然後,黑雲聚攏,形成一個巨大如山的黑腳,朝花胡子踩去。
傅幽藍擔心花胡子被魔氣侵擾,於是閃身一飛,飛至花胡子跟前拉著他朝巨腳邊躲閃。
“不要小看這些魔物,他們散發出來的強大魔氣,足以將你挫骨揚灰!”傅幽藍提醒著。
花胡子目露感激:“謝謝。”然後他奮不顧身地朝巨大黑腳一削。
那黑腳瞬間又化作片片黑雲,繚繞在空天。
妖魔又肆笑道:“小小破刀就削我就像撓癢癢,一點也不給力!”
花胡子受到嘲諷,瞬間怒發衝冠,胡須飛張,又欲揮刀砍去。
傅幽藍上前又是一拉,對花胡子搖頭道:“不能意氣用事!那妖魔說的一點沒錯,你的刀對它來說毫發無傷。”
花胡子神色詫異,炯眸凝視在麵紗女子的臉上道:“姑娘對妖魔如此熟悉,看來已經身經百戰之輩。”
“前輩過獎。我隻是對妖魔比較了解而已。”傅幽藍眯著眼微笑道。
花胡子凝視著她,忽然明白茅樂和要她來的喻意。看來是他們錯怪了島主,誤以為島主安插了一個拖油瓶。
“既然姑娘對付妖魔如此有經驗,那你由你來指揮我們!”花胡子伸手一請。
傅幽藍受寵若驚,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前輩器重了,我小女子一名,怎麼可能有領軍帶隊的本事,還是請前輩來主持大局吧!”
花胡子不想多辯,將身軀麵對站成一團的另外八個人,下令道:“從此刻起,一切都聽從這位姑娘的……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傅。”
“對,大家都聽從傅姑娘指揮!”花胡子高聲說完,便禦劍飛至另外八個人身邊。
那八人紛紛不滿,投訴道:“前輩,你老糊塗啊!這麼一個地位低下的丫鬟,你竟然讓我們幾個在瓊島有頭有臉的人物,聽從她的!”
花胡子臉色一板,不悅道:“你們剛才為什麼不上去斬殺妖魔?而是讓老夫我一個肚子對敵?”
“這……”八人臉上同露難色。
“誰若是不想聽這位姑娘的,就上前殺敵!”花胡子厲斥著。
卻無人敢上前一步。
因為他們看到妖魔肆無忌憚的囂張,便心惶腿軟,不想上去作死。
多了許久,花胡子再一次厲聲道:“既然你們連上前的膽量都不如一個女子,那就更應該去聽去她的!”
“好!就聽傅姑娘的!”王遠俊第一個高聲支持著。
傅幽藍忽然想起王二對她的叮囑,心中便多了一份警惕。
“傅姑娘,快指揮吧!這是我們在凡間遇到第一個妖魔,你若是成功將其斬殺,他們一定會對你刮目相看!”花胡子道。
傅幽藍望著眼前眸光充滿期待的九個人,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妖魔看似強大,其實都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命門,隻要我們尋找到它們的命門,直接攻擊,妖魔就和隻老虎一樣,沒什麼可怕。但是命門並不是那麼好找,有的潛伏在妖魔體內,有的潛伏在妖魔特殊部位……但是隻要大家同心協力,就一定會找到妖魔的命門!”
他們一聽,黯淡的雙眸像是看到了一絲希望,紛紛亮出各自的兵器,蓄勢待命。
花胡子也迫不及待道:“我們該如何做?”
傅幽藍回望了一眼身後的妖魔,才道:“這是一隻修煉了兩千年的妖魔,在魔界隨處可見。你們需要環繞在它身邊,一同攻擊它,然後讓它分身無瑕,消耗它法力的同時,讓它露出破綻。”
“那由誰來尋找妖魔的命門?”王俊遠一邊托著下巴疑惑,一邊望著身旁八名比自己要大的高手們。
然而他們避之不及,紛紛挪開目光。
片刻後,傅幽藍主動請纓道:“我去!你們不停攻擊它既可!”說罷,她揚手一揮,朝妖魔禦劍飛去。
與此同時,花胡子下令道:“上!”
八名男子便膽戰心驚地飛至妖魔身旁,形成一個大圓環,將妖魔圍在其中。
那妖魔果然如傅幽藍所說那樣,開始一同攻擊他們九個人。
片刻後,傅幽藍便尋找到了妖魔的命門,並飛至花胡子身邊附耳道:“前輩,命門就在它的後方,請跟我來!”
於是花胡子撤出環形隊伍,隨傅幽藍飛至妖魔的後方。
隻見一片黑雲中若隱若現著一個暗綠的光芒,像極了黑夜裏隱隱乍光的瑪瑙。
傅幽藍衝那微芒一指:“前輩,就是那裏!直接攻擊,打破,就可以消滅妖魔!”
言外之意,就是讓他出擊。
花胡子第一次與妖魔作戰,心中捏了一把汗:“謝謝傅姑娘信任!”
然後他揮舞著闊刀,朝黑雲中的幽幽綠芒衝去。
電光石火間,手氣刀落,世界瞬間光亮澄明!
“前輩,妖魔灰飛煙滅了!”傅幽藍高興地叫著。
花胡子神色木然,還未反應過來。一切都太快,太不可思議。原來妖魔這麼好對付!
“哈哈!我們成功了!”花胡子揚刀大笑著。
第一個死在他刀下的妖魔,將成為他終身值得紀念的一刻!
花胡子餘興未了,轉過身來,正要感謝指揮他的女子,卻發現她臉上的麵紗不見了。
“你……就是被王二放走的要犯!”花胡子情不自禁道。
傅幽藍下意識摸了摸臉上的麵紗,發現空空如也,想必是剛才妖魔肆風太勁,刮跑了麵紗。於是她尷尬地擠出一絲笑容:“前輩,對不起,我……”
“傅姑娘不用解釋,王二的為人我相信,他為了你,想必你一定很與眾不同。快找東西帶在臉上,其他八位仁兄,可都不是省油的的燈,若是被他們知道你是要犯,一定會來討伐你!”花胡子著急地提醒著。
傅幽藍立刻從身上衣裙最裏麵的白色打底裏,撕下一塊和麵紗顏色一樣的布,盤結在腦後。
沒多久,八名男士紛紛禦劍飛來。
此時他們看傅幽藍目光不再充滿鄙視與嘲諷,而是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變,各個笑麵盈盈,拱手作揖恭維著。
“想不到傅姑料事如神!”
“傅姑娘簡直就是女中豪傑!”
“傅姑娘,我真是有眼無珠,竟然隻看到你的美貌,卻未看到你的智慧。該打!”
“啪!”沒想到說打就打。
傅幽藍看了頓時無語,但也十分理解。恭維這種態度,在凡人之中屬於常見的事情。
她彎著眼笑道:“大家過獎了,這些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功勞。”
王遠俊更是越發欣賞傾慕,欺身靠近,一雙桃花眼大放電流地凝望著對方:“傅姐姐,你真是讓小弟刮目相看!”
傅幽藍後退回避,望著眼前視野開闊,再也沒有淒風冷雨的明媚視野,高興道:“隻要大家同心協力,無論怎麼樣的困難都會克服!”
花胡子讚同道:“傅姑娘說得對,日後我們大家一定要萬眾一心!”
說罷,他們朝大路深處有黑雲灰霾的世界飛去。
沒過多久,又有妖魔披雲帶風,咆哮而來。因為此時的大陸世界,已經是妖魔集結的盤踞地,無論走到哪裏都擺脫不了魔影的籠罩,所以穩定與安全隻是暫時的!
但在傅幽藍睿智而有效的指揮下,他們一路所向披靡,降妖除魔,銳利無擋。
趁著勢頭正勁,他們一連斬了三天三夜的妖魔,將蟄伏在南方的大片妖魔打的煙消雲散,無能超生。
然而,被妖魔侵蝕後的疆域,依舊滿目蒼夷。
他們看著千瘡百孔,殘垣斷壁遍野,且無人煙的世界,忽然覺得自己身處瓊島,乃人生萬幸。
但是他們已經回不去了。
殺了一批妖魔,還有一批妖魔,晦澀陰暗的情緒就像一粒種子,悄悄地埋種在他們心間。
“這繡空印究竟在哪裏?”有人已經按耐不住性子,狂躁起來。
殺了這麼多妖魔,毅力再非凡的人,都會有疲勞的一天。
顯然,他們已經有人開始疲勞了!
如果再找不到繡空印,心裏承受能力低的人,一定會在不久的將來,心誌分崩離析。
傅幽藍望著他們,用自己寬大的慈悲心,勸慰道:“隻要不放棄,就一定會找到。大家暫時不要那麼拚,稍作休息,再重整而發!”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十二章狐魅惑人
數日後,他們在荒郊野外收到一隻白鴿送來的消息。
小紙箋上是大祭司柔圓含蓄的筆跡,寫道:汝等一路向北,前往已經國破人亡的中土疆域,定能尋著繡空印之跡。
話雖如此,可是中土遙遠,十天半個月也到達不了。
現在人心渙散疲憊不堪,如果再這麼繼續和妖魔作戰下去,恐怕維持不了多久。
所以這一路上花胡子都盡量少言少語,不給眾人施加壓力。
而傅幽藍一直像尾巴一樣跟著這群大老爺們,慢悠悠地走在山野草叢間,聽著他們偶談閑聊。
“這該死的妖魔,把這片城鎮村莊都蠶食殆盡,連一個可以洗暖水澡地方都沒有,我身上都嗖了!”
“有湖泊小溪,你不洗,故意熏我們!”
“這隊伍有女人,我不好意思洗。”
“那你就好意思臭?”
“你……”
“好了,別抱怨了,傅姑娘就跟在身後,不要拿人家當透明。”
聽到這話,傅幽藍總是會彎眼而笑,一副不介意的表情。
所以,他們就開始真的當她透明,想怎麼說就怎麼說,說的過份也不在乎。因為時日不多,多說幾句總比悶死的要好。
又行了數日。
來至一個破敗荒蕪的城鎮,從街道上到處都是打打殺殺的痕跡,與發黑的血泊殘屍,可以看出這裏曾經遭受過一翻殘暴無情的血洗。
寒冷透骨的風吹在他們十個人身上,都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大大的寒噤。
“好恐怖……”
“嗯,恐怖……”
其中兩人悲歎著。
他們一邊走在破碎的青石板路上,踩踏著地上的狼藉,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
忽然,一個身材窈窕,麵孔唇紅齒白的布衣少女纖臂如軟柳枝條,挎著一個盛滿馥鬱芬芳百合花的黃竹籃子,微笑著施施然走來。
“買花嗎?”賣花女聲音軟糯好聽。
十人一愣,這肅殺淒涼的城鎮,竟然冒出一個賣花女,真匪夷所思。
“大哥們,買幾朵花吧……”說著賣花女忽然眼淚簌簌,一邊提袖擦拭,一邊婉轉淒哀:“自從妖魔侵城,我一家八口死的幹幹淨淨,如今隻剩我一人苟活於世。為了生計,我每天出城采花,賣給那些心善的人。”
“原來這城裏還有人!”
“是的,大哥哥。人也不多,都在城中心,但是他們都不買我的花,我隻好到這無人問津的緣邊地帶,尋找好心人。大哥哥們,你們就買幾朵吧……”賣花女越說淚越多,淒苦的嬌樣兒,甚是惹人憐惜。
但是他們都是心腸冷硬的高手,並不容易被打動。
但是王遠俊還是掏出了銀子:“多少錢一朵?”
“很便宜,一個銅板一朵!”賣花女破涕為笑。
“才一個銅板,那我將這一籃子都買了!”王遠俊大方道。
賣花女求之不得,感激道:“謝謝,這位大哥。”
說罷,她得了銀錠子,將整個籃子都塞給了王遠俊。
王遠俊掏出籃子中所有百合花,抱在胸前深深一嗅,讚歎:“好香……來,一人一朵!”說罷他將籃子還給賣花女,把百合花分發給了大家。
若不是長期趕路枯燥無味,他們也不會接他的花。
眾人嗅了花,心情自然舒緩了一些,神色不再那麼凝重。
過了許久,那賣花女忽然揚手往城裏一指,好心道:“幾位大哥,想必你一定路途勞頓精神疲憊了吧,城中心有一家新開的客棧叫悅來,大約走半個時辰就到了。”
眾人一聽,眸中來神,紛紛點頭央求著花胡子,讓他們去悅來小住幾日。
花胡子拗不過,隻好點頭。
然後一行人朝著賣花女所說的方向,雀躍前行。
唯獨跟在最後的傅幽藍,凝視著手中的百合花,覺得有些不對勁。然後,她微微轉頭朝那賣花女望去,卻不見任何蹤影。
這麼短的時間,賣花女就不見了?
傅幽藍蹙眉疑惑,一邊跟著隊伍,一邊緩慢而走,忽然看見一處殘橫的石磚後露出一個隨風搖擺的雪白尾巴。
她雙腳停頓下來,仔細盯著那雪白搖晃的尾巴,心想到底是那家的狗,尾巴如此特別。
誰知那尾巴忽然一縮,縮得不見蹤影。
傅幽藍正欲走至那石磚旁一探究竟,王遠俊突然出現,拉著她的手一邊朝隊伍走去,一邊埋怨:“傅姐姐,你能不能走快點,大家都已經迫不及待要去悅來客棧了,你這麼磨磨蹭蹭,回影響大家的速度!”
然後,傅幽藍就被小旋風拉著快速朝悅來客棧進發。
越朝城中心走,破敗不堪的景象越少,人反而越來越多。但大多數路人都神色茫然空洞,沒有任何表情,想必是被妖魔侵犯導致身心受創,心灰意冷。
一路上,傅幽藍都在疑惑那個雪白的尾巴,但是到了悅來客棧修葺精致的大門口時,她便將所有都忘得一幹二淨。
她和他們一樣,需要溫暖的洗澡水,和美味佳肴醇釀,以及舒適寬敞的大床!
所以他們毫不猶豫的踏入客棧的門檻,賞心悅目地望著客棧大廳敞亮嶄新的裝潢,癡歎不已。
“這環境簡直不遜啟麟宮!”
“是啊!勞累奔波了這麼久,終於找到了一處富麗堂皇的客棧,說什麼都要享受十天半個月再走。”
眾人一陣讚歎過後,一個身材豐腴前凸後翹的美嬌娘,麵容豔美如雍容華貴的牡丹,拖著一身串珠鑲銀的衣裙,腰肢款擺扭鼓地走來,聲音充滿魅惑的磁性道:“各位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
“當然是住店!”王俊遠高叫著,看著這麼一位雲鬢華麵的美嬌娘相迎,自己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興致勃勃地美讚道:“天下妖魔肆虐,姐姐竟然孤身在此開店,真是女中豪傑!”說時,還不忘豎起大拇指。
那美豔嬌娘垂眉嫣然一笑:“公子過獎!我並非孤身一人,而是有許多姐妹在此相依作伴,所以你們若想要什麼特別服務,本店也是應有盡有!就怕客官不能盡興而歸!”
“哦?”王遠俊高興地癡聲一歎,瞬間被麵前談吐委婉有禮的美豔嬌娘迷的六神無主。
少頃,一陣龐大而濃鬱的想起,熱浪般從廳後朝門的方向撲來,瞬間將廳內九名男子熏的靈魂出竅,雙眼發直。
接著,十幾名身材火辣如魔鬼的女子,衣衫輕薄片少,蘇肩白腿大露特露的林立在牆前,搔首弄姿,擠眉弄眼。她們每一位都姿色非凡麵容脫俗,但骨子卻都透露著難以言喻的騷氣,不停地朝男人拋媚眼,送飛吻。
同樣身為女子的傅幽藍,見了也不禁麵紅,羞澀低頭,不敢再瞧第二眼。
但是饑渴的男人們,卻覺得騷氣蓬勃的女子,才是他們此刻最需要的。
那美豔嬌娘,揚唇一笑:“不知九位,對我這一群妹妹可有興趣?”
“有……有……”淪陷在美色裏的男子癡癡道,口水都幾乎流至脖子。
“那其他幾位爺呢?”美豔嬌娘笑眯眯詢問道。
其他八位,包括花胡子,皆神魂顛倒地頻頻點頭,表示同意。
美豔嬌娘見了,昂頭哈哈大笑,然後將身姿一旋,對著牆邊的十多名女子喚道:“姐妹們上!”
“好……快來……美人兒……”
九個男子癡癡迷迷,雙腳不受控製地前邊走去。
美豔嬌娘這才看見,他們身後還站著一個傅幽藍,於是她警惕地望著她道:“姑娘,這可是青樓,爺們兒來的地方,你若不是女同,就趕緊給我走人!”
傅幽藍也警惕地凝視著對方,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美豔嬌娘身後閃過。
那不是賣花女嗎?
她怎麼突然出現在此?
傅幽藍越想越覺得可疑,於是推開美豔嬌娘,朝賣花女纖手的身影追去。
追至一半,美豔嬌娘忽然攔在傅幽藍跟前,聳眉厲聲道:“你追我妹妹作甚?”
“她是你妹妹?”傅幽藍反問,覺得賣花女絕對有問題。她用力有將美豔嬌娘一推,卻怎麼也推不動。
美豔嬌娘就像巨石一樣一動不動攔在她跟前,嗬斥道:“姑娘,本店不歡迎你,請你出去!”
傅幽藍忽然覺得這店也有問題,轉頭望向九名同伴,已有幾位跟著魅騷的女子入了後麵的房間,還剩三個正在被其他女子就地淫亂!
“快起來,她們都不是好人!”傅幽藍大叫著,希望同伴能夠從醉人的美色中清醒。
美豔嬌娘越來越氣,怒發衝冠地拉著她的手,就往門邊拉:“姑娘!青樓就是一個提供爺們兒娛樂,釋放自我的場所,你若看不慣可以裝瞎,也可以出去!”
說罷,美豔嬌娘香軟的手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將傅幽藍拉著就是往外一扔!
下一秒,門店門砰的一聲關上。
傅幽藍立刻從地上爬起,不顧上手磨破的傷口,跑至門前又敲又打。
忽然賣花的女子聲音充滿狡黠地笑道:“咯咯咯!姑娘,你的同伴被美色所迷,你就不要白費力氣了!”
傅幽藍轉頭一看,臉色頓時慘白。
賣花女,竟然是一個修煉成人的白狐妖女!
她真是瞎了眼,自己身為魔者,竟然認不出同類!
傅幽藍懊悔著,眼淚不停地在眼眶打轉。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十三章九命皆殞
“咯咯咯,魔女,看在同道一場的份上,我勸你要麼離開此城,要麼歸順我們。因為惹怒了我的大姐,你這好不容易修煉了一千多年的魔力,可就要隨著灰飛付之東流了!”賣花女睜著一雙青碧魅惑的狐狸眼,譏諷著。
傅幽藍不忍同伴被這群妖女蠱惑,屏氣凝神地將體內所有法力彙聚在雙手上,對著緊閉的大門猛力一震。
門終於粉碎。
傅幽藍立刻衝進去,卻發現一切都遲了……
九個人,九條命,全部被這群賣弄風騷的狐妖,給吸食成了九具幹屍!
傅幽藍瞪眼如牛,表情充滿扭曲的不可思議。
一陣清風略過,賣花從門邊飛至美豔嬌娘旁,扭著脖子眉眼嬌問:“大姐,這魔女該如何處置?”
“待我看看她的法力深淺,說不定可以留為己用。”美豔嬌娘豐臀款擺,恣笑走來,看見傅幽藍雙眼垂淚,於是故意賣弄地前仰後合的大笑著:“哈哈!頭一次見魔界中人為區區凡人垂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過了許久,美豔嬌娘饒有興致地轉頭望著那幾具匐地的幹屍:“難道這裏麵有你的情郎?哈哈,你剛才倒是早說呀!姐姐我可不是棒打鴛鴦的人!”
傅幽藍怒的雙手緊緊握拳,咬牙切齒道:“凡人無辜,你們草菅人命!今日我要替天行道,除了你們這一群妖精!”
“什麼?替天行道?哈哈,笑死我了!若真是如此,恐怕第一個該除的人就是你自己!”美豔嬌娘捧腹大笑。
傅幽藍受嘲而怒,舉起充滿魔力的手,往身旁妖女胸脯就是一掌。
無奈妖女料事如神,未被擊中,而是懸身往後一飛,飛至其他妖女身邊,伸手朝前一指,下令:“格殺勿論!”
一聲令下,十幾名妖女飛身而起,像閃電一樣朝傅幽藍劈來。
傅幽藍閃身而躲,卻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最終被十幾個妖女齊掌而拍,震暈在地板裏。
美豔嬌娘見人昏迷不醒,款款走來,朝地坑裏吐了一口唾沫,謾罵:“孤身一人還敢單挑我們一群,真是不自量力!我們走!”
賣花女忽然蹲下身軀,伸手探了探傅幽藍的鼻息,驚訝道:“大姐,她竟然沒死!”
美豔嬌娘轉身折回,凝望著昏迷在地坑裏的可憐女子,又下令道:“弄死!”
雖是同類又如何?凡人尚且手足相殘,更別說妖怪。
賣花女蓄氣凝法,將法泉噴湧的掌心對準傅幽藍,馬上就要送她歸西。
忽然,一陣強風刮入門來。賣花女的手掌猶豫了片刻。
正是這片刻,眼前大坑裏的女子,竟然不翼而飛!
“人呢?你們看見了嗎?”賣花女昂頭氣急地望著身邊幾位姐姐。
她們紛紛搖頭,一個梨黃色衣裙的妖女道:“剛才風大眯了眼,我什麼也沒看到!”
“可惡,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了!”賣花女捶胸頓足。
美豔嬌娘則一邊欣賞著自己沾有鳳仙花汁的手,一邊漫不經心道:“跑了就跑了,反正也活不長!我們走!”
說罷,一幹妖女轉身煙消雲散而去。
悅來客棧以及路上行人也隨著她們妖嬈的倩影,淡化在空氣中,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殘敗的城鎮又重新回到風蕭蕭,雲淒淒,慘淡到令人心碎的模樣。
在剛才悅來客棧消失的不遠處,有一棟瓦碎牆破的小鋪屋裏,一個溫柔的聲音在這慢無人煙的城裏幽然響起。
“傻姑娘,為了幾個關係淺薄的人,你竟然要豁出自己的性命……真是一個傻到極點的魔女!”
是王二的聲音。
這一路他都尾隨著他們,在暗中觀察這一切,就像有那麼一刻,傅幽藍需要他的時候,他能夠第一時間挺身而出。
沒想到老天爺給了他這個機會。
但是此刻,王二抱著懷中筋骨碎裂的傅幽藍,雙眼含淚,心情沉重無比。想起剛才,他將她從地坑裏抱出的那一刹那,手感軟綿如泥,就不寒而栗。
若是凡人之軀,粉身碎骨成這樣,恐怕一命嗚呼,根本存活不到現在。
此時,傅幽藍除了一顆頭顱還是堅硬如常,氣若遊絲,身軀其他地方沒有一塊骨頭是正常的。
王二抱著她時,感覺自己就像在抱一張紙。
他深情默默地凝望著她,目不轉睛,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不吃不喝不合眼三天三夜後,傅幽藍終於睜開了沉重的雙眼。
她充滿感激地望著眼前男子,氣息微弱,聲音模糊:“王……大……哥……”
王二立刻像黑暗見了黎明一般,喜極而涕道:“傅姑娘,你終於醒了!”
“我……”傅幽藍吐字無力,發不出音。
王二立刻將耳朵湊至她蒼白的唇邊,痛苦她吐出的氣息,認真聽出她說的話。
月,光。
她需要月光!
現在正是月光鼎盛,王二立刻拔身而起,抱著傅幽藍稀軟的身軀,朝小破屋外奔去。
他將她放置在月光直照的一方石板地上,小心翼翼地將她每一個關節,擺放回應在的位置,一邊暗暗垂淚,一邊埋怨道:“傅姑娘,下一次遇著對手不要如此茹莽,那些人根本就不值得你為他們殞命身亡……”說著說著八尺男兒已經泣不成聲。
傅幽藍心痛地淒婉道:“王大哥,你不必為我傷心,因我很快就會好起來。”
王二一愣,沒想到在月光的照射下,傅幽藍竟然能有力氣說話了。
莫約半個時辰後,月光所泄的靈氣不僅將傅幽藍幹癟的身軀充實填滿,還將她體內散碎成渣的骨架恢複一新。
很快,一個身軀飽滿,凹凸有致的傅幽藍從地上飄起,在皎白如瀑布的月光下,如身軀輕盈的瓷肌精靈,飄飄欲飛。
王二看得目瞪口呆,從地上爬起,站在懸空而浮的傅幽藍身邊,看這眼前奇妙的一幕,心情激動地難以抑製,喜悅道:“太好了!傅姑娘!你又恢複原樣了!”
沒想到魔者療傷的方式如此特別,看來他剛才嚎啕大哭,真是太過失態。
王二情不自禁的將手在後腦勺摸了摸。
傅幽藍一邊飛身降落,一邊取下麵紗莞爾微笑:“對不起,讓王大哥擔憂了。”
王二癡傻笑著:“是我多憂了,沒想到你能恢複這麼快!”
“嗬嗬。”傅幽藍掩唇笑顏如花,然後她移步朝悅來客棧的地方走去,隻見九具幹癟的屍體,還躺在殘垣斷壁裏,正被蟲菌蛆蟻蠶食鯨吞著。
她眉眼悲傷含淚地望著他們,王二立刻明白她要作何,於是自告奮勇道:“傅姑娘,他們這麼髒你別碰,由我來將他們埋葬吧。”
傅幽藍不嫌棄,卷起袖子就要去抬一個麵目全非的屍體。
王二立刻衝過來攔住:“傅姑娘,還是我來吧。”
傅幽藍神情執拗:“王大哥,我又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官家小姐,曾也未兩個孩子洗過嘔吐排泄之物,這種腐屍蟲蟻對我來說,算不得什麼。”
“可是……”王二看著在腐肉上拱來爬去的白蛆黑蟻,就一陣反胃。
況且他們還得處理九具屍體,並不是小數目!
傅幽藍不想糾結此事,卷起袖子伸出雪白的雙手,直接往離腳邊最近的一具屍體上一抓,然後一抬,全然不顧那些朝自己撲來的蛆,望著王二大道:“王大哥,我們將他們放在空曠地方排成一排,吊唁過後就火化。”
王二重重點頭,連忙伸出雙手將身旁兩具屍體,左右各扛一個,快速將他們放置在前麵不遠的空地上。
很快,九具分散淩亂的屍體就排在一了起。
傅幽藍對著他們垂頭吊唁了許久,才施法將他們付之一炬。
看著焦黑的屍體在紅彤彤的火焰中慢慢化為灰燼,傅幽藍又不自覺掉下潸潸淚水。
生命就是這麼瞬息萬變,前一秒還在有說有笑,後一秒就躺屍成灰。
不得不說,生命其實很脆弱。
後來,傅幽藍直接以魔者的身份,在這充光怪陸離的妖魔世界裏,反而來去自如。王二則在她的帶領下,亦是行走的更加順暢,不會被擔心有妖魔來捉。因為妖魔拿凡人當奴才,在妖魔的世界時絕對被允許的。
所以,他們二人一路順暢無阻地來至大祭司說指示的北方。
由於二人都不熟悉,隻好尋了一座風景還算秀麗的小山頭,暫做歇腳之地。
又過了數日,大祭司喂養的雪白鴿子,帶著指示越海穿雲而來。
小紙箋上寫道:北方有高山,名曰白頭。山上有一位曠古絕今的世外老人,長年累月坐在白頭山之巔的一棵雪鬆下,靜默地俯瞰滾滾紅塵。
傅幽藍將紙箋就地撕碎,站在小山上,朝著北方遠遠遙望,道:“白頭山在哪裏?”
王二沉思片刻,收刮肚腸道:“據我所知,白頭山乃長白山脈的其中一座山,如果我沒想錯的話,那裏應該是北國之北,長年積雪皚皚,不見春夏。”
“原來是長白山脈!”傅幽藍心中有了底,微笑道:“王大哥,北方多為冰霜雪原之帶,到時你身體一定抵抗不了寒冷,所以現在我要給你體內注入一些魔力來維持體溫,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不介意。”王二笑著。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十四章長白山脈
北國風光一片雪白,萬裏冰域不染一絲塵埃。
在北國之北,長白山脈起伏延綿,終年覆蓋的厚厚積雪,像一條沉睡在大地邊境的素裹銀龍。
那白頭山,就在長白山之北,已一名守望者的姿勢高高地佇立在大地上,千萬年來從未撼動。
“這白頭山厚雪覆蓋,哪裏有什麼雪鬆?”傅幽藍攜王二一同懸浮在白頭山的高殿綿雪之上。
王二麵朝前方,微微一笑:“傅姑娘,再仔細找找。”他雙眼已經一望無垠的白雪灼傷,臉上帶著傅幽藍用麵紗折疊而成的眼罩,所以他什麼也看不到,隻能緊緊地拉著傅幽藍的手臂,像俯身之魂一般,她每走一步,他就立刻跟一步,緊緊地貼在她的身後,輕嗅著她身上散發的沁人幽香。
過了許久,傅幽藍神情焦急:“還是沒有看到,除了雪還是雪!”她唱出一口氣,微微搖頭,似要打退堂鼓。
“或許高人都住在山坳罅隙之間,所以你沒有注意道。”王二提點著。
“也對,那我們飛下去環繞一圈看看。”傅幽藍正欲飛身,王二卻將雙手一鬆。她騰空而站,俯視著站在雪裏的碩壯男子,疑惑:“王大哥,你怎麼鬆開了我?”
“我不去了,你帶著我一個瞎子是個累贅,你自己去看,我在此等你。”王二道。
“這怎麼行,萬一有妖魔路過,你沒有我保護,它們就會立刻上前來吃了你!”傅幽藍蹙眉繃臉。
“傅姑娘你放心,我現在眼瞎,但耳朵十分靈敏。這一帶根本就沒有妖魔,估計它們也害怕天寒地凍。”王二微笑。
傅幽藍猶豫地點了點頭:“好吧,反正我就在這山的山身上飛行,你要是遇到什麼事,大叫一聲,我隨時都能聽到。那我就先去了!”
然後一抹飄紫的身影,如紫色流星般拖著淡紫的掃尾在白雪茫茫的白頭山身上來回飛掠了一遍。
許久,傅幽藍依舊沒有發現雪鬆。
這裏簡直就是一個除了雪的不毛之地!
最後,傅幽藍灰心喪氣的飛回白頭山之巔,卻發現白茫茫的一片雪,沒有半個人影。
王大哥呢?
傅幽藍著急地四方環顧。
這該死的雪,灼的她眼睛越來越疼。
過了許久,她俯身在剛才王二所站的地方,輕輕捏起一小團沾有泥的雪,輕輕嗅了嗅,聞到一股強大而冰冷的妖氣?
妖氣!
不好,王大哥被妖怪抓跑了!傅幽藍著急地在雪地裏尋著妖魔留下的隱隱氣息,飛出白頭山,來至另一座巨大無比的山峰。
在山峰一點空曠的平地,妖魔的氣息消失不見。
傅幽藍三百六十度環顧,除了雪,還是雪。她心急如焚,對著茫茫綿雪,嘶聲大叫:“王大哥!”
回應的卻是她的回聲。
“王大哥!你在哪裏,快給我一個回應!”傅幽藍急的額頭手心全是汗。
但嘶聲竭力地喊的口幹舌燥了,天上地下,萬峰雪域依舊沒有動靜。
無風的世界靜的令人窒息,害怕。
傅幽藍深一腳淺一腳,沙沙地踱行在雪裏,留下一道蜿蜒的腳印後,忽然山峰一抖。
她以為是自己腳跟不穩,才錯覺山峰搖晃。誰知自己站穩腳跟,山峰又一次劇烈晃動起來,而且比剛才晃動的還要厲害,簡直就像山崩地裂。
傅幽藍一個趔趄,隨著漫天崩雪滾落山峰。在快要抵達山腳時,空中忽然伸來一張軟綿的大網,將她堪堪接住。
傅幽藍驚魂未定,過了許久,從大網上站起,拍盡身上的雪塵,然後飛身而起,卻發現那不是什麼大網,而是一隻巨大如盤的雪掌。
她警惕地抬頭,望見一個巍峨入雲的巨大雪人,雙眸瞪如圓鼎,泛著幽幽的冰藍之光,漠然地望著眼前如蜂鳥般的小不點道:“是你驚擾了我的夢?”
傅幽藍畏懼地望著它,原來剛才她腳站的不是山峰,而是沉睡的雪人!
她木木地點頭:“我不知道您在此,所以對不起打擾了。”說罷,她飛身離去。
那雪人長歎一聲,呼氣刮起一陣暴風雪,打破雪域的安寧。
“唉!來了又走,好不悲傷!”大雪人將雙膝一彎,坐在地上,拿長白山脈當靠背,以十分舒服的姿勢依靠著。
然後,它望著蔚藍的天空,雪盤大臉露出一絲傷感,對著悠悠白雲,兀自呢喃道:“老夫在這長白山呆了這麼久,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真是人生寂寞如雪……”說著他抓起山脈上的雪,悵然地放在手心輕輕一吹。
雪花冰霜漫天飛舞,形成一場美麗凍人的雪雨。
“原先這裏還有一個沉默寡言的老頭兒陪我,現在阿冥羅揮君一來,老頭兒殞命,我也孤單寂寞了起來。老天爺,你能不能公平點?我雪王的要求本就不多,偶爾排個人來配幫我就夠了……”雪人繼續呢喃著。
它以為自己碎碎念的聲音很小,但在傅幽藍聽來卻像是北風呼嘯,震耳欲聾。
她飛身折回,重新來至雪人的臉前,詢問道:“雪王,你有沒有見過我的朋友?”
“那個叫王大哥的?”雪人漫不經心道。
“正是!”傅幽藍篤定。
“我沒有見過,我一直沉睡在此,外麵發生了什麼我懶得關心,若不是你叫聲刺耳,也許我就不醒來了。”雪王聳了聳肩,卻抖的長白山又一陣雪崩。
“既然如此,打擾了。”傅幽藍垂喪著臉,準備飛離。
雪王忽然叫住:“等等,北國雪域都歸我管,旦凡是我管轄的地方,隻要我想知道,就算是一隻螞蟻,我也透析它這幾天做了什麼。所以,隻要你給我講一個動聽的故事,我就幫忙尋找你王大哥的下落。”
“可是,王大哥現在身有危險,不如雪王你先幫我找到他的下落,我回來再給你講好聽的故事,如何?”傅幽藍討價還價起來。
雪王肥厚的雪臉一沉:“先講故事,否則免談!”
這……傅幽藍麵色犯難,但是又無計可施,隻好飄身落坐在雪王倚靠的一座山峰上,請示道:“我坐在這裏如何?”
“隨便坐。但是你講的故事必須驚心動魄,纏綿悱惻。”雪王提醒道。
“唔。”傅幽藍雙手托腮沉思,許久後才道:“可以講魔者嗎?”
“不可以!”雪王一口回絕:“我乃雪域仙聖,最恨的就是下三界那些流氓地痞!”
“那我給你講水官大帝的愛情故事吧?”傅幽藍脫口而出,因為她收刮肚腸,實在是沒有什麼動人的故事,除了聶滄海的經曆還算淒美動人。
“水官大帝?你說聶滄海那小子?哈哈……”雪王捧腹揚頸大笑。
“因為我認識的神仙,就隻有他一個。”傅幽藍一臉無辜道。
“那好,你就將他的事跡講與我聽,我倒要看看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子,身上能發生些什麼不一樣的動人事情。”雪王哈哈爽笑。
傅幽藍盤膝正襟危坐,輕咳了兩聲才開始娓娓道:“話說一千八百年前,水官大帝還未封神上榜前,還隻是昆侖山某門派的白麵小道士,凡名聶雲秦。後來因下三界霍亂人間,各處道家派出弟子下山曆練,一邊斬妖除魔,一邊提升自己入世經驗,於是他的寡淡清貧的人生在滾滾紅塵拉開了譴眷溫柔的一幕。下山沒多久,他就遇到了人生中第一個難忘的女子——陸紅林。她是一名富家小姐,不僅樣貌如花,笑靨芳華,談吐亦是豪爽大方不拘小節,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太過自我。如果這位小姐能放下心中那一絲狹隘,秦雲秦或許會與她真的生生世世,白頭到老……”
“哦?水官大帝,不聶雲秦與陸家小姐之間發生了什麼?”雪王饒有興致地凝視著傅幽藍
傅幽藍微微一笑:“後來那富家小姐家中被妖魔侵害,聶雲秦降妖除魔時,用召喚術,召喚出一隻遊蕩在陸府附近小神——夜遊神。其實那夜遊神乃天上窺視凡間的月神所化,為了不讓聶雲秦知道自己高貴的身份,月神佯裝成夜遊神前來幫助,並抽出自己一根肋骨,化作彤雲劍贈與他。”
“聶滄海與上一任月神有過一段情,天上神仙皆有所聞,沒想到瓊華如此癡情,竟然將自己肋骨拔出贈與他,唉……”雪王微微一歎,甚感淒婉。
“後來,月神助他除去陸府妖魔,回歸月宮,繼續用一雙柔情似水的眸子,窺視凡間的一切。而聶雲秦則成了陸紅林心中能夠斬妖除魔的大英雄,從此對他青睞有佳。但後來,月神不甘自己一個孤獨寂寞呆在月宮,於是剪下一縷青絲,吹向人間,化作窈窕女子瓊嫿來至陸府做丫鬟。那丫鬟本就帶著月神的思念來此與聶雲秦相會,自然會尋機會去靠近他。陸紅林見他倆日益情投意合,便心生醋意,想進辦法懲治丫鬟,使他們不能見麵。後來聶雲秦回歸昆侖,繼續潛心修煉……”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十五章緣遇雪王
“然後他與陸紅林的情緣就這麼斷了?”雪王詢問道。
傅幽藍搖頭:“如果有那麼容易,還叫纏綿悱惻?後來陸紅林每月一次地給身處昆侖山的聶雲秦寫信,本想著靠寥寥數信,將他的心拉攏回自己身邊,可是聶雲秦個榆木腦袋,一心想著修道不悟情愛。直到有一天陸紅林寄信告知她以嫁人,他依舊懷中顆溫柔的慈悲之心,寫信勸慰她好好照顧丈夫。使得陸紅林一片癡情,千張書信,成了一個人自導自演的獨角戲。”
“那丫鬟呢?”
“那丫鬟是月神用自己青絲化作,不忍陸紅林在丈夫家遭受冷落,一直陪伴著她。”
“還算瓊華有些良心,若不是她第三者插足,聶雲秦自然是陸家小姐的裙下臣。”
“嗬嗬,也許吧。後來妖魔侵略凡間日益殘暴,仙道又派出弟子降妖除魔。但這一次妖魔勢力飛漲,一般小神小仙無法控製,天界便派出諸多大神前往人間替天行道。於是月神便有了和聶雲秦相見了機會……”
“好了好了,你後麵要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了,因為我當時也是被天帝派遣入凡的一份子,所以你後麵要說什麼我都知道了。”雪王白眉一揚,神色索然:“你講的這個故事一點也不新鮮!對於當時參與過神魔大戰的神仙來說,這些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眾人皆知!”
“眾人皆知?為何聶滄海自己卻不知?”傅幽藍蹙眉納悶,差一點就從地上站起來。
“因為他被天帝賜了一碗忘情水!他喝了忘情水,將所有都忘記,然後被罰在天垠島孤身千年。”雪王淡然。
“忘情水隻有自願飲服才能有效,他與瓊華那麼深摯的感情,他豈能輕易釋懷?”傅幽藍著急道,眸光流轉著微微濕潤。
雪王將頭一歪,思索片刻後道:“具體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聽說,忘情水之所以對聶滄海這個癡情種有效,是因為西王母在他飲下忘情水的那一刻,悄悄拔出了他的情根,所以他將月神之事忘得一幹二淨。”
傅幽藍一怔,麵色癡訥道:“拔了情根。”
“姑娘,你怎麼哭了?”雪王疑惑地望著她:“難道你與聶滄海有什麼交情?”
“不,我不認識他,我隻是聽聞他的愛情故事很淒慘,所以忍不住落淚,真是失禮了。”傅幽藍欠身一禮,然後神情悵然地從雪地裏站起身來,轉身朝麵前白茫茫一片走去。
“誒!姑娘你怎麼走了?”雪王輕喚著。
傅幽藍失魂落魄:“我講的故事不好聽,未能滿足你的要求,所以我還呆在這裏做什麼,尋找王大哥才是當務之急。”
“哈哈!你到是老實!雖然你為滿足我的要求,但是你給我講了這麼多話,我心情也舒服了不少。為了報答你的陪聊之恩,我決定幫你尋我王大哥。”雪王和藹可親的笑著。
傅幽藍立刻回頭,擦了擦淚,激動道:“真的嗎?”
“真的!”雪王點頭,身下雪片簌簌而落。
傅幽藍便快速閃至雪王肩上站立:“謝謝!”
然後雪王深吸一口氣,屏氣凝神,閉上雙眼。莫要以為他又要沉眠,實則是在用法力將自己的雙眼,變成了雲風雪花等一切能夠利用的自然之物,來探索心中所想之人。
片刻後,雪王緩緩睜眼:“找到了。”
傅幽藍高興地合不攏嘴:“太好了,雪王您快帶我去吧!”
“我已經數百年未殺生了,看來今天要為你染血一次了,瓊華!”雪王不鹹不淡道。
傅幽藍則一愣,目露慚愧,垂著眉:“雪王,你已經知道了。”
雪王將肩一聳,一臉滿盤皆知的模樣,泰然道:“當你為忘情水之事落淚時,我就已經看出你是誰。畢竟你生前與我們是同僚,雖然你今生模樣有所變化,但是氣質還是那麼倔強堅強,瘦弱的身軀,散發著一股強大的不屈。”
“我……”
“不必多說,看來一千八百多年前你我同為天界而戰的份上,今天我無論如何都要幫你把你找到!”說罷,雪王神出厚實的雪掌將傅幽藍從自己肩上輕輕取下,放在地上。
然後他搖身一變,從巨大如山的之貌,變成個傅幽藍一樣大小的神人。
傅幽藍瞳孔放大,目瞪口呆地望著身旁銀甲係身,冰肌雪膚,五官麵孔猶如冰雕石刻的英姿男子,驚歎道:“雪王……”
好威武,好帥!
雪王蒼白的雙眉神氣凜然,眼窩深陷如魅的麵容,煥發著壓倒性的氣勢,遙望前方一片蒼莽白雪道:“瓊華!你可還記得本王?”
傅幽藍情不自禁地紅著臉,搖了搖頭。
雪王沉聲一歎:“你怎麼還和當年一樣,心中隻裝著一個聶滄海,其他男神你都不看一眼?”
傅幽藍尷尬,苦笑:“我現在心裏誰也沒有,就隻有兩個孩子。”
“孩子?你都有孩子了!”雪王冰眸放射驚訝:“瓊華,你……”
“我?”傅幽藍也詫異,不明白雪王為何表情如此黯然。
雪王凝視著她,冰眸上下掃視了一番,心中苦笑,暗暗自忖,昔日冠絕天界的第一女戰神,如今充滿凡俗之氣,真是時光荏苒,歲月無情。
當年,月神瓊華高冷攝人,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引得天上男仙男聖們為之回眸顧盼。他雪王當然也不例外,和眾多男神們一樣,斜眼偷瞄她的絕世芳容。如今瓊華雖然還是瓊華,但已不似當年。
雪王苦笑著,悵然搖頭:“我們走吧,去晚了,你的王大哥恐怕就要成為妖魔腹中的腐液。”
說罷,他騰起雪雲帶著傅幽藍朝長白山脈另一頭飛去。
在那裏的雪山處果然有一片黑霾的烏雲,像墨冰一樣凝結在山腰上。
雪王站在雪雲上,伸出修長雪白晶瑩的手往那黑霾處一指:“這就是妖洞!待會兒你就在洞外等我,讓我進去處理了孽畜!”
“不,我想隨你一起進去!”傅幽藍擺頭。
雪王冰眸露出一絲不屑:“瓊華,你現在可不是以前的女戰神了。那妖魔少說有五千年法力,你進去,我到底是救人,還是給你收屍?”
傅幽藍汗然:“好,那我不進去。”
“這才乖!”雪王說罷,抖著銀白的披風,像雪精靈一樣,隻身快速朝黑霾飛去。
傅幽藍站在妖洞外,透過冰凍漆黑的霾,看到洞裏一陣電光石火,暴雪呼嘯,隨之山崩一樣的劇烈搖晃後,萬物歸於靜止。
“轟——”
妖洞外冰凍的黑霾,在傅幽藍麵前分崩離析,破碎成冰晶雪花,隨微風消散在茫茫天地之間。
傅幽藍好奇,探頭朝妖洞裏望去,裏麵安靜的能聽見呼吸。過了許久,未見裏麵有任何一絲動靜和人影。
雪王呢?
他要是不見了,那說明這裏妖怪十分強大。
同樣表示,王大哥很可能已經沒命!
傅幽藍越想越恐懼,顫抖的手捂著顫抖的唇,眼眶盈盈含淚地,抬步緩緩朝裏麵走去。
妖洞裏麵一片狼藉,不僅地上到處都是散碎的石頭,山壁也到處都是炸裂的痕跡。
很顯這裏經過一番激烈的打鬥!
傅幽藍惴惴不安地望著不正常的一切,小心翼翼地繼續朝深處走。
忽然一個銀白之影如鬥幡閃過。
“瓊華,看我幫你把誰帶來了!”是雪王的聲音。
傅幽藍這才放下心來,定睛凝視著眼前一俊一壯的男子,喜悅道:“王大哥,你沒事吧!”
王二伸出雙臂擺弄了兩下:“你看,毫發無傷!”
“唉……那就好!”傅幽藍心中的懸石這才算是塵埃落定。
然後王二從鼓鼓的懷兜裏掏出一枚晶瑩玉潤,巴掌大小的白光鵝卵石,遞給眼前女子道:“傅姑娘,你看,繡空印!”
傅幽藍一驚,立刻移動眸光,凝視著白光滑麵的鵝卵石,驚訝:“繡空印?”
“繡空印!”雪王亦十分驚訝。
王二凝視在手中之物:“是的,這上麵有若隱若現的繡空二字。”
傅幽藍和雪王立刻在鵝卵石是左右搜索,果然在石身左下方,看到一雙隱隱的暗字——繡空!
“這是我在那妖怪的肚子裏找到的!”王二道。
雪王眉頭一蹙,冰雪冷白的臉上刮過一絲憂傷:“看來那老頭兒已經殞命,我真是糊塗啊!”
傅幽藍抽回眸光,移至雪王悵然若失的臉上,疑惑道:“這繡空印是那個老頭兒的?”
雪王揚手一揮:“正是隱居在白頭山老頭兒的!”
“啊!”傅幽藍驚訝。
“不必在意,既然現在它到了你們手裏,這說明你與它有緣。至於那個老頭兒嘛,是該輪回轉世了。他一直坐在白頭山巔一言不發,眸光寂寞如雪,也夠了……”話雖如此,雪王心中依舊不舍。雖然他們兩個極少說話,但是一起在長白山脈共處千年,或多或少都有一絲感情。
但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離別是一種新的開始。
雪王隱埋憂傷,伸手將身邊兩個人用力一推:“你們快走吧,這冰天雪地不適合你們!”
隨之一場巨大暴風雪,將傅幽藍和王二卷出了妖洞。
傅幽藍隨暴風起起伏伏,透過婆娑的雪花片,看到妖洞那邊雪王黯然神傷的動了動嘴。
是在說,希望你們兩個日後,看到天空下雪,能夠想起本王!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十六章暗藏玄機
瓊島,白雲環繞。萬靈山丘臥如雄獅。
啟麟宮內,閃閃發亮的寶座上,茅樂和凝望著手中的光白圓滑的玉石,透過陽光折射出五彩光暈,神情滿足地笑讚:“好一個繡空印!”
過了許久,他深邃銳利的眸光轉投至寶坐下低眉垂頭的蒙麵女子身上,爽快道:“本座賜你使者一職,日後務必盡興職守!”
傅幽藍愣愣。
站在寶座側後的大祭司,立刻小聲提醒道:“使者一職位高權重,傅姑娘還不敢快謝恩!”
傅幽藍這才醒悟,跪身一拜:“謝島主厚愛。”
“好,下去!”茅樂和揚手一揮。
傅幽藍從命告退。
她一出殿門,那高總管就像蒼蠅見了香饃饃,撲來訕笑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我管屬的小奴仆,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島主身邊的紅人。誒,島主賞封了你一個什麼職位?”
傅幽藍淡淡而笑:“什麼使者……”
“使者!天啊!那可是僅次於大祭司的重位!走,我給你安排一間上房,日後你就住那裏享受榮華富貴!”高總管迫不及待地拉著傅幽藍朝後院走去。
張羅了大半個白日。
沒想到使者的居苑就是大祭司的居苑旁!
到了傍晚,月色朦朧,星辰迷離之刻。
大祭司手捧一個長方形錦盒,帶著隨身護衛來至使者之居,向傅幽藍道喜:“恭喜姑娘,一步登天!”
傅幽藍立刻放下手中之茶盞,恭敬地上前欠身迎接:“大祭司過獎。”
“囉!這個錦盒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大祭司將錦盒塞給對方。
傅幽藍不想接,也得接。
兩人沉默片刻,傅幽藍不想場麵尷尬,於是準備打開錦盒。
大祭司將錦盒的盒蓋一摁:“使者莫急,裏麵裝的好東西,一定待我走了,獨自一人在房裏打開獨享才行。”
傅幽藍汗然,點頭。
然後大祭司環顧了一圈室內環境,隨口而閑話道:“高總管不錯,給你安排這麼一間素雅別致好苑,和你相附和。”說罷,他打了嗬欠,眼角迷離地伸了懶腰:“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睡覺了!使者,我改天再來看你。”
一個時辰後,傅幽藍端著錦盒歸至臥室。
她輕輕打開盒蓋,看著裏麵絨布裏躺著的一瓶白瓷藥劑,心想,一定是大祭司贈來的補藥,便隨手往梳妝台上一扔。卻發現絨布裏麵夾著一張小紙條。
打開一看,上麵墨跡俊秀,寫著:青門綠,七月廿八。
“青門綠?”傅幽藍疑惑,這藥是個什麼玩意兒?
但她也未多想,放下紙條,直接上床就寢。
三日後傍晚,島主擺宴,款請瓊島上大大小小得力助手一百多人。
十幾張桌子在萬靈山丘一處海拔高且空曠的場處,上對聖光皎月如雪披靡,下聞盈盈浪濤吟哦輕囂,再有不請自來的清涼晚風,好不愜意。
傅幽藍跟著高總管,腳步匆忙,一路從啟麟宮獨步朝宴會處走去。
半路上,她好奇一問:“高總管,你可知青門綠為何藥?”
高總管眸光一沉,凝視良久方道:“好像是一種解暑降熱消煩痛便的寒性良藥。”
“原來如此。”傅幽藍幽幽回複。
片刻後,他們來至熙熙嚷嚷的宴會場地。
雖然都是陌生麵孔,但一張張熱情的麵孔,讓傅幽藍倍感親和。
高總管伸著脖子,朝坐次整齊的宴會中央望了望,然後伸手一擺:“使者,這邊請!”
他領著她來至島主茅樂和身邊。
兩尺半高的大圓桌,茅樂和所坐的凳子是特別專供的高板太師椅,所以身材矮小的他,此刻一點也看不出矮小,和普通男子一樣,平起平坐。
茅樂和見傅幽藍走來,於是翻身一躍,如猴竄樹,跳至太師椅上,拉著她的手一邊摩挲,一邊對眾人誇讚道:“這就是本座新封的使者,別看她身材纖弱如柳,她不僅活捉了千年人參,而且還從大陸北雪之域帶來了曠世絕寶——繡空印!”
桌下眾人一聽,頓時刮目相看,稱讚私語。
大祭司也附讚道:“今後島主得一女將,真是可喜可賀!”
茅樂和趁著興頭,拿起桌上的酒杯對著天上明月高高而舉:“來!我們大家一起,恭祝使者越來越美麗漂亮!”
“祝使者美麗漂亮!”眾人舉杯高呼。
然後大祭司主動將自己位置騰出,讓給傅幽藍:“使者你坐這。”
傅幽藍欲拒,大祭司卻過分熱情,難以推辭。她隻好緊張地坐茅樂和與大祭司中間。
但入了坐,茅樂和便不再招呼她,而是和另一側花鬢白須的中老年男子一直滔滔不絕。
傅幽藍獨坐無語,神情憂然,對著滿足美味菜肴,無心而食。她輕輕握著盈滿酒水,遙望著夜幕上溫柔靦腆的殘月,腦海浮現兩個孩子,和其他友人的身影,忍不住輕輕呢喃道:“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大祭司側目一問:“使者你在掛念誰?”
傅幽藍一愣:“沒,沒誰……”
“你剛才明明暗自傷神說到他們二字。使者有什麼心事不要憋在心裏,來吃塊美味的牛肉,然後將心中苦悶講予我聽。”大祭司一邊夾牛肉,一邊笑容狡黠地望著她。
傅幽藍不想糾纏這個,於是轉移話題道:“大祭司,你前些日子送給我的藥劑,有何用處?”
大祭司笑容驟收,繃著臉不悅:“好好吃牛肉,不該說的話不要多說。”
傅幽藍哭笑不得,但實在好奇,不顧他神情不悅,繼續追問:“七月廿八是個什麼日子?”
大祭司臉色一黑,緊咬牙關,不語。
坐在一旁的茅樂和發覺異常,轉頭凝望著身兩個人道:“使者,你說七月廿八?”
“是的,我不知道七月廿八是什麼日子。”傅幽藍淡然道。
“讓我來告訴你,七月廿八是瓊島一個特別的日子。”茅樂和將眸光繞過傅幽藍,凝視在大祭司身上,沉聲接著道:“大祭司,你說是不是?”
大祭司收起臉上黑雲,粲然一笑:“島主說的是,七月廿八是瓊島的伏羊節!”
“哦!”傅幽藍一歎,心下恨不能一白眼翻死大祭司,不就是一個伏羊節,弄得她緊張兮兮。
片刻後,茅樂和扭回頭,繼續和身花鬢白須的中年老男子研究擴疆開辟之事。
兩個時辰後,夜深月沉,宴會終於散席。
傅幽藍與島主告別後,正欲離去,卻被大祭司一把拉住,惡狠狠道:“你不想活命了?”
“什麼?”傅幽藍木然,臉上麵紗隨風輕擺。
“使者日後說話小心點,你玩火可以,別搭上我無辜性命!”大祭司黑麵警告,甩袖而去。
傅幽藍更加蒙圈,明明是他給她送藥劑和紙條,她隨口詢問一下,怎麼就成了她玩火要命了?
待回到居苑,傅幽藍坐在臥室的梳妝台前,對著開了蓋的錦盒,癡癡坐著,徹夜未眠。
直到七日後,快要臨近伏羊節,高總管在啟麟宮忙進忙出,焦頭爛額之際,趕來居苑尋找傅幽藍。
“使者,宮內人手不夠,反正你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幫我去後廚點撥食材吧。”高總管汗流浹背,哀求著。
傅幽藍熱情無拒,提起裙子就隨他去。
來至啟麟宮最後方的大廚房,裏麵肉香撲鼻,菜品繁多堆積如山。中央兩口巨大的灶台,冒著濃烈的白氣,將廚房熏得煙霧繚繞。忙碌的切菜手,與打雜的仆人們臉上掛著疲憊忙碌不歇。
一個笨手笨腳的雙髻丫鬟端著一盆髒水,不小心撞到高總管,濺濕了半身衣服。
高總管立刻指鼻厲斥:“臭丫頭,端盆水都不好好端,我本就忙的手腳並用,你還在此添亂!”說罷,他揚起手就要將心中怒火發泄在丫鬟水嫩的臉上。
傅幽藍伸手一攔,勸道:“高總管,大家都忙碌焦頭爛額,難免會犯些小錯誤,再說我們攔在門口中間,妨礙他們進進出出,也有責任。你快消消火,告訴我,我該為做些什麼?”說罷,她卷起兩雙袖子,蓄勢待發。
高總管一聽,咽下怒火,笑麵兮兮地對著傅幽藍道:“使者說的是,是我這幾天肝火旺盛,輕易動怒了。”然後,他朝門檻內一踏,指著牆角裏正在理菜的一位老大娘道:“使者,你去幫方大媽,她年老力衰,眼神有不好。我去換件幹淨衣服再來。”
“好!”傅幽藍點頭,然後朝牆角方大媽身邊走去。
那方大媽幹了一輩子後廚之事,思想上孤陋寡聞,加之年老眼力不好,不知道使者是誰,於是望著傅幽藍道:“新來的丫鬟?”
傅幽藍微微一笑:“嗯!”
“那你坐這。”方大媽幹枯的手在旁邊一個小木凳上拍了拍:“新來的丫鬟,你叫什麼名字?為何蒙麵?”
“我叫小藍,蒙麵是因為體質虛弱。”傅幽藍微笑著回答。
方大媽點了點頭:“好,繼續理菜,今日要把眼前這高高一堆青菜都理完,不然不給飯吃!”
傅幽藍傻傻一笑:“遵命!”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十七章七月廿八
熱騰騰的廚房,忙碌奔波的奴仆,一切看似嘈雜混亂,但充滿了祥和安寧的氣氛。因為裏麵所有的人雖身處不同位置,幹著不一樣的髒活累活,但是他們的心都牽連在一起,為了伏羊節,沒有一個人鬆懈。
傅幽藍享受這樣的齊心協力。莫看隻是廚房小事,但足以看出每個人都在努力生活。
這種充實溫暖的感覺,在魔界十分少見。
所以,傅幽藍越有勁。
到了下午,波瀾不興的廚房,忽然傳來大廚子淩厲的嗬斥之音:“你有沒有搞錯!這種寒性的食物怎麼可以拿來熬羊肉?這樣會引起食物中毒!這丫鬟究竟是誰的手下?”
“嗚嗚嗚……”好心辦錯事的丫鬟,擦眼抹淚的嗚咽著。
隨後門口擠進來一個圍裙大娘,慈麵善目的拱手作揖,求饒道:“丁大廚對不起,對不起,這是我的小女,初入啟麟宮做奴才,很多地方都不懂,還望多有擔待!”
“擔待?這可是滿滿一大鍋羊肉,倒了又要重新熬燉三四個時辰,豈是你一句哀求,就能鳥事的?”丁大怒怒發衝冠。
引得坐在門外,正在悠哉享受下午時光的高總管,推人走了進來:“怎麼了?怎麼了?”
“這死丫頭,我要她往鍋裏倒薑片,她竟然把竹筍片倒了進去。要知道羊肉與竹筍忌放在一起,不然引起中毒!”丁廚師怒斥著。
“既然羊肉與竹筍不能同食用,為何還要買竹筍?”高管家也不是蠻不講理之人,他必須搞清楚緣由,然後再做懲罰。
“回總管,那竹筍是醃製用來第二天給島主做香菇清筍湯的。”丁廚師道。
“原來如此,那這小丫頭片子該罰!來來,你給我出來,倒管事房把犯錯經過說一遍,領十大板子!”高總管拎著犯錯丫鬟的耳朵,就往外提。
那圍裙大娘不舍得自己閨女受罰,追過去,哀求:“高總管,子女犯錯父母有責,這罰讓我替她受吧。”
那丫鬟有幾分骨氣,驅退自己的娘道:“娘!你快去忙你的吧,不就是十大板子,我可以承受!”
“不行!你還未出閣,要是下身打出個三長兩短,日後怎麼找婆家?”還是做娘的慈悲心細。
傅幽藍隔著窗戶,有些看不下去,於是放下手中的菜,朝高總管身邊跑去:“高總管,你就念在這丫頭第一次犯的份上,給她一個小小警告,就算了吧。”
“小小警告?那好,就打個折,五大板子!”高總管篤定道。
“啊……”圍裙大娘以為一板子都沒有,沒想到還是要罰女兒五大板子。她可是一板子也不舍得她受。
傅幽藍明白做父母的良苦之心,於是將圍裙大娘拉至一邊,低聲安慰:“大娘,你放心。我與高總管有些交情,待會兒到了管事房,我叫打手下手輕一點。”
圍裙大娘聽了感激雙手合十:“謝謝,姑娘,謝謝……”
然後傅幽藍跟著高總管和丫鬟,朝管事房走去。
路上,傅幽藍好奇道:“高總管,羊肉不能與寒心食材一同燉煮?”
“使者,這是自然啊!我雖然不是大廚,懂得相生相克道理不多,但這麼多年管理宮內前後,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莫說竹筍這種寒性食物,不能和羊肉一起搭配,還有很多食物也不能和羊肉共食,是什麼來著……我也想不起來了。”高總管摸著後腦勺。
傅幽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立刻頓下步伐,在那丫鬟後臀上施了一道法,保護她挨打不疼。
然後她匆匆回至自己臥室,打開梳妝台的抽屜,拿出長方形的錦盒,再一次看了裏麵的紙條:青門綠,七月廿八。
這青門綠……
大寒之藥!
七月廿八伏羊節。
大祭司贈此藥劑的意思是,要她在伏羊節那天將此藥悄悄下給島主喝!
想到此,傅幽藍臉色刷白,但握紙的手越來越用力。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好辦法!
她凝望著盒中隱隱泛著白光的瓷藥瓶,嘴角微微上揚,露出狡黠一笑。
片刻後,她走至小書房,攤紙研墨,用粗細均勻的狼毫筆在雪白的紙上揮就了一行字後,用嘴輕輕吹了吹。
待快到晚飯時刻,她取出錦盒裏的青門綠,放上自己所寫的紙箋,然後踹入懷中來至隔壁居苑,尋找大祭司。
彼時,大祭司苑內飯菜飄香,聞之令人垂涎。
傅幽藍笑嗬嗬地走進去,盈盈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大祭司用餐。”
“不,不!使者來的正好,我正愁一個人飲酒寂寞無奈,想找個人陪我一起喝酒。既然你不請自來,那吃飽喝足再走。”大祭司邀請著。
盛情難卻,傅幽藍隻好坐入桌子對麵,看著滿足珍饈佳肴,笑歎:“滿滿一桌好菜,大祭司確實該找個人來陪。”
“所以嘛,你得陪我不醉不歸!”大祭司親自給傅幽藍斟了一杯酒。
傅幽藍望著杯中清冽,羞澀道:“我甚少喝酒,呆會我若是醉了,大祭司可別怪我陪得時間太短。”
“沒關係!你輕泯慢飲,將一杯作三杯喝。”大祭司輕輕舉杯,自己先幹為敬。
傅幽藍也微微舉起酒杯,撩起麵紗,輕輕小泯了一口。
過了很久,大祭司終於詢問道:“使者忽然來此,有何要事?”
傅幽藍擱下筷子,從懷中掏出錦盒。
大祭司一看,立刻明白她的意圖,主動將錦盒接過來,放置在桌子邊緣,拍了拍盒蓋道:“想必裏麵一定是使者回贈我的貴重寶貝!”
傅幽藍淡笑點頭。
“使者真是客氣,上回我贈你一良物,現在你回報我一寶貝,待會酒足飯飽後,我一定帶回臥房一個人看,不叫任何人知道!”大祭司越說越大聲,生怕周圍護衛聽不見。
傅幽藍咯咯笑如銀鈴:“大祭司能如此看重,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她也故意大聲說著。
“誒!傅姑娘如今是島主身邊的紅人,不要再自稱小女子,降低了尊貴的身份。”大祭司提點著。
“嗬嗬。”傅幽藍不好意思地笑著,羞澀的模樣甚是如春風吹桃。
然後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有說有笑地把酒言歡,聊至暗夜幽幽,月色西沉。
最後傅幽藍是被護衛四仰八叉地抬回去的。
她一邊躺在兩名護衛粗壯的手臂上,一邊醉醺醺地搖頭晃腦道:“大祭司……你想的辦法……真是絕頂……高招。”
大祭司生怕她酒後亂吐真言,於是施法將她的喉嚨變啞,讓她清淨片刻,免得禍從口出,招來殺身之禍。
送走醉女子,大祭司回至桌旁,輕輕將廣袖在桌邊一拂,把錦盒卷入袖中,獨自回房關門。在昏黃的燈盞前,開打錦盒,撚出紙箋,凝目望著上麵一行簡短的字:
伏羊節,我會親自手刃茅樂和,望大祭司鼎力相配。
大祭司對著娟秀清麗的字跡,捂著唇悶聲哈哈而樂:“好大的口氣,不過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時間一晃,七月廿八迅速來至。
這一天,啟麟宮宮門大敞開,可供丘陵下的村民前來觀瞻島主威儀。而且平民窟的大門也會打開,但不能允許他們靠近萬靈丘。
至於為什麼一個小小的食羊節,要弄得和新年一樣隆重,茅樂和是這樣說的:伏天食用羊肉,暗合“天人合一”的上古理念。
所以,伏羊節就成了瓊島上一個重要的節日。從而體現做事雷厲風行的瓊島島主,也有溫柔善解人意的一麵。
今天,啟麟宮成了來往隨意的廟會堂,各種服質不同的人們,紛紛登山而上,前來沐浴島主聖恩,享受免費羊肉和燴湯。所以忙壞了那些接待與廚娘。
傅幽藍襲一身島主派裁縫特別縫製的撒花滕紋遍地金圓領對襟長袍,逶迤拖地的栗色縷金華裙,襯托得她身姿曼妙,端莊絕塵。
大祭司亦是華服錦披,氣派至極。但他依然好奇地凝望著身邊蒙麵女子,小聲嘟囔道:“島主從未給女子量身打造過美麗錦衣,看來這一次,島主十分重視使者。”
傅幽藍淡然一笑:“大祭司過獎,也許是島主一時興起。”
“絕不對一時興起。”大祭司眸中充滿深邃之色,壓低聲音悄然問道:“藥劑攜帶了嗎?”
傅幽藍微微點頭。
大祭司澄眸隱光浮動,狡黠一笑:“一切按計劃行事。”
“嗯!”傅幽藍篤定點頭,挺起胸膛,朝人群中走去。她來至殿堂的左方,朝高總管關心道:“總管能將伏羊節操辦的有聲有色,真是辛苦了。”
“不苦!有使者一番關心,我這疲軟的身軀,又充滿了幹勁!”高總管笑眯眯道。
傅幽藍頓了片刻:“馬上就要到中午了,為何遲遲不見島主出現?”
高總管一愣:“對啊,以前伏羊節,島主都會在上午在巳時之前巡視一番,怎麼今日這個時候還未出來,是不是有何不適?”
傅幽藍急切:“如果島主身體不適,那我速去看他!”
高總管將她一拉:“使者且慢,你與大祭司在此主持大局,我去探望島主既可。”說罷,他直接徜徉而去。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十八章趁熱完婚
傅幽藍悠閑走至啟麟宮中央的大圓桌前,對著豐富的食物,隨手撚了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
她撩起麵紗的同時,一個高大的黑影朝她壓來,並發出熟悉的聲音:“傅姑娘,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要做傻事!”
是王二。傅幽藍立刻轉頭。
黑影橫身一閃,消失在人頭攢動中。
王大哥,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傅幽藍目露悵然,原本篤定的心情,多了一絲猶豫。
到了下午,趕來啟麟宮的人比上午還多,可謂人山人海,寸步難行。因為申時一到,宮後的大花園內,會有鮮衣彩服的戲班兒,在那搭台演戲。
至於花叢錦簇中表演的什麼戲,傅幽藍是一句也聽不懂。因為瓊島住民有屬於他們自己的奇裝異服,鄉音腔調,和曆史悠久的島民文化。
外來人看戲,隻能是對牛彈琴。
傅幽藍隻好走出後花園,朝其他地方漫悠而去。
過了許久,她終於發現高總管的身影。於是立刻上前關心道:“總管,島主身體如何?”
高總管一愣,訕然而笑:“沒事,他身體很好,在臥室和幾名長老商量大事,到晚宴時一定會出來和大家相見。”
“那就好。”傅幽藍裝樣地鬆了一口。
高總管聽見遠處有人喚他,匆匆拜別而去。在轉身的那一刻,他平和如水的眸子隱隱泛出兩道凜冽的冷光,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茅樂和的臥室,在啟麟宮最安靜的一角。就算今日宮門大敞,允許島民隨意造訪,但島主臥室方圓一百米依然有護衛把守,不讓閑雜人等進入。所以幾名長老依然可以敞開心扉地在房內,恣意而談。
“島主懷疑大祭司今日會有所動作?”一個臉上爬滿歲月深痕的長眉白胡子老頭,肅然而問著。
茅樂和盤膝坐在舒軟的床上,桀眸犀利,直視前方,表情冷靜而複雜,不說一句話。
“就算大祭司功法高強,這麼多年還不是一直被島主控製,想必今日就算有不詭,也不會是什麼大動作。”另一個稍微年輕的灰胡子老頭道。
“不能掉以輕心。大祭司雖然頭腦簡單,但狗急了一樣跳牆!他那八千六百多年的功力,發作起來整個瓊島都要跟著遭殃!”一個烏發玉冠中年男子謹慎道。
“對了,剛才高總管說使者有些異常,莫非……那使者是大祭司的爪牙?”長眉白胡子老頭道。
“不可能,我們已經摸清使者底細,她隻不過是跟著鹿國皇帝逃亡到此的一個法力低淺的魔女,在平民窟有兩個孩子。在此之前她和大祭司素未謀麵。”中年男子道。
“那大祭司暗地裏要她向嬌二娘傳的信,也都被安擦在平民窟的奸細獲得。就算嬌二娘聯和鹿國皇帝,領著一群乞丐難民前來討伐,我們已經在山下安排了重兵,他們是攻不上來的。”中年男子繼續道。
“那島主還擔憂什麼?快出去和島民見麵,以示島主一視同仁的赤誠之心。”長眉白胡子老頭催促著。
茅樂和卻依然坐如鬆,紋絲不動。
東南西三位長老見了,鬱悶暗生,一時之間誰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昏暗的屋內,頓時陷入一片安靜。
過了許久,門被輕輕叩了三聲,一個護衛的聲音傳來:“啟稟島主,使者的兩個孩子,已經抓至牢房關押。”
茅樂和久坐不動的身軀,陡然一躍,如猴落石,跳下床:“很好!果然不出我所料,嬌二娘那個死婆娘和鹿國狗皇帝一定已經攻上了萬靈丘,此刻他們應該就潛伏在啟麟宮外,時刻準備司機行動。”
“啊……”中年男子驚歎,同時亦自愧不如。
“無所謂,本島主有兩個孩子做人質,量他們也不敢造次!”茅樂慢步前移,來至門邊震臂一推,一股涼爽的穿堂之風卷來,吹得他披風搖擺,威儀凜凜,不可藐視。
屋內三人異口同聲:“島主,外麵危險,還是不要出去為好!”
茅樂和麵容微側,桀眸爍光,狡黠一笑:“萬千島民熱情而來,我怎麼能不出去!”說罷,他短小精悍的身軀飛天一躍,竄天候一般身姿輕靈敏捷地消失在門前。
戌時剛至。月光鼎盛。
啟麟宮大殿內外,包括後庭小徑,花園閑苑全部擺滿了十人一桌的大圓桌。細細數來,有整整一百張桌子。
當然大殿中央最大的一張桌子,可供二十人座。這是專供島主和長老得力屬下所坐的。所以其他島民,運氣好的可以坐在臨桌瞻仰島主威容,運氣不好的隻能甩在後院小徑內,聽別人對島主歌功頌德。
片刻後,茅樂和坐著抬椅搖搖晃晃地抬進大殿,島民全部簇擁過來,並十分禮貌地俯身跪拜,以最高禮儀齊聲高呼:“島主萬歲,萬歲,萬萬歲!”
傅幽藍自然也要委身,一同跪拜。
高高在上的茅樂和眸光如水,淡然微笑:“大家平身!”然後他將眸光掠過眾人,投放在角落裏錦衣華服的女子身上,高聲下令道:“使者,過來!”
人群紛紛避退,讓出一條夾道。
傅幽藍在眾人豔羨的注視下,經過夾道,來至抬椅前,欠身一禮:“參見,島主。”
茅樂和伸出粗短卻結實的食指,在傅幽藍削尖嫩滑的下顎處一挑,神情脈脈道:“你是一個特別的女子,本島主坐鎮瓊島二十年,頭一次對女人產生了興趣,所以今天,我要向親愛的島民宣布一件重要的事!”說罷,他收回食指,望著椅下謙卑的眾人,高興道:“本島主決定,今日伏羊節,就是我的大喜之日!”
什麼?
傅幽藍臉色帥白,預感不祥,駭的雙腿連連後退。
島民一聽,轟然私語起來。
“島主終於開竅了!”
“島主確實該娶個女子,傳宗接代了!”
“像島主這麼英武神威的男子,那女子真是十世修來的福氣!”
……
沸騰的聲音,無不充斥著對茅樂和的誇讚。
傅幽藍卻越聽越想吐。懷疑這些愚昧的島民,是不是被茅樂和這個心狠手辣的侏儒洗腦了?
她想後退而逃,卻看見擠身在人群中的大祭司,朝她投來警示的目光。所以她隻好硬著頭皮走上前,看著麵容難看,身材扭曲的茅樂和道:“謝島主厚愛,小女子打小體弱多病,不適合結婚。”
“嗬嗬,使者不必妄自菲薄,你比其他女子都要特別,能在短時間內獲得我的青睞,這說明你是優秀而唯一的。”茅樂和話雖甜蜜,但雙眸卻是蒙著一層冷漠。
傅幽藍明白,他並非真心,隻是想利用她罷了。
“島主,小女外來女子,對很多瓊島禮儀文化方麵一竅不通,不配做您枕邊長伴之人。”傅幽藍委婉而拒。
茅樂和一臉淡然,無所謂。
但傅幽藍言語惹得島民紛紛一陣唏噓,無數雙刀光之眸,不悅地打像她,恨不能淩遲。
更有多嘴多舌的少女婦人嚼舌頭。
“島主如此英俊瀟灑,使者竟然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就算了,竟然不將島主放在眼裏,真該拖出去活刮!”
“真是可憐的島主這個癡情郎兒……”
……
詆毀的聲音猶如蒼蠅飛至傅幽藍耳朵裏。她確定以及肯定,這島上的居民已經被茅樂和洗腦!
片刻,殿門口傳來兩聲尖銳的孩子叫聲。
“放開我!你們這群壞蛋!”
“放開我和我弟弟!做人不能以大欺小!”
傅幽藍聽了,腦海頓時一片空白,雙腳差點不穩。因為那兩個稚嫩如玉的聲音是平康和質兒。
他們怎麼會在此的?
她立刻恢複精神,撥開人群,朝門口跑去。她身軀顫抖著,眼眶含淚地望著被麻繩捆綁成木頭的可憐的孩子們,千言萬語哽咽在喉,想說卻不能說。
心裏,糾疼難受。
聰明睿智的平康已經看出眼前蒙麵錦衣女子是誰,於是掛著滾滾淚水哭喊道:“娘,快就我們!”
質兒一驚,這才知道她是娘,立刻拔高聲音嘶吼:“娘!你真的是娘?”
“娘你好狠心!一個人在這裏享受逍遙!”質兒埋怨著。
傅幽藍垂淚搖頭,取下臉上的麵紗,撲身上前,雙手捧著質兒的臉,愧疚道:“質兒別氣,別氣,娘有不得已的苦衷!”
質兒聽話懂事,點了點頭,表示相信。
但殿內的島民卻紛紛聲討了起來。
“原來她是平民窟的女人!”
“難怪整日蒙麵,原來是見不得人!”
“大家一起懇勸島主,放棄此奸詐狡猾的女子!”
然後數百上千島民,紛紛跪拜,高聲齊呼:“島主大婚之事,三思!”
茅樂和坐在抬椅上麵無表情,不屑聽從,依舊麵色冷漠,皮笑肉不笑:“本島主決定的事情,一定經過深思熟慮,親愛的島民無須多做擔心。”
然後他將銳桀的眸光威嚴地投放至傅幽藍臉上:“夫人,你意下如何?”
他已經直喚她夫人了!
這說明,抗拒隻會引來殺身之禍。
傅幽藍望著眼前兩個可憐而消瘦的孩子,忍下心中巨大的痛苦,謙卑地點了點頭:“我同意。”
“不,娘你不能同意,我可以選擇犧牲!”質兒呼叫著。
平康望著高椅上麵目可惡的侏儒,淚如決堤。
他們才不要,他做他們的父親!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十九章下毒無效
島主決議,天也不能更改。
茅樂和一聲令下,伏羊節即刻變洞房花燭夜。一批奴仆們,匆匆拿著事先已經準備好的紅燈籠紅彩綢紅雙喜等等結婚典禮時才用的東西,三下五除二將偌大的啟麟宮內外布置一新。
而傅幽藍更是在極不情願的情況下,被兩個腰粗力蠻的媒婆拉至後院,鎖在屋子裏化妝換衣。
一切都進行的十分順利,不消半個時辰,茅樂和已經換好小數號的新郎官禮服,麵容嚴肅地出現在大殿中央。
然後門外鞭炮驟然炸響,新娘鳳冠霞帔地被兩個媒婆推入場。
高總管便大呼起來:“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十分簡短,不容置疑。
短小精悍的新郎留在殿內,享受島民趨炎附勢的祝福。新娘則歸至洞房。
傅幽藍一入臥室,便將頭頂礙事的紅蓋頭與金光閃閃鳳冠摘下重重地扔在地上,然後攤開手掌,望著被攥皺的小紙條,打開一看,上麵寫道:事已如此,唯有將計就計!
這是大祭司在她歸房時,悄悄傳遞給她的。
上麵的將計就計四個字,是何意思?
茅樂和酒足飯飽入了屋,她該怎麼辦?
傅幽藍急地臉色發白,一股腦兒將小紙條塞入口中咀嚼,當做裹腹之食。
一個時辰後,洞房的門終於被人輕輕叩響。
傅幽藍坐立不安,連忙拾起地上的紅蓋頭蓋在頭上,緊張地坐回床邊,擺出一副端莊淑儀的姿態。
“夫人,讓你久等了!”茅樂和的聲音,伴著吱呀的門響一起飄了進來。
他滿身酒氣,跨入門檻,看到躺在地上的金光鳳冠,似醉非醉地訕笑道:“都是婚前婚後女子態度截然不同,這句話果然不假。夫人一點耐心都沒有,把這麼好的鳳冠砸爛,真是白費了我的一番精心挑選!”
傅幽藍嗬嗬而笑,冷漠凜然的表情誰也看不到:“島主,別管鳳冠了,我們快喝合歡酒吧!”
“對!你不說我差點忘了,多謝夫人提醒。”茅樂和說著,拿起桌上的喜秤,步履沉穩緩慢地朝床邊走去,然後一躍上床,和新娘站在一起。
他握喜秤之手微微一抖,顯得有些緊張。畢竟這是他人生第一次做這種充滿喜氣又矯情的事。
他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將金鉤緩緩靠近如火的紅蓋頭前。
忽然,門口傳來嘹亮的護衛之聲:“啟稟島主!平民窟的反賊攻入啟麟宮!”
茅樂和將手一停,轉眸而問:“攻至了哪裏?”
“反賊剛入殿門!”護衛道。
“很好!你們先擋著,待我辦完事,立刻活捉了那一對狗男女!”茅樂和咬牙切齒。
門外護衛神色猶豫:“島主……”
“還不快去傳令,要護衛全力抵擋!”茅樂和怒斥。
那護衛才匆匆離去。
“夫人,來我們加快速度。”
這一回茅樂和毫不猶豫地用喜秤挑起紅蓋頭,笑眯眯地拉著傅幽藍的手,揉搓道:“來,我們和交杯酒。”
傅幽藍眼眶含淚,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好,喝交杯酒。”
茅樂和便心裏美滋滋地牽著她的手,跳下床,來至桌邊,跳上凳子,親自斟酒。
一股青綠冽水從壺中瀉入酒杯。
“奇怪,這壺酒怎麼是綠色的?”茅樂和疑惑著,倒完了一杯,不再倒第二杯。
傅幽藍望著杯中淡綠,緊張地身軀僵硬,卻依然故作淡定:“壺中原來的酒已被我倒掉,現在這裏裝的是大祭司前些日子給我調製的補湯,說喝了能固本培元。我本就一直留著,想趁今日伏羊節贈與島主,誰知中途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所以一直耽擱。現在正好給島主拿來做交杯酒的同時,還能消解酒氣,可謂一舉二得!”
“哦……”茅樂和沉思片刻,將壺繼續傾斜:“夫人,說得對。大祭司調製的必定是良藥,我們繼續!”
第二杯青綠被倒滿,門外傳來兵刃交織的打殺之聲。
“不好,嬌二娘這個賤人,竟然這麼快就攻到了後院。”茅樂和放下酒壺,奔至門邊透縫隙而看。
傅幽藍凝望著桌上兩杯清綠,心下鬱悶,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島主馬上就要飲毒身亡的時候來,真是倒黴透頂!
片刻,茅樂和又從門邊奔回,一臉泰然地笑道:“他們打不過我的精兵護衛,我們繼續!”
太好了,傅幽藍眸光燃起兩束火,握起兩杯酒,遞給茅樂和,笑眯眯道:“島主,我已經等不及了。”
“夫人!哈哈!”茅樂和邊笑邊結果酒。
然後兩杯相碰,手臂交挽,正欲一飲而盡,忽聽門外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劃空傳來。
“啊——”
茅樂和將杯在唇邊一停:“不好!我的得力之將死了!”
看來他需要立刻開門登場,將外麵那幫反賊殺的片甲不留!
他正準備放下酒杯,傅幽藍托著他的手不依:“島主,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要在這合歡酒的最後一刻,棄我而去?”
茅樂和臉色一板:“我的下手在門外紛紛慘死,夫人你於心何忍?”
“可是……”傅幽藍眼眶含淚,哀求著。
茅樂和憐憫之心頓湧上頭,重新擺好架子:“好!為了夫人一展笑容,損失幾個下屬也算值得!”說罷,他毫不猶豫地將杯中綠液一飲入腹。然後拋杯而去。
傅幽藍望著自己手中的空杯,久久凝思,覺得有些不對勁。
島主喝了青門綠,為何不僅不毒發身亡,反而體態依舊輕盈有力?
難道此毒不是立刻發作?
傅幽藍連忙擱下酒杯,走回敞開的門邊,望著門外生龍活虎,與反賊打鬥激烈的茅樂和。
隻見他勁頭正旺,一人擋十,將反賊打的節節敗退。
不一會人的功夫,兵刃相碰的喧囂呼號之聲退出後院,消失在黑夜裏。
傅幽藍擔憂青門綠之毒不能發作,立刻著急地提裙追了過去。
忽然一陣冷風襲來,黑影如魅飄來,擋在她的跟前,詢問道:“使者,毒可下?”
傅幽藍望著眼前大祭司點頭:“交杯酒時喝的就是青門綠!”
大祭司臉色一沉,神情劃過一絲恐懼:“按理島主此時應該毒發身亡,為何……不好!島主今日未吃羊肉!”
什麼?傅幽藍臉色慘白,一個趔趄癱倒在地上。
大祭司連忙將她扶起:“使者不必害怕,島主沒有我的輔佐,他沒有多少勝算!”
感情大祭司早就要反茅樂和。她傅幽藍隻不過是大祭司的一枚棋子。
此刻,傅幽藍隻擔心自己的兩個孩子是否會受到牽連,於是抓著大祭司的袖子搖晃道:“我的孩子,他們怎麼樣了?”
“他們很好!在島主回洞房的時候,我已經去大牢將所有護衛定住,所以我們隻需要贏得這場反擊,平民窟裏的所有人都會得到自由!”大祭司道。
“那我現在該怎麼做?”
“當然是幫忙活捉茅樂和這隻老虎了!”
大祭司從空中變出一柄雪亮銀劍,塞至傅幽藍手中,輕輕一推:“大家都在努力,你也該出一份力!”
傅幽藍握著劍,眸光閃爍,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朝充滿血腥的刀光劍影裏奔去。
“真是個拚命的女子!”大祭司看著嫁衣如火,柔中帶剛的新娘子,唇角揚起一絲滿意的弧度。
啟麟宮正殿,桌椅掀飛,屍體遍地,刀光血影如風左右呼嘯。
傅幽藍望著腳下一個壓一個的無辜屍體,胸中頓時燃氣一絲怒氣。
她高高舉劍,怒視著赤手空拳都能打得遊刃有餘的茅樂和。
茅樂和雙手短小如童,但拳風虎虎,一砸一個血坑,一大波敵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他像揮打西瓜一樣,一拳送飛一個,跟玩耍一樣漫不經心。當傅幽藍的亮劍朝他腦門劈來時,他便騰出一隻手捏著劍刃,苦笑道:“夫人,你要謀殺親夫?”
傅幽藍用力往下砍,卻怎麼也看不下去。她隻好使出法力,但劍刃卻隻升不降。
“夫人,你連為夫有幾斤幾兩都不知道,就要殺為夫,是不是太草率了?我有驅魔符貼身,縱使你有千年魔力,對我也無效。看在你我喝過交杯酒的份上,就讓你這一回。”說罷,茅樂和指尖輕輕一用力,長劍一折為二。
劍尖砰然落地。
傅幽藍心亦如死灰,凝望著眼前這個矮小的惡魔,心中的恐懼如大浪鋪天蓋地的撲來。
茅樂和眸光不屑,睥睨著身邊女子:“夫人,你這麼盯著我,難道後悔了?我可以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茅樂和從靴筒中抽出一個匕首,塞給傅幽藍,繼續道:“那鹿國狗皇帝好像很惦記你,殺護衛的時候還不停的詢問你在哪裏。我的實力你也看到了,平民窟的一群狗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要不了多久,嬌二娘和鹿國皇帝就成為我的腳下石。如果你過去殺了他,不僅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而且日後我還會好好照顧你的兩個孩子!”
一提到孩子,傅幽藍忍不住眼眶含淚。
她凝望著手中暗光隱隱的匕首,抖著雙肩,顫栗道:“島主,說的是真的?”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二十章不死之身
“本島主說話從不弄虛作假!”茅樂和義正言辭。
傅幽藍緊握匕首,眸視前方,慢慢挪步,嘴中不停小聲呢喃道:“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然後匕首的亮光在茅樂和的胸膛上一閃。
她刺了他!
但茅樂和卻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望著胸前的匕柄,勾唇戾笑:“夫人,你腦子進水了吧?”
傅幽藍張嘴瞠目,驚恐地雙眸顫栗。
被殺的人在笑,殺人的人在顫抖。因為一刀下去,不僅未見分毫血液滴出,而且匕首像是被茅樂和胸前的肉硬生生地擠了出來,跌在地上,哐當而響。
“你……你……你不是凡人?”傅幽藍牙齒打顫。
“當然不是,我乃不死之身!”茅樂和陰惻而笑,瘦小的臉在樹影斑駁的夜幕下,顯得鬼氣十足。
傅幽藍連連後退。
茅樂和將躺在地上的匕首用腳尖一挑,然後接握在手中,插回靴筒。這一係列動作看似普通無常,但是有一道暗影之光在他蹲身插刀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刺向傅幽藍。
傅幽藍愚鈍不知。
所以鮮血頓時從左胸膛噴薄而出,洋洋灑灑像是在下一場悲傷的毛毛細雨。
茅樂和看著血雨,不悅地冷哼。
因為他發出的毒針打中的不是目標,而是另有其人。
是誰?
是王二!
他為傅幽藍擋下了暗器,所以他此刻鮮血滿身,躺倒在她懷裏。
傅幽藍淚流滿麵,一隻手撫摸著王二越漸冰涼的臉,一隻手施法給他治療,欲拔出毒針。但是她的魔力麵對茅樂和的任何東西,都無效!
“傅姑娘,別白費力氣了,島主的所有東西都是抗魔的。所以你別管我,快逃吧!”王二奄奄一息。
“不行!要走我們一起走!”傅幽藍搖了搖頭,扶著王二欲起。
可是王二已經沒有力氣支撐雙腳。
傅幽藍隻好轉身,用自己纖弱的後背,將他背起。
茅樂和看著眼前苦命掙紮的兩個弱雞,不急不慢地走至傅幽藍跟前,挑眉嘲諷:“夫人,沒想到竟然有這麼男人惦記你。”
“讓開。”傅幽藍有氣無力。
茅樂和臉色一板:“身為瓊島島主夫人,你竟然背著一個男人,跟我說讓開!真是目中無天!”說罷,他憤怒地伸出強如金鉤的手抓,掐住傅幽藍的脖子。
傅幽藍頓時窒息,臉色漲紅如腫,憑著毅力堅持著不讓自己倒下。
過了許久,旁側花草叢錦裏傳來沙沙聲。
一個高大威猛,玉樹臨風的瀟灑男子走了過來,劍指茅樂和腦袋,大嗬:“住手!”
茅樂和鬆開手,轉頭而望:“喲!來的正好,你從入殿開始就一直惦記著我的夫人,這筆賬正好現在好好算一算!”
傅幽藍望著氣定神閑處變泰然的裴馳,心中充滿了感激。
裴馳將身一移,移至他們兩人之間,護著傅幽藍,道:“帶著人,快從旁邊的小徑逃走。那裏有一個叫嬌二娘的女子,她會保護你。”
傅幽藍聽了,道了聲感謝,便拔腿而走。
“慢著!夫人,你的兩個孩子還在我手裏!”茅樂和狡黠道。
傅幽藍想起大祭司說的話,便不理會。
茅樂和又道:“那兩個孩子早已不在大牢,而是在我的密室!”
什麼?
傅幽藍立刻刹住腳步,轉頭凝視。
茅樂和仰頭哈哈大笑,頭一次覺得玩弄女人比玩弄權勢要有趣的多!
“卑鄙小人,快把兩個孩子交出來!”裴馳聳眉厲斥。
“那得看誠意!”茅樂和忽然將笑容一收,嚴肅望著額頭冒汗的傅幽藍:“放下你背上的死男人,跟我走!”
“去哪兒?”裴馳嗬問。
“當然是完成今日還未完成的事——洞房!”茅樂和認真道。
“放屁!”裴馳怒不可揭地將劍朝麵前小侏儒一揮。
茅樂和短腳一躍,高飛而起,正好與掃來的尖峰擦肩而過。他竄至裴馳後背,像個猴子一樣在他高大威猛的身上,用鋒利如刀的十指抓上撓下,弄的到處血肉模糊。
裴馳忍著後背的傷疼,使勁兒甩著背上的猴子。
過了許久,茅樂和將尖銳的指甲橫在裴馳脖子上,威脅道:“你再反抗小心我手指無眼。”
裴馳立刻停下身軀,但無絲毫畏懼。
茅樂和另一隻手抓著裴馳的肩,將他身軀一轉,轉至傅幽藍跟前,疾言遽色道:“夫人,已有一個男人為你而死,若不想眼前這個男人也為你而死,就跟我去入洞房!”
傅幽藍看著裴馳欣長脖子間的黑勁手指,緩緩放下背上沉重的屍體,憂傷點頭:“我跟你去。”
“很好!這次你若是再玩貓膩,我就踏平平民窟!”茅樂和瞋目切齒。
傅幽藍擠著笑容,走上前來,伸手拉著茅樂和的小手,顧盼溫柔:“夫君,我們走!”
這一聲夫君,叫的茅樂和冰凍之心稍有融化。
他清心寡欲二十多年,投身治理瓊島的事業上,還從未近過女色。他握著傅幽藍纖軟如綿的手,身體裏像是有一隻怪獸在膨脹。
走至洞房,茅樂和已經麵紅耳赤。
傅幽藍一直保持著美麗動人的微笑,纖腰巧扭地走至紅綢鋪滿的床榻邊,姿態盈盈一坐:“夫君,來呀,我們來洞房!”
她一邊拆解著發髻,一邊溫婉笑嫣:“其實,這也是我第一次洞房,如果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夫君千萬不要介意。”
茅樂和望著忽然主動的女子,心身警惕:“你已為人母,怎麼可能是第一次?”
“妖魔界多得是無交媾就產子的事情,所以……哎呀,這種羞恥的事情還是不要多說為妙!”傅幽藍嬌羞地捂著臉,扭捏作態地釋放著女人的魅力。
茅樂和心髒撲通一顫,雙目癡癡地望著床上女子。
解完烏絲,傅幽藍將雙手遊弋至腰間,將衣帶一解,一雙光滑香軟的蘇肩瞬間暴露無遺。
茅樂和看著雪白的瓷肌,大腦瞬間空白,體內的洪水猛獸幾乎快要撐破他矮小的身體。
“來呀,夫君不要傻愣在哪裏啊!”傅幽藍前襟半敞,蘇胸是露非露,伸手著纖纖玉指勾了勾著麵前呆若童子的處男。
茅樂和看得雙眼發癡,嘴角垂涎,神態十分可笑。
他一直搞不明白自己身體裏蠢蠢欲動的膨脹是為何,但立了許久,已經實在忍不住,於是彈腿一躍,朝紅色滿眼的床鋪如狼似虎地撲去。
他要釋放體內的猛獸,好好享受自己人生的第一次!
被春欲衝頭的茅樂和,饑渴如狼,上床就朝麵前香肩大露的女子又親又啃。
傅幽藍卻毫不拒絕,像抱孩子一樣抱著身材矮小的茅樂和,任由他黏濕滑膩的雙唇像吸血的螞蝗一樣在曲線優美的雪白瓷頸上來回吮吸。
她為什麼不反抗?
明明她的表情蹙眉而痛苦。
那是因為,她心中裝著兩個生死未卜的孩子,為了孩子犧牲自己的身軀又算得了什麼!
所以,她不反抗,一心隻想著孩子,就算身體上有再多疼痛,她也感覺不出。
忽然,茅樂和從她乖順服從的身體上坐起,不悅道:“你怎麼不動?”
傅幽藍一愣,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忍直視身上男子的淫蕩表情,苦笑:“夫君,你想我怎麼動?”
茅樂和也一愣,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動,托著下巴認真思考了許久:“總之你不能像個屍體一樣躺在那裏!這樣我會覺得你在預謀什麼。”
傅幽藍挪開手臂,凝視著他,嗬嗬一笑:“好,我配合你!”
“這還差不多!”茅樂和將身軀一壓,邪惡的舌頭在雪膚上繼續舔舐起來。
雖然這一次傅幽藍身軀動作輕微,但至少已經不像是在牆奸屍體。
茅樂和越親越帶勁,下襠的陽物越來越硬,膨脹的堅挺無比,像一根被點燃了的火箭。他迫不及待地將傅幽藍身上的衣物撕的一幹二淨,正準備握物挺進,卻聽見門被砸的劇烈而響。
“卑鄙小人!快放了小藍!”裴馳不停地敲著門。
茅樂和覺得有些掃興,光著下體跳下床,走至門邊破口大罵:“鹿國狗皇帝!擾天擾地,擾人洞房!你腦子進水了吧!”
酮體發光的傅幽藍躺在床上,眸光黯淡,心情複雜,忍著眼淚大喊:“裴馳大哥你們快走吧。不要管我!”
“怎麼可能不管你!茅樂和,有本事我們單挑,若我死我無怨無悔!”裴馳氣的臉色慘白,嘶聲竭力。
“哼!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讓你在門外親耳聽聽我們雲雨交歡的聲音!”說罷,茅樂和挺著與身軀不相稱的碩大陽物,蹬蹬走回床邊。
裴馳暴怒,一邊流淚一邊雙手砸門:“小藍,對不起……我竟然沒本事救你!”
“裴大哥,你走吧,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傅幽藍悲傷道。
裴馳巍峨的身軀,頓時無力,癱坐在邊門,埋頭大哭起來。
傅幽藍聽了心痛不已,眼淚也情不自禁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這一哭,惹的茅樂和心裏更是憐惜不已。他快速爬上床,將秀色可餐的酮體壓倒在自己身上,開始細細品嚐……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二十一章負傷探兒
片刻後。
“啊”劃空刺耳,透門而來。
隨後身軀赤裸精光的茅樂和,捂著血淋淋的肚子,推門而出,一邊踢開蹲在門口哭泣的裴馳,一邊罵罵咧咧向前跑:“賤人,竟然趁我不備時,掏我肚腸!”
裴馳驚起,手腳並用地朝屋內奔去,隻見觸目驚紅的床上躺著一個渾身浴血的傅幽藍。
“小藍!”裴馳顧不得禮儀,走過去一把抱起片衣不沾的傅幽藍,這才發現她的左胸靠肩的地方,少了一塊巴掌大的肉!
血正在噴湧而出。
裴馳立刻二指成訣,點了左胸與頸肩上的三大要穴,這才算是勉強止住血。
傅幽藍倚靠在他懷裏,氣若遊絲道:“裴馳大哥,不要管我,趁茅樂和肚子上的傷口還未愈合,快去把他的頭顱斬下來!”
“不!我得先救你!”說著,裴馳脫下自己披風該著她,衝出門外。
到了前殿,彙合了娘子軍和鹿國軍隊,裴馳才將懷中女子遞給過去給嬌二娘,並囑咐道:“這就是我時常跟你說的心愛之人,請你務必保護好她!”
嬌二娘灑脫一笑:“放心,一定不讓陛下失望!”
裴馳這才安心,望著自己軍隊和人馬,下令道:“國師十一弟兩位將軍速隨我入啟麟宮捉拿茅樂和!”
說罷,眾人拔劍,朝跟著裴馳,朝啟麟宮後院撲去。
嬌二娘扶著懷中女子,感覺自己一股強烈的血腥味兒傳來,於是她輕輕掀開披風,往裏一看,驚訝:“傅姑娘,你是否中了茅樂和的毒爪?”
傅幽藍想起自己在洞房與茅樂和身體交疊那一刻,眼淚簌簌,點頭:“是的,我也抓了破他的肚皮。”
嬌二娘轉頭朝身後一個女子,著急下令:“快去吧,阿光叫來!”
“是!”那女子接令立刻離去。
片刻後,叫阿光的男子走來,聲線溫柔關切:“小嬌,你這麼著急叫我做什麼?”
傅幽藍覺得聲音熟悉,於是瞟眼望去,原來阿光就是大祭司,她虛弱一笑。
“你看。”嬌二娘將傅幽藍左胸上的披風撥開。
大祭司一驚:“傅姑娘,你中了茅樂和的毒爪!”
“阿光,快幫她治治!”嬌二娘懇求。
“這……”大祭司猶豫,過了很久解釋道:“茅樂和屬於抗魔體質,魔法妖力對他來說沒有半點作用,但他若對妖魔下手,那妖魔無論中了什麼傷,都無法愈合,就算我有八千年多練修為,也一樣不能治愈這種傷。”
嬌二娘不解:“茅樂和普普通通一個凡人,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大祭司眸光充滿愧疚:“都怪我,七八年前,茅樂和要加強自己的體質,做刀槍不入的非凡之人,所以最後是我幫他改變的。”
“你!怎麼茅樂和說什麼,你都聽?”嬌二娘狠瞪大祭司一眼。
大祭司無辜地垂下頭,苦笑:“我之所以服從茅樂和,還不是因為小嬌你。他拿你的性命做威脅,我若不服從……”
“好了好了,別翻舊賬了。快想想辦法,傅姑娘要是死了,鹿國陛下肯定也要自刎!”嬌二娘著急地眼眶通紅。
大祭司一臉愁容,蹙眉凝思。
傅幽藍身上披風已被血水浸濕,她臉色慘白似夜露般透明,聲音孱弱:“我的孩子呢?”
“孩子們很安全,已經隨部分人馬回了平民窟!”大祭司道。
“那就好,這樣我死也死的安心!”傅幽藍氣息越來越虛弱。
嬌二娘不忍,眼淚滂沱而掉:“阿光難道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大祭司一陣沉默。
傅幽藍緩緩將頭望著天空,淒婉道:“我若是死了,就告訴孩子們娘在天上永遠看著他們。”
嬌二娘聽不得這種生離死別的話,一把抓著大祭司的衣襟,怒斥:“都是你,空有一身修為,腦子卻一點也不靈光!茅樂和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
大祭司聽了心情一灰,將身軀部分法力凝聚在自己右手上。
“你要幹什麼?”嬌二娘怒蠻橫地怒瞪著他。
大祭司一邊抬起右手一邊道:“給傅姑娘療傷。”
“你不是說不能?”
“是不能,但我可以耗費五百年年法力,幫她止血!”大祭司淡然苦笑。
五百年?
這可不是小數目。
嬌二娘有些心疼地望著大祭司。
大祭司扯唇一笑:“希望你不要覺得我無能!”
嬌二娘心情複雜,既有感動又有埋怨。
但這些對於大祭司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對他刮目相看。
大祭司將蘊藉在右手的五百年法力,以光柱的姿態,在傅幽藍胸口的血坑裏循序輸入。於是血坑漸漸不再流血,傅幽藍氣色也好了一些。然後他又給她變了一身幹淨清爽的紫色衣裙,傅幽藍這才算是恢複了一些人樣。但她的左胸前缺少的部分,透過衣衫都能隱約看見。
大祭司耗費了自己一大半功力,臉色慘白,額頭沁汗:“雖然去了五百年功力,但是也隻能保證數個時辰,到時法力一散,傅姑娘的傷口依然會流血不止。”
傅幽藍感激地跪地磕頭:“謝謝大祭司!”
大祭司連忙將她扶起:“傅姑娘不必客氣,隻要嬌二娘不再嫌棄我懦弱,就算耗費我體內所有功力都無所謂。”
傅幽藍緩緩起身,轉頭望了一眼嬌二娘。
嬌二娘深情含淚,凝視著大祭司:“阿光,你做的很好。”
大祭司聽了溫柔一笑,笑容洋溢著幸福。
“好了,我要去幫助鹿國陛下打敗茅樂和。小嬌你就在此,照顧好傅姑娘!”說罷,大祭司快步離去。
傅幽藍目送大祭司,然後懇求地望著嬌二娘:“我想見見孩子。”
嬌二娘明白她的苦楚,但自己卻不能抽身離開,於是喚來遠處兩名娘子兵:“梨兒,春兒帶這位傅姑娘回平民窟。”
“是!”梨兒春兒異口同聲的答應道。然後她們上前朝傅幽藍微微一笑。
“對了,傅姑娘身上有傷,你們前往時,無比多多照顧她!”嬌二娘細心地叮囑著。
然後三個女子,兩前一後地踏著月光朝萬靈丘下走去。
來至平民窟中心地帶,質兒正在和裴馳的幾個孩子們正在小破屋外追逐玩耍,看上去心情甚好無憂。
傅幽藍不忍上前打擾,一直站在黑暗處緊緊地望著兩隻瘦小的身影。真希望時間就此定格,讓孩子們就這麼一直純真無邪地大笑下去,永遠無災無難。
過了許久,是眼尖的質兒發現遠處黑暗裏站著一個熟悉又可親的身影。他歡快雀躍地跑過去,發現真的是母親,便一頭紮進傅幽藍的懷裏,大喊道:“哥哥,娘回來啦!”
遠處的平康,立刻拋下跟屁蟲裴思藍,拔腿飛撲而來,也紮進母親的懷裏。
傅幽藍擁抱著兩個孩子,喜極而泣。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久未觸碰兩個可愛的孩子,所以三人擁抱的時間特別長。
看得旁人不禁感動涕淚。
母愛,永遠是世界上最深沉龐大的感情,沒有任何能匹敵。
靠在母親懷裏的平康,頭依靠著她的左胸,忽然覺得沒有以前平坦結實,而是一塊坑窪的感覺,便忍不住問道:“娘,你受傷了嗎?”
傅幽藍笑容慈祥,望著兩個可愛的孩子:“娘沒事,左胸隻是受了點小傷。過一陣子就會好。”
但機靈聰明的質兒,看到母親隱藏在眼底的哀傷,昂頭詢問道:“娘,你應該傷的很重吧?”
“不重,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傅幽藍笑著。
“質兒,我們快將娘扶回屋休息吧。在啟麟宮那種人間煉獄,娘在裏麵一定寢食難安。”平康道。
“嗯!哥哥,我們把娘帶至帶回去吧。”質兒道。
於是兩個孩子,左右一個,緊緊地牽著傅幽藍的手,朝平民窟角落裏的另一件稍微小點的小破屋走去。
裏麵的桃季見傅幽藍被兩個孩子牽來,立刻迎上去跪身一拜:“夫人,對不起,你將兩個孩子交托給我,我卻讓他們受了委屈。”
傅幽藍慘淡一笑:“起來吧,現在我們一家又重新團聚,要好好享受在一起的光陰才是。”說罷,左胸口一疼,她咬牙忍住,盡量不讓自己表現出痛苦。
桃季輕輕起來,讓開路:“夫人,你臉色蒼白,快進屋休息。”
然後,他們帶著傅幽藍來至屋內一張窄小卻舒服的樸質木床邊。
“夫人,你在此休息,我去外麵守著。”桃季道。
傅幽藍坐在床上,拉著桃季的袖子,不讓她離去:“我身體不舍,你留下來給我看看。”
平康忽然緊張起來:“娘,你究竟怎了?”
“娘沒事,隻是一點小傷,桃阿姨幫我看看,然後吃點藥就會好。”
“那就好,等桃季阿姨幫你看好傷,孩兒親自熬藥給你喝。”平康乖巧著。
但質兒卻不相信,坐在傅幽藍身邊,著急道:“娘,你肯定不是小傷,不然你的臉也不會如此蒼白。”
傅幽藍將兩個孩子輕輕一推:“你們快回自己屋睡覺,等明兒早上,娘再告訴你們情況。”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二十二章身首異處
紫襟微敞,雪白左肩上巴掌大的雪坑映眸而來。
桃季望著雪坑裏道道分明的白骨,臉色刷白驚訝:“夫人,難道不能自動愈合?”
傅幽藍輕輕搖頭,慘淡一笑:“中了茅樂和的毒爪,不僅愈合不了,還耗費了大祭司五百年功力才將血暫時止住。”
“暫時止住?”桃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茅樂和一介凡人,這麼厲害?”
“他已不是凡人,而是具有抗魔性質的不死之身。”
“抗魔!”桃季又一次受到驚嚇:“那夫人你這永遠都好不了了!”
“是啊,不僅好不了,附在肩上的法力一過,又會開始流血。到時候,我恐怕會失血身亡。”傅幽藍無悲無喜,已對此事釋懷淡然。
桃季拉著她的手,著急道:“夫人,用我的法力幫你止血!”
“沒有用,到時依然會流血。我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兩個孩子。”傅幽藍臉色又愁苦起來。
桃季啞然無言,眼淚卻一顆一顆地滴在傅幽藍的手上。
此刻,啟麟宮內兵戎之聲越來越響。
因為裴馳帶隊的人馬,和茅樂和的護衛兵又一次交打了起來。
這一次,裴馳勢頭強勁,將對方打的節節敗退。
茅樂和捂著破爛的肚皮,臉上掛著吃力的神色,躲在護衛兵的身後,像一隻縮頭烏龜,不敢出來單挑。
兩方兵刃砰砰撞出無數火花,場麵進入白熱化。
茅樂和抓著近前一個護衛兵的後衣,聲色俱厲地下令道:“你們一邊給我拚全力擋著,一邊朝丹藥房後退。待我吃了藥,恢複了身軀與元氣,殺他們的片甲不留!”
護衛們領命,照話意一邊揮舞兵器一邊撤退。
裴馳身後的大祭司,看出對方的走勢,輕呼:“不好,小侏儒要向丹藥房逃。千萬不能讓他進入那裏,快截住!”
身輕如燕的十一王爺,立刻揮劍長驅而衝,繞至護衛兵的後方,狡黠一笑:“讓你們前不前,後不能後!”
茅樂和見自己兵力越來越弱,緊握雙拳恨鐵不成鋼地氣憤道:“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快將來人碎屍萬段!”
“這話還是留給你們自己吧!”十一王爺挑釁著,揮刀橫掃而上。
將茅樂和護衛兵削死一層。
裴馳望著進退兩難,如甕中之鱉的對方,忽然眸光一閃,計上心頭,朝身旁幾位將士下令道:“你們分散各戰一方,將小侏儒包圍住!”
眾人領命,急急分散。
唯獨大祭司有些不明所以:“鹿國陛下,你將自己人分散豈不是削薄了自己?”
裴馳神色泰然自若:“你看我薄弱嗎?”
大祭司快速掃量了對方高大魁梧的身軀一圈,幹笑:“不薄,很有實力!”
“這不就對了,快去幫助他們,多殺幾個護衛!”裴馳命令著。
“是!”大祭司領命而去。
裴馳端著下巴站在那裏,仔細看著自己兵力成環形將茅樂和一幹護衛圍的水泄不通,腦海時刻不停的分析著。
“陛下,你累了?”十一王爺邊殺邊關切道。
裴馳微微搖頭:“等等。”
等等?等什麼?十一王爺疑惑。一個分心差點就被人刺穿胸膛,於是他不再理會那麼多,專心對敵。
過了莫約一炷香的功夫,護衛兵死傷不少。
裴馳還是站在哪裏不動,雙眼卻一直注視著躲藏在刀光劍影後的茅樂和。
十一王爺砍殺的雙手疲累發麻,著急地望著佇立如石的人:“陛下!”
“很快!”裴馳回應。
妙芳婷一邊砍殺一邊走至十一王爺身邊,輕斥道:“陛下自有掂量,你不要打擾!”
“我看皇兄是個偷懶!”十一王爺疲憊不堪地埋怨著,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
“你太已小人之心渡君子腹了。”妙芳婷翻著白眼。
十一王爺隻好閉嘴緘默不言。
雖然他們每人能以一擋十,但是長時間體力的消耗,握劍的雙手也會覺得吃力。
到最後大家都是咬著牙關,憑著堅強的毅力,和茅樂和護衛兵拚磨著。
隨著護衛兵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掩藏在裏麵的茅樂和越來越清晰明了。裴馳雙眼越沉越如黑鷹般犀利,他瞬也不瞬地盯著茅樂和,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就連最小的細節,他也不放過。
有過了一會兒,大祭司那邊砍殺出一個缺口。
裴馳盯著那個缺口,拔刀一閃,比流星還快的速度,衝進護衛兵所保護的中心,對著茅樂和粗短的脖子,手起刀落,就是一削!
茅樂和人頭落地!
那些護衛壓根還未察覺自己島主頭顱已落,還在繼續奮力拚搏著。
“哈哈哈!”裴馳揚刀而笑。
眾人這才知道茅樂和身首異處。
敵我紛紛驚歎:好快!
忽然地上的頭顱一滾,像吸鐵石一樣滾至矮小的身軀旁,飛至脖子上,露出猙獰笑容:“沒想到吧!”
裴馳一驚,確實沒有想到!
被削掉了個頭竟然還能物歸原處!
“哈哈哈,鹿國狗皇帝,你剛才笑的那麼猖狂,現在怎麼不笑了?”茅樂和脖勁左搖右擺,像是在尋找合適的角度。
裴馳看著眼前的怪物,揚刀又是一揮,卻被茅樂和輕鬆躲閃。
雖然他肚子被傅幽藍這個賤人掏了個坑,但是依然影響不了他閃避的輕靈。
但是他沒想到,自己這一閃,竟然閃至了大祭司跟前。
大祭司伸手薅住茅樂和的頭發,旱地拔蔥一樣將他的頭顱再一次拔起。
茅樂和不以為然,伸手充滿挑釁:“大祭司,我這丟頭不丟命的特異功能,還是你幫我練會的,哈哈!”
大祭司雙目如炬,心中怒火狂燒:“島主,我還留了一手,你絕對想不到!”
“留了何手?”茅樂和驚訝。
“就是這個!”大祭司說罷,手心竄出一陣青藍的火苗,將茅樂和的頭顱付之一炬。
茅樂和的頭顱在旺盛的青藍火苗中逐漸化為灰燼,那具剩下的矮小身軀,似乎感應到了自己所失去的東西,東奔西跑地恐慌著。
大祭司又一掌打出一串火苗,燒在無頭的身軀上。
片刻時間,茅樂和成了黑夜下一堆灰燼,隨風飄向了天際。
那些所剩無幾的啟麟宮護衛兵,齊頭望著乘風蜿蜒飄向月空的灰白色骨灰,紛紛意思到了神麼,皆放下手中兵器,跪拜投向:“我等願意歸降。”
裴馳望著腳下敗兵,拿出王者風範,將手輕輕一抬:“瓊島島主以亡,爾等願意歸順者留下,若不願意歸順者,可以下山還鄉。本王發誓,絕不亂殺一人!”
腦門磕在地上的護衛兵,一陣竊竊私語後,又首身一拜,齊聲高呼:“我等願意歸順鹿國皇帝麾下!”
“諸位平身!”裴馳威儀肅然。
忽然大祭司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方塊玉,上雕盤龍,下刻瓊島島主四字,遞給身邊帝王道:“鹿國皇帝,此乃瓊島玉印。”
裴馳輕輕一推:“實難擔當!交由嬌二娘吧!”
大祭司苦笑:“曆代島主都由男兒繼承,嬌二娘不適合擁有此印。”
“那就交給嬌二娘定奪,必定她對這站戰役付出了比常人要多數百倍的操勞。”裴馳依舊推脫。
大祭司無奈,將玉印收入懷中。
一行人來至啟麟宮外。
嬌二娘見他們每個人麵上都洋溢著不同的喜悅,便知勝敗已分。她激動地飛奔至裴馳身邊,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問道:“茅樂和死了嗎?”
裴馳輕輕點頭。
但是嬌二娘需要親耳聽到這個好消息,於是拉著大祭司的手,搖晃道:“快說,茅樂和是不是死了!”
“對!死了!”大祭司凝望著自己手上的小酥手,心波動蕩不已。
嬌二娘聽了,奔回娘子軍處,高叫著分享喜悅:“太好了!茅樂和終於死了!”
“二娘!我們終於自由了!”其他巾幗小娘子們,紛紛舉起雪臂高跳著。
自由二字,對於她們來說期盼已久。
今夜,她們一定要把酒敬天,徹夜狂歡!
“真可惜,我們沒能進去親眼看一看茅樂和的死像!”嬌二娘磨拳,惋惜。
“誰叫阿光那麼在乎二娘的安慰呢!就連我們也跟著一並被阿光保護在殿外恭候。”其中一個紅衣粉麵小嬌娘打趣著。
大祭司聽了麵紅耳赤,訕笑道:“不讓你們進宮廝殺,鹿國皇帝可是同意了的!”
裴馳微笑不語,此刻他需要好好享受戰役勝利的喜悅。
嬌二娘收起平日凶猛剛強,麵飛紅霞,羞澀走至大祭司跟前,拉著他的手道:“謝謝,阿光!”
這一聲謝,大祭司心都融化成了水,眉眼溫柔地望著麵前女子,寵溺道:“這下我們能完完全全在一起了!”
兩人眸光交織,空中溫度比伏夏還要灼熱。
“擁抱!擁抱!擁抱!”那些娘子軍們拍手起哄道。
一對情人紅麵扭捏,就是不肯擁抱。
也不知道哪裏伸來的一隻壞手,將大祭司輕輕一推。兩人貼了個滿懷,順勢抱在了一起。
看到眼前幸福美滿的一幕,大家都開心的笑了。
那十一王爺也按耐不住,伸著脖子向妙芳婷吐著熱氣,低聲羞澀道:“芳婷,我們什麼時候也能向他們一樣,抱在一起?”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二十三章寶殿鹿帝
濃情蜜意,惹人憐惜。
裴馳看著眼前一雙緊緊相擁的璧人,忽然想起身受重傷的傅幽藍。他立刻快步走至娘子軍裏,向女子兵們詢問道:“傅姑娘呢?”
“回稟鹿國皇帝,傅姑娘已經跟隨梨兒春兒回了平民窟。”一個女子道。
然後他帶領著自己人馬迅速回至平民窟。
此刻,夜極深,黑夜的邊際泛出微微白光。
裴馳尋著傅幽藍時,她正在休息。他懇誠地望著桃季,詢問道:“那傷可能治愈?”
桃季麵帶憂傷,輕輕搖頭:“不能。”
大祭司忽然走了過來,笑容麵目道:“能!”
這一個能字,就像東方馬上就要跳出的太陽,給人帶來一絲光明。
“願聞其詳!”裴馳拱手作揖,態度十分虔誠。
大祭司笑道:“陛下,你乃皇族子嗣,身上流淌著帝王之血。這帝王之血乃六界純陽之物,可以驅趕世界部分妖魔邪咒。所以隻需要陛下你的血數杯,給使者,不,是傅姑娘飲下,她肩上的傷勢就會慢慢愈合。”
裴馳一聽,立刻拔劍朝自己手腕割去。
大祭司伸出手指將劍一彈,苦笑道:“傅姑娘此刻還未醒,你放出來血,到時恐怕不新鮮。”
裴馳嗬嗬傻笑:“大祭司說得對,我太心急了。”
“陛下,我來此還有一事請求。”
“何事?我能幫到的一定幫!”裴馳道。
“這件事除了陛下,還真沒有其他人能幫。不過,陛下得先答應,我才會說。”
裴馳凝眸沉思了片刻:“好,既然隻有我能做到,那我當仁不讓!”
大祭司這才掏出揣在懷裏,還熱乎乎的玉印遞了過去:“嬌二娘和我商量了一番,決定將此物交由你保管。”
裴馳神情凝固,遲遲不肯伸出手來。
因為這根本不是一塊玉印那麼簡單的事情,而是承載了瓊島上上下下幾萬人口的性命。
雖然他治理鹿國,也曾擁有過數以萬計的子民,和遼闊的疆域,但那是順應天意,一代傳承一代。
而在瓊島這裏,他可是一個殺了島主的敵軍。接了玉印,就昭示了他乃侵犯別人國土的賊子。
大祭司明白對方心裏的難處,於是安慰道:“兵家勝敗乃常事,陛下不要過於糾結在小事上,你若不一統瓊島,又有誰能有資格呢?”
“再說,你和茅樂和不一樣,他行事冷酷無情,視生命如螻蟻。瓊島的子民們有了您這位厚德載物的好君王統治,一定會更加欣欣向榮,繁榮昌盛。”大祭司勸著。
忽然傅幽藍聲音從後方傳來:“大祭司說得對。如今下三界妖魔侵略凡間,陛下若不能當機立斷主宰瓊島。瓊島這一方祥和安寧的土地,若是落入賊人愚子手中,豈不是毀於一旦?陛下接玉印吧,為了凡人的美好的未來,我們需要這個根據地!”
如此一說,責任由瓊島,擴大到了天下。
裴馳望著跪拜在自己腳邊的虛弱女子,將心一橫:“好!寡人就當此重任!”
大祭司凝望著傅幽藍,心下暗歎,愛的力量真偉大,原本還在退縮的好男兒,一下子就被愛推上了崇高之位。
他將玉印雙手奉上,裴馳單膝跪地,磕過一個響頭後,才雙手來接。
天空的黑暗,被黎明之光衝破。
第一縷陽光,溫暖地照射在玉印的盤龍身上,折射出炫彩的五色光芒。
他們凝望著玉印,心中充滿了打敗妖魔的信心!
後來,傅幽藍含愧飲下裴馳的帝王之血,愈合了傷勢,恢複了元氣。
數日後,裴馳捧著瓊島島主專屬的玉印,帶著貧民窟的數百名難民,朝亡靈山丘附近的小村莊走去。
他給他們每一戶都安排了一間簡樸的房子,讓他們和瓊島的當地人一樣,過平淡無憂的生活。
又過了數日,在大祭司的安排下,裴馳以帝王的身份入住啟麟宮,享受島主級別的優厚待遇。
封主那日,陽光明媚,晴空萬裏。
裴馳襲一身鹿國皇帝所穿的顯貴冠服,站在氣麟宮大殿高高的寶座前,俯視著殿中央站著的兩列人。
一列是瓊島前任島主所重用過的長老與幹將,人數比另一列鹿國人,要多出十幾位。但他們都是隻認玉印不人的人,所以站在殿內很恭敬,很謙卑,沒有任何人說一句多餘的話。
但裴馳依然想給他們吃一顆定心丸,所以他表情真摯地凝望著他們,語重心長道:“寡人雖是中土鹿國之君,但既然已經在瓊島手握重權,絕不會顧此失彼,冷落瓊島的村民。”
“謝鹿國陛下!”寶座下一位白胡子老者站出來跪著道,神情無精打采。
“老伯快快平身,寡人知道你們失去前任島主心情一時難以平複,所以寡人準許你們回家告假修養幾天。待十日後再來一起商議,重建瓊島的大事。”裴馳寬宏大量。
所以,今天他就什麼也沒說,直接稟退了殿內所有人,回到寢居,和孩子們縱想天倫之樂。當然一群孩子裏也包括,質兒和平康。
此時傅幽藍妙芳婷嬌二娘三人正坐在後花園中央的小涼亭內,一邊輕泯著香醇可口的茶水,一邊聊著關於跑偏的話題。
原本,她們聽著嬌二娘講述瓊島的曆史事跡,但後麵聊著聊著就成了男歡女愛的愛情故事。
“嬌二娘,你以前可是對大祭司心懷怨憎。現在怎麼人又對他投懷送抱起來了?”妙芳婷一邊晃著手中酒杯,一邊饒有興趣地等待對方回答。
嬌二娘雙頰一羞,聲音甜糯而幸福:“以前對阿光有所誤會,所以我一直被假象蒙在鼓裏,現在想想,真對不起他!”
“你不用愧疚,大祭司為人寬厚仁慈,你就算把他氣瘋了,他也不會正往心裏去。”傅幽藍打趣著。
戀愛中的女人,在月光的照耀下,可愛至極。
傅幽藍將眸光轉投至妙芳婷精致美麗的容顏上,打趣道:“你呢?你和十一王爺怎麼樣了?”
那嬌二娘一聽,立刻幫腔附和:“就是,整日看你和十一王爺打情罵俏,卻不見你給人家一個期許,真是可憐的小十一啊!”
妙芳婷眉頭一蹙,將石桌輕輕一拍,麵紅羞臊:“若是他收斂孩子氣,和三王爺一樣沉穩處變不驚,那我不用你們催,自然早就將他拿下!”
“貌似,已經拿下!哈哈哈!”傅幽藍挑眉逗趣。
嬌二娘則一臉不悅,不滿意道:“三王爺光會紙上談兵,跟文弱書生一樣,拿不起刀劍。小十一就不同,做什麼都充滿幹勁,出力最多,哪裏比不過三王爺那個軟柿子了!”
“那是因為三王爺身體不好!”妙芳婷氣不打一處來。垂頭默然了許久,忽然驚乍起身:“忘了,三王爺的藥,我還沒送去!你們兩個慢慢賞月,我先走一步!”
嬌二娘無奈一哼,望著妙芳婷急促離去的背影,嘟囔:“三王爺這種藥罐子,也隻好心地善良的國師會戀戀不舍了。”
“嗬嗬。”傅幽藍抿唇一笑,輕呷了一口茶,繼續道:“二娘,我一直好奇你和大祭司的事情。”
“好奇?我們就和天下普通男男女女一樣。”
“但是八千年修為的大祭司,壽命一定很長,他是如何鍾情於你的?”
“沒想到秀外慧中的傅姑娘,也有小女孩般的好奇心。不過告訴你也無妨,因為我與他的故事平平淡淡,你聽了可不要閑無聊!”嬌二娘莞爾一笑,泯了口茶,繼續道:“七八年前……”
七八年前,中土疆域西北荒漠裏,有一個強大鼎盛的國家——定興。
我乃定興國三公主莘瑜嬌,性子豪放灑脫,嬌弱如玉的身軀裏卻透露著一股爽朗的男子氣。所以父皇將我視作男子,在宮內給我安排了最好的武師,讓我每日習武練就十八般武藝。後來稍大,我吵嚷著要父皇待我去軍營增長世麵,於是父親挑了點將練兵之日,帶著我一同前往個大軍營巡視。
那時我才十二歲,目光短淺,不懂天下局勢,不知道父親點將練兵是為了迎戰妖魔大軍。
後來在大軍營,我遇到了難得一見的大祭司。
大祭司見父皇在這危險時刻領著我來,於是上前頂撞父皇,並勸諫父皇立刻派人將我送回宮去。
年幼不更事的我,蠻橫地與大祭司當著一幹將士的麵吵了起來,並且還拳打腳踢地伺候了他。
從那以後,大祭司總會找一些噓頭來接近我,並噓寒問暖。
起初我以為,他是因為得罪了公主,怕被世人譴責,所以才會故意跟我拉攏關係。
後來妖魔大軍席卷定興國,殘殺黎明百姓,砸毀宮殿牆宇,刺害了父皇和一幫妃嬪。是整日招我討厭的大祭司,救我逃出了妖魔狠毒的爪牙。
大祭司一路披荊斬棘,將我護送至安全的地方。
但是妖兵魔軍勢利如滔天洪水,即使我們在某個安全的地方躲著,過不了多久,它們又會來襲。
所以,我們逃逃躲躲,一路向南。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二十四章炙情難違
在逃亡的過程中,我們抓到一個帶有信箋的鴿子,那是瓊島以前的島主茅樂和廣布天下的結義貼。
所以我們帶著一線希望,照著茅樂和所給的指示,來至南海之濱,發覺那裏還未被妖魔侵蝕,確實是一個人間淨土。
但是到了瓊島,才發現被人占據的人間淨土,有時還不如妖魔。
那茅樂和的手下弓弩手們,上來對我們就是一通亂射。若不是阿光施法保護,我們早就成了刺蝟篩子。
後來,我體力不支,被強勁的陽光曬的昏倒過去。醒來之後才知道自己被丟棄在平民窟,而阿光被茅樂和收走。
我一直愚蠢的以為,阿光趨炎附勢才會跟從茅樂和這個喪心病狂的家夥。直到那天弓弩手王二悄悄給我送紙條,我才知道阿光一直都是為了保護我,才出此下策。
這麼多年,是我錯怪了他……
說到這裏,嬌二娘眼眶忍不住垂下清淚。
傅幽藍伸手安撫:“現在你們重修舊好,沒有人能比你們更幸福了!”
嬌二娘抹了抹臉上的淚,點頭破涕而笑:“傅姑娘說的是!嗬嗬,你什麼時候能和陛下重修舊好?”
傅幽藍一愣,放下手中茶杯,黯然傷神:“陛下已有和樂美滿的家室,我這個帶著兩個孩子的外人,不適合參合進去。”
“這就是你固執了,你單身母親怎是需要一個強有力的臂膀來照顧,你一個人逞強,隻會傷己傷彼。”
“不,我自己帶著孩子和桃季,一家四口過的很好。”
“算了,你這麼執拗,我也不白費唇舌了,讓時間來證明誰才是屬於你的倚靠。”說罷,嬌二娘收拾好桌上的茶水,起身朝涼亭外走去,臨走隻是還不忘轉頭提醒:“天色不早,傅姑娘莫要多坐,早點回去休息!”
“謝謝!”傅幽藍回敬。
然後,她一人清影消瘦地獨坐黑暗裏,望著亭簷外被雲掩藏了半塊雪麵的弦月,忽然想起歌月。
不知道她在月宮還好嗎?
“姐姐,我很好,你不用擔憂,雖然被西王母又禁了足,但是我依然能在天上看到你。”歌月的聲音隨著月光絲絲縷縷地傳來。
傅幽藍望著月光微微一笑,語重心長道:“你還是那麼稚氣未脫,別總是任由性子,惹怒了天界那些大神,日後有你好果子吃。”
“哎呀!我看這天界不適合我這種性格直爽的人呆,等這次禁足日滿,我就向幹爹請辭,月神一職誰愛當誰當。到時候,我要下凡來找姐姐你和兩個好孩子一起生活!”
傅幽藍笑容越漸苦澀:“神仙當職,不是你說辭就辭。”
“沒關係,大不了我再受一些苦,就可以下凡來找你了!”歌月的聲音雖硬,但卻帶著幾分淒苦。
想當年,自己還是瓊華的時候,不也正是月宮冰冷淒孤,才總上偷窺下界。
下界凡人,生活雖然水深火熱,不如天上神仙逍遙自在,但是那是一個有情有義,有血有肉的地方。
傅幽藍了解歌月想下凡的心情。但是既已位高為神,想要脫身談何容易。
想著想著,傅幽藍有些疲累,雙眼忍不住困倦地往下垂。
一個黑影悄然壓來,隨之一件軟絨的披風朝傅幽藍貼身而來。
“天晚夜寒,小心著涼!”裴馳的聲音溫柔響起。
傅幽藍回眸而笑,卻抑製不住臉上的困倦,一邊捂唇輕輕打著嗬欠,一邊關切道:“陛下,還沒有去歇息?”
裴馳繞至石桌的對麵,凝望著月下精美的女子,笑道:“剛才和孩子們玩的有些興奮,一時間睡不著,又覺屋內沉悶燥熱,所以出來隨便走走,享受夜月清涼。”
他頓了頓,過了許久,繼續道:“小藍,寡人還是喜歡聽你叫裴大哥。”
傅幽藍受寵若驚,立刻落坐蹲身行禮:“不敢!陛下顯赫高貴,實在不與這種俗名凡稱相配。”
“可是,寡人已經習慣你喚大哥。”
“那就是讓現在也變成一種習慣。”
“……”
為什麼他每次想靠近她,中間仿佛隔了一層隱形的巨山,無論怎麼投親示好,她都清清淡淡。難道她真的對自己一點感情都沒有?
“唉……”裴馳無奈地長歎一聲,在淒迷的月光下,顯得格外悲涼。
“陛下為何長歎?難道心中積鬱了什麼不能說心事?”傅幽藍關心道。
裴馳怔了怔,眸光迷茫,仿佛籠罩這一層薄霧,他看著她,過了許久輕輕搖頭:“時辰不早了,寡人該回去陪蘋妃歇息了。”
“我也該回房了。”傅幽藍褪下肩上披風,物歸原主。
於是,兩個人一前一後,沉默不語,走出小道後,各自轉頭,朝各自房間走去。
有時候緣分就像眼前的路,一起走著走著,忽然就出現了分叉。
傅幽藍踏著斑駁的樹影,徐徐前行,突然一個結實強壯的雙臂從腰後環抱而來,炙熱的呼吸浪潮般朝她的耳畔襲來。
“小藍,告訴我,你心裏可有我的一席之地?”裴馳貼著她纖弱的後背,滿含期待著詢問著。
“有。”傅幽藍微微側頭。
“那我就滿足了。”裴馳抱腰的雙臂,緊了緊。他要更加貼近她,直到能感受她體內那顆跳動不息的心髒。
傅幽藍卻被圈的有些透不過氣,強顏歡笑道:“陛下,夜很深了。”
“那又如何。讓寡人再多享受一會兒,好不好?”聲音是那麼輕柔。
傅幽藍不忍拒絕,但腦海裏忽然閃現小蘋憂傷的臉,仿佛在警告,她不能搶她的丈夫。於是她微微掙紮,掙脫裴馳的胸懷,轉過身來眼含憂傷:“陛下,蘋妃需要你的陪伴!”
“寡人已經陪伴她十幾年,現在是該陪伴你的時候了。”裴馳將她一拉,又緊緊擁入懷中。
這一次,兩人麵對麵緊緊相貼。傅幽藍冰心一軟,真想就這麼一輩子倚靠眼前這個安全可靠的男人,但是腦海中,忽然閃過夜離天淩厲的容顏,似乎在警告她,不能隨便向其他男人投懷送抱!
於是,傅幽藍又將他一推。身軀相離的瞬間,一股寒氣灌來。
裴馳內心一涼,淒苦而笑:“小藍,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傅幽藍眼眶溢淚,輕輕搖頭:“你我之間牽絆太多,已經不是年輕的少男少女,可以無牽無掛地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我們之間有太多需要承載且不能拋棄的東西,所以我們還是像以前那樣保持距離,比較好。”越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輕。
因為真想總是殘忍,由誰說出,更是殘忍至極。
傅幽藍感覺自己體內被掏空一般,如風中柳絮,輕輕晃了晃。
裴馳立刻伸手去扶:“小藍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既然緣分又讓我們走到了一起,就算你不給我機會,那你也不能拒絕我對你的關心。”
“看來陛下也是執著之人。”傅幽藍道。
“不執著又怎會思念十幾年不忘?”
最後,他目送著她回房,但內心卻依然充滿信心。對著暗暗前方,兀自喃喃:“寡人既然能治理一個國家,就不信征服不了一個冰山!”
數日後,裴馳將瓊島所有事務都統籌規劃了一遍。
之後,依然有許多從大陸逃來的難民,陸陸續續的登錄瓊島這片相安無事的淨土,享受著和當地島民一樣安穩平等的生活。
在啟麟殿一幫得力能人的商討下,裴馳又多了幾名得力的幹將。從原來寥寥數人的大臣,變得和原來一樣有文有武,並且在國師大祭司左右護駕下,朝堂又重新恢複成原來的麵貌。
雖然啟麟宮遠不比鹿國皇宮大,但至少容納得下這些文武重臣。
很快,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鹿國大旗就高高地飄揚在萬靈丘最高的一出山峰上。
接下來,培育新兵成了當務之急。
因為,大家一致同意,驅趕妖魔,複辟江山!
所以每個人都十分積極的投入自己該做的事情,隻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將妖魔殺盡,還凡人俗子一個清淨的中土大地。
數月後,新兵健強,農田豐收滿倉。
早朝上已經有數人催促皇帝,何時能出兵打仗?
皇帝找來大祭司與國師一同占星補卦,最後都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請神下凡,來此助威。
但裴馳蹬頂高峰,朝青天白日跪拜祈神,卻沒有得到天界的絲毫回應。
難道神遺忘了凡人?
大家正在如此懷疑之際,天神半夜托夢,告訴裴馳,這是西王母給凡間的考驗,若有帝王將相,帶著芸芸眾生渡過此劫,將來必定封神!
身為一國之君,體恤民情。裴馳不需要封神,他需要神人下界盡快將妖魔驅逐出凡界。
於是又安排了一次祈天儀式。然而依然無果。
眾人對神失望。
而後大祭司再次觀星占卜,找到一條新的途徑,那就是去南海深處尋找神兵利器。得神器者,即使手無縛雞之力,亦可上斬天神,下斬妖魔,不費吹灰之力!
於是,大家心中又燃起來希望。
但是,由誰去下海尋找神器呢?
此事久久不能定奪。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二十五章南海尋寶
南海之水,深萬千丈,激流暗湧數不清。
“啟稟陛下,瓊島上能入海取神器的人屈指可數,有國師大祭司桃姑娘傅姑娘,僅次四人。而大祭司必須鎮守瓊島寸步不離,剩下三名女子,為有國師能勝任!”一位瓊島德高望重的老者,拱手而奏。
裴馳正襟危坐在殿堂紫色,微微將炯眸淩光移至殿內唯一的一名女子身上。
妙芳婷明白皇帝的期許,於是上前一步,拱手自薦:“微臣願意下海尋寶!”
裴馳微微一笑,正欲讚揚其勇氣可嘉,卻見十一王爺走出列隊。
“不行!芳婷不能去,海南深淵危險重重,她一女子孤身犯險,卻讓我們男兒在此安穩等待,太過有違天倫!”十一王爺冒死激言。
妙芳婷聞之,又愛又恨。
座上皇帝不像兄弟反目,於是長歎一聲:“唉,這該如何是好?”
站在下麵的大祭司隻好抱拳指諫:“照十一王爺的話來看,隻有我入南海最合適。”
此話一出,引得瓊島長輩紛紛反對。
這,可如何是好?
裴馳望著殿下一群躁動不安的群臣,蹙眉而愁。
過了許久,隻見一個清瘦曼妙的身影踏殿而來,是傅幽藍。
她襲一身如煙紫衣,表情清淡,端莊典雅地走來,對著寶座就是一拜:“小女子願為陛下出力!”
“不行!”這一次輪到皇帝自己親口說不行。
傅幽藍緩緩站直身軀,不急不慢,娓娓闡述出自己非去不可的理由道:“自結識陛下以來,小女子一直承蒙厚愛,卻對您從未做過多少貢獻。今日既然大家商議不下,還不如讓小女子攀此功勞,入海尋寶。這樣一來不僅自己心中少了一絲歉疚,還能為大家出一份綿薄之力。”
裴馳聽了心中雖然喜悅,但臉色卻一沉:“入海危險,如果你遇到不測,如何讓寡人向兩個孩子交代。”
“陛下嚴重。入海之事在凡人看來或許危險至極,但是對我來說卻是輕而易舉,和逛街買菜沒什麼區別!”
“你……”
妙芳婷忍不住道:“陛下,我願意同小藍一同前往,這樣一來我們互相有個照應,總比一個人冒險要好!”
裴馳沉默半晌,望著坐下群臣,察覺出他們麵上皆掛著同意之色,便於心不忍地點下頭:“好,寡人同意。但是你們必須速去速回。”
“是!”兩女子一同鞠躬。
二人正欲稟退,大祭司忽然發聲:“且慢!有一樣東西你們必須拿著。”說罷,他從袖兜裏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圓形木塊。
妙芳婷接過來仔細一看:“指南針?”
“這不是指南針,這是探寶儀。”大祭司憨厚地笑道。
“明白了!”妙芳婷將物件收入懷中,帶著傅幽藍離宮而去。
二人毫不拖遝,飛身直奔浪花雪白的沙灘。然後施法給自己周身罩上一層巨大的氣泡,抵擋海水的侵蝕,不讓自己窒息而死。
但是入到深海不到一個時辰,兩人就被海域中巡邏的鮫人護衛兵,狼狽地攆回了岸上。
妙芳婷與傅幽藍再一次站在瓊島的沙灘上,但是因為海水暗湧的衝擊,已經不是剛才入海的地方。
“可惡,怎麼海裏還有人模魚樣的巡邏兵!”妙芳婷跺著腳。
“我們住慣了陸地,忽略了海裏的生物,那裏也有屬於水生生靈的規章製度。我們冒然入海,就像外敵入侵一樣!”傅幽藍解釋道。
“那我們豈不是連海都不能入?”
“不,我們可以化作魚,這樣就可以瞞天過海!”
“妙計!你怎麼現在才想起來?”
“我也是吃一塹長一智!”
說罷,兩人搖身一變,變成海裏最普通的兩尾小黃魚,撲騰著纖細的尾巴,奮力地朝大海深處遊去。
這一次,終於躲過了層層巡邏的蝦兵蟹將,來至海底的深處。
但由於小黃魚身軀嬌小,奮遊的路途萬千裏之遙,兩位最後都氣喘籲籲,倚靠在一顆璀璨的珊瑚旁,小憩起來。
“讓我看看指南針,不,探寶儀上的指針顯示。”妙芳婷說罷,將探寶儀拿出,懸浮在水中,仔細的研究了一番後,將黃燦燦的小魚頭往背後一調:“那邊,探寶儀指的那邊!”
另外一頭正在打盹的小魚,睡眼惺忪,漫不經心道:“你再認真看看,別認錯了方向,我再休息一會兒。”
“好吧。”妙芳婷百無聊賴。然後睜著眼睛,觀察麵前一成群結隊如海蟒的銀鱗魚,發覺它們匆匆遊過的身影有些異常。於是她拋下身邊小黃魚,擺尾朝那群魚遊去,攔著一隻瘦小的銀鱗詢問道:“你們這麼慌張,是要去哪裏?”
那小銀鱗魚模樣焦急:“小黃魚你和你朋友掉隊了?還不快逃,前麵馬上就要爆發海嘯了!”
“海嘯!”妙芳婷一驚,真是鴻運當頭!
她立刻轉身朝珊瑚旁呼呼大睡的傅幽藍遊去。
“小藍!小藍!快醒醒!海嘯馬上就要來了!”
“唔。嗯?”傅幽藍立刻清醒:“真倒黴,我們快逃!”
說罷他們情不自禁地跟著銀鱗魚的大隊朝西遊去。
但是魚小暗湧巨高,無論它們再怎麼奮力逃亡,最終還是被巨大而黑暗的海舌卷入了咆哮的狂瀾,隨著海水跌宕起伏,摸不著東南西北。
不停地翻滾湧衝,擊的妙芳婷和傅幽藍現出人形,像兩隻石沉大海的枯葉,在海嘯的巨大衝擊小,不停地來回折騰。
縱使她們有千年法力,但是卻依然擺脫不了海嘯的吞噬。
而瓊島在繡空印的保護下,風調雨順,祥和一片。坐在啟麟宮裏的當朝男子們,沒有一個人會想到此刻海上正發生著前所有未有的動蕩!
這是命運不好,還是天意刻意弄人?
誰也說不出。
那在海水深處忍受冰水侵蝕的兩名女子,最後隨著激流暗湧,不知飄向去了何方。
數天後,海嘯終於歸於平靜,但海底死傷的生靈卻數不勝數。
妙芳婷和傅幽藍也不知道自己深處何處,沉沉浮浮,迷迷糊糊之間,隻覺有一雙溫暖的手臂,緊緊地攬著她的腰,帶著她緩慢徐行,前往安全的地方。
過了很久,傅幽藍微微睜開雙眼,輕喚:“芳婷,芳婷……”
可是眼前模糊的輪廓,修長高挑,飄飄的海藍色衣衫,看上去十分熟悉。
難道不是妙芳婷拉著她的手,帶她來到這裏?
傅幽藍被海嘯攪的七葷八素,意識暫時還不清晰。她捂著疼痛欲裂的額頭,緩緩坐起,縮瞳定睛一看,站在麵前的男子竟然是,聶滄海!
他正在和另一個女子一起凝視著手中繪卷。
傅幽藍臉色蒼白,踉踉蹌蹌地走過去,虛軟無力輕喚道:“滄海……”
聶滄海立刻將眸光從手中繪卷移過來,一隻手輕輕扶著她,另一隻手在她額頭上施入一些緩解頭痛的仙法,然後關切道:“小藍,感覺好些了嗎?”
傅幽藍輕輕點頭,站正身軀,望著另一個女子。
聶滄海介紹道:“這是海神。你現在所處的地方,正是海神殿內。”
傅幽藍立刻上前欠身行禮:“小女子見過海神娘娘!”
海神麵慈心善,揚嘴清脆一笑:“嗬嗬,快起,快起!看你倆相互的稱謂,想必你就是瓊華的轉世。說到底我這個小小海神,還得給你這個前任月神行禮才是!”
“不敢,不敢。那些都已經過去,現在的我卻已經淪為下三界之魔,站在這裏已經三生有幸!”傅幽藍謙卑著。
聶滄海看了滋生憐惜:“神也好,魔也罷,隻要一心向善,大家都是平等的。”
傅幽藍勉強一笑。
“已你的造詣,多行善積德,將來一定又會重歸天界,所以你不必太過介意。”海神也安慰著。
傅幽藍笑的更是勉強。
“對了,小藍,你怎麼會出現在深海裏?”聶滄海問。
傅幽藍忽然記起,驚訝道:“妙芳婷呢?我和她一起入的海!”
“我遇見你時,你身邊什麼人都沒有!”
“不好!她該不會被海嘯打的魂飛魄散的吧!”傅幽藍急的捶胸頓足。
“那我們趕緊去找!”聶滄海拉著傅幽藍飛身而去。
在浩瀚無邊,且光線陰暗的深海裏尋人,並不是那麼容易。一路上,傅幽藍將自己入海的原因告知聶滄海,聶滄海也將自己來海神殿的原因告知了她。
近些年,西王母總是分配給各大司神一些莫須有的事情。上一次她要他們檢閱近萬年來的水勢運作,耗費了凡界光陰五六載。如今卻又要他們繪製每年每季的江河湖海的潮起潮落圖,說要擴建天界的嫏嬛書閣,所以要擴充經卷繪冊。
為了這無聊的事情,已經又耗費了他們數年時間。
所以聶滄海一直無瑕去探望她。
若不是這次從嫏嬛書閣回來,入海時恰好看見她昏迷地飄浮的深海裏,不然他還不知道她這些年過的如此坎坷不平。
傅幽藍笑了笑,笑的那麼無憂無瑕。
“滄海,你知道妖魔已經攻占了人間嗎?”
聶滄海一愣,忙於公務的他,已經有很久沒有關心芸芸世人。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二十六章流霜幽綾
“凡間出現了這麼重大的噩耗,你們神仙竟然不知?”傅幽藍驚訝,眸中帶著一絲鄙夷。
聶滄海慚愧:“天庭分配繁多公務,各大司神都忙的不可開交,無暇分身,所以凡間之事關切甚少……”
“難道天界之主天帝與西王母也對凡間之事一無所知?”
聶滄海麵帶愁容,輕輕搖頭。
傅幽藍忍不住揚手指著海麵,怒罵:“你們這群高枕無憂的神仙,光顧著自己,遺忘了凡界!你可知現在凡間一片黑暗,成了下三界妖魔鬼怪的蹂躪褻玩之地?”
“若真如你所說,待我忙完海神殿這邊的事宜,便上天界稟報天帝!”
“不要等到忙完,你待會就去。現在,時間對於凡人來說,貴如千金!”
聶滄海微微一笑:“小藍還是那麼為他人著想。待我上報天庭,天帝必定會立刻排天兵天將下界降妖除魔,所以你不用太擔心。”
“那就好。”傅幽藍微微點頭。
兩人在深海藍波裏遊著,過了很久,在一片五彩斑斕的珊瑚叢裏發現了一片桃紅紗衣。靠近一看,果然是妙芳婷。她慘淡的容顏和狼狽的姿態,與傅幽藍之前一樣,不省人事。
一直到聶滄海將她背回海神殿,並服下元氣丹,兩三個時辰後,她才茫然醒來。
“小藍,這是哪裏?”
“這是海神殿。”
“噢!我們沒死就好!”
妙芳婷理了理自己淩亂的衣衫,然後側目而望。她盯緊一看,雙頰頓時羞紅:“水官大帝!”
“正是在下!”聶滄海謙和而答。
妙芳婷立刻從床榻上蹦起,拉著傅幽藍手臂,縮在她的背後,偷瞄道:“沒想到,時隔多年,竟然在這裏遇見了上聖!看來剛才那陣昏天黑地的海嘯,我也沒白經曆一場!”
“嗬嗬,妙姑娘說笑了。”聶滄海微微一笑。
“上聖怎會在此?”妙芳婷好奇。
“來海神殿辦公務。”
“上聖!如今妖魔大舉攻陷凡界,你可要幫我們出氣!”
“此事我已經了解,待我向海神交托一聲後,一定向天帝稟報!”
“那就好,希望到時候凡人神能一起將妖魔鬼怪驅逐回下三界!”
傅幽藍伸手幫妙芳婷理了理散亂的頭發,然後催促道:“好了,我們還有要事在身,上聖也有公務要忙,我們快告辭吧。”
“且慢!小藍,你之前所說的海底神兵,早就已經不存在。你就別去了,幹淨回家照顧好兩個孩子。到時妖魔鬼怪,自有天神降服。”聶滄海眸子刮過一絲猶豫。
“什麼?不存在!那大祭司還要我們下海來尋!”妙芳婷慍怒。
“大祭司?”聶滄海疑惑。
“就是瓊島的大祭司啊!”
“原來你們現在在瓊島生活!”
“是的。難道小藍沒有告訴你?”妙芳婷將靈眸盯著身邊女子。
傅幽藍麵露尷尬:“我怕上聖擔心,所以未說關於瓊島之事,隻說我們由於某種原因下海來尋神兵利器!”
“傻!放著這個一位大神你不利用,偏要自己親力親為,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妙芳婷輕斥,接著道:“上聖,小藍她太固執,我都不知怎麼說是好。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實屬不易,我國陛下對她一直念念不忘,如今緣分好不容易將他們二人又牽扯到了一起,她不僅不向他尋求倚靠,反而一個人逞能,拒絕陛下的一片癡心!”
“你!芳婷,你怎麼把這種事都往外說!”傅幽藍蹙眉而怒。
“我就要說,讓上聖來訓導訓導你!現在凡界天下大亂,魔界又光怪陸離,孤兒寡母的你們,不尋一個依靠,難道想亂世飄零?”妙芳婷一邊說著,一邊將傅幽藍的額頭輕輕一戳,希望她能醒腦!
但延續了一輩子的性格,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說通的。
傅幽藍不想刻意去阻止妙芳婷連炮一樣的嘴,於是一邊揮手,一邊朝前而走:“你若不來,我自己去尋找。”
“誒!上聖說神兵已經沒有,你怎麼不信?”妙芳婷正欲去追,無意間看見聶滄海黯然神傷的表情,於是關心道:“上聖,你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有些心痛。聶滄海微微一笑,未在多話。
“那就好。上聖,深海裏真的沒有我們要找的神兵利器?”
聶滄海猶豫片刻,長歎一口氣:“唉……她如此固執,我就實話告訴你吧。深海之北確實有一種上斬天神,下斬妖魔的神器,叫流霜幽綾。是一種罕見且險惡難以馴服的海洋怪物,因為長相修長似雪布白綾,所以很多人誤以為它是上古時期某位天神遺落在海底深處的兵器。那怪物雖然性格凶殘,但本性善良,隻有真善美的人,才能靠近。若是魔界中人靠近,恐怕它隻會狂性大發!所以,我剛才故意隱瞞,沒有說出。”
“原來如此!那我得立刻告訴小藍,免得她出師未捷身先死!”妙芳婷立刻告辭,追去。
兩女子在半路糾纏爭吵了半天,依舊各執己見,不相上下。
妙芳婷要打道回府與大祭司商議過後,再入海尋寶;傅幽藍卻要繼續前行,與流霜幽綾一較高下。
“既然已經大難不死,來此海底,我們不應該就這麼輕易放棄!應該試一試,如果不行,再回去找大祭司商量也不遲!”傅幽藍眼神充滿了哀求。
妙芳婷望著她,越來越心軟,淩眸一鬆:“好吧,就放縱你這一次。但是如果流霜幽綾太凶猛,我們就回瓊島,向大祭司求助!”
“嗯!”傅幽藍感激道。
然後二人順著洋流來至北海的深處。
這裏的海底地貌,就像一望無垠的荒漠,放眼望去除了灰茫茫的大片冰冷細沙,便再也看不到任何鮮活之物。就連十分常見的海底珊瑚或玉帶等等,都不屑生長在此。這裏仿佛是一處被大海遺忘的荒涼之地。
妙芳婷望著眼前的不毛之地,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此地好冷。”
傅幽藍也寒噤連連:“是啊……簡直就是冷宮!”
“這麼冷,這麼荒涼,流霜幽綾會在這種地方生存嗎?”妙芳婷伸長脖子,疑惑。
傅幽藍環顧一圈,心中無底:“看上去幾率很小,但是既然已經來此,我們就進去找找吧。”
說罷,她身軀一騰,踩著冰冷的海水,朝荒蕪之地的深處劃波前行。
妙芳婷跟在其後,一邊左顧右盼的搜尋,一邊研究北海之底的地貌。
她們起起伏伏遊弋了許久,莫約走了幾千裏之遙,但依然未見這空曠之地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妙芳婷想放棄:“小藍,我們別白費力氣了,探寶儀上的指針一動不動,仿佛凍結了一般,估計這裏什麼也沒有,除了沙子!”
“再往深處看看!”傅幽藍不想放棄,繼續朝沒有目的的目的遊弋而去。
妙芳婷跟在後方,暗暗咬牙:“真不知道她哪裏來的毅力,這冰凍的海水,都快要把人凍僵了!”
“運施法術,給自己身體供暖!”傅幽藍聲音像波浪一樣,從前方海水中傳來。
二人又遊弋了許久,妙芳婷開始渾身發熱。
“難道我施法太多,所以導致身體變得太熱?”妙芳婷一邊納悶,一邊摸著發燙的雙頰。
但是越往前遊她越熱,於是退散法力,發覺是這片區域的海水很熱。而且每十米,溫度升高一點。她望著前方馬不停蹄的傅幽藍,呼喚道:“小藍,太熱了,受不了!”
傅幽藍熱的滿臉通紅如丹砂,卻依然咬著牙不停:“前麵有閃光,堅持!”
“前麵有閃光也不一定代表就有流霜幽綾啊!快回來吧,再往裏麵遊,遲早被燙成熟肉!”
傅幽藍不依,鼓著全身力氣朝閃光處前行。
妙芳婷熱的實在難受,一邊施法給自己降溫,一邊埋怨:“當初還不如我自己來尋,那樣還能自由許多。如今帶著她,簡直就是帶了一個活菩薩!”
片刻後,那閃光越來越亮,並且發著強烈的紅光,像一名身姿輕盈的紅衣少女,在深海幽藍中婀娜起舞。
傅幽藍被紅光迷惑,頓時忘記身體滾燙發熱。她緩緩降落在那一束高大的紅光前,像瞻仰聖佛一樣昂頭,一動不動望著光束的盡頭,癡癡迷迷。
“好美……”妙芳婷低頭輕歎著。
因為紅光的出處來至海底碩大的裂縫。
裂縫像一塊大豁口,長一千多裏,最寬莫約百米,裏散發的幽幽紅光如朱砂丹玉,攝人心魄。
妙芳婷看得瞳孔變大,雙眼發直。忽然,一個激進的暗湧像一雙無影的手,將她的纖腰輕輕一推。於是一個趔趄,她隨波墜入裂縫中,被紅光漸漸吞噬無影。
傅幽藍昂著頭,瞳孔也在擴大,她神情癡癡迷迷,像是被妖魔鬼魅迷惑了一般,表情木訥,嘴中還不停地喃喃念道:“地獄之光,死期降臨!地獄之光,死期降臨!地獄之光,死期降臨!”
三遍後音落,一陣看不見的暗波襲來,將傅幽藍也推入了裂縫之中。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二十七章步步驚魂
“深海紅光,人心彷徨;
幽幽瀚海,地獄之殤;
天堂無門,海底翱翔……”
沉悶而高亢的聲音,像海中號角一般,從裂縫中一浪一浪的傳出。
一個海藍如水的身影,若隱若現地在紅光附近出現,盤旋了片刻後,猛的一頭紮入裂縫之中,消失不見。
隨後,兩個昏迷不醒的女子被海藍的身影帶出了裂縫,遠離了紅光,遊出了滾燙發熱的海域,來至一片清涼冰涼的玉帶叢中,施法治愈。
妙芳婷躺在蓬鬆酥軟的玉帶上,微微睜開雙眼,看著眼前笑容慈悲的男子,輕喚:“上聖……”
她們又被水官大帝所救。
感激地眼淚,情不自禁地刮出她的眼角,旋即被海水吞噬無影。
“你們不該去那個地方。”聶滄海蹲著身軀,一邊將白皙的食指輕點在傅幽藍額頭給她傳輸上清真氣,一邊聲線輕柔而略帶責備。
妙芳婷慌張搖頭:“上聖,都是小藍不聽人勸,害得我也跟著跌入裂縫深淵。但是那紅光看起來好奇怪,仿佛能蠱惑人心,引人不自覺朝它遊去。”
“是的,那紅光乃深海的蠱惑之光,凡是看到者,皆會被迷惑上前,然後被它吞噬朵頤。”
“那是什麼地方,如此恐怖?”
“那是深海裏常見的一種生物地螅,專門生存在海底裂縫之中,散發迷人的光彩,來吸引獵物。其實它很好對付,隻要稍微清醒一點,就能繞過去繼續前行。但由於你們是第一次遇見,所以被那怪物蠱惑了心誌。”
“原來如此!這一次我們又死裏逃生,真是感謝上聖。”說罷,妙芳婷跪著身軀朝聶滄海,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聶滄海連忙將她扶起,客氣道:“你不必如此多禮,我本就想與你一起同行,但是和海神商議事情耽擱了一些時間,沒想到稍不留神,你們就中了地螅的全套!”
“讓上聖擔憂了!”妙芳婷不好意思撓著頭,憨態猶如小姑娘。
片刻後,傅幽藍被源源不斷對話聲吵醒,她捂著額頭,睜開雙眼,望到聶滄海俊如白玉的的容顏,一瞬間明白了自己剛才經曆了什麼。
於是,她立刻爬身跪地,準備磕頭謝恩。
聶滄海立刻扶著她的雙臂,不讓她磕頭,卻忽然襲來一陣強勁的暗濤,猝不及防地將三人衝出了百米。
待海底恢複平靜,聶滄海正滿滿當當地趴在傅幽藍身上,完全將她當做肉墊,壓在了自己身下。
妙芳婷看著眼前羞恥的一幕,忍不住紅起臉來,別過頭去:“我什麼也沒看到!真的,什麼也沒看到!”
聶滄海卻神情淡然,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模樣,凝望著身下臉紅如蘋果的女子,悄悄將自己線條性感而薄的淡唇,往她額頭上輕輕一吻!
傅幽藍猶如蝦子入了鍋,立刻蹦了起來,轉過身不敢再看他一眼。
忽然,一個修長的手臂搭在傅幽藍肩上,她渾身一緊,以為是聶滄海,但認真一看是妙芳婷,頓時鬆了口氣,道:“你剛才是不是什麼也沒看到?”
妙芳婷聳肩挑眉:“對啊,我什麼也沒看到,就看到上聖吻了你的額頭!”
……
傅幽藍正欲解釋。
妙芳婷又開始嘴炮起來:“難怪你不接受陛下的心意,原來和水官大帝暗藏一退!真是可憐了我家陛下啊!”
“你……”
“我,什麼我?陛下癡心等你十幾年!你一聲不響地和水官大帝搞關係,真是沒良心。”妙芳婷雙手環抱,怒氣衝衝。
傅幽藍如鯁在喉,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
聶滄海移步至妙芳婷跟前,輕輕將傅幽藍攔在自己身後,解釋道:“妙姑娘誤會了。我與小藍前世便是知心戀人,所以她的來生對於我來說也十分重要!但是她今生心儀什麼男子,我絕不幹涉。”
“……”傅幽藍白眼一翻,百口莫辯。
聶滄海的解釋,簡直就是在添亂!
妙芳婷冰眸冷哼:“原來,小藍的前世,就是水官大帝的愛人!難怪我隻要和她在一起就能三番四次地見到你!小藍,既然你有這麼一個好大神在身邊,幹嘛還要對陛下暗中示好?”
“我沒有!是陛下他……”傅幽藍欲言又止,覺得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你說,你為什麼不繼續說下去?你是不是怕傷害了自己的前世愛人?”妙芳婷咄咄逼人。
傅幽藍將袖一揮,麵色鐵青:“現在三言兩語難以述,帶我們找到流霜幽綾,回了瓊島,我毫不保留的告訴你。”
妙芳婷冷言不語。
氣氛尷尬到了冰點,聶滄海溫柔一笑,泰然淡定:“妙姑娘心係主上,實在可貴,但男歡女愛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勸你不要太過操勞,免得心生不必要的誤會,影響了朋友關係,得不償失。”
大神發言,妙芳婷冰心一融:“好,看在上聖的份上,我暫且不去計較。”
“那我們走吧,別再在這種小事上耽擱時間。”傅幽藍催促著。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於是,一路上兩名女子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著聶滄海身後,朝正確的方向遊弋。他們在荒蕪冰冷的深海之域,左右繞過數次地螅之光,蜿蜿蜒蜒地來至一個海裏鴻溝。
那鴻溝就像一口巨大的深淵,俯衝海底的最深處。
聶滄海帶著她們,輕飄飄地降落在鴻溝懸崖前,凝望著下麵的黑暗道:“流霜幽綾就在這下麵。”
妙芳婷垂頭望著腳下看不見底的黑暗,掏出懷中探寶儀望深淵裏一扔,卻久不聞落地的回應傳來,於是心中湧出一絲恐懼,:“這,這鴻溝有多深?”
“大概是海麵到這裏好幾倍距離!”
“啊!”妙芳婷一陣暈眩,連連後退幾步,雙腿發軟搖搖欲墜。
傅幽藍立刻上前扶著她,安慰:“有我和上聖保護你,不用擔心。”
妙芳婷心頭一暖,臉上浮起一絲愧疚:“小藍,我剛才那麼對你!真對不起!”
“沒事,那些都過去了,現在我們要齊心協力,共同一心。”傅幽藍笑顏逐開,如春風化雨。
然後,聶滄海對著可怖的鴻溝縱身一躍,朝底下深黑沉沉墜去。
傅幽藍緊緊地握著妙芳婷的手:“準備好了嗎?”
妙芳婷將胸膛一挺:“好了,我們下去!”說罷,她先縱身一躍。
沒想到在海裏跳崖和在空中跳崖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因為海水的浮力,所以他們下沉緩慢平穩,沒有絲毫垂直俯衝的恐懼感。
三人睜著三雙幽白的透視眼,透過黑暗看著鴻溝裏單調沉乏的岩壁。
落入最底部,妙芳婷忍不住哀歎:“這裏除了黑,什麼也沒有。”
“所以,沒有什麼好怕的!”聶滄海道。
妙芳婷羞澀垂頭,然後牽著傅幽藍在鴻溝底部地夾道中走著。
走了許久,幽幽黑海中乍現出一絲微光。
妙芳婷警惕:“不會又是地螅吧。”
“興許不是,我們繼續往前走走。”聶滄海泰然淡定地繼續前行。
數百米後,微光變成點點銀光,像飄浮在海水中的星星,閃爍旖旎。
再往前走數百米,星星漸漸變成一條條銀絲帶,在水中悠然翻滾旋轉,享受著無人打擾地的悠閑愜意。
“好美……”兩個女子不約而同地驚歎著,看著眼前被銀光照亮的水底世界。
眼前這些數不清,絲絲縷縷的銀帶,就像散落海底的流蘇,隨著波濤曼妙起伏,時而彙聚成纖腰如柳的舞女,時而分散成浪漫的簌簌春雨。
“這就是流霜幽綾!”聶滄海眸光平靜,倒映著閃閃銀光。
“它們都好小好細,和麵條一樣。”妙芳婷對著美景,臉上劃過一絲失落。
“這些都是它的孩子。”
“孩子?”
“對,它們的母親寬如布帛,長如錦綾,看上去就像一條丈二霜練,優雅至極。”
妙芳婷又忍不住好奇:“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東西?”
聶滄海沉思,收刮肚腸一番後,微微搖頭:“也許它真是天神遺落在海底的一條霜練,因為攜帶靈氣,所以自己在這海底轉化成靈。”
“那我們快去找它們的母親吧!”傅幽藍迫不及待。
聶滄海溫柔地橫手一攔:“你們在此等候,我獨身前往既可。”
“你一個人?”
“你們來妖魔之身,靠近它們隻會受到攻擊,所以我一個人進去找,最為妥當!”
“那好,路上小心。”
傅幽藍望著聶滄海海藍的身影穿過小銀絲們,心中充滿了擔憂。
妙芳婷卻好奇地遊身上前,靠近小銀絲,想看個仔細。誰知那些閃閃發光的小東西,忽然收起溫順優雅的模樣,像針一樣朝她射來。害得傅幽藍也受牽連,無數根長短不一的銀針,對她們窮追不舍。
二人奮力往回遊了千裏之遙,才算是甩開它們。
不過有一個落單的小銀針,被妙芳婷攔腰捏住:“嘿嘿,不要亂動,讓我好好研究一下,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那小銀針不會言語,像泥鰍一樣在妙芳婷手心掙來翻去。
眨眼的功夫,就被它滑身而逃!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二十八章上報天庭
妙芳婷正欲遊身而追。
傅幽藍立刻拉著她的胳膊道:“你又想害我也跟著圍攻一次?”
“算了,那我們就在此乖乖等上聖。”妙芳婷站的有些疲累,隨便就第一坐。
傅幽藍也跟著坐下身來,眸光悠然泛著一絲愁緒,緩緩道:“我與陛下今生本就無緣,無奈上天弄人,使得陛下放在枕邊佳人不憐,非要對我這種外人長相廝守。”
“你怎麼就知道自己和陛下今生無緣?”妙芳婷蹙眉:“若真無緣,如今你們又怎麼會碰麵?”
紅塵萬丈,天地悠悠,兩個分別十幾年的人,再次重聚,那就是緣分使然。妙芳婷心中篤定地認為。
傅幽藍卻搖頭一歎:“自我結識陛下以來,就知道小蘋對他心生愛慕,我絕不可能去搶朋友的知心愛人。”
“這話倒是不假,你不是那種陰險狡詐的人!”妙芳婷點頭。
“在陛下還隻是太子的時候,他受了莫大的精神打擊,連睡數日不醒。小蘋一直在他身邊細心守候,整日整夜不合眼。後來為了將他逼出夢境,小蘋施法入夢對他進行安慰勸導,後來終於成功,小蘋也累的虛軟無力。就在我和她換班時,陛下忽然醒了。他以為救他脫離夢中苦海的人是我,所以一直認定我是才是他值得他真愛的人!”傅幽藍越說越悲傷。
“嗨!這件事,我們都知道了!”妙芳婷不以為然:“蘋妃早就將此次告知與我,以為我可以幫她助陛下回心轉意。但是愛情這種東西,豈是法術能夠左右的。所以陛下對你的愛,並不是因為當時醒來第一眼,看見的是你而滋生的。而是他心中本就一直有你!”
傅幽藍一怔,再無言語。
若真如妙芳婷所說,那她真是罪大惡極,竟然放著深愛自己的男人,十幾年不聞不問!
但是。
愛情這種東西,並不能因為對方強烈,自己也會變得有愛。
傅幽藍垂著頭,沉著眸,滿麵容肉地望著自己的雙腳,一動不動。
“我知道,你不愛陛下。但是陛下這麼多年,你應該給他一個機會。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同意,你對他置之不理!”妙芳婷淩眸警告著。因為這麼多年的君臣關係,早就讓她了解陛下是一個多麼心係天下,為人忠厚的好帝王。
片刻後,聶滄海的聲音在水中響起。
“你們在哪裏兒?”
“我們在這!”妙芳婷豁然站起身軀,朝聲音的源頭揮著手。
聶滄海含笑而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巨大高長的銀光之物。
妙芳婷想起剛才被小銀針們攻擊的慎人畫麵,立刻驚恐地拉著傅幽藍往後一飄:“流霜幽綾!”
“嗬嗬,不用怕,它已經被我馴服。”聶滄海跨步靠近。
妙芳婷與傅幽藍任然心有餘悸,情不自禁又後退一步。
那巨大的琉霜幽綾像輕柔的銀緞,遊至她們二人身邊,一邊輕輕環繞,一邊溫柔道:“水官大帝已經將你們尋我的事情告知於我,為了天下蒼生,我願意離海跟隨你們而去。”
它還能說話!而且聲音像一名溫柔多情的女子!
兩名女子頓時卸下防備,伸手輕柔地攬著流霜幽綾,笑顏逐開。
“不知兩位姑娘,叫何芳名?”
“鹿國,國師,妙芳婷。”
“傅幽藍。”
“我本也有一個名字,無奈在海底生活太久,已經將名字遺忘,不如兩位姑娘給我取一個好聽的!”
妙芳婷心想既然此靈物聲音為女,自然要取一個女名。於是思索片刻,提議道:“你這麼銀霜美麗,身如匹練。不如就叫你銀兒,意下如何?”
“銀兒。銀兒。很好!我又有新名字啦!”銀兒高興地撲騰著自己寬白的身軀,攪起一陣美麗的水花。
但傅幽藍卻心中憂慮:“銀兒,你的那些孩子怎麼辦?”
“這萬丈鴻溝很安全,我將它們放在那裏不會有危險。所以傅姑娘不必擔心。”銀兒溫婉道。
“那就好,事不宜遲我們回島複命吧。”
然後三人一條銀練穿黑越海,來至瓊島附近的海麵上,與聶滄海做了簡短的告別後,折身飛往萬靈丘而去。
獲得神物的瓊島島民無不歡呼雀躍,夾道歡迎。
而此時,聶滄海已經飛身上天,來至淩霄寶殿外,耐心恭候著天帝傳喚。
但天帝卻在長期修身打坐,已不易被人打擾為由,讓傳喚仙使將聶滄海驅出了九重天。
但是聶滄海不放棄,三番四次的跪求在淩霄寶殿外,傳喚仙使終於不忍,冒著受罰之險來至雲吞霧緲的修煉室,向天帝稟報:“啟奏天帝,殿外水官大帝多次叨擾,有急事求見。”
“他小小司神,能有何大事,非要來擾本座清修?”天帝口如朱丹,莊嚴淡然,一雙纖眉神目炯然有光。
傳喚仙使微微搖頭:“小仙也不知,水官大帝確有急事。”
“傳他進殿。”天帝金絲黃袍,闊袖一揮,朝淩霄殿細步沉然而去。
片刻後,傳喚仙使將聶滄海領至淩霄殿中央,並垂頭告退。
聶滄海見天帝神威儀麵,跪身一拜,稟告道:“啟稟天帝,如今妖魔不守約定,肆意為禍人間,將凡界侵擾的烏煙瘴氣,還望天帝派兵降妖除魔,換人間一個清澄明靜。”
天帝表情無動,淡然而問:“如今是誰在執掌下三界?”
“地獄之子阿冥羅!”
“阿冥羅乃西王母昔日部下,必定不會隨意侵犯人間。一定是你聶滄海看錯了。”
“小神沒有看錯!那阿冥羅已將六界《和平條約》置若罔聞,大舉指揮妖魔鬼怪挺近凡間,為禍為患。”
“哦?待本座看看。”
說罷天帝從袖中摸出一麵鏡子。
鏡子中呈現出一片萬裏無雲,大好河山的景色。
“這哪兒妖魔?”天帝質問,並將鏡子朝聶滄海跟前一擲。
聶滄海拾起鏡子,朝裏麵一看,裏麵山河青碧村莊嫻靜,沒有半分被被妖魔肆虐的跡象。
這是為何?
聶滄海臉色一白,啞口無言。
天帝平穩深沉的聲音略帶一絲不悅:“本座念你心係萬民的份上,就不追究此次的責任,快退下。”
“是。”聶滄海失聲告退。他匆忙離開九重天,來至離凡界最近的白雲之上,看見下界一片灰蒙,烏煙瘴氣,喃喃道:“為什麼乾坤鏡內顯示的卻是一片大好河山?”
他帶著疑惑,來至昆侖山脈的瑤池聖水邊,希望西王母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然而西王母坐在高高的寶座上,冷漠異常:“聶滄海,你不好好回天垠島辦理本座交托給你們的公務,卻跑到這裏來偷閑?”
“娘娘恕罪,但是小神確實有要事要告知娘娘!”
“說。”
“娘娘派阿冥羅主持下三界,他卻不遵守條約,毫無理由地大舉侵犯凡界,使得凡界子民沒有安寧。”
“哦?有這等事?”西王母一邊回答,一邊掐指而算。
片刻後,她柳眉一蹙,莊嚴之麵忽然嚴肅:“大膽聶滄海!竟然口出狂言!那阿冥羅分明在魔界十分守規矩,你竟然恬不知恥地眾口汙蔑!來人,將他給我打回天垠島,永世不能離島!”
聶滄海一臉懵然。為何天帝西王母兩位法力高強,跳脫六界的聖人,像是被什麼東西蒙蔽的雙眼一樣,不分是非?
“水官大帝,快走吧!”一個麵容淩厲的仙奴,過來將聶滄海拉起。
然後西王母水袖一拂,刮起一陣狂瀾大風,直接將聶滄海刮至了天垠島,並施法在你島外罩上一圈巨大的屏障,讓他永生永世不得離開。
聶滄海佇立在巍峨的天垠島上,眺望著海那邊世界漆黑的大陸,眼角忍不住留下一顆慈悲的淚水。
還不知情況的傅雪瀾,抱著毛茸茸的雪狐跑來,迎接道:“師傅,這一次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至少要在海神殿逗留十天半個月呢!”
聶滄海緩緩轉身,慘淡一笑:“為師以後都不走了……”說罷,他憂傷地走回水神殿高聳的玄門內。
傅雪瀾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未去多想,於是抱著雪狐跟這師傅回至宮內。
數日後,調皮的雪狐和傅雪瀾在島上玩捉迷藏,它騰雲架霧想飛直天空的雲上躲藏,卻被橫攔在半空中的隱形屏障,攔住的去路。
傅雪瀾這才發現異常,站在天垠島最高的礁石上,環顧了一圈後。發現,島竟然被一層肉眼難見,若隱若現的屏障所罩!
難怪師傅那日回來時,表情陰沉奇怪,原來他早就知道。
她立刻抱著雪狐飛身朝水神殿後的藏書閣,詢問:“師傅,我們被囚禁了嗎?”
聶滄海放下手中的書卷,眸光陰鬱:“都是為師的錯,害得你也跟著受苦。”
“師傅犯了什麼錯?”
聶滄海輕輕搖頭:“也沒有錯,為師在西王母那裏說了一番事實,便不小心惹怒了她,所以被禁足一輩子不得出島!”
“一輩子?”傅雪瀾驚得連雪狐都掉在了地上。
“神仙的一輩子,可是永生永世啊!”
“是的。”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二十九章人間正義
爾後,聶滄海不急不慢地將自己遇到傅幽藍後的事情講述給徒兒聽。
傅雪瀾聽後,擦拳磨掌,咬牙切齒:“可惡,天帝與西王母是不是老糊塗了,凡間出了這麼大的事,不僅置若罔聞,還說是師父你汙蔑!太氣人了!”
“這些都已經不重要,重要是小藍在瓊島和一幫凡人,準備攻打妖魔,他們勢單力薄,必定會死傷慘重!”
“……”傅雪瀾聽了,心中頓生不祥的預感,心中很想飛出島去幫助他們,但是隻能在此幹著急。
瓊島那邊。
碧空白雲下,金黃細膩的沙灘上,站著黑壓壓一排又一排的軍隊。
軍隊整齊而肅殺,每一個士兵的眸光都直視前方瀚瀚海域,且臉上都帶著冷靜而嚴肅的表情,仿佛已經作好十足的心理準備,欲背水一戰。
士兵的前方佇立著英姿威猛的陛下,和莊嚴肅穆的幾位群臣。
濱臨濤濤白浪邊緣的玄衣男子,正是瓊島萬眾擁戴的大祭司。他十指成訣,對著起起伏伏的海水,念了一段凡人聽不懂的咒語,然後雙袖一揮,嘩嘩海上頓時出現十艘龐大如龍的戰艦,揚帆而立。
“啟程!”裴馳拔劍向海,高呼一聲。
士兵們便齊聲大呼:“吾皇威武!吾皇威武!”
呼罷,在將軍校尉的帶領下紛紛井然有序地登上戰艦。
然後,十艘身姿魁梧的戰艦,像過海巨龍,整齊劃一的排開在海上,平穩地推波而行,朝對麵大陸慢慢挺近。
在中央一艘巨艦腹倉內,一群首腦站在一張小木圓桌前,對著桌上地圖,麵容凝重。
因為這是他們第一次攻打過海攻打妖魔,所以在生死未卜的情況下,每一個人都不敢掉以輕心。
裴馳站在桌子前的正中心,指著圖紙上蜿蜒的陸地,道:“此次出征,我們先小試牛刀,拿下十千米以內的大陸之境,然後讓大祭司將屏障挪至安全之地,再盤駐紮營,商議下一步計策。”
大祭司麵犯難色:“我雖在海邊豎立屏障,但海邊妖魔稀少,所以才能一直保護至今,若移動屏障至妖魔眾多之地,恐怕也難抵禦。”
妙芳婷諫言:“不怕,現在有我們,一定能抵禦妖魔!”
然後裴馳再一次將每分配給每個人的事宜,簡短的重述了一遍後,揮手解散。
他不想給他們太多壓力,因為每一個人都是冒著生命危險出征而戰。
隨後他離開腹倉來至甲板,站在船頭,眺望著茫茫海域,心思凝重。
“陛下胸懷天下,心係萬民,此次出征乃替天行道,相信上蒼一定回助您大獲成功,凱旋而歸!”大祭司平時著前方,安慰著身邊愁容滿麵的帝王。
裴馳沉默不語,看著船下起伏跌宕的濤濤浪花,心情沉重的無以複加。
少頃,傅幽藍紫色的身影,帶著優雅的香氣,來至船頭。
大祭司給她使了個眼神,然後騰出位置,轉身離去。
於是,她站直裴馳身旁,眺望著湛藍的海水,溫柔道:“陛下,鹿國在哪裏?”
“鹿國在心中。”
“既已在心中,陛下又何所懼?”
“為萬千士兵和身傍將士大臣而懼。”
“大家萬眾歸心於陛下,陛下若是恐懼,豈不是辜負了他們的一顆赤誠之心!”
短短數語,裴馳如醍醐灌頂。
是的,他一國之主若畏懼,手中的將領士兵豈不是也失了士氣!
他不能畏懼,於是挺起胸膛,側目望著身邊女子,炯眸來神:“謝謝你,小藍。”
傅幽藍紅唇微抿,淡然一笑:“隻要有信息,麵對任何困難,都成功了一半!”
裴馳刮目相看,十幾年的時間,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子,仿佛成了一個身經百戰的女戰士,麵對困難不僅毫不畏懼,還總結出了一番感人箴言。
前方烏蒙的大陸世界,漸漸映眼而來。
十艘戰艦,在海風的送拂下,緩緩駛入灰色的岸邊。
“殺!”
一聲高亢嘹亮的軍令聲,劃破慘淡的天宇。震耳欲聾的號角聲,朝天而鳴,像嘯天巨龍乍吼在蜿蜒的海岸線上。
列陣有序的士兵,高舉長槍刺茅弓弩等等兵器,快速從十艘戰艦上紛遝而下,然後跟著兩位將軍與國師,穿過隱形的屏障,朝烏煙瘴氣的鬼魅世界兵分三路,各殺一方的呼嘯而去!
裴馳則站在高高的戰艦之上,麵目沉穩地眺望著前方。大祭司站在他的身側,心中充滿了緊張,眺望著同一方向,凝眸追著一個紅衣長劍的颯爽身姿,看著她揮劍而舞,左砍右殺,好不快活!
雖然軍隊士氣高漲,但麵對強大的妖魔鬼怪,依然如卵擊石,抵禦不了片刻。
所以很快就有士兵滿是傷痕地凳船來報:“啟稟陛下,那妖魔太厲害,一個妖風刮倒了一半大軍!看來掙不到一個時辰就會全軍覆沒。”
裴馳處變不驚,一臉泰然:“大祭司,心中是如何打算的?”
“將從深海中取來的神器拿出來,必定能震懾方圓千裏的妖怪。”
“很好,寡人也是這麼想的!”
說罷,大祭司命令下屬,將流霜幽綾取來。
“陛下,我本以為我們大軍可以抵擋一陣子,沒想到麵對強大的妖魔,仍舊勢單力薄。剛才靠登大陸的時候,就應該拿出神器,抵禦妖魔,也不至於慘死無數士兵。”大祭司眸光暗淡而愧疚。
裴馳也心生悵然:“我們低估了對麵的妖魔。”
少頃,下屬端來一木盤閃閃發著銀光的白練,走至船頭。
一個紫色如風的身影,像飛鳥一樣掠來,帶走木盤上沉睡的流霜幽綾,幾個輕躍跳下船頭,飛身投向遠處的烽火滾滾的戰場。
“芳婷,快接住銀兒!”傅幽藍將手中白練一扔。
妙芳婷立刻收劍,抓取飛來的銀光閃閃。但流霜幽綾將身一折,朝前方漆黑的黑霧中飛去。
“芳婷,我來幫你們收拾這群沒有人性的妖魔”銀兒在空中大呼著。
突然,幾道閃電般的霹靂,在黑霧中乍現了幾下,便聽見一片嘶聲慘叫的哀嚎聲,喧囂地朝天轟然而響。
漸漸的,狂風驟歇,烏雲消散,久違的陽光像一縷感化人間的聖光,透雲而來。以海岸線為伊始,朝內陸擴撒千裏之遙的區域,恢複成萬裏無雲,一片澄明!
那些躺倒在血泊裏奄奄一息者屍體,在金黃而溫暖的陽光下瞬間恢複元氣,身軀痊愈地從地上爬起,和身邊的士兵們一起高呼著:“太好了!妖魔被驅退了!”
“沒想到銀兒如此厲害!”妙芳婷朝空中擺動旖旎的雪練,誇讚著。
“嗬嗬,降妖除魔本就是我責任!”銀兒一邊笑著,一邊朝妙芳婷飛去。
十一王爺帶著兩個將領,跑來這邊,望著她手中輕軟如緞的寶貝,心中大快:“既然它如此厲害,不如我們乘勝追擊!”
妙芳婷凝思片刻:“好,銀兒,我們追上去,把此方妖魔殺個一窩幹淨!”
“好!樂意之極!”
風過,紫色身影飄來。
“不可!陛下叮囑不可戀戰,既然我們已經完成初步計劃,就應該回船複命!”傅幽藍製止著。
旁邊兩位將軍亦點頭稱是:“傅姑娘說的對,軍令如山,我等先回船複命!”
然後,海上戰艦消失,陸地營寨紮起。
大祭司飛身前往大陸深處,瀕臨妖魔狂躁之處,施法豎起一道高且長的大屏障,將南海邊的世界,分成黑白兩界。
黑的,屬於蠢蠢欲動的妖魔。
白的,是凡人奮力搏殺爭取而來的寸土片域。
雖然妖魔龐大,但是凡人隻要團結一心,必能以正勝魔。這是傅幽藍這幾天最常說的一句話。
此刻大軍營內,眾臣將聚集在一起,商討著下一步計劃。
“雖然我們有神器在手,但也不能操之過急,必須一步步地將凡間大地奪過來。”裴馳道。
“陛下說得對,海邊妖魔多是一些修為尚淺的散兵嘍囉,如果我們一下子攻擊大多,必定會引得大妖魔的注意,到時若是妖魔暴怒,群起而攻之,就算我們諸位全部合力,也抵擋不了高修為的妖魔。所以,我們應該循序漸進,一點一點地將屬於自己的土地,爭取過來。”大祭司道。
眾人一聽,覺得十分有理,紛紛點頭。
軍事會議解散後,妙芳婷還站在營帳內,她手上搭著銀兒,喚住門簾口的傅幽藍,微笑道:“小藍,這是托上聖幫助,取來的神器,日後就交由你來使用吧。”
站在桌前的裴馳聽見,放下手中圖紙,道:“這神器,你們兩個誰用都可以,畢竟它的形狀適合女子。”
傅幽藍輕輕一推,禮讓:“還是給芳婷你用吧。”
“給你。”妙芳婷推搡。
傅幽藍眸光一沉,黯然:“蝕日幻焰戟才適合我。”
“蝕日幻焰戟?”妙芳婷驚訝,疑惑,從未聽過。
裴馳亦充滿疑惑,凝望著門邊紫衣。
傅幽藍臉上劃過一絲憂傷:“那是一把驚天動地的武器,本屬於我,可是後來被魔界魔君阿冥羅施計奪了去,從此我便再也沒有使用過任何兵器。”
從她的眸中,可以看出,她對蝕日幻焰戟的不舍。
裴馳繞過桌子,走上前來,握著傅幽藍的肩膀,鄭重的許諾:“寡人,一定幫把屬於你的武器,從阿冥羅那裏奪回!”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三十章江妖攔路
一年後,在裴馳的帶領下,大軍一路披荊斬棘,跨嶺南,過三江四水,來至中土長江水南岸,紮軍駐營。
如今軍隊越來越強大,將途徑遇到的孤兒難民全部收納麾下,所以人口達至十萬多,軍隊占了八成,剩下的皆是老幼婦孺。
北風獵獵,江水滾滾東逝,此刻正直霜降的節氣,灰茫的江灘萬草軟倒枯黃,一派蕭瑟之景。
呼嘯的冷風,帶著從江上吹撥起的寒霜冰晶,鋪天蓋地地穿過一團團帳篷,使得氣溫越來越低。
好在營帳裏的空氣還很潮濕溫暖,所以大家都縮在裏麵,極少出來喝西北風。
此軍在蕭瑟荒涼的江邊,盤紮了三個多月,糧草幾乎用盡。
一個身襲灰色粗布厚衣的年長士兵,腰間係個布滿黑色油漬的圍裙,嘴裏呼著白氣,急匆匆地朝最大一個軍營附近走去。
“陛下,炊事長求見。”
“進來!”
帳簾一掀,營內右側的案桌旁坐著一個麵容消瘦,膚色麥黑的裴馳。他明白來人的意圖,於是先生發問道:“糧餉是不是岌岌可危?”
“啟稟陛下,是的!”炊事長跪地磕頭,眼淚止不住的嘩嘩而流:“越來越多的難民投靠我軍,糧餉幾乎倉空無粒。今日是士兵們所喝的最後一碗稀湯……”說道最後,哽咽不成聲。
裴馳眉頭一蹙,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憂慮。
“傳大祭司國師。”
一盞茶的功夫後,營帳又走入兩個人。
大祭司與國師乃非凡之軀,不會像凡人一樣因為食物而麵容消瘦。
但是他們兩人臉上掛著無與倫比的憂愁。
“陛下,長江對岸妖魔高強,我們一直在此苦苦盤居也不是辦法。”大祭司勸言道。
“是啊!陛下,我提議在此開拓荒土,農耕種地。先保證士兵與婦孺有吃有喝,再過江攻打妖魔也不遲。”妙芳婷道。
那炊事長匆忙從地上站起身軀,走至兩位高人身邊,哭哭啼啼道:“現在士兵食不果腹,瘦骨如柴,沒有一點力氣,哪還能開墾造田。”
大祭司詫異:“糧草這麼快就吃完了?”
“是的!”炊事長雙袖都被淚水浸濕:“所以我才給陛下稟報此事。”
“怎麼不早說!”妙芳婷將袖一揮,朝營帳外走去。
“你去哪裏?”裴馳肅聲而問。
“當然是靠江吃江!”妙芳婷掀簾而去,正巧撞見朝營帳這邊走來的傅幽藍與桃季。
“正巧,你們隨我一起去一趟江裏!”妙芳婷將她們二人拉著,朝江邊飛身而去。
大祭司還站在營帳內,困惑道:“靠江吃江?難不成喝江水?”
炊事長怔了片刻,恍然大悟:“難道是抓魚!”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炊事長的臉上,他自己掌摑自己憤然道:“我真蠢!光守著幾口糧倉過日子,完全沒有想過去江裏撈魚!”
大祭司蹙眉猶豫:“我們一直沒有渡江,是因為自己江中有一隻難以降服的大妖怪。國師這麼衝動就下江撈魚,要是驚動了妖怪大發雷霆,製造洪水,那我們豈不是性命難保!”
“快去攔住國師!”裴馳下令。
大祭司閃出營帳,瞬移至江邊,將妙芳婷他們正好攔截。
“國師,切不可衝動!”大祭司勸道。
妙芳婷指著麵前波瀾粼粼的江水,慍怒道:“士兵和百姓都要餓死了,我們再不想辦法,還怎麼帶領大家打敗妖魔?”
“那也不能隨意入江尋死!那江中的怪物能耐有多大,我們又不是不知道!”大祭司勸道。
嬌二娘忽然走來,輕斥:“阿光就是怯懦!弄的陛下也和你一樣畏首畏尾!我就不信,經過我精打細算的一番籌劃,還打不敗江中那條怪物!”
“莫非你已有了對策?”妙芳婷側目而問。
“是的!你們看!”嬌二娘從懷中掏出一張方塊形的布紙,在空中一抖。
於是五人不約而同,紛紛坐在江邊枯草上,將布紙圍在中間。
“中間這條正是我們所麵臨的長江,南麵地勢我們已經熟悉,北邊則是我從一個熟知江北地勢的老人那裏得知的。你們看,江北沙洲繁多,上麵應該生長了許多蘆葦和篙草,是可以用來躲藏的好地方。然後下遊往東五百米的地方,江邊有一個缺口,形成的小湖洞,到時我們將怪物引入小湖洞內,任它有天大的本事,長龍淺水,也施展不出多大的威力!”
“有道理!”妙芳婷滿口稱讚。
傅幽藍卻和大祭司都有顧慮,一同問道:“那妖怪若是不中計,豈不是要翻江倒海!”
“阿光將屏障豎立在江邊,阻擋洪水高浪,這樣一來我們可以放心和那怪物在江中打鬥,不用顧慮岸上!”嬌二娘提議。
“二娘的辦法很好,我去告知陛下,讓他派些兵將來。”桃季插了一句。
嬌二娘立刻雙目一瞪:“陛下顧慮太多,心中掂量太多,將這辦法告知與他,他一定又會前思後想許久,不如我們先入江降妖,待成功後,說出實情也不是遲。”
“這……”桃季是一個聽慣命令的忠怒,對擅自做主這種事不太擅長。
大祭司亦覺嬌二娘莽撞,蹙眉支頭長歎:“頭疼。”
嬌二娘白他一眼,拉著妙芳婷站起身來,朝江中波浪眺望一番後:“很好,今天天氣適合捉妖不怪!”然後,她也不等別人是否同意,拉著妙芳婷就朝江邊淺水中一邊跑,一邊道:“阿光,你不要攔我,你攔我我就跳江!”
“我的天……這不是什麼愛人,分明是小祖宗!”大祭司淒苦而語。
傅幽藍聽了掩唇輕笑:“你們真是一對充滿愛恨的冤家!”說罷她也拉著桃季的手朝江水中奔去。
桃季望著茫茫江水,迎著冷冽的寒風,麵帶一絲恐懼道:“夫人,我們真的有把握降服水中那條大妖嗎?”
傅幽藍回眸聳肩一笑:“嬌二娘一介凡人都不怕,我們又害怕什麼呢?”
桃季垂頭,一羞。
是啊,凡人都不怕,她一介三千年修為的妖,害怕什麼呢?
於是,桃季較快速度朝粼粼江水上飛去。
四個女子纖姿輕盈,踏波乘浪,在水波中的一個綠色斑駁的小沙洲上,各自抓來長一把韌性柔軟的篙草盤結在頭上,帶如帽。然後傅幽藍施法將她們的衣服全部變成草綠色,使得她們入江劃波時,像四灘隨水漂浮的水草。
偽裝的天衣無縫,連盤旋在水上的沙鷗都紛紛上前啄食。
嬌二娘因有大祭司的施法保護,所以遊如酣暢之鯉,打著頭陣,朝水深處潛去。
越往江水之下,越石沙渾濁,無半毛纖草,就連魚兒的身影更是見不到一條。
“可惡!江中的魚都跑哪裏去了?”嬌二娘憤然拍起水花。
“一定是被那大妖怪吞噬享盡!”妙芳婷咬牙切齒。
“既然沒有魚,那我們隻好吃妖了!”嬌二娘將身一擺,朝其他方向遊去。
其他三名女子,亦緊密跟隨。
一柱香後,江上冷風乍起,吹得岸上軍營獵獵搖晃。江水之中亦是暗流洶湧,漩渦猛增。
修為最高的桃季,凝望著水中激湧,驚呼:“不好!那妖怪來了!”
“快!朝沙洲遊去,借篙草的掩護,我們要殺個它措手不及!”嬌二娘大呼。
忽然一股渾濁的江水像排浪一樣襲來,將她們拍得嗆水窒息,七葷八素。隨之江水立刻塑出一個巨大的螞蝗之姿,發出陰冷淒惻之笑:“哈哈哈,我三日未裹腹,正愁著到處尋找食物,沒想到你們四個又自動送上門來!”
妙芳婷趴在江底硌人的石沙上,將手一抖,從廣袖中甩出流霜幽綾:“銀兒,去將它的尾巴給我纏住!”
銀兒瑟瑟發抖,但還是聽命而去。
但那水做的巨大螞蝗,隻是真身的一個塑影,銀兒纏住它就跟纏了一段水般,很快化水而去,遊向他方,再以水塑形。
巨大螞蝗憤然不屑:“上一次沒吃了你們,算你們運氣!今天我餓的前胸貼後背,你們休想逃過一人!”
說罷,江中之水劇烈晃動,左右顛搖,勢如山崩地裂。若不是大祭司在岸上施法設了一到堅韌的屏障,江水早就成了洪水猛獸,南岸江灘衝刷成一片汪洋大海。
“哼!本妖一萬五千多年的法力,豈是你們幾隻螞蟻就能降服的?”說著,螞蝗張開巨口,在水中輕輕一吸。
四名女子加一條白練如無根浮萍,眨眼之間被螞蝗吸入腹中,裝在一肚子水裏。
然後水形螞蝗,帶著她們逆江而上,朝自己真身的方向悠哉遊去。
半個時辰後,水形螞蝗來至江底一處漆黑的泥洞,沿著充滿泥沙的小甬道鑽拱了良久,終來至洞腹,然後將腹中四名昏迷的女子擠肚一吐,吐在空曠的地上,自己最後化水無痕。
“咕咕,咕咕……”從陰暗的一角傳出。
一隻巨大漆黑而滑膩的身軀,像蛇一樣毛骨悚然地從黑暗中慢慢移出,然後它張開血盆大口,將四名不省人事的女子,一點一點地侵吞盡自己充滿胃酸腐水的肚子裏。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三十一章私自離島
“師傅,兩個假身我已經安放妥當!一個在彈琴奏樂,一個在伏案看書。”傅雪瀾玉立天垠島藏書閣門外,聽著裏麵悠悠傳來的愜意琴聲,眸光滑過一絲憂傷:“這樣,真的好嗎?”
聶滄海一臉淡定:“若是以前,為師在此再呆上一萬年,也千年如一日。但是現在,為師一刻也呆不下去。所以沒有什麼好不好,隨心而行,即是隨緣而行。將兩個假身放置於此,日後若有什麼不妥,日後再說吧。”
此刻,他心中惦記著傅幽藍的安慰,已經不能再看著時間從自己眼前一天天流逝。所以顧不得那麼多,先脫島再說。
“好,師父到哪兒徒兒跟至哪兒!”傅雪瀾心一橫,不管是生死是,她都要陪伴師父左右。
聶滄海輕輕將修長的仙軀一轉,頭也不回地朝水神殿高聳的玄門外走去。
這座孤寂冰冷的宮殿,他呆了快兩千年,如今要離開,縱使心中萬千悵然,但也絕不回頭再看它一眼。
因為這裏是西王母賜給他水官大帝,冠冕堂皇的牢籠!
沒有人願意離開牢籠時,還想多做一份留戀。
但他慈悲柔軟的內心,卻依舊充斥著一絲傷感。在走出大殿之門,來至海風凜凜的島崖上時,他偉岸的身軀稍作停頓,再一次,且是最後一次,俯視島下雪白的浪花金黃的沙灘低旋的海鷗……最後,不帶一絲遺憾地攜弟子飛出屏障,來至一片蔚藍的汪洋大海之上,朝西方大陸之岸快速而去。
在海雲交疊的夾空上,傅雪瀾凝望著前方飛身執著的師父,心中萬千感慨,猶如風中縹緲煙雨,一層一層化不開。
“師父,為什麼你能走出西王母所設的屏障?”
聶滄海眸光如水,瀲灩安然,腦海中憶起數日前在藏書閣密室,一群上古奇珍異寶中間取出的一塊形貌普通的橢圓玉佩,忍不住嘴角上揚。
沒有人知道,天垠島是西王母設在海天盡頭的一處藏寶閣,島腹中容納的上百餘種世間奇寶,隨便挑出一件都能輕易化解神仙所布施下的法咒,所以小小一枚玉佩,隻要他佩戴在身,並靠近西王母所設的屏障,就能將它暫時化做無形。
所以,他們輕而易舉就走出了天垠島。
但是他不想說出真相,於是轉頭從徒兒淡然一笑,胡謅了一個十分可靠的理由:“因為,師父很強大。”
傅雪瀾眼中充滿欽佩:“嗯!師父永遠是雪瀾眼中最厲害的!”
多麼天真善良,無瑕的信任。
聶滄海心中升起絲絲感動。
然後加快速度,宛如流星飛投至瓊島的岸邊。
聶滄海抓來一個扛著漁網的漁夫,詢問道:“請問島主住所在哪兒?”
“島主?一年前就死了。但是他的住所就在前麵亡靈山丘的最高峰之上。那兒,那個發光的,像星星一樣的東西,就是啟麟宮。”漁夫憨厚而老實。
“啟麟宮。謝謝!”聶滄海帶著傅幽藍轉身飛去。
看得漁夫立刻放下肩上的漁網,朝他們仙逸的身軀虔誠一拜,並雙手合十許下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微薄淺願:希望凡人能過上安穩的日子,不再受妖魔侵擾。
寂靜無人的啟麟宮,門第緊閉,一副久久無人問津的感覺。
傅雪瀾走至門旁,伸指輕輕撫了一把門環上的金銅獅子頭,發現上麵積著一層厚厚的灰塵。
“師父,看來這座宮殿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聶滄海站在一旁,俯視著山下縱橫交錯的壟耕旁邊成群的屋瓦,悵然道:“我們去那裏看看。”
於是二人飛身來至山丘下的小村莊,發現裏麵泥黃的小道上,行走的皆是憔悴的婦孺和頑皮的小孩,幾乎沒有一個男丁的身影。
聶滄海的不期而至,引得她們皆好奇投眸,紛紛情不自禁地走上前來,打量稀奇。完全不將美麗的傅雪瀾放在眼裏。
可見,這村子有多久沒有出現過男人。
傅雪瀾不想師父被眼前如狼似虎的凡俗女子們幹擾聖尊,於是輕輕將腰一扭,挪至聶滄海跟前,皮笑肉不笑地詢問道:“你們島主呢?難道真的死了?”
一個垂髻少女,略施粉黛,麵若桃花,巧笑嫣然,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聶滄海神俊非凡的臉,回答:“茅島主確實死了。”
“不。我問的是姓裴的島主。”
“哦!你說他呀!”垂髻少女眸光微瞥,露出一絲怨恨:“他不是島主,他是什麼鹿國皇帝,帶著島上的男人們全部對大海對麵大戰,已經一年多沒有回來了!”
聶滄海微微一怔,淡唇輕呢:“一年多了。”
時光過得真快。
沒想到眨眼的功夫,時光已經白駒過隙。
“那個死皇帝!把島上十五歲以上男子全部帶走,留下我們一群孤兒寡母在此苟延殘喘,真是卑鄙!”垂髻少女雙手環胸,慍怒地氣不打一處來。
旁邊幾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待嫁少女們,亦是眸放怨光,深閨怨婦般碎碎念叨。
“就是!還說數月就還,如今一年多了,軍使來報,他們竟然還在什麼江邊上和妖魔僵持不下。”
“我看啊,鹿國皇帝指揮不利,要完蛋!”
“嗚嗚嗚……你可怎麼辦,我哥哥豈不是更著受罪!”
……
女人總喜歡紮堆閑扯。
傅雪瀾將師父拉至一邊,小聲道:“師父,那女子說他們在江邊上,想必就是大陸裏最著名的一條江,長江!”
“嗯。那我們快些出發。”
說罷,聶滄海直接使出縮地為寸之術,瞬間就帶著徒兒兩步跨至江水滔滔的長江邊上。二人又飛身沿江尋找了一番後,發現江腰以南的一片荒蕪之野上盤紮著幾十個破舊的軍營。
“想必就是這裏了!”傅雪瀾快步朝軍營走去。
聶滄海則跟著身後,一雙深邃炯眸,仔細觀察著軍營的風貌,發覺很多營帳都已殘破不堪,就連分立在營內的旗幟亦被風吹刮成破裂的模樣。
於是,他心下感歎,看來他們這一戰打的十分不理想。
不然看守的護衛不是一副病怏怏地躺倒在地,就是無精打采地麵容焦枯,像地上的幹草一樣,沒有半分鮮活的生機。
傅雪瀾走至圍笆前,低頭向一個躺地打盹的抱槍護衛,詢問道:“這裏可是鹿國皇帝的軍營?”
那護衛一動不動,緩緩睜眼瞟了瞟,沒有說話。
傅雪瀾再一次詢問:“這裏可是鹿國皇帝的軍營?”
護衛終於開口:“是的……”聲音極其虛弱。
傅雪瀾立刻擔憂地蹲下身軀,伸手給他把脈,驚訝:“你身體好虛弱!”
聶滄海掃了一眼旁邊其他癱倒在地的士兵,一籌莫展道:“你們在江邊盤紮了此多久?”
“三個多月。”護衛實在沒有力氣,說話一字一頓。
旁邊一個神情還算有神的士兵,望著他們道:“兩位官宦人家行行好吧,我們已經兩個月沒有進食一碗米飯,喝的全是稀水。若你們身上帶著吃的,分一點給我們吧。”
原來他們是被餓虛弱的!
多麼淒慘!
傅雪瀾雖然身無鬥米,但是懷中揣著恢複元氣的仙丹。她立刻全部取出,分發給身旁的護衛。
仙丹入口即化,護衛們軟綿的體內頓時充滿能量,立刻拍著衣服上的塵土站了起來。
看到有人滿含精神站起來,躺倒在其他營帳旁的士兵們,紛紛眼含乞求,伸著一隻隻饑渴的手,朝這邊匍匐挪來。
但是丹藥早已經被分發一空,解餓如屍的人卻依舊多如牛毫。
“小兄弟,請帶我去找你們的皇帝。”聶滄海神情誠懇。
護衛毫不猶豫地帶路:“二位聖人請隨我來!”
然後他們來至最大的營帳,看見麵色失活,神情憔悴的帝王,容顏消瘦地坐在案台旁,對著桌上圖紙發呆。
“啟稟陛下,有兩位聖人求見。”護衛跪地參拜。
裴馳一驚,他已經許久沒有聽到有人說話聲音如此有底氣,於是他緩緩抬頭望著麵前一雙神采奕奕的超凡之人,驚訝:“是你們!”
“正是我們!”傅雪瀾微笑著。
“你們……來遲了。”裴馳蹙眉悲傷,眼角緩緩垂淚。
“什麼?”傅雪瀾迫不及待詢問。
“寡人的得力幹將前幾天全部死於江水之中,現在隻剩下一些殘兵敗將,和傷殘病弱。”裴馳痛心疾首。
“怎麼會這樣?”傅雪瀾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那江中有凶猛的大妖,就連寡人八千年修為的大祭司都性命不保!”說到這裴馳聲淚俱下,完全失去了一個帝王應有的冷酷風範。
“還有寡人的國師皇弟將軍和兩萬士兵……”越說越泣不成聲。
“那傅幽藍呢!”傅雪瀾上前一步,拉著裴馳的手臂,急切道。
“她……”裴馳忽然將眼淚縱橫的臉抬了起來,凝望著聶滄海,哭喪著:“她早就入了大妖的腹部,化成了血水!”
……
傅雪瀾聽了頓時眼前一黑,臉色慘白地朝後仰去。
聶滄海立刻將她扶著,放在旁邊的木床上,然後緩緩走至案台前,神色凝重道:“多少日了?”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三十二章大鬥江妖
“整整五日。”裴馳含恨而答。
聶滄海聽了臉色一白:“你好好幫我照看她,我入江一趟。”
“別——”裴馳伸手欲呼,叫聶滄海別去送死,可是他欣長仙然的身軀瞬間就消失在營帳內。
聶滄海來至波瀾不興的江水上,踏波而立。一邊眺望江水中的動靜,一邊掐指而算:“好還,死傷不多,他們都被江中螞蝗妖監藏了起來!”
然後毫不猶豫地將頭一紮,如猛龍入江,故意紮入水中掀起一排大浪,欲驚動江中妖物。
那蝸居在泥洞裏的螞蝗妖,透過水波的動蕩,立刻察覺出水中又來不速之客。於是擺尾悠然滑出泥洞,隨水沉沉浮浮來至聶滄海跟前,用兩雙暗藏的鼻孔,輕輕而嗅。
“好香的神仙味兒!最近真是運氣,洞裏食物還沒吃完,竟然又來神仙跑來送死!”螞蝗妖竊笑。
聶滄海凝視著比自己還長還寬的大螞蝗,微微搖頭:“孽畜!還不快放出你抓的那些凡人,減少殺孽,轉心向正!”
“呸!老子最討厭神仙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螞蝗妖頓時擺尾,掃起一陣飆風巨浪朝聶滄海打去。
聶滄海右掌推出,輕輕一抖,迎麵而來的巨浪,立刻崩塌散落,垂直歸如江水的懷抱。
“有兩下!”螞蝗妖冰軟滑膩的頭,睜大一雙精光炯眼,朝聶滄海射出道刺目金光:“來者何方愚神?”
“九重天界之聖,水官大帝!”聶滄海淡淡地回應,眉目間充滿慈悲溫柔,沒有一絲高傲冷峻。
“看不出來,就你這姿態氣勢,竟然是天界三官大帝之一。你顯得如此孱弱,想必其他兩位仙僚一定很嫌棄你!”螞蝗妖冷嘲熱諷著。
聶滄海全然沒有動搖,淡然而語:“妖孽,你若放下屠刀,我便給你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做人?噗!那些人自打生下來就過的生不如死,我才不要做人!我要做逍遙快活的神仙,你有這個權利嗎?”螞蝗囧臉嘲笑。
聶滄海臉色一沉,輕歎一口氣:“都說神仙逍遙無尤無怨,但在我看來,萬丈天界還不如一尺紅塵!”
“少廢話,就算是你水官大帝,運水自如,但也不一定打的過我,因為我偷吃過天界的人參果,法力上萬!”說罷,螞蝗搖身一變,變成一個渾身皮膚黃黑相間,五官猙獰恐怖的裸身男子。他伸出手,挑釁地朝聶滄海招了招,然後他身後的江水迅速旋轉,攪聚成一條高高的旋轉水柱,朝天空上的大片白雲鏈接而去。
那些雲,很快也被旋轉的水柱吸收,越變越粗,像一條不停扭動著身軀的巨龍,在天地間呼風咆哮。
聶滄海凝望著巨大的水柱,冷冽的嘴角悄然一勾。他可是司掌天地水源的上神,主宰水就像主宰天下的螞蟻。
聶滄海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任由螞蝗妖興風作浪。
螞蝗妖見對方立如木頭,心下竊喜,以為他被自己的法力嚇傻,於是雙手高揚,像旗幟一樣朝攻擊的目標一揮。
那擎天水柱,立刻探頭出雲,幻化成一個巨大的螞蝗頭,張開大嘴,吞吐著冰晶水霧,朝聶滄海撕咬而去。
聶滄海心境靜如止水,雖然肆虐的狂風將海藍色長袍吹搖的獵獵作響,披肩的烏發亦像錦緞在風口快速抖動,但他依舊麵不改色,臨敵不動。
“哈哈哈!臭神仙,嚇傻了?”大螞蝗光滑的身軀,在水中歡樂地撲騰,仿佛這一戰,他必定會贏。
然,水柱臨近聶滄海的臉,不到半寸的距離,忽然停了下來!
螞蝗妖立刻加強法力,驅使水柱繼續朝聶滄海而砸。
但在聶滄海嘴角揚起微笑時,那水柱就像同了靈,被他溫暖的笑容所感化,調頭朝螞蝗妖飛撲過去。
一瞬間,一個慈悲的笑容。他螞蝗妖親手塑造的大水柱,竟然被六親不認,朝自己主人生撲過追過去。
螞蝗妖一邊桃一邊高叫:“你是我的,你應該去攻擊他!”
然後巨大水柱根本不聽,一個勁兒對螞蝗妖窮追不舍。
聶滄海站在那裏,就像在看一場你追我趕的猴戲,過了許久,才發聲詢問:“螞蝗妖,你可能聽從我的命令?”
螞蝗妖被水柱追的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奔跑,一邊拚命點頭,想孫子一樣哀求道:“大帝,饒了我吧,你要怎麼樣都可以!”
“放過那些凡人。”
“可以,我不僅放了他們,還能將吃驚肚子裏未消化完的,全部吐出來給你!”
“……”
許久後,聶滄海對著如龍絞海的水柱,輕輕一喚:“停!”
那水柱頓時裂化成散碎的一顆顆小小的水珠,有的朝天飛去變回潔白雲彩,有的回歸江中變成安靜的水波。
螞蝗妖累的麵色紫青,心中暗忖,先歸順眼前這名大神,然後再早機會下手殺他也不遲。於是他收起心中的不安,揚麵而笑,朝聶滄海滑遊過去:“大神你如此英勇神武,我甘願對你俯首稱臣,再也生靈塗炭,造孽凡間。”
“好,念你心有悔改,隻要把那些人放出來,我便既往不咎,也不上報天庭,給你一個痛改前非的機會。”聶滄海語重心長地勸導著。
“謝大神!”螞蝗妖立即跪身磕頭。
砰砰砰,三個大響頭,磕的水花四濺,腦門淤青。
聶滄海見他如此誠懇,便信以為真,真誠地凝望著他道:“快去放人。”
“大神請隨我來!”螞蝗妖又變回巨大的真身,拱江遊去。
聶滄海踏著水波,跟隨著螞蝗妖,在江上徐徐移行,很快就到了對方的泥洞。
入了洞,視野一黑,什麼也看不見。
螞蝗妖借著黑暗,欲張嘴朝聶滄海脖子上的動脈咬去。但是聶滄海忽然轉過來的臉上,睜著兩雙幽幽發光的眼。
他會夜視!
螞蝗妖立刻收嘴,繼續朝前在泥沙裏滑行。
來至寬敞的洞腹之中,隻見洞中還有三個一米高的小洞。
螞蝗遊至中間一個小洞口旁,陰惻而笑:“大神,他們就在這口洞裏。我身軀太大,鑽不進去,你幫我進去把他們帶出來吧!”
聶滄海佇立片刻,點了點頭:“也好。”
“請,請。”螞蝗妖見聶滄海弓著身軀鑽了進去,高興的幾乎拍手。
臭神仙,這洞裏裝的是裏有金剛鐵網,隻怕你進去了就永遠也出不來了!
螞蝗妖按耐不住高興,失聲笑了出來:“哈哈哈!”
他笑著笑著,洞內忽然一陣劇烈的搖晃,洞頂的巨石泥沙莫名的崩裂開來。
一瞬間,此片區域天搖地動,晃的江水渾濁不堪。
“我的洞!這是怎麼了?”螞蝗妖失色驚呼。
透過四處彌漫的泥沙石礫,看到聶滄海修長的身影站在小洞口,正朝他淡淡微笑。
這微笑,螞蝗妖見了,毛骨悚然,驚駭道:“你不是進去了,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我已經將所有人放出,此洞馬上就要崩塌,你快隨我一起逃出江去。”
“金剛鐵網呢?”螞蝗妖不可思議地望著聶滄海。
“我早就看出你在使詐,但是那鐵網對於我來說太小題大做。所以我毀了它,然後放出了被你監關的所有凡人。”
“啊!”螞蝗妖氣的麵容蒼白,立刻變成人形,凝水化出一隻寒冰頭骨的劍,張牙舞爪地朝聶滄海揮砍過去。
聶滄海唇瓣一開一合,輕輕道:“定!”
螞蝗妖立刻定在那裏,想動不能動。
“卑鄙!”螞蝗妖氣急敗壞,破口大罵。
聶滄海執迷不悟地對方,輕輕搖頭:“你若悔改,我便將你定在此處受泥沙掩埋!”
說罷,晃動的妖洞,上麵落下一個巨大的石頭,朝螞蝗妖堪堪砸去。
螞蝗妖受不了重擊,撲身倒地,哀求道:“大神,我再也不敢,你快放了我吧!”
聶滄海猶豫。
螞蝗妖疼得撕心裂肺,大哭哀求:“大神,我是真心認錯,請你慈悲為懷,再給我一次機會。”
聶滄海惻隱之心一動,無奈點頭:“好,再給你一次機會。”說罷,他揚手一揮,將螞蝗妖身上的定身術驅散。
那螞蝗妖立刻連滾帶爬,爬至聶滄海身邊,拉著他的袍尾感激:“謝謝大神,我今生願為你做牛做馬。”
“那倒不必,你隻要放下惡念,多行善積德,便是對我最好的回報。”說罷,聶滄海帶著腳下孽畜朝洞外飛去。
片刻後,他們來至江邊,離軍營不遠的地方。
“大神怎麼不走了?”螞蝗妖疑惑。
聶滄海眸光在他身上上下一掃。
螞蝗妖立刻明白,望著自己濕淋淋且黃黑相間的赤脖裸身,不好意思道:“我這就變一身衣服。”
說罷他從地上隨手抓來一簇幹草,往身上一灑。幹草立刻變成了一身粗布黃衣,將他緊緊裹住。
聶滄海依舊不動身。
螞蝗妖又疑惑:“大神若覺得還有哪裏不妥,盡管直說。”
“你的皮膚,凡人看了隻怕要丟魂。”
“哦!我知道了!”螞蝗妖旋身一轉,身上黃黑相間之色漸漸退去,變成了一個看上去皮膚淡黃而健康的小壯士。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三十三章仁慈收妖
聶滄海這才安心將他帶入軍營。
大營帳內,裴馳依舊淚水滿麵,神情癡呆,身心憔悴地望著迎麵走來的兩個人,凝眸望著海藍衣衫的仙人:“你回來了?”
他沒有仔細去看他身邊的另外一個人,因為他已經萬念俱灰,心中不存任何希望。
但是該知道的遲早要知道,裴馳也不畏懼,繼續道:“大神,你可打敗了那個妖怪?”
聶滄海抿唇一笑:“我已經將他降服,帶來拜見陛下。”
螞蝗妖立刻上前一步,抱拳咚聲往地上狠狠一跪,磕頭認錯:“罪妖在此,還望陛下恕罪!”
裴馳將眸光微微一移,望著跪在地上的小壯士不可思議:“你就是江中那條大妖?”
“正是小妖!”
“你!”裴馳立刻扶案而起,憤怒地將掛在木架旁的劍,抽鞘而出,朝螞蝗妖刺去。
螞蝗妖視死如歸,毫不反抗。
但鋒利的劍卻被忽然跌落在地上,發出砰然的嗡鳴。
“大神,你這是要做什麼?他可是十惡不赦的妖怪!”裴馳滿麵詫異地怒吼著。
聶滄海氣定神閑:“他已經痛改前非,陛下應該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給畜生一個機會,誰來給我寡人一個機會?那可是活生生的上萬條人命啊!”裴馳氣地歇斯底裏,繞過案台走上前,揪著聶滄海的衣襟。
聶滄海微微一笑:“他們沒死,都在這裏。”
說罷,他輕輕將自己飄逸的廣袖一抖。
裴馳一愣,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畢竟悲傷了那麼久,但臉上的表情卻漸漸好轉。
“大神,說的可是真話?”
聶滄海點頭。
螞蝗妖亦頻頻點頭:“陛下,千真萬確,我並沒有吃盡你的士兵,而是一直藏在洞中,等著慢慢享用。”說著,他忽然垂下頭,一臉愧疚:“但是,多多少少還是會有幾十口人死於我的腹中。”
“不要緊,隻要他們靈魂還在腹中未有隨江水飄走,我可以用仙法幫他們捏泥塑身,還原生命。”聶滄海道。
“那太好了!大神快將他們放出來吧!”裴馳笑顏逐開,迫不及待,拉著聶滄海就往營帳外走。
那些吃了仙丹,體力滿點的士兵見陛下臉上洋溢著喜悅,於是紛紛奔投過來,跟著聶滄海朝大營旁空曠地方走去。
對著廣袤的荒草平地,聶滄海將自己雙袖輕輕抖了一抖,那藏於袖中的萬千群眾,像灑黑芝麻一樣紛紛朝大地揮去。
片刻後,黑芝麻變成一個個昏迷的士兵,將整個遼闊的場地,裝的滿滿當當。
裴馳立刻命令身旁的士兵:“快去檢查人口!”
“是!”所有有力氣的士兵紛紛朝黑壓壓一片人堆裏跑去。
裴馳感激地望身邊英俊瀟灑的仙男:“謝謝大神,他們何時能夠醒來?”
“待我施法給他們注入一點上清真氣,他們要不了一個時辰就會恢複元氣。”說罷,聶滄海輕盈一飛,飛至人堆上,在青空白雲下身姿優雅地旋轉了一圈後,天空便下起晶瑩剔透的絲絲細雨。
那雨正是聶滄海體內散發出來的上清真氣和冷空氣凝結後所形成的霜氣。
許久後,聶滄海麵色變成蒼白,他飛身而歸。
螞蝗妖有些擔憂:“大神,你不要緊吧。”
“無礙。”但聶滄海身軀微晃,但很快又站穩了腳跟,凝望著眼前沐浴中晶瑩細雨中的群眾,兀自喃喃:“不消一個時辰,他們便會恢複元氣,漸漸蘇醒。”
裴馳卻麵容焦急,朝人堆裏走去,抓著一個士兵詢問道:“大祭司國師他們呢?”
最主要的人,是傅幽藍。
然而好幾個士兵紛紛搖頭:“陛下,暫時還沒看到他們。”
“也許,他們被壓在下麵吧。”
“快找!”裴馳發號施令。
士兵們紛紛加速將人堆,一個一個拖至旁邊空地上,擺放整齊。
由於聶滄海剛才輸出太多真氣,忽然頭暈目眩,身軀乏力,靠身邊螞蝗妖靠去。
螞蝗妖立刻將他扶回大營帳內,坐下。
聶滄海心係群眾,虛弱地揮了揮手:“你不必擔憂,我在此打坐調息片刻就好。你快去外麵幫助鹿國皇帝,看他還有什麼需要。”
螞蝗妖被他這種憂民舍己的心態所感動,立刻委身告退,來至鹿國皇帝身邊,請示道:“陛下,可有什麼重要之人遺漏?”
裴馳臉色鐵青,揚手就是一掌摑在螞蝗妖的臉上,勃然大怒:“寡人心愛的女子兄弟大祭司國師等一幹重將,卻不在這堆人裏!他們是不是被你消化的一幹二淨?”
“陛下息怒,他們幾人或許還在我腹中,我這就剖腹將他們放出!”說罷,螞蝗妖右手五指變得鋒利如刀,朝自己胃部一抓,抓出一個破口。
因為他乃妖魔,有法力抑製,不僅不會像凡人那樣見身軀一破就會飆血,反而還能將自己的手從腹部伸進腸胃,去掏裏麵的東西。
裴馳看到這一幕,心中難免有些驚悚,但是為了自己的夥伴,他必須雙眼瞬也不瞬的盯著螞蝗妖。
少頃,螞蝗妖從胃部掏出一團黑色如泥的物質。他對著它輕輕吹了一口氣,黑色物質包裹的外皮像風沙一樣,一吹而散,露出裏麵五顏六色,像糖人娃娃團抱在一起一樣的東西。然後,他將手中物團放置在地上,手中打出一股白霧般的妖氣,對著它吹了吹。
那團五顏六色的東西,頓時擴大變成一團相互擁抱的數十人,且全部昏迷。
裴馳立刻附身扒堆翻找,在靠近地麵的人群裏,果然有大祭司國師十一王爺等等。還有傅幽藍。
他立刻將她從裏麵拉出來,抱在自己懷裏,溫柔撫摸著她濕漉漉的臉頰,眼淚情不自禁的潸然而下。
“陛下,這些可是你所說的重將?”螞蝗妖恭敬而問。
“是的。”裴馳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吩咐其他士兵:“快將他們分開後,抬至各自營帳,好生照顧!”
說罷,他抱著自己心愛的女子,揚長而去。
來至皇帝專屬的營帳內,聶滄海正盤膝坐在案台旁的蒲團旁運氣調息。他身上散發的微微金光,使得他看上去就像一尊在世佛陀。
裴馳腳步有些猶豫,但是還是將傅幽藍抱至聶滄海跟前,打擾:“大神,你快看看小藍,身體是否還有其他不適?”
聶滄海緩緩睜開雙眼,望見裴馳的手緊緊握著傅幽藍的手,心中酸然一顫。但是很快他就像注意力集中在傅幽藍的蒼白的臉上,像老中醫一樣,用望聞問切的方式將她耷拉的眼皮翻開看了看,又把了把脈後,淡淡道:“陛下不用擔心,小藍並無大礙,隻需要休息幾日既可。”
“那就好。看來其他人也隻需要休息就行。”裴馳頓時鬆了一口氣。然後他將傅幽藍抱至床榻邊,放置在昏迷的傅雪瀾身旁,並給她們蓋好被褥後,才安心離開。
營帳外,螞蝗妖正在外麵恭候。
裴馳的腹部全傳來一陣強烈的聲音:“咕嚕,咕嚕……”
螞蝗妖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於是跪地道歉道:“都是小妖不好,將江中魚草吞噬享盡,我這就去給大家找食物!”說罷他飛身踏雲,朝江中波濤匆匆奔去。
數個時辰後,該醒的人都紛紛醒來。但是因為人數眾多,聶滄海給予他們的上清真氣,很快就被他們虛弱的身軀消耗殆盡。
正片軍營又再一次恢複到以前饑餓連天,士兵苦叫的時候。
“陛下,雖然士兵們都安全歸來,但是沒有食物,大家一樣還是會餓死,這該如何是好?”身材消瘦,臉頰凹陷的炊事長焦頭爛額道。
裴馳站在江邊,將頭緩緩旋對著永流不歇的江水,看到波光粼粼的夕陽,暗自苦笑,與其相信一隻活了千百年的妖怪,還不如找大神尋求良方。
於是,他又回至營帳。
帳簾被掀開,一抹殘陽透縫而來。
聶滄海還在調息打坐,但是臉色明顯有了起色。
裴馳不好意思再走近他的身旁,雙膝跪求,懇求道:“大神,寡人麾下十幾萬士兵,包括家屬和外來婦孺,皆食不果腹,饑餓難耐。還請大神慈悲為懷,給大家一條活路,哪怕是要犧牲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聶滄海微微睜眼,淡然一笑:“起來吧,那出去尋食的螞蝗妖,差不多也該回來了!”
裴馳一愣,但對他的話半信半疑。
但營帳外忽然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高漲歡呼聲,像是久旱逢甘霖遇的人,遇到了一場救世春雨。
裴馳立刻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從地上站起來,急忙轉身朝營帳外走去。
掀簾一看,士兵們紛紛揮舞著手臂,邊蹦邊興奮地叫著:“魚!好多的魚!”
裴馳也立刻投眸,向士兵們所望的方向而望。
隻見江上激浪層層,如白雪飛花。仔細再看,浪花中跳躍著閃爍星光,那是魚鱗在夕陽下所折射出的美麗光彩。
一條一條的大肥魚,夾著浪花,逆流而來。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三十四章魚湯炙白
江波十裏,浪花翻滾,一群一群的大肥魚在浪花間翹著首,不約而同地朝江邊軍營,奮力擺尾而遊。
遊至淺灘水岸,一條條三尺長的大草鯉,像受到了上天的指令般,不要命地朝沙地上蹦躍。
那些久餓未見鮮活的士兵,一邊喜極而涕,一邊脫鞋卷袖在淺灘上撈魚。
不一會兒的功夫,身邊肥魚堆積成一座座小山。
炊事長望著豐收的畫麵,老淚縱橫,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津,哽咽道:“總算有吃的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道盡了亂世飄零裏的辛酸滋味。
接下來,所有士兵都一起齊心協力地抽刀將岸上所有的魚去鱗剖肚,處理幹淨後,吹灶生火,大燉魚肉!
此時,大營帳內的床榻上,傅雪瀾漸漸蘇醒,胳膊碰觸的暖物讓她情不自禁轉頭望去。
阿妹!
傅雪瀾激動地翻身坐起,捂著嘴,流著淚,大氣不敢出地凝望著身旁昏迷的女子,顫抖地伸出自己纖白的手在她鼻子上探了探。
還有氣!
阿妹還在,太好了!
傅雪瀾高興地將被褥給她蓋好,然後跳下床將鞋子擺好,發現師父正臉色發白的坐在案台旁盤膝打坐。所以她更加不敢動作太大,躡手躡腳地走至帳簾前,輕輕撩起一條縫,快速鑽了出去。
她一出去,正好有個臉熟的小士兵走過來,行禮:“神仙姐姐,你出來了。剛才江上好多魚兒躍水,你沒看到真實太可惜了!”
傅雪瀾長脖朝平靜的江水上望去:“是嗎,那你們豈不是有魚吃了!”
“是的,你要不要吃點燉魚?我們炊事長的手藝,可是天下一流!”小士兵豎著大拇指誇讚著。
傅雪瀾覺得閑著也是閑著,於是點頭:“好,那我就去嚐嚐鮮!”
於是,二人穿過人流,朝軍營後方走去。
漸漸的,燉魚的香味兒越來越濃,誘的傅雪瀾忍不住加快腳步。
但是,半途忽然撞見一個妖味衝天的男子。
傅雪瀾立刻停住腳步,一把揪住渾身散發著妖味兒男子的後襟,怒目厲斥道:“妖精!你敢混在這士兵中作祟,看我不把你打回原形!”
忽然一隻麥膚色的大掌,將傅雪瀾手臂一抓。
裴馳的聲音響起:“姑娘,這小妖已經是我們的朋友!”
傅雪瀾看在鹿國陛下親自出馬的份上,鬆開手將螞蝗妖輕輕一推。
裴馳轉頭望著螞蝗妖,詢問道:“弄了半天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日後我們該如何稱呼你?”
螞蝗妖頭一次見如此美麗雪白的仙女,臉色羞然地垂下頭,低聲道:“我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
裴馳愣了愣,片刻後他黑眸一轉:“我們結緣於長江,日後你就叫白江,可好?”
“白江……”螞蝗妖兀自在嘴中細念了一番,咧嘴笑道:“謝陛下!”
“白江,這位姑娘是那位大神的女徒,你跟著她好好討教一番做人的道理,一定會對你大有幫助!寡人,還有事,先走一步。”說罷,裴馳帶著部下轉身而去。
傅雪瀾不屑地望了一眼畏畏縮縮的白江,嫌棄地命令道:“陛下雖然要你跟著我,但是你不能靠我太近!”
白江也不生氣,憨笑著跟在她身後十步之遙,不敢少一步,也不舍多一步。
來至軍廚的地方,隻見紅火撲撲的土灶台上,大鍋白氣騰騰,魚香之味兒充斥著整個空氣。
“老孫頭兒,你的手藝真了不得!沒有油鹽醬醋,也能將這白湯燉魚烹製的到處飄香兒!”小士兵走至炊事長跟前,一邊垂涎誇讚,一邊拿起一個大空碗盛魚湯。
“你這小娃,嘴真甜。我可是老廚子,做過的飯比你吃的鹽還多。就算沒有調料,照樣也能做出珍饈佳肴。”炊事長心情愉悅,實話實說。
片刻,一碗濃鬱白花的魚湯,飄著點點翠綠,被小士兵端了過來。
“給,神仙姐姐!”
傅雪瀾正欲去接,白江忽然搶先一步接過湯碗。
“你!”
“神仙姐姐,剛出鍋的湯太燙,我是怕燙了你的陽春嫩手,所以這才幫你接了過來。”白江笑著,端碗的手紅的發抖。
小士兵撓頭憨厚一笑:“我忘了,神仙姐姐細皮嫩肉,不像我這種滿手厚皮老繭的糙人,不怕燙。”說罷,他拿來筷子,遞給白江。
白江一隻手端著湯碗,一隻手拿著筷子,推至傅雪瀾身後,恭恭敬敬道:“神仙姐姐,等湯涼了,再吃。”
“我知道。但是你以後不要叫我神仙姐姐,因為你身上散發的強烈妖氣,看上去少說也有一千多年!”傅雪瀾態度冷淡。
“那我該叫你什麼?還有……你多大了?”白江又羞澀地垂下頭,聲音越說越小。
“叫我傅姑娘吧。至於年齡,我不方便告訴你,但是我要告訴你,我比炊事長要小多了!”
炊事長握著湯勺,哈哈一笑:“傅姑娘,你跟我比年齡,太委屈了!我看你麵相水靈聰慧,最多也就十八歲!”
傅雪瀾提起輕柔粉紅的水袖,掩唇咯吱一笑,聲脆如鈴:“嗬嗬,炊事長你說的也太誇張了,我雖然年齡比你小,但是應該比你小不到那裏去。”
“哦?我四十又八,你若比我小一點,豈不是……傅姑娘別說笑了,在我們家鄉,十八歲早就嫁人生娃了!我看你身材窈窕似少女,絕對不會超過二十五!在我們家鄉,二十五歲已經是老姑娘了哩!”炊事長心腸耿直,說話不帶拐彎抹角。
但是站在一旁的小士兵,已經按耐不住,拉著他的袖子,埋怨道:“炊事長也太老實了,怎麼能當著姑娘家的麵,說人家是老姑娘!”
“呦!人家傅姑娘還沒說什麼,你個小娃娃道發起脾氣來了!”炊事長打趣著。
傅雪瀾揮了揮手:“沒事,我本就是一個老姑娘,而且比你們想象的還要老!嗬嗬!”
“看到沒有,傅姑娘心寬大度,你個小娃娃該向人家多學學。”炊事長將勺柄衝小士兵戳了戳。
小士兵被弄的癢,忍不住縮身大笑起來。
看到他們如此美滿和諧,傅雪瀾也揚起嘴角會心一笑。
站在後麵的白江,他看到傅雪瀾低頭淺笑的側臉,就像看到了一朵枝末上怒綻的玉蘭花,皎潔而美麗。
過了許久,他將手中的湯碗端至傅雪瀾跟前,請示:“燙溫了,傅姑娘可要食用。”
傅雪瀾心情愉悅,微微一笑,伸出一雙纖纖玉指去接湯碗,不小心碰觸道江白的手指,她也並未嫌棄,而是招呼道:“你要不要也來一碗?”
白江凝望著自己剛才被玉指碰觸過的手指,癡癡道:“不必,我很飽。”
原來神仙女子都如此大度,不斤斤計較,不善記仇。
看來,修仙也不錯。
待傅雪瀾一碗美味香濃的魚湯下肚,她意猶未盡地抿了抿嘴,向小士兵請求道:“小夥子,你能不能再乘一碗魚湯,我好送去給我師傅品嚐!”
“當然可以,我給你換個大碗,再準備兩雙筷子,用食盒裝起來。”小士兵熱情地準備著。
炊事長用勺子挖了一塊津白剔透的大魚肉,是魚肚子上最肥厚的一塊肉,放在大碗裏,自擂起來:“雖然調料不夠,但是保證你師父吃了還想再吃!”
然後食盒準備妥當。
江白擰在手中,跟著傅雪瀾道了一聲謝謝後,兩人雙雙走了出去。
一路上,兩人一前一後也沒寂寞,互相交流著各自來曆。
“我本與師父一直住在天垠島,但是師父心係天下受苦受難的凡人,所以來此尋找鹿國皇帝,並打算助他驅逐妖魔,恢複凡界。你呢,江白?”
“我是魔君阿冥羅手下的手下的手下的小兵,因為受到霍亂人間的指令,所以擇了此處江水,來興風作浪,不讓凡人安穩過日子。雖然後來凡人都被我殺的殺,吃的吃,但是食物享用一盡後,我也開始煩躁苦悶起來。若不是鹿國皇帝帶兵出現,我早就回魔界享受安逸地生活了。”
“原來你這個妖怪也不願意,離開故土,奔走他鄉。”
“不止是我,很多同僚都不想到處流竄,若不是魔界強勢發令,誰也不想背井離鄉,去陌生的地方感受孤獨。”說到這,白江忍不住眼睛泛淚:“雖然妖魔本性殘忍頑劣,但是我們也有家屬親人,為了親人能夠在魔界安穩生活,我隻好聽令來凡間做不想做的事情。”
“那你歸順於我們,你的家人豈不要受到連累?”
“傅姑娘,這個大可放心,因為出到凡界的妖魔都是單獨行動,他們不會知道我在哪裏,而且我現在變成這副模樣,其他妖魔更加認不出來。我若久不現身,他們也不會惦記我,隻會當我死亡或是灰飛煙滅。”
“那就好。”傅雪瀾輕輕點頭,也跟著悲傷起來。
過了許久,她忽然頓足,轉身認真地凝望著白江,慎重地再次詢問:“白江,你可是真心痛改前非?”
白江望著傅雪瀾美麗的臉龐,舉起右手,癡癡地對天發誓:“我白江,從現在起一心向善積德,再也不做任何壞事,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三十五章自不量力
“很好,既然你誠心悔過,又向天起誓。那我就幫你驅除身上的妖氣,讓你學做一個平凡的人。”傅雪瀾眉眼嫣然,溫柔而語。
江白看得心醉,七竅不住地點頭:“好,傅姑娘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傅雪瀾莞爾:“好,那我們先將魚湯送去!”
於是,二人朝大營帳快步走去。
江白跟在她的身後,輕嗅中空中飄來的淡雅香氣,垂頭不語,雙頰越來越燙。他還是頭一次感受到這種異樣而美妙的感覺,弄的雙腿都有些發軟,感覺現在走棉花一樣,身軀飄飄然。
將食盒送至,傅雪瀾帶著白江來至軍營旁邊的一處空曠而篙草叢生的荒地。
他們之所以站在篙草後,就是怕軍中凡人看見施法這種怪異的事情。
所以心細如塵的傅雪瀾借著茂密的篙草遮擋,對著江白道:“你可以變回真身了。”
“難道除去妖氣,非要變回真身?”江白有些不情願,因為螞蝗的狀態實在是太過醜惡。
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醜陋的模樣。
“除妖氣得除根本,你現回真身這樣我才能將你元神和肉體分離,再用泥木給你塑造一個假身,這樣你就再也不是原來那個你,而是新生的你。”
白江垂頭悶悶不樂:“隻有如此了。”
說罷,他將身一搖,軀體立刻變形。
為了不嚇著眼前的美麗仙子,它將自己龐大如牛的身軀,變成剛出生那麼大。
傅雪瀾隻看見一堆衣服落在地上,於是著急地呼喚:“白江,你在哪裏?”
“我在這!”白江應答。
傅雪瀾尋聲緩緩蹲下身軀,將衣服輕輕一掀,隻見一隻尾指大小,黃黑相間的螞蝗,濕黏黏地沾在衣服裏,形態軟趴,令人毛骨惡心。她輕顫了一下身軀,身後鼓著勇氣伸手,將螞蝗從衣服上捏起,放置在自己左手心。
白江知道她緊張,所以一動不動,安然躺在她的掌心,享受著溫暖。
“現在,我要給取出你的元神,雖然分裂肉軀時會有些疼,但是隻要忍一忍就會沒事。”傅雪瀾好心叮囑著。
“你開始吧,我不會亂動的。”白江道。
“好!”
然後傅雪瀾右手食中二字緊合成訣,施出一道清淡煙白的法力,對著左手掌心上的小螞蝗,輕輕畫著圈。
過了一個時辰後,天色越來越黑,夜空繁星披靡。
傅雪瀾因耗法過多,臉上毛細孔內淌出一顆顆晶瑩剔透的虛汗。
白江看了有些擔心,但是自己也不好受,所以一直沒有說話。
又過了許久,傅雪瀾右手狠關節發白,狠狠發力,使得手背上青筋暴突。
本以為元神出竅很容易,沒想到法力尚淺的她,施行起來如此吃力。她咬緊牙關,將體內上清真氣源源不斷地傳輸給螞蝗。
到了最後緊要關頭,傅雪瀾臉色慘白,汗珠如雨,衣襟前後濕了一大片。
如果法力不夠,半途而廢,這樣不僅會害的螞蝗元神不保,還會害的自己仙體無存。
傅雪瀾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
江白痛苦的身軀扭動,在雪白的手掌上來回翻滾。
傅雪瀾一邊卯著勁施法,一邊歉悔:“對不起,我太高估我自己了!如果失敗,我陪你一起死!”
江白聽了感動地停下身軀,不在亂動:“傅姑娘,不必心急,我一點也不疼,能與你有此結識之緣,我寂寞如雪的人生,也沒算枉費。”
“不,我絕不能讓你死在我的手上,大不了我先將自己的命給你,然後再讓師父將我還魂。”傅雪瀾言語誠懇。
白江雖然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但看傅雪瀾舍己為人的態度,於是哀求道:“算了,不要再繼續了,結束吧!也許這就是我的宿命,死在你這樣一個美麗仙子的手裏,我也算是三生有幸!”
“不行,不能放棄!”傅雪瀾將體內最後一絲法力打出。然後纖軀像隨風飄搖的樹葉,搖搖欲墜。
一個高大絕塵的身影閃來,將她輕輕一扶。傅雪瀾瞬間感覺自己體內又充滿了力量,她驚歎:“師父!”
“傻徒兒,這種耗費法力的事,為什麼不叫為師來做?”聶滄海溫柔地輕斥。
“師父今日已經耗法力太多,所以我想自己幫他解決。沒想到,我自不量力,害人害己!”傅雪瀾自責地雙眸垂淚。
“你且去旁邊休息,剩下的我來!”聶滄海將她掌心疼的沒有知覺的螞蝗,移至自己掌心,然後他在將另一隻手對著天上皎月輕輕一揮,抓取一縷輕悠的月光,朝掌心送去。
不消一會兒,螞蝗體內的閃閃發亮的元神透膚而出,像一顆燦黃的珍珠般懸浮在聶滄海的掌上。
傅雪瀾立刻抓取地上一搓篙草遞給聶滄海。
聶滄海用法力將篙草變成一個小草人的模樣,然後再將雙手裏所有東西朝天空輕輕一拋。
鼎盛的月光像瀑布一樣流瀉在空中的三個物體上。
漸漸的,螞蝗的元神和小草人合二為一,落地變成一個身體強壯的年輕男子——白江。
然後剩下的螞蝗軀殼,在月光的照耀下,淡淡隨風消散。
傅雪瀾喜極而泣,跑至白江身旁,高興道:“完成了!完成了!”
白江卻閉著眼,沒有表情,一動不動。
傅雪瀾疑惑:“師父,他為什麼不說話?”
“他還需要月光的滋養!再過一個時辰才會蘇醒。”聶滄海淡然而答。
“原來如此!”傅雪瀾微笑地看著眼前,眉目俊俏的男子,忽然覺得他不僅不討厭,反而模樣親和可愛。
聶滄海淡淡望了一眼鬥星滿布的星空,叮囑道:“時候不早了,為師先回去。待會兒他蘇醒了,你也盡快回去。”
“是,師父你放心去吧,我在此守著,他醒後便立刻回去向你報告。”傅雪瀾輕驅著師父。
聶滄海淡淡一笑,轉身飄然離去。
回至大營帳,傅幽藍還沉睡在床榻之上。
鹿國皇帝公務繁忙,一直未歸營帳。所以此時此刻,隻有他們兩個人在帳內。
聶滄海深邃的雙眼,露出絲絲縷縷的溫柔,如水般流淌在傅幽藍美麗蒼白的臉上。然後他又情不自禁地伸出修長潔白的右手,在她軟嫩光滑的臉上,輕輕地,慢慢地來回摩挲,像一名眉眼慈祥的父親,在撫摸自己的酣睡如嬰的女兒一般,一舉一動間充滿了無限寵溺,與溫柔。
若有旁人瞧見,隻怕都要暖化。
但好在,營帳內久久未進來一個人,所以聶滄海才能如此放鬆,且肆無忌憚。
床榻上的女子,在睡夢中感覺自己的臉在微微發癢,下意識地伸手去撓,卻碰觸道聶滄海溫軟的指尖。她以為這麼輕柔的力度,是孩子來看她了,於是抓著他的手,貼在臉蛋上,迷迷糊糊地輕喚:“平康,質兒,娘好想你們。”
聶滄海嘴角微漾起一絲漣漪,悄悄將頭底下,在她耳邊低聲細語:“我也很想你。”
傅幽藍勾唇,露出滿意的笑容:“那就好!”
雖然他知道她是說給孩子們聽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控製不住自己臉頰飛紅,和嘴角止不住的笑容。
“嗬嗬。”聶滄海忽然輕笑出聲,臉上掛著無法掩飾的幸福。
於是,傅幽藍將他的手拉至自己豐滿高聳的胸脯上,繼續一邊睡著,一邊關切軟語:“孩子們,如果娘還活著,以後一刻也不與你們分開。”
雖然中間隔著一個被褥,但聶滄海依然能感覺出她胸脯軟如棉花。
所以他的手,越來越燙,汗水越來越多。
最後,他羞澀地輕輕抽出自己的手,轉過身去,不再敢看她一眼,生怕自己會被她迷得六神無主,神威全無。於是他輕輕走至帳外,借深夜冰霜的空氣,來使內心燥熱的自己回歸平靜。
過了許久,裴馳高大威猛的身影,踏著冰冷的月光,不急不慢地走來。他還未完全靠近自己的營帳,但看見仙身玉立的聶滄海,於是招來旁邊的一個護衛,吩咐道:“去準備一個空置的營帳,供大神專用。”
“是。”護衛令命而去。
裴馳這才微笑著走來,向聶滄海打著招呼:“大神,小藍還沒有醒?”
聶滄海頓了頓,才道:“估計今晚她都醒不了。”
“這樣。我已經手下士兵去給你準備營帳,過一會兒你就可以隨士兵去歇息。小藍這裏,交給我就行。畢竟大神今日消耗太多仙氣,體力還未完全恢複。”裴馳一口氣說這麼多,就是不想聶滄海再呆在傅幽藍身邊。
餘下的空閑時間,他要自己單獨來在乎自己心愛的女人。
所以,絕不能讓其他男人再來靠近。
聶滄海望著神情淩然的裴馳,明白他意思,於是點頭道:“陛下不用如此可以,給我隨便弄一處安生之地,供來打坐調息既可。”
“哪裏話,大神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住處絕不能隨便草率!”裴馳微笑著,曜黑的眸光卻閃爍著絲絲妒意。但理智卻告訴他,必須善待眼前的神者。
因為有神仙同行,軍隊便如虎添翼。
所以,就算他在吃醋,也得控製。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三十六章從中作梗
月影西沉,半入黑暗,倚雲而眠。
夜已經很深,霜寒越來越重。
士兵終於打理好了一切,喘著白氣,一路小跑著過來。
“啟稟陛下,大神的營帳已經準備妥當,但是由於布材不夠,隻能委屈他的女徒弟跟妃嬪們擠在一起。”
“很好,快帶大神過去休息。”裴馳命令道。
士兵將手臂一伸:大神,請走這邊。”
然後聶滄海便跟著士兵漸漸離去。他雖心無擔憂,但依然不舍的回了幾次頭。
片刻後,快到後方家眷區域,士兵忍不住抱拳詢問道:“恕屬下冒昧,不知大神的女徒弟在何處?”
聶滄海修指在袖中輕輕掐算了一番後,淡然笑答:“你不必擔心,她忙完自會來尋我。”
“可是,我怕她不知道路。”
“這你放心,她機智過人,不識路自然會問路。我們先走,她過不了多久就會尋到。”
“那就好。”
士兵繼續領路,帶著聶滄海繞過幾個帳篷後,來至一處環境清幽的帳篷前,欠身囑咐道:“大神,此地雖然有些遙遠,但是角落清淨,有益於休息。屬下先告辭,若是有什麼需要,可使喚旁邊站崗的護衛兵。”
“辛苦你了。”聶滄海與他拜別,然後掀簾走入帳篷。
裏麵桌上一燈如豆,陳設簡單,一張不寬不窄的木床,上麵安置著一枕一褥。旁邊還有一站矮小的幾台,旁邊放著兩個蒲團。但張羅這裏的人很是心細,在案台上放了幾本經書卷冊。
於是,聶滄海慢慢落座在幾台旁,撚起一本書卷,對著昏黃明黃的燈,專心閱讀起來。
直到月沉日升,破曉無情地劃破黑雲,朝人間大地投來一絲涼薄的晨光。
傅雪瀾才帶著白江回至營帳裏。
他們在清晨寒冷冰涼的晨霧裏走走問問,尋了很久,才找到聶滄海所住的帳篷。
一入帳篷,傅雪瀾忍不住打了哆嗦,感歎:“沒想到凡間的冬天這麼冷,比天垠島可冷多了!”
“你們怎麼現在才回來?”聶滄海一邊詢問,一邊放下書,吹滅淚水快要流幹的殘燭。
傅雪瀾羞澀地撓頭一笑:“師父莫要生氣,我昨晚對白江講關於九重天的種種傳奇之事,一時間忘了時辰,不知不覺到了早上,所以才回來的這麼晚。”
“是的大神!我與傅姑娘什麼也沒幹,我們就一直坐在篙草堆上,看著夜空,聽九重天上可歌可泣的神人事跡。”白江亦解釋道。
聶滄海凝望著他真摯善良的眼神,點了點頭:“看來你是真心悔過,身上已經沒有半分妖戾之氣。但是你還需要注意,切不可做太過激了的舉動,因為你的身體是篙草幻化而成,離變成血肉之軀,還有十天半月。”
“謝大神關心!”江白深深作揖。
“啊嚏!”傅雪瀾忍不住失態,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聶滄海輕輕揮指,施法讓床上被褥飛來搭在傅雪瀾身上,叮囑道:“這一代地區馬上就要入冬,晚上寒霜透骨,你若不注意身體,就算是神仙,也會寒氣入體,感染風寒!”
江白看著傅雪瀾蒼白的臉色,立刻自告奮勇道:“聽說凡人身體受寒,喝薑湯能好,我這就去個傅姑娘熬薑湯!”說罷,他毫不懈怠轉身離去。
聶滄海望著徒兒,叮囑道:“那裏有床你好好休息,為師去看看小藍醒來了沒有。”
傅雪瀾想起剛才回來的路上,打擾過鹿國皇帝的帳篷,看到裏麵溫馨的畫麵,於是立刻叫主剛剛掀起帳簾的師父:“阿妹還未醒,師父就不要去了。”
因為,那陛下一直牽著傅幽藍的手,似徹夜未眠。
細節方麵,傅雪瀾不敢說,咽了回去。
聶滄海未回頭,一邊掀簾而出,一邊淡淡道:“如此,為師便先去看看那些士兵。”
然後,傅雪瀾獨自站在帳篷內,耷眉哀傷,心生淒涼。師父啊師父,雖然你為人善良仁慈,但是你上聖的地位太過高大。身為魔者的阿妹,性格多愁又倔強,絕不會主動去攀親靠近。我看那凡人皇帝,機會更多一些。
雖然傅雪瀾更想阿妹能和自己成為一家,但是阿妹的幸福終究要歸她自己定奪,所以她隻能站在聶滄海高大巍峨的身軀後,替他黯然傷神。
聶滄海在軍營中簡單探望了一圈那些還在沉睡中的士兵,得知他們體力恢複便安心的在外麵隨便轉了轉。然而雙腿卻不自覺地朝鹿國皇帝帳篷走去。
但差不多要到了的時候,他就折身朝其他帳篷走去。但是最後雙腿還是會著了魔一般,帶他走至那個帳篷。
因為他的心在那裏,所以無論腳怎麼走,還是會帶他到心所記掛的地方。
來來回回好幾次,聶滄海終於鼓起勇氣,朝鹿國皇帝筆直走去。
這一次,他絕不退縮,他要正視自己的真心。
因為蒙蔽真心,隻會讓人他更加痛苦。
然後,事與願違。聶滄海剛要掀開鹿國皇帝帳篷的帳簾時,一雙雪白纖細的玉手輕輕拍在他的肩上。
“大神,我有事找你!”妙芳婷嫣然而笑,眉宇大方灑脫,氣色紅軟飽滿。
“妙姑娘如此快就恢複好了,真是可喜可賀!”聶滄海淡笑。
“快別給我道賀了!吃了上頓沒下頓,我們都快要愁死了,所以這才來找大神求助。快跟我去議事廳吧!”妙芳婷道。
聶滄海怔了怔:“難道你不需要請示陛下?”
“陛下連日操勞,累了。就讓他和小藍在裏麵好好休息吧!”妙芳婷拉著聶滄海的衣袖,就要他走。
聶滄海有些不舍,但是最終還是順從跟去。
妙芳婷走在前麵,臉上露出狡黠的微笑,心中暗自竊語,我國陛下喜歡的女人,就算你是天神,我也不會讓你去打擾他們二人獨處。然後,她帶著聶滄海走至一個用草棚搭建起來的空議事廳。
聶滄海詫異:“妙姑娘,你不是說商議大事,為何一個人也沒有?”
妙芳婷走至議事廳桌前,雙手支撐在桌麵上,沉然:“對,是要商議,不過他們都還沒來。大神你可以在此先坐坐。”
聶滄海笑容淡淡,聽話地坐在桌子旁,一臉不驕不躁的淡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又仿佛一切都在他眼裏微不足道。
妙芳婷衝聶滄海虛浮一笑,然後轉身朝外走去,捂著額頭低聲哀歎:“陛下啊陛下,這一回你遇著的可是一個強大的對手,微臣能幫你的就隻有這些了。”
然後她走至一旁巡邏的幾個護衛,吩咐道:“快去將軍中忠臣,除了昏迷的都派來議事廳議事!”
“是!”幾個護衛朝各個方向分散而去,做事十分有效率,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議事廳就坐滿了大臣重將和位高權重的兩位皇子。
他們都耳聞聶滄海大名,卻一直從未仔細瞻仰真容,紛紛將眸光投至他身上,表情認真,瞬也不瞬。
“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幫助我們從江妖那裏救出士兵和大祭司他們的大神,九重天水官大帝,聶大神!”妙芳婷佇立東麵,成熟穩重,儀態威嚴。
眾人聽了,紛紛私下竊語,對眼前大神充滿好奇。
“大家安靜一下,讓我說完!大神此次出手相救,我們感激不盡。但是如果大神走了,日後我們又得靠自己,所以此次將大家著急過來,就是想把將來說要麵臨的危險,一一分析出來告知大神,讓大神為我們做出指示,好盡早完成陛下驅魔降妖,收複凡間的偉大任務!”妙芳婷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忍不住伸出一隻手臂,像旗幟一樣高高舉起。
十一王爺看到她憨傻激昂的模樣,悄悄走過去,附耳提醒道:“你這樣會嚇到大家。”
“哦!”妙芳婷不好意思地將手臂放下,將眸光投至身旁的聶滄海俊美仙絕的臉上:“大神,看在凡人水深火熱的份上,給點指示吧。”
聶滄海淡然,沉默,一直不語。
坐在一旁的人們,開始躁動起來,以為大神不語,是因為沒有將來。
坐在斜對麵的嬌二娘,忍不住抱拳而起,發聲而問:“大神,難道我們連長江都渡不過?”
聶滄海立坐半晌,終於開口:“能,但是……”
“但是天機不可泄露!這是自古以來修仙練法之人通曉的最基本天例率。所以你們不要再為難大神了。”大祭司清爽的聲音從外麵陡然響起。他精神飽滿,態度謙和,緊緊地凝視著麵前身軀散發著仙者金光的聶滄海,深深作了一個揖。
“拜見水官大帝,小徒來遲,還望大帝見諒。”
眾人一聽大帝二字,立刻覺得聶滄海神威激增,亦都開始態度尊敬地望著他。
聶滄海禮貌謙遜地站起身來,和藹而笑:“大家不必拘謹,在神仙的世界裏,眾人平等,所以你們每一個人所說的話,我都會認真聽。剛才這位姑娘尋我將來的事情,我隻能說,全靠齊心協力!隻要我們眾誌成城,一定會打敗任何一個強大的妖魔鬼怪!”
“我們?”大祭司粲然一笑。
“是的,我與我的徒兒將加入你們,與大家一同患難與共!”聶滄海道。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三十七章生計之議
“太好了!”大祭司激動的神采煥然:“有大帝相助,我們在黑暗中又看到了光明。我相信,那些忤逆世道的妖魔,一定會被我們驅逐回屬於他們自己的世界!”
眾人聽了眸光瞬亮,心情激動的猶如麵前橫流的長江水,翻滾不息。
但是依然有人眸光暗沉,臉色刮過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晦澀。
“國師,是不是精神不太好?”大祭司炯眸逼視著妙芳婷。
妙芳婷一愣,收起眼底的不快,用手支著額頭,假作頭暈:“我精神不好嗎?也許我真的還需要多多休息。既然有大祭司在此主持會議,我再回去打個盹兒!”說罷,她推開緊貼自己的十一王爺,朝議事廳外款款走去。
十一王爺心下擔憂,也跟了過去。
雖然議事廳內少了兩個人,但是絲毫不影響眾人商討大事的節奏。
大祭司自掏出懷中一張地圖,擺在桌前,用手指在上麵比劃道:“此地圖乃江南岸地形圖,大家若想渡江繼續戰鬥,就必須先屯好糧草,否則將寸步難行。”
坐在南麵的三王爺,睿智機敏,一眼就看出大祭司的意圖,便直抒胸臆道:“江南岸地勢平坦,旁邊又有長江分支出來的大湖依傍,我們可以挪營至那口大湖旁,開墾荒地,農耕一些過冬物質。”
“三王爺真如我所想。”大祭司讚許。
聶滄海坐擁中間,凝視著地圖,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如今臨近立冬,如在此時刨田播種,種子勢必會受霜寒凍死,到時不僅顆粒無收,還會沒有物質抵禦寒冬。”
“噢?這一帶冬天這麼冷?”大祭司疑惑。
“是的,你在瓊島過慣了溫熱潮濕的氣候,當然想象不到這長江一帶冬天刺骨的寒冷。”聶滄海道。
三王爺握拳在桌上輕輕一砸:“我怎麼給忘了,這裏和鹿國氣候差不多,如果秋分時節前不將種子入土,讓其成長碩大,到時寒冬一來,它們隻會全部凍死。看來農耕一事,完全不可行。”
那些從瓊島一路跟來的大臣,從未感受過寒冷天氣,皆一臉懵然。
“如今想要抵禦寒冬,有兩個辦法。”聶滄海此話,經過一番深思熟慮。
“大帝快講。”大祭司迫不及待。
“第一,挖地窖,地窖冬暖夏涼,可供十萬大軍,安慰禦寒。第二,食物可吃觀音土,此土本就是觀音大士留給凡人最後可以用來充饑的食物。”
“原來還有觀音土這種東西!”一個將軍笑道。
聶滄海微微點頭:“觀音土隱藏在我們所踩的腳下泥土裏,所以我們挖地窖時,就可獲得大量的觀音土。在加上未來幾日,江中會有成群的鮰魚自西向東遷徙,到時正是我們捕撈曬魚幹的好時機。”
這麼一說,受了數月饑苦的眾人,忽然一下子感覺生存原來也可以如此輕鬆。
“好!就聽大帝的!”大祭司一口敲定。
聶滄海泯然一笑:“不要再叫我大帝,我和大家一樣來自凡間,屬於凡間的一份子。”
“那敢問大帝尊姓大名?”大祭司詢問。
“免貴姓聶,名滄海。”
大祭司沉吟片刻,眼珠一轉,喜悅道:“大帝外貌如此年輕,俊逸神采。我們大家就喚你聶公子,如何?”
“甚好!”聶滄海溫柔一笑。
看得眾人心都要融化。
忽然妙芳婷粉紅窈窕的身影又飄了回來,她重新站在聶滄海跟前,笑容滿麵地詢問道:“聶公子既然是九重天大神,那就應該隻要一個法術,就能改變我們現在所有的困境才對。為何你還坐在此處紙上談兵?”
很明顯,她回來是來找茬的。
大祭司臉色一沉,雖然不知道她為何如此,但是他還是要提醒道:“國師通曉天地修法這麼久,難道不知道神仙也並非看上去那麼神通廣大。想要普渡十萬人,除了天帝與王母,天界就再無他人。”
妙芳婷是女子,女子就有不講道理的時候。
她又倔道:“那至少現在可以給我們弄點吃的東西吧,大家都餓了是不是?”
有人保持冷眼旁觀,有人保持讚成:“對,國師說的是。凡人不是神仙,不吃東西是沒有力氣幹活的,更別提挖地窖了。”
聶滄海神情雲淡風輕,不受半點幹擾,眸光穿過眾人,望向議事廳外:“有一樣東西,江中沙洲上到處都是,那就是篙草。其味雖寡淡帶苦,根莖又硬而難嚼,但拿來充饑卻是在好不過!”
妙芳婷動唇,正欲繼續。
大祭司連忙打斷:“好了,聶公子也累了,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大家快去江邊淺灘摘篙草。據我所知,天氣再冷一些這些篙草就會發黃焦枯。”
然後大家紛紛離開桌子,分散各自忙去。
大祭司也拜別,帶著嬌二娘朝營帳後娘子軍處走去。
於是議事廳內剩下為數不多幾個人。
三王爺本來離去,又折回來至妙芳婷身邊,詢問:“國師可還有丹藥?”
妙芳婷搖了搖頭,然後將手指朝身邊大神一指:“三王爺,你以後再也不用食藥保身了,因為聶公子的法術功力完全可以治好你身體裏的頑疾。”
“哦?”三王爺微笑的雙眼,隱隱滑過一絲憂傷。
因為,藥是他與妙芳婷之間的紅線。若是不用吃藥,那他來尋她的借口自然就會減少。
十一王爺卻是十分同意,將三王爺推至聶滄海身旁,請求道:“聶公子,快給我這體弱多病的三皇兄治治病,他一日三餐吃藥,我們旁人看了都難受。”
三王爺眸含譴眷地望了一眼妙芳婷。
妙芳婷沉默不語,微微點頭。
片刻之間,聶滄海便將這三人的關係看得一清二楚,於是凝望著妙芳婷,再一次詢問:“妙姑娘,你覺得呢?”
妙芳婷心中充滿不舍,但是心中十分記掛三王爺病情,於是狠下心點了點頭:“聶公子給他治吧,他身體能好起來,我也不用總是擔心。”
“好。既然妙姑娘信任我,那我就幫三王爺看看。”聶滄海伸出手,請三王爺入坐。
經過一番診脈望切,聶滄海將手在對方腹部兩側分別輕輕揉了揉,三王爺臉上的氣色便立刻紅潤了許多。
“三王爺,雖然我用仙法幫你治愈好了你腹部的腎虛之症,但是日後的保養還要多靠自己。”
“聶公子說的是。”
……
二人聲音討論病養調理的的聲音,越來越小。
因為一直關注著的妙芳婷被十一王爺悄悄拉出了議事廳。
“芳婷,我有一個事一直憋在心裏想詢問你。”
“說。”妙芳婷心頭憂愁縈繞,心不在焉道。
十一王爺唇動開開合合好幾次,將說欲說,最後還是決定不說。
兩人並肩走了許久,妙芳婷才意識過來:“你怎麼不說了?”
“我想了想,還是用行動做給你吧。”說罷,十一王爺加快腳步,朝其他帳篷走去。
徒留妙芳婷一人站在巡邏兵來回穿梭的十指路口裏。
到了下午申時,一直坐在營帳內守候的裴馳,死灰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紅潤的色彩,就像久旱逢甘霖的向日花,恢複了鮮活的生機。
“你醒了!”裴馳笑顏逐開地望著床榻上,睡眼還未完全打開的紫衣女子。
“陛下。”傅幽藍動了動幹澀的唇,意識雖模糊,但是依然能聽聲識人。她輕輕捂著額頭,從床上坐起,待神誌恢複,她才瞪著雙眼驚訝:“我怎麼在這裏?”
“因為你還活著!”裴馳斟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
傅幽藍接過茶水,卻未著急喝,而是繼續追問:“大祭司妙芳婷他們呢?”
“他們體質比你好,早已在各自的營帳內醒來,現在應該在忙著召開會議。”
“會議?為何陛下不去?”
“寡人要在此守護你。”裴馳雙手握住她纖弱的肩,眸光脈脈。
傅幽藍垂頭羞澀,臉上情不自禁地飛起兩片紅霞。
過了許久,茶水溫涼,傅幽藍一口飲下,繼續道:“是誰把我們救回來的?”
裴馳一怔,沉默了許久也未回答。
傅幽藍焦急再一次詢問:“陛下,到底是誰把我們救回來的?”
“是……一個神仙。”裴馳繞著彎子,像隱瞞一些事情。
他越是這樣含糊其辭,傅幽藍越是追問到底:“哪個神仙?我要去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就是你認識的那位神仙。”
“聶滄海?”
“是的。”
傅幽藍立刻將手中杯子往裴馳手裏一塞,跳下床穿上鞋,欲起身而去。
“你去哪裏?”裴馳拉著她的胳膊。
“當然是要去感謝滄海!”傅幽藍離心似箭。
“你拿什麼感謝?”裴馳故意多餘而問。
“陛下?你這是作甚?”傅幽藍不解,蹙眉慍怒地望著他。
裴馳被她的舉動激怒,緊緊抓著她的胳膊,厲聲道:“寡人在此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守候著你。你醒來不僅沒有一句感激,還一直記掛著別的男人!”
“陛下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小性?”傅幽藍將胳膊一甩,掙脫。
裴馳神色哀傷,凝視了許久,泄氣道:“你去吧。寡人不攔你。”
傅幽藍提裙轉身,像一隻翩翩紫蝶飛出帳篷,離開他的視線。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三十八章慈母訓子
傅幽藍也不知為何,心中明明對陛下懷抱歉疚,但是雙腿卻控製不住地朝聶滄海存在地方向奔赴而去。
她想見他。現在就想。
所以她匆忙的雙足,像馬不停蹄的兔子,到處尋找著聶滄海海藍色優雅的身影。
忽然,一個粉紅色衣袖朝她伸來,一把將她拉至一個帳篷內。
“芳婷!”傅幽藍看著眼前眉眼如絲,神色飽滿的女子,高興起撲過去緊緊擁抱:“太好了,我們又在一起了。”
“是啊,我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妙芳婷輕輕陪著對方纖瘦的背。
過了許久,傅幽藍鬆開懷抱:“你知不知道滄海在哪裏?”
“他……”妙芳婷眸光閃過一絲晦澀,撒謊道:“正忙著和大臣們商議大事,你尋他幹什麼?”
“當然是要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不急不急,你此刻更需要見的是兩個孩子!”妙芳婷拉著傅幽藍,邊說邊朝帳篷外走去。
“對,我怎麼把他們兩個小可愛給忘了,你看我這當娘的,太不稱職了!”傅幽藍將手握拳輕輕往自己額頭上一敲。
“我帶你去。”妙芳婷積極而主動。
“你不需要去商議大事?”傅幽藍疑狐。
“不,大事交給那些男人處理,我也好久沒見兩個小家夥,所以同你一起去。”說著,妙芳婷帶著傅幽藍朝旁邊一個帳篷一拐。她選擇的是一條彎曲的原路,就是想避免和聶滄海撞見。
傅幽藍心情大好,雖然知道自己在繞遠路,但是不在乎多走一點。
二人彎彎繞繞走了許久,來至營帳後方的親屬區域。隻見幾個孩童正蹲在道路中間,用幹草在泥巴裏戳蟲兒。
“質兒!”傅幽藍輕喚著。
正在戳蟲兒的質兒立刻拋下手中幹草,朝自己母親懷裏衝來,一頭紮在她溫暖的胸脯:“娘,你食言了,你說當天就回來,現在都好幾天過去了,害得我想的茶飯不思,夜不能寐!”
妙芳婷伸手將質兒額頭輕輕一戳:“油嘴滑舌,我看你和小朋友們玩的很帶勁!哪裏像茶飯不思的樣子?”
“嘿嘿,玩歸玩,吃歸吃,這是兩碼子,妙阿姨不懂就不要瞎說!”質兒嘴皮子越練越厲害。
妙芳婷白眼一翻,不在打擊他,而是關心道:“你哥哥呢?”
“他倒是真的茶飯不思,整日抱著書卷,一副苦瓜臉,像個怨婦,一到晚上就哀聲歎氣,嫌娘不歸!”質兒拉著傅幽藍,就往裏麵走。
妙芳婷一邊跟著一邊打趣道:“質兒你看你哥哥,那才是真的想娘。你得多跟他學學!”
“知道!妙阿姨真煩!”質兒轉身朝她一瞪。
妙芳婷頓時語塞,不和他一般計較。
見了平康,傅幽藍眼眶溢淚,展開懷抱,等待孩子的奔來。
然而平康雙手緊緊攥著書,立在帳篷外的石頭磚旁良久,神情充滿埋怨。
妙芳婷看著一對僵持不下的母子,苦笑:“平康,時間可不等人,難道你要等你娘老了,走不動了才來抱你娘嗎?”
平康一聽,激動的眼淚簌簌,立刻拋下書朝傅幽藍懷裏投去。
傅幽藍緊緊地抱著平康,安慰:“我可憐的孩子,讓你受苦了。”
質兒心生醋意:“娘還有我呢!”
傅幽藍將他也攬入懷中,緊緊地抱著兩個孩子,在他們消瘦的臉頰上,又親又吻。
沒過多久,桃季從帳篷中走了出來,恭敬地呼喚道:“夫人,你回來了。”
“是的。”傅幽藍一邊說,一邊朝桃季走去,一把將她緊緊地攬在懷中:“孩子們的事情,你多費心了。”
“夫人總是那麼客氣,我視兩個孩子猶如親子,絕不會怠慢分毫。”桃季高興道。
傅幽藍將懷抱緊了緊,她最該感謝的人,就是桃季。
桃季一直勤懇忠心,不計回報的與她一同照顧兩個孩子。雖然她是為了報答原來主人玄蓉的恩情,但是能做到這樣沒日沒夜,也隻有她一人。
傅幽藍感動地熱淚盈眶。
桃季卻輕輕鬆開懷抱,淡然一笑:“夫人,不必太過牽腸掛肚,兩個孩子有我來照顧,一定不會受了委屈。”
“謝謝!”傅幽藍鄭重的道了一聲。千恩萬謝,唯有全部凝結在了這兩個簡單的字上。
然後妙芳婷帶著傅幽藍在後方見了蘋妃桃妃既已一些其他的親屬婦孺後,她們才又回到自己孩子的身邊。
質兒好不容易盼到娘回,一步也不舍得離開,拉著傅幽藍的手,好奇道:“娘,我聽聞巡邏的士兵們說軍中來了個大神!可有聶叔叔大?”
傅幽藍咧嘴一笑:“那大神正是你的聶叔叔!”
“啊!太好了,那你什麼時候帶我們去見他!我要找他要好玩的東西!”質兒拍著手高興道。
“你也不小了,就不能學你哥哥多看點書?”傅幽藍慈祥地教訓著。
一個嬌小的身影插了進來,是裴思蘭。她嬌滴滴的聲音,也帶著幾分嚴厲,衝質兒做著鬼臉道:“就是,我整天看著你玩,就沒見你學習過一刻。想當年我姐姐像你這般年紀時,已經精通十八般武藝,以及四書五經倒背如流!”
“哼!別跟我提你姐姐那隻母老虎。女孩子家就是因為學多了不該學的,所以才一點也不溫柔!你可不要像你姐姐那樣,凶神惡煞!”質兒反駁著裴思藍,不帶半分憐香惜玉。
裴思藍氣的跺腳,拉著傅幽藍袖子求安慰。
傅幽藍摸了摸她的小頭,笑道:“質兒哥哥說話難聽,待會我幫你教訓他。”
“嗯!傅阿姨一定要狠狠揍這小子的屁股,不然他都要傲上了天!”裴思藍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見自己占了上風,笑的更加得意而狡黠。
質兒正欲提著她的細軟脖子旁掛著的小辮兒,卻被傅幽藍瞪地縮回了手。
“質兒,不能以大欺小,思藍是妹妹,你應該保護她才對!”
“就是!”思藍叉腰作勢。
質兒想說又不敢說,憋紅了臉,很久才道:“小丫頭片子,要不是我娘在此,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傅幽藍歎息:“唉,質兒你太鋒芒畢露,看來我是該好好嚴加管教你了。”說著,她拖著質兒朝帳篷內走去。
坐在裏麵的桃季一懵,立刻上前護著麵如苦瓜的質兒,道:“夫人,這是要做什麼?”
傅幽藍慍怒:“這孩子多日不管,越來越野性,連比自己小的妹妹都要欺負,看來是該好好教訓你的時候了!”
質兒一聽,想起以前在清秋宮受母親鞭訓的畫麵,立刻捂著自己的屁股,縮在桃季身後叫喚:“娘斷章取義!思藍那丫頭仗著自己母親乃妃嬪,和她姐姐一樣到處惹是生非,你不去教育她們,反而來教訓我這個無辜的人!”
“別人家的孩子自有別人家娘親教育,我見你以大欺小,就是不對!”傅幽藍伸手要去揪他的耳朵。
質兒躲在桃季身後,就是不出。
好好的親子相會,變成了老鷹捉小雞的荒唐鬧劇。
“你給我出不出來!”傅幽藍指著質兒厲斥。
“不出來,就是不出來,娘要有本事,將思藍那個死丫頭一起抓來教訓!”質兒抓著桃季的腰,探頭頂撞。
傅幽藍越聽越氣,幹脆施法變出一根繩子,將劣子綁了出來。
質子立在傅幽藍麵前,扭鼓著身軀。
傅幽藍便再施法將他身上捆綁的繩子勒緊。
桃季心疼地跑過去抱著質兒,哀求道:“好孩子,聽你娘親的話,她是為了你好。那兩個公主思藍本就性格刁鑽任性,你何必總是和她們過意不去?”
“看見沒,你桃姨都這麼說!你卻是該手一翻管教了!”傅幽藍怒發衝冠,望著桃季命令道:“你先走開,讓他一個人在此罰站,冷靜思考。”
桃季暗暗鬆了一口氣,隻要不是打罵,罰站已經算是最輕微的懲罰。
看來,傅幽藍已經不再是從前那般衝動。於是,桃季順從地回至一旁,默默地站著。
質兒見桃姨都不幫自己,於是低下頭,不言發一言。
傅幽藍看著一動不動的孩子,心頭有些愧疚,但是為了他日後的品行行為,她必須狠下心來教育。
“很好,沒有像以前一樣太過反抗。就罰了在此站三個時辰!”說罷,傅幽藍揮袖而去。
掀簾而出,思藍站在外麵,一邊用手繞著辮子一邊笑容得意,詢問:“傅阿姨,你真的懲罰的質兒?”
“是的。思藍以後也不要和質兒一樣頑皮,不然你娘也會教訓你哦!”傅幽藍將她輕輕一推:“不要打擾大哥哥,快過去找你娘吧。”
然後,她來至妙芳婷跟前。
妙芳婷挑眉而問:“教育孩子,教育完了?”
傅幽藍長歎一聲,臉上掛起愁容。
“做母親真不容易。不過孩子還小,長大自然會懂事。”妙芳婷安慰道,然後她拉著傅幽藍朝前方帳篷走去。
“你帶我去哪裏?”傅幽藍好奇而問。
“當然是帶你會陛下身邊啊!如今陛下身旁無人伺候,你去最適合不過。”妙芳婷笑道。
傅幽藍猶豫,但拗不過芳婷,隻好隨著她穿梭在帳篷的小道之間。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三十九章相思明月
妙芳婷麵容狡黠,心中暗忖,雖然前世愛戀真摯深沉,但是也不能讓陛下十年相思付之東流,所以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傅幽藍和聶滄海的相見。
她拉著傅幽藍穿過一條條夾道,來至軍營中心最大的帳篷麵。
忽然十一王爺猴子一樣蹦了出來,抱胸攔在她們跟前,凝視妙芳婷道:“大祭司要求見你!”
“跟大祭司說我沒空!”妙芳婷叫他輕輕一推,十一王爺腳下生根,就是不挪。
“陛下給過大祭司特權,凡是召見不見者,可做違反軍紀處置。”十一王爺好意提醒著。
妙芳婷臉色一沉:“你!”
“我怎麼了?”十一王爺納悶,他隻是來傳個話,沒想到竟然惹怒了美人。
傅幽藍似乎看出了妙芳婷心中邪惡的小心思,一邊輕輕推搡著她,一邊微笑道:“芳婷既然大祭司召見你,你快去吧,我今晚哪也不去,就按你的心意呆在陛下的身邊,陪伴左右。”
妙芳婷一愣,臉色害羞:“原來被你發現了。”
“你做的這麼明顯,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傅幽藍笑道,然後轉身朝大帳篷走去。
妙芳婷眸光露出一絲歉疚,癡然地喃喃自語起來:“好姐妹,我身為鹿國國師,為了君王,隻好委屈你了。”
十一王爺看她模樣,更是一頭霧水:“芳婷你在說什麼?”
“沒事,我們走吧!”然後妙芳婷便拉著十一王爺匆匆離去。
在路上,沉默了許久,妙芳婷詢問身邊男子:“大祭司尋我何事?”
“這不是晚膳時間到了。嬌二娘下午在一群娘子軍在江水中又捉了許多魚,所以要宴請一些有地位的人一起小聚一餐。”
“……”妙芳婷無語,還以為什麼重大事情,沒想到就是吃飯這種芝麻小事。
彼時,大營帳內,裴馳孤坐在案台旁,對著一提菜香味誘人的食盒,神情蕭瑟,索然。
若不是傅幽藍的到來,他隻怕會如深閨怨婦,在昏黃的殘燈下,對著桌子不言不語,坐立徹夜。
“陛下,你最近消瘦那麼多,為何還不進食?”傅幽藍一邊打開食盒,一邊端出裏麵的色澤津美鮮紅的紅燒草鯉,伸鼻深吸了一口魚香味兒,讚歎:“好香啊!陛下快吃吧。”
裴馳依舊不動,坐立如木。
傅幽藍刻意拿起食盒底下的一塊燒餅,吧唧咂嘴,津津有味地咀嚼起來。
裴馳在逞強也抵不住肚子嚎啕大叫。
“嗬嗬,陛下莫要為難自己的肚子,快吃吧。”傅幽藍遞過去一塊。
裴馳看在她還知道關心他的份上,冷漠地接過燒餅,也慢慢咀嚼起來。
兩人靜默而食,空氣凝結的都像營帳外寒冷的霜凍。
過了許久,裴馳終於忍不住發問道:“你可見著了聶大神?”
傅幽藍漫不經心:“沒有,剛才和芳婷去了後麵見了兩個孩子。待會兒吃完飯,我將食盒送至炊事房,然後回去和兩個孩子一起休息。”
裴馳聽之,心中懸石忽然落定,暗然長歎一口氣後,他眸光燃起神采:“深夜天寒,今夜就呆在寡人的營帳如何?”
傅幽藍一愣,手中的燒餅差點脫落。她吃了一膩軟的魚肉,壓了壓驚,婉拒:“質兒還在受罰,我若不回去,他隻怕要站上一夜。這孩子性子很倔,現在指不定如何想我呢。”
“受罰?他犯了什麼錯?”
“我剛才回去,看見他欺負思藍,所以就給他小施嚴懲。”
“一定是思藍這刁鑽的丫頭做了不討質兒喜愛的事,她都是被蘋妃給寵慣了!”
“陛下息怒,蘋妃寵愛孩子理所當然。天下哪個母親不疼愛自己的孩子。質兒這頑皮倔強的性格,也是被我寵慣了!”
“不。你和她們不一樣。就連質兒和平康也和他們不一樣。他們帶著皇族權貴的身份,所以幹什麼都帶著一絲飛揚跋扈。自然不會把普通人放在眼裏。”
“陛下多慮。若要真說不一樣,隻能說我們是魔者,而你們是凡間尊貴無比的皇族。”傅幽藍淡然一笑,身份地位,她並不在意。
但是裴馳卻聽近了心裏,容顏漸漸籠上一層憂愁。
兩人之間的氣氛卻已經不是剛才那般冰冷尷尬。孩子的話題成了他們之間的調和劑,竟然相互交換教育經驗而暢聊了足足兩個時辰。
天色越來越晚,寒霜越來越重。
聶滄海獨自一人在帳篷內挑燈夜讀。可是他眸光凝視著白紙黑字,腦海裏想的卻是紫衣翩然的倩影。
難道她還沒有醒來?聶滄海擔憂。
過了許久,他放下手中的書,掀簾而出,走入冰冷料峭的夜幕,幽幽來至軍營的中央。
在微弱的月光下,他看見鹿國皇帝的帳篷前站著一雙氣氛融洽的人。
“陛下,時候不早了,快進屋吧。我加快步伐,一刻就能到地方。”傅幽藍靦腆而笑。
“來,把這個披上。”裴馳將自己厚厚披袍取下,搭在對方的雙肩上。
“謝謝,有了陛下的溫暖,無論我走多長時間都不會被凍。”傅幽藍邊說,邊揮手而去。
她纖細窈窕的身影,像一抹淡彩漸漸行走在黑夜裏。
裴馳目送著,敏銳的直覺,讓他察覺出旁邊黑暗中隱匿著一個修長雅然的身影,是聶滄海。
他也在目送著她。眸光充滿溫柔,譴眷。
裴馳按奈著心中的妒意,不去理會。
忽然,聶滄海將頭側移,淩厲的兩雙視線在黑暗而寒冷的空氣中輕微相碰,然後又迅速分離,最後都凝聚在傅幽藍漸漸淡釋的身影處。
傅幽藍走著,頓覺背後涼氣颼颼,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呢喃:“這江邊的冬季,未至就已經先寒!”
片刻後,她回至帳篷,質兒竟然還站在裏麵罰站。
傅幽藍立刻解下披袍,施法將質兒身上的捆綁的繩子化無。他收斂吵鬧,安靜地站在原地活動著僵硬的筋骨,久久也不敢邁出一步。
沒有娘親的指令,他就算困極,也不敢去睡。
傅幽藍斟來一杯水,遞給孩子:“喝吧。”
質兒緩緩接過,垂頭悔過:“娘,對不起。你說得對,思藍是小妹妹,我不應該那麼對她。”
“乖孩子,你能說出這句話,說明你又長大進步了一些。時辰不早了,快去睡覺吧。明日可不能再這麼調皮!”傅幽藍溫柔地叮囑。
質兒咧嘴一笑:“娘,你放心,我一定會多向大哥學習。”
“嗬嗬,娘拭目以待。”
伺候完兩個孩子入睡,傅幽藍還很精神。她吹滅桌上淚水滴滴的蠟燭,掀簾走了出去。
一股深夜透骨之寒隨風襲來,透衣涼骨。
傅幽蘭這才想起披袍忘了穿,於是她轉身欲回帳篷取之,眼角的餘光卻瞟見一抹暗淡深灰的身影,正站在隔壁帳篷後,放射著兩道雪亮的眸光,詭異地盯著她。
“誰?”傅幽藍脫口而出。
那暗淡深灰的身影往身旁帳篷後一縮,消失不見。
傅幽藍立刻追了上去,無奈那身影像乘風的鬼魅,飄忽飛快,縱使傅幽藍使出全力去追逐,也隻能捕個風,捉個影!
夜幕冷星下,數百個帳篷成了一個十分利於隱藏的迷宮。追了許久,傅幽藍幹脆放棄,準備打道回府,那深灰的身影卻又戀戀不舍地跟了上來。
無論她走到哪裏,它就跟到哪裏。
但是她轉身要去看它,它就消失隱藏。
“無聊!”傅幽藍當做一場惡作劇,再也不回頭,隨便讓它跟著自己。
然後,她徒步走著,來至營帳邊緣空曠的荒蕪之地上,擇了一塊小高地,然後坐在上麵,眺望冷月繁星。
不要以為她很悠閑,深夜不睡,抽空一個人來此吹風吸冷。其實她內心充滿了思念的憂愁,因為那月宮之上,還禁足著她前世的妹妹——歌月。
於是,她對著月亮,千裏傳音,讓風做媒介,送去深沉的思念。
“歌月,你還好嗎?”
冷月薄光幽幽,良久都沒有回音。
傅幽藍臉色浮出一絲擔憂,對著月亮又輕聲詢問了一次:“歌月,妹妹,你還好嗎?”
一陣寒風襲過,未帶來半絲回音。
傅幽藍坐的越來越冷,打了一個寒顫後,想起溫暖的帳篷,於是起身準備離開。
忽然,歌月的聲音透過寒天黑地傳來過來。
“姐姐,我可能一輩子也出不去了!那該死的西王母,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分明說過禁足我一年,現在她又說永遠都不會放我出去!嗚嗚嗚……”哽咽的哭聲,在風中動蕩,像黑暗中的哭泣鬼,充滿淒涼。
傅幽藍擔憂,立刻飛身而起,朝月宮飛去。
“姐姐,你不要來月宮!我現在是罪人,若被人發現,你也會受牽連!”
“不行!我不能看著你被關在月宮!”說罷,傅幽藍反而加快飛速,朝天上冷月迅速飛去。
站在月宮外俯視人間的歌月,滿麵憂愁,兩行清淚掛在瓷白的臉上。她一邊搖著頭,一邊飛淚呼喊:“姐姐,回去吧,回去好好照顧兩個孩子。隻要你們知道這冷清的月宮上,還有我時刻注視著你們就夠了。”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四十章不顧天規
縱是歌月千驅萬趕,嗓子都已經說啞,傅幽藍依舊不調頭而歸。
千絲萬縷的親情,讓傅幽藍朝月宮越飛越進,在離月宮隻有一千米的時候,灰暗的空中忽然閃現一股強大的光暈,將她反彈了回去。
“啊!”傅幽藍失聲而喊,身軀搖搖而墜,朝冰冷的大地垂直跌落。
一雙結實的臂膀,像鵬鳥的翅膀將她輕輕托起。
是聶滄海!
他微笑著,眸光充滿擔憂與溫柔。
難道一直跟著她的灰影,是他。傅幽藍雪白的臉頰瞬間飛紅,羞澀地垂著頭,感激:“謝謝。”
聶滄海安靜未語,而是抱著懷中女子再一次朝月宮飛去。
而這一次,他們十分順利地降落在月宮,仿佛月宮外沒有任何隱形的阻擋。
歌月驚訝異常,凝望著眼前一雙緊緊擁抱的人:“聶滄海,你是怎麼帶我姐姐進來的?”
聶滄海輕輕放下懷中女子,然後一邊微笑著,一邊從衣懷裏摸出一枚晶瑩剔透的玉塊,遞至歌月眼前:“是它幫我做到的。”
歌月望著他寬拓掌心的玉兒,蹙眉疑惑:“這麼一枚小小的玉,竟然能抵消西王母所設下的屏障?”
“是的!”
“為什麼你會有?”
“它的來曆我不能告訴你,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就是靠它離開天垠島的。”
“你在天垠島,也被禁足了?”歌月越來越好奇。
“是的。”
“西王母是不是禁足你一年?”
“不,她讓我禁足永遠。”
“哼!喪心病狂!西王母那個老太婆,當著一批上仙大神,說隻禁足我一年。沒想到數日後,她就派使者來送話,要我永遠呆在月宮,哪兒也休想去!”歌月咬牙切齒,胸中含怒。
傅幽藍聽著他們的對話,一頭霧水。
“你們做了什麼事,竟然觸怒了西王母?”
歌月憤然跺腳:“前一陣子,天帝修煉又達到一個崇高的境界,西王母高興於是擺酒設宴,宴請天上地下個大神仙來九重天吃宴。雖然沒有接到邀帖,但是幹爹有喜,我自當厚著臉皮去赴宴祝賀。誰知在宴會上西王母對我這種小神仙冷嘲熱諷,我心想給幹爹敬一杯仙釀就自行離去。誰知運氣不佳,倒酒的時候,砸爛了琉璃玉杯,毀了當時的氣氛。西王母便勃然大怒,賜罪與我。”歌月氣的額上青筋暴怒。
傅幽藍輕拍她的肩頭,以示安慰。
歌月望著聶滄海,好奇:“聶滄海,你犯了什麼錯,那老太婆竟然連你這種循規蹈矩的上神也不放過?”
聶滄海淡然簡語:“我向西王母稟報人間受妖魔侵犯之事,她不相信,所以將我關押永遠。”
“她不相信?”歌月哂笑:“難道她是瞎子?我在月宮將人間苦難看得一清二楚,她竟然不相信。”
“是的,不僅西王母不信,連天帝也不信。”聶滄海無奈苦笑。
“幹爹也不信?”歌月覺得天方夜譚,驚訝的表情致使五官都要扭曲。
“天帝拿出乾坤鏡普照凡間,凡間無任何異常,山清水秀百姓安然。所以他不信。”
歌月啞言,沉吟許久:“那這裏麼一定有蹊蹺。因為幹爹做事比老太婆理智公證,絕不會徇私枉法,更不會棄凡間於不顧。”
“言下之意,就是天帝被什麼給迷惑了?”傅幽藍忍不住插了一句。
“卻有可能,但是幹爹乃六界頂尖之神,怎麼可能被其他東西迷惑?”歌月越想越不解,然後眸光望著身邊男子:“聶滄海,你可分析出一些端睨?”
聶滄海麵目平靜如水,不帶一絲喜悲:“小藍,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天上一刻,人間數天。”
傅幽藍不舍,拉著歌月的手不想走。
歌月望著姐姐滿眼悲傷,心一橫:“聶滄海,既然你可穿梭與西王母所設下的屏障,那麼你也帶我走吧。我再也不想待在這冷清淒涼的月宮了,孤獨一人。我寧願觸犯天條,也要跟著姐姐去人間生活。”
傅幽藍不希望如此,搖頭勸慰:“也許西王母隻是一時動怒,待她氣消了,就會放你自由。”
“不!姐姐你不了解那老太婆,就算她氣消了,也總有一天還是會動不動就禁足我,我受夠了這種被她擺布的憋屈日子!”歌月哀求。
傅幽藍於心不忍:“天譴豈是玩笑?你莫要為了一時的爽快,還來灰飛煙滅的懲罰。”
“如果一輩子關押在此,我還不如飛灰湮滅!”歌月大聲吵嚷著。
聶滄海見兩姐妹麵紅耳赤,立刻拉著傅幽藍往後退了退:“小藍,稍安勿躁,你在此等我,我去幫你勸勸歌月”說罷他朝歌月走去。
歌月怒氣衝天,對著聶滄海劈頭就是一句:“聶滄海,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說我,你不也一樣為了我姐姐,違反天條離開了天垠島?”
聶滄海一怔。
她說得對,他確實違反了天條!
那他就沒有資格再說什麼,但是為了不讓姐妹二人在這種事情上翻臉,聶滄海還是含著微笑,寬然大度走過去,勸慰:“你姐姐是不希望你到時承受天譴的痛苦,所以才極力反對你離開月宮。因為天譴,她已經受過一次。她的感受比你深刻許多!”
歌月恍然,收起淩厲的眸光,態度溫軟,悲傷地望著前方紫衣的身影,懇求:“姐姐,你當初不也是明知天譴痛苦,還是毅然決定離開月宮的嗎?”
傅幽藍沉默,低垂著的頭,黯然的雙瞳留下清澈的淚水。
天譴二字,在六界雖然令人聞風喪膽,但是犯錯逃離的神仙依舊屢見不鮮。
可見紅塵人世的七情六欲,是天譴所不能鎮壓的。
“姐姐,月宮寂寞孤苦,無人相伴,你就忍心留我一人在這心灰意冷?”歌月聲淚俱下,悲傷到無以複加。
傅幽藍淚水滿目,酸著鼻子,凝望著歌月,心中升起浪潮般的暖流,驅使她朝她奔去。
“我的好妹妹,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姐姐再也不會讓你離開。”傅幽藍緊緊地擁抱著歌月,雙軀貼緊如膠。
看到兩人一瞬間重修舊好,聶滄海搖頭苦笑。親情這種東西,真是比愛情,還令人難以琢磨,時而像風,時而像雨,時而又晴空萬裏。
聶滄海輕輕走至她們跟前,安慰道:“世間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和自己親人在一起。”
“是的,我想通了,我要把歌月帶回凡間,讓她和我們一起生活。”傅幽藍抹了抹眼角的淚。
“謝謝姐姐,從今以後我和你一起照顧兩個孩子!”
然後兩人擁抱著,相視而笑,濃濃的幸福滋味像水霧一樣在空中漸漸膨脹。
隨後,心細的聶滄海詢問道:“歌月,這月宮可還有什麼東西要帶在身上?因為你這一走,也許永遠也回來了。”
歌月立刻搖了搖頭:“我第一次來月宮時,就兩袖清風,現在我也什麼都不拿,兩袖清風而去。不過,這裏的仙奴侍女,我得將她們還原成塵埃落葉。”說罷,她走至月宮旁,對著高聳的玄門口,揚手一揮,輕輕道:“再見。”
於是在月宮裏每個角落內打掃衛生的仙奴侍女,一瞬間全部化成空氣中的片片塵埃,隨清風飄走不知去處。
人的生命,豈不正是這天地間的塵埃,來時無影,去時亦無影。
片刻後,聶滄海帶著他們二人飛身離開,穿過西王母設下的隱形屏障,朝凡界大地幽幽落去。
路上,歌月還是會忍不住回眸望一眼月宮。雖然沒有感情,甚至像一座囚徒的牢籠,但是千年的時光,還是讓它在她的心裏留下了一絲想念的感情。
來至凡間長江南濱。已是三日之後。
這三日,大神與陛下心愛女子的消失,在軍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流言蜚語像漫天雪霜一樣,紛紛揚揚傳的到處都是。而且還各執己見,眾說紛紜,不管是好流言,還是不好的流言,都彌天漫飛。
雖然裴馳坐在營帳內安靜如常,但是心裏卻是掀起了千萬激浪。
若不是質兒與平康還在後方軍營,他早就要策馬尋去。
現在,裴馳隻需要按壓住心中的怒火,耐心的等。因為沒有一個母親會毫無理由地拋下孩子,和別的男人遠走高飛。就算有,那也決不會是傅幽藍!
憑著這股執念,裴馳巋然不動,繼續主持著每日工作,毫不受帳篷外如蒼蠅般飛來飛去的流言蜚語所動。
待聶滄海帶著兩名美麗的女子,一白一紫,出現在軍營裏時,士兵們紛紛歇止了所有竊竊私語。
一個銀甲大將腰間佩刀,莊嚴肅然地走了過來,看了一眼聶滄海身後兩名女子,然後再抱拳參拜:“聶公子,你終於回來了。大祭司急著求見!”
聶滄海也不多說,跟著銀甲大將匆匆而去。
剩下傅幽藍拉著歌月道:“妹妹,跟我來,我的帳篷在這邊。”
忽然一個護衛走了過來,攔著傅幽藍道:“傅姑娘,陛下召見!”
傅幽藍溫婉回絕:“麻煩你去給陛下回話,就說我晚一點回來見他。”
“這……”護衛眸光犯難。
“你難道沒看到我身旁這位女子?她可是我重要的妹妹,我必須先安置她。”
“好,屬下這就去通稟陛下。”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四十一章趁機揩油
“聶公子回來時,身後不僅有傅姑娘,還有一名麵容精致宛如清水芙蓉的女子。明眸善睞,白衣如月,淡漠的神情給人一種遊離世外的冷傲,並且她散發的氣質和聶公子一樣超然絕塵,沒有半分風塵俗世的感覺。”護衛兵如癡如醉地描述著,覺得再美而精妙的詞都不夠確切。
唯有親眼所見,方覺仙然。
裴馳聽了,卻依舊麵容冷靜,不起一絲波瀾。
“傅姑娘可有說那女子是誰?”
“回陛下,傅姑娘說那是她的妹妹。”護衛還沉醉著。
“妹妹?”裴馳微蹙眉頭,疑惑。她可從來沒提過自己有個妹妹,怎麼忽然就冒出一個親戚來了?
片刻,裴馳忽然嗤鼻自哼,頓覺挫敗。她的來曆,她的家人,他好像從來就未詳細的了解過!
“看來寡人要親自走一趟了。”裴馳拍案而起。
“陛下,蘋妃那邊……”護衛詢問著。
裴馳眸光一沉:“蘋妃賢淑大度,你去告知一聲,寡人明日再去探望。”
“可是。”護衛垂頭小聲嘀咕,心下鬱悶,蘋妃那邊推遲,就表示文妃那裏也得推遲。拒絕一聲,可是拒絕一雙啊。
裴馳顧不了那麼多,甩下話:“讓蘋妃安心,明日寡人定不食言。”
說罷,帝皇揮袖而去。
彼時軍營後方一角,女子與孩童的嬉笑愉悅之聲像一首熱鬧婉轉的黃鸝曲,從一個小帳篷內悠悠傳出。
“娘!這個姨姨好漂亮!”質兒站在歌月身旁,伸著髒兮兮的小手撫摸著她雪白輕軟的雪裳。
康平也高興而靦腆的凝望著新來的阿姨,目不轉睛,如癡如醉。
歌月將眼前兩個頭不小的孩子各掃一眼,然後揚起淡水胭脂色的唇,和藹笑著:“讓阿姨猜猜,你們誰是哥哥,誰是弟弟!”
“好!猜對有獎!猜錯要罰!”質兒潑皮道。
“質兒,不得無禮!”傅幽藍在一旁輕斥。
“沒事,今兒阿姨高興,你個小鬼頭,想隨便怎麼懲罰都可以!”歌月邊說邊伸手輕敲他的頭。
然後,她托著下巴,認真端睨著兩個笑嘻嘻的小鬼。過了許久,才伸出手指,辨定大小:“你是哥哥!你是弟弟!”
“錯啦!他是我哥哥,我才是弟弟!”質兒下巴一抬,眸中放射出狡黠之光。
“好好,阿姨認罰。誰叫我眼裏太差!”歌月聳著肩認輸。
傅幽藍笑著插畫道:“他們出生時,你就看了一眼,這十幾年過去了,當然不認得哪個是哥哥,哪個是弟弟了。”
“哈哈!我願賭服輸,小鬼,你想怎麼懲罰我?”
“別叫我小鬼,叫我質兒。”
“好,小質兒,你要怎麼懲罰我?要是太過分,你娘可不依!”
“一點兒也不過分,我就是想要你這麼漂亮的阿姨親親我!”質兒拉著歌月雪白的衣袖搖晃著,嬉皮笑臉。
“簡單,不就是親親。來,讓阿姨好好香你一頓!”說罷歌月將線條優美的精致薄唇微撅,朝質兒小臉上湊去。
誰知質兒頑皮,竟然拿自己充滿糟味兒的雙唇對著她的香唇狠狠一對!
“吧唧!”
“好你個臭小子,滿嘴是味兒,竟然奪我初吻!”歌月揚手要打。
傅幽藍不攔,覺得該打,這臭孩子一日不訓,又開始上房揭瓦。竟然敢占自己親姨的便宜!
質兒拔腿逃竄,像猴子一樣歌月手揮下之前,逃至帳簾旁,邊做鬼臉邊狂笑道:“阿姨的唇好香!是我迄今為止吃過最甜的東西!”
然後他掀簾欲出,卻撞在一塊大肉牆上。
“哎呦,誰啊?這不長眼!”質兒大呼小叫著,唯恐天下不亂。
“嗬嗬,是寡人。”裴馳風度翩翩地掀簾而入,一把將質兒攔腰扛起,掛在自己寬厚的肩上:“搗蛋鬼,你剛才說寡人不長眼?”
“不不不,我說我不長眼,裝著了陛下!”質兒極致靈敏。
“這還差不多,下去玩吧。”說罷,裴馳將質兒放下,然後繞步走至傅幽藍跟前,淺然一笑:“寡人聽護衛說,你有親戚來此?”
傅幽藍欠身一禮,然後走至歌月身旁,介紹:“陛下,這位姑娘就是我的妹妹,名喚歌月。”
“哦?”裴馳將身微側,深邃炯然之眸投至歌月身上,禮貌一視,心下立即讚歎,果然美不虛傳。這絕美冷豔的容顏,比護衛兵形容的還要不可芳物。
但是他早已心中有人,不然一定被此芳華女子勾了魂,攝了心。
“傅姑娘,你好!”裴馳客氣招呼著。
歌月莞爾一笑,容顏帶著一絲飄渺的冰冷:“陛下,我不姓傅。”
“不姓傅?”
“是的。”
“難道你和小藍是叩天拜地的半路姐妹?”
“不,我與她是嫡親姐妹。但是……”說道後麵,歌月有些猶豫,望了傅幽藍一眼。
傅幽藍聳肩笑然:“陛下,不同與其他王孫貴族,信鬼神妖魔之說。”
“那就好!我就毫不隱瞞的直說了。我與姐姐乃前世姐妹,故而今生異姓,麵容也有許多差異。”
“原來如此。歌月姑娘如今仙承哪裏?”
“陛下察覺裏果然不一般,竟然看出我乃仙人。”
“過獎,你散發的氣質與味道和聶公子差不多,寡人便心知你絕非凡人,定是從天而來。”
“不瞞陛下,我本是天上月宮裏的月神。但是近日,不是近年來被西王母娘娘禁足與月宮,若不是姐姐和聶滄海將我從月宮帶下凡界,我恐怕這一輩都要在月宮冷清孤獨。”
“原來仙子乃月神!真是久聞不如一見,乃寡人三生之幸。”
“陛下別高台我,在天界月神隻不過是一個芝麻綠豆的小神仙,和你手裏的小兵一樣,微不足道。”
“但是在寡人這裏,歌月姑娘實屬難得一見。”
“哈哈,陛下真幽默。你身邊的女子前世可比我美麗絕塵數萬倍,若不是輪回之苦,她豈會變得隻有一般漂亮!”歌月眸光憂傷,望著傅幽藍。
傅幽藍彎唇苦笑:“你們兩個既然如此能聊,那就別站著,都坐下好好暢聊。我得去忙了,你們自便。”說罷,她緩緩退出帳篷。
於是裴馳邀請歌月入坐,二人在一邊斟飲,一邊繼續漫談。
他要通過歌月將傅幽藍的前世今生悉數了解,這樣才能了解自己心愛了十年的女子是怎樣一個女人。
而傅幽藍剛一出帳篷,平康便跟著了過來,臉色謙和失落道:“娘,康兒隨身攜帶的書,都看的完了。不知道哪裏還能借到書。”
這孩子讀書若渴,半天不看書,就會愁眉苦臉。
傅幽藍環視了一圈眼前排列整齊的帳篷,然後拉著他的小手:“走,娘帶你去尋書!”
可是軍營紮寨之地,哪有什麼書籍。
傅幽藍帶著孩子東南西北在各個帳篷間四處詢問了很久,士兵們紛紛搖頭。
“如今,軍中資源緊缺,紙和筆都有限,哪裏還有什麼書。”有士兵如是回答。
傅幽藍隻好帶著平康朝國師的帳篷走去。到了地,掀簾一看,妙芳婷正和三王爺在裏麵對視而語。於是她立刻拉著孩子,自覺離去。
輾轉來自大祭司的帳篷處。卻聽見裏麵有人交談議語,便欲轉身離去。
誰知帳篷內傳來大祭司的聲音:“傅姑娘既然來了,又何苦離去?”
傅幽藍拉著平康不好意思地掀簾步了進去,看見聶滄海也在裏麵,於是微微低下頭羞澀解釋:“康兒自幼喜歡讀書,他來時隻帶了數本,如今早已看完,所以央求著我來給他尋書。”
“原來是要看書,剛才我若不叫住你,你豈不是錯過了一個大好機會?”大祭司調侃著。
“難道大祭司這裏有書?”傅幽藍驚喜。
“自然,我這裏的書可比天上十分之一個嫏嬛閣!”大祭司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平康好奇道:“叔叔,什麼是嫏嬛閣?”
“就是天界用來收藏六界所有書籍經卷的地方。那裏書多如春天細雨,耗牛之毛!”大祭司道。
“真的嗎?那我有機會一定要去嫏嬛閣看看。”平康興奮起來。
但傅幽藍卻愁容:“大祭司看過那麼多書,都存在腦子裏,也沒有用啊。”
“這你就愚笨了,我可以變啊,腦中若無點墨,如何變得出書。”大祭司笑道。
傅幽藍汗然,苦笑:“大祭司說得對,像我這種胸無點墨的婦孺,相變也變不出!”
“嗬嗬,此言不假!”聶滄海也嘲笑著,但卻是溫柔靦腆的嘲笑。
傅幽藍聽了白眼一翻:“廢話少說,快將書來拿來。”
然後兩個男子,紛紛雙手施法,各變出一摞書捧在掌心。
平康迫不及待去接,大祭司去將他一攔。
“誒!莫急,變書容易,求書難。康兒,你得讓你娘拿東西做交換。”大祭司無理要求著,但是麵容依舊笑如春風。
傅幽藍眸光一淩:“大祭司有話就直說,別拐彎抹角,欺負我家孩子!”
“傅姑娘誤會了,我隻是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快說,能做到的,我一定會做到。”她傅幽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氣女子,絕不會扭捏作態。
“爽快!如果傅姑娘願意加入軍隊做女將軍,我便和聶公子將此書都贈給康兒,你意下如何?”
什麼,還有聶滄海一份。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四十二章北疆遇阻
傅幽藍將犀利眸光投至聶滄海淡然如水的臉上。
聶滄海微微一笑:“剛才你們未來之前,大祭司就與我商量提攜軍中將臣之事。然後考慮到軍陛下身邊除了大祭司國師兩位異能之人,便再無能將,所以就考慮把大營內不論男女,隻要有才又能之人,全部收納入精兵之下。幫助陛下斬妖除魔。”
“聶大神,你不就是一個重量級神將,為何還得需要我?”傅幽藍盯著他們手裏的書,有些不服氣。
“傅姑娘這麼說就心胸狹隘了。聶公子就算再是大神,他有疲累的時候,難道你就想不發揮自己所長,加入我們?”大祭司耐心勸導著。
傅幽藍看了一眼對書籍垂涎若渴的平康,於是將心一橫:“好,我答應你們,但是我覺得對我來說有些不公平,所以我必須再提出一個條件。”
“說吧,隻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義不容辭!”大祭司篤定地許諾。
“沒有大祭司想的那麼嚴重,我的要求對於你來說輕而易舉。隻需要你答應什麼時候康兒沒有書看了,隨時給他變幾本給他既可。”傅幽藍笑道。
“太容易了,我們一言而定!”大祭司激動道,沒想到傅幽藍如此慷慨大義。
傅幽藍亦好爽允之:“駟馬難追!”
平康卻麵目愁容,拉著傅幽藍的手扯了扯:“娘,你從軍,豈不是讓我和弟弟很少見到你了?”
傅幽藍眸光寵溺,蹲下身來,拉著平康的雙手溫柔地教導道:“孩子,魔界為虎作倀,肆意侵犯凡界,凡間百姓身處水深火熱,若是不能平定兩界紛爭,我們大家都沒有一日安寧。為了我們一家幾口將來能安穩過日子,娘必須做出犧牲。”
“娘,康兒支持你去打仗,但是康兒想你時,可怎麼辦。”康兒眼眶泛淚。
母子情深,任何一個人看了都心生不忍。
大祭司許諾道:“康兒莫要擔心,待你娘從軍入伍,每隔半個月就準許她休假一天,以解母親相思之情。”
“那就好!隻要不是三五個月不見娘,我和質兒都受得了。”康兒擦著眼淚,然後將目光轉至聶滄海身上,哀求道:“聶叔叔,以後我娘的安危就交托給你了。”
聶滄海摸了摸他的頭,輕輕而拍:“放心,叔叔一定會用自己性命去保護你娘的。”
氣氛變得有些傷感。
傅幽藍覺得不適,於是伸出雙手討要道:“事已說定,二位快將書拿來!”
然後,她和平康一人抱著一摞書掀簾而去。
出了帳篷,傅幽藍還不望朝裏麵兩個男子提醒道:“日後,我家康兒要看的書,就交給你們二位拉!”
說罷,她帶著孩子徜徉而去。
回至自己的帳篷,鹿國皇帝與歌月竟然還在裏麵暢談人生往事。
傅幽藍隻好牽著平康來至一處幽靜的小空地,變出兩個小木凳子,然後母子二人肩並肩,一起翻閱著懷中書卷。
傅幽藍對著白紙黑字,行列整齊的墨字,情不自禁憶起上一次和平康這麼默契地一起看書的場景。
那時,平康才七歲,個頭兒剛沒過她纖細的腰畔,才剛剛背回一本積厚如山的通世明理之書。那書名叫什麼,她已經忘記。沒想到如今時間一晃,六七年悄然流逝,陪孩子促膝長談的時間越來越少。
心中,甚感愧疚。
傅幽藍眸光悄悄移開書卷,側目凝望著身旁安靜的美小子,心中充滿了隻有母親才能體會的溫暖。
真希望時間都能停止,讓康兒能永遠在這恬淡的時光裏,有書可讀。
但是天下亂,家則不安。
寒冷的冬天轉眼即逝,第一股料峭的春風給長江南岸帶來一抹喜悅的新綠。
爾後,軍中士兵全部用來開墾荒地,耕種糧食。
待秋天豐收之時,鹿國皇帝開始點兵封將,重整大軍。將軍內家眷中所有能耐之人,全部集中在空曠的場地,編組成一隻新的精兵強隊。並將有修為之人,按照修為資曆的深淺,一一編排軍銜。
一紙詔書。
封歌月為精兵女將軍,傅幽藍桃季則為左右翼偏將,執掌兩萬士兵,做龍頭,負責衝鋒陷陣。
妙芳婷亦獻身入伍,帶領傅雪瀾江白執掌四萬士兵,享有精兵隊伍,做全軍主力。
剩下三萬士兵,則由原來的凡人將軍帶領,做候補之用。
聶滄海則成了軍營中爵位最高的神將,一般不到萬不得已,皇帝不會點其出征。所以他配合大祭司在後方軍營出謀劃策,掌控局勢。
因有神仙相助,渡江和妖魔打起來,顯得比以前輕鬆許多。
不到三年時間,鹿國之軍披荊斬棘從中土一路所向披靡,跨黃河長驅直入,直到北疆才遇到一隻老謀深算,魔力高深的大妖怪——阿什羅。
“這阿什羅什麼來頭?竟然連一直戰無不敗的歌月將軍都打的遍體鱗傷!”軍營某處紮堆的士兵們,麵容驚恐地拉著妙芳婷的披風,詢問道。
妙芳婷臉色充滿著滄桑與憔悴,因為她剛從歌月將軍那裏替她療傷歸來。大家為了給歌月保命,已經付出了所有人的法力。所以她需要盡快回帳篷調息。但是士兵們惶恐的神情,讓她忍不住駐足,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不用擔心,阿什羅隻不過魔界一隻嘍囉,待歌月將軍恢複健康,我們一定能將它打的魂飛魄散。”
“那就好,我還以為我們到此就算完了。”小士兵抹著淚吐槽著。
“在安營紮寨的這段日子裏,隻要妖魔沒有主動來犯,大家好好休息,蓄精養銳。”說罷,妙芳婷伸手捂著疼痛欲裂的額頭,匆匆離去。
而此時歌月所住的帳篷內,聶滄海正坐在床榻旁給一直昏迷不醒的白衣歌月診斷把脈。
歌月的臉比她所穿的衣袍還要白,白就像沒有溫度的雪,幾乎透明。
坐在矮幾旁的傅幽藍與傅雪瀾也皆麵色慘白。因為她們消耗過多法力,使得身體透支,但是她們不想離去,而是神色凝重,憂心匆匆地望著床上昏迷之人。
若歌月不醒,她們也沒心思撇下去休息。
良久,聶滄海把完脈,將軟綿無力的纖細之手重新擱回被褥裏。
傅幽藍坐軀動了動,迫不及待詢問道:“她情況如何?”
聶滄海既不搖頭,也不出聲,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內心仔細斟酌了一番後,還是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她元神破裂,若不是大家施法庇佑,恐怕早就灰飛煙滅。”
“接下來呢,該怎麼辦?”傅幽藍著急地眼淚汩汩外冒。
“如今隻能每日給她施加法力,以保續命。”聶滄海淡定的表情上充斥一絲淡淡的憂傷。
“師父……”傅雪瀾虛力聲輕,癱軟地趴在矮幾上坐在那裏,欲語還休。
聶滄海轉過頭來凝望:“徒兒有話直說。”
“我以前在藏書閣的仙卷上看到,北疆雪域崎山險嶺裏生長著一種神奇的花朵,雪天蓮蕊。凡人服下可以轉命還陽,神仙吃了可以滋元固神。不知道師父聽說過沒有?”
聶滄海眉頭一蹙:“徒兒所言為師也在那本仙卷上看過,但是北疆雪域已被阿什羅主宰,我們冒然去尋,一定會成為他的血口之食。”
“師父說的是。”之後,傅雪瀾不再言語,閉上眼睛,趴在矮幾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起來。
唯有傅幽藍還想鐵打的一般,身軀挺直,凝望著聶滄海,追問:“雪天蓮蕊是何模樣?”
聶滄海了解她的性子,微微搖頭:“你不會找到雪天蓮蕊的,因為那裏本就地勢險惡充滿風霜暴雪,神仙難入。”
傅幽藍不想放棄一線生機。
她從蒲團上站起,欲走近聶滄海,卻因體力不支,雙腳一個趔趄,身軀前傾,倒在了聶滄海及時伸來的雙臂上。
聶滄海將她重新扶回矮幾旁坐下。
“唉……你總是這麼拚命,你若再不休息,恐怕永遠都沒有力氣拚命了!”聶滄海搖頭輕斥。
“但是我不能。”傅幽藍話還未說完。
“我知道你又要說,不能看著不管這句話。但是你必須先照顧好你自己,才能再照顧別人。不然你剛才那樣倒下,想起來可是不容易!”聶滄海語重心長地勸慰。
傅幽藍趴在矮幾上,眸光哀傷凝望著他:“滄海,你隻要告訴我雪天蓮蕊是何模樣,我就回去休息。”
聶滄海無奈,被這執拗的女子給打敗,於是伸出一隻手,在空中攤開。
“這就是雪天蓮蕊。”
隻見他掌心上的空氣幻化出一個若隱若現的潔白蓮花。和凡間碧波荷塘裏看見的那種白色蓮花差不多,但是萼瓣形狀纖細如柳,片薄如翼,中央的花心,卻是殷虹的丹砂色。看上去比凡界白色蓮花要顯得更加優雅絕塵,不沾一絲俗氣。
傅幽藍望著聶滄海掌心虛幻的雪天蓮蕊,像看到了希望之光一般,嘴角情不自禁地溢一絲淺笑。
片刻,聶滄海將掌心一收。
“好了,你該回去休息了。”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四十三章雪天蓮蕊
傅幽藍不死心,強忍著乏累,繼續道:“雪天蓮蕊外形真美,不知道香味如何?”
“無香無味。”
“它生長在什麼樣的地域?”
“陰山雪嶺,歧崖峭壁。”
“它……”
“好了,你該回去休息了。難道你就不為自己考慮?”聶滄海溫柔的聲音,帶著一絲厲怨。
傅幽藍立刻收嘴,欲施法使用移身術,卻虛脫,渾身無力。所以她隻好緩緩從矮幾上站起,但頭腦昏昏沉沉,未走兩步又要倒之。
聶滄海上前攙扶著她,用自己體內最後一點法力在她的額頭輕輕一撫,並低聲喃喃道:“好好睡一覺。”
沒想到這句話,使得傅幽藍成了軍營中最會睡的懶人!
傅幽藍醒來時,第一時間就是詢問一旁的桃季:“我睡了多久?”
“到下午就是整整七天七夜!”桃季遞來一杯水。
傅幽藍立刻接過杯子一飲而盡,一邊將被子還給桃季,一邊下床道:“再給我接一杯。”
然後,喝完第二杯,傅幽藍在銅鏡前,快速整理了一番妝容後,匆匆掀簾跑去。
坐在帳篷外的平康看見母親身影匆匆,於是將書掖在腋下,追了上去:“娘,你醒了,你這是要去哪裏?”
傅幽藍這才停下慌張的腳步,轉身撫摸著平康的臉,溫柔道:“娘,要去辦一件重要的事。”
“什麼事?”平康追問。
“一個對你歌月阿姨來說很重要的事。”傅幽藍微笑著,眸中卻略過一絲憂傷。
“既然很重要,娘就快去吧,康兒回去繼續看書。”說罷,平康抽出腋下的書旋身,一邊看一邊走。
傅幽藍有些不舍,望著孩子纖長的背影,輕喚:“康兒,照顧好你的弟弟!”
平康望著書,顧不得轉身,隻揮了揮手道:“知道了,娘!”
傅幽藍看著他漸漸走回帳篷邊,才轉身朝歌月的方向而去。
此刻,歌月還在昏迷,臉色依舊慘白透明。
傅幽藍悄悄掀簾,輕步走至床頭,憐惜地從被褥中拉出歌月冰冷頭骨的手放在自己溫暖的臉頰上,淚水婆娑:“妹妹,從我們在天狼山化人起,一直都你是在身後細心的照顧著我,而我卻一直從未真正為你做過一件重要的事。如今你臥床昏迷不醒,做姐姐的我一定會去陰山之巔找到雪天蓮蕊來給你保命!”
說罷,歌月仿佛感應到了傅幽藍的話,蒼白的手在她臉上動了動,但很快就歸於靜止。
傅幽藍緊緊握著她的手:“妹妹,你再多休息幾天,到時候姐姐一定會將雪天蓮蕊給你帶回來!”
“嗬嗬,傅姑娘總是那麼天真!”大祭司不知何時入了帳篷。
傅幽藍轉眸望去:“大祭司不用勸我,我心意已決。”
“哦?如果我晚來一會兒,你是不是就已經動身去尋雪天蓮蕊,然後數日不歸,讓一幹人等為你擔心?”大祭司不溫不怒,表情雲淡風輕。
“不,我不想讓任何人擔心,我隻是想救我的妹妹!”傅幽藍眸光哀求。
“你心意可佳,但是缺少的謀劃,難怪聶公子總是為你提心吊膽。”
“是他讓你來的?”
“非也,他若知道自己就來了,何必請我出馬。我隻是前兩日從他那裏聽到雪天蓮蕊的事情,剛才又碰巧在帳篷外聽見裏麵有人,所以偷聽了兩句,失禮,失禮。”
“大祭司既然聽見,我也不瞞。我確實想著不告訴任何人,既刻動身前往陰域雪域,尋找雪天蓮蕊。雖說它生長在歧崖峭壁,但對於魔者的我來說,亦是如履平地。”傅幽藍把握十足。
大祭司搖頭苦笑:“身為魔者雖能上天入地,不懼風雨,但是也不是萬能之軀。難道聶滄海未告知阿什羅妖兵根據地就在陰山之中?你去了隻會是羊入虎口!”
“說過,但隻要我變身偽裝,一定能躲過阿什羅手下妖兵魔將的眼線。”
“思想簡單!雪天蓮蕊若是真像你說的那麼好采擷,那些妖魔早就肆虐一淨。何必一直呆在陰山蠢蠢欲動,卻不敢出擊?”
“大祭司的意思是,陰山之巔妖魔難入?”
“正是!”大祭司鄭重點頭:“雪天蓮蕊乃六界至清至純之花,正因雪潔白無瑕,所以才生根在陰山之上,吸食陰氣與雪靈。天界早有看管六界植物花草的司神花神,在陰山之上設下結界,除了仙人之軀,妖魔入不得內!”
傅幽藍聽了,大失所望,急切而問:“那該怎麼辦?”
“沒有辦法,乖乖聽聶公子的話,老實的呆在這裏,好好照顧你的妹妹!因為她的壽命已經不多。”說罷,大祭司消失在帳篷內。
傅幽藍則被大祭司一通言語,弄的萬念俱灰。立刻趴在床榻邊,嚶嚶大哭。
不知時光流逝了多少。
傅幽藍含著眼淚,趴在床榻旁昏昏而睡。
睡夢中,一朵向月而生的並蒂幽曇,在巍峨的高山之巔,倔強怒然地綻放著。
兩朵相依的五色曇花,像胚胎中相濡以沫的孿生雙子,貼合的那麼近,那麼緊,仿佛天雷閃電都劈不開。
忽然一陣帶著冰霜冷瑩的雪風狠狠刮過,無情地將其中一朵五色曇花刮落山巔,墜人下山萬丈深淵。
“不!”傅幽藍驚醒。發覺是夢,於是緊緊握著歌月的手,眸光冷冽一凝:“妹妹,姐姐一定不會讓你隕落!”說罷,她轉身掀簾而出,朝外麵不遠處正在站崗的士兵走去,吩咐:“看好裏麵的人!若有任何動靜,立刻稟報大祭司!”
然後傅幽藍快步,朝聶滄海帳篷走去。
然後他並不在自己帳篷裏。
幸好傅幽藍在折回的路上遇著了江白。
江白告訴她道:“聶公子在後方校場上排兵步陣。”
於是,傅幽藍加快腳步來至軍營後方的空地的校場上,看到聶滄海藍袍翩然,正在和幾位男將軍在一方陣隊前商議著什麼。
那站在陣隊旁維持秩序的紅領校尉眼頭活絡,認出便衣女子是誰,於是走過來詢問:“傅姑娘,您怎麼抽空來了?”
傅幽藍含笑抱拳,禮貌回答:“我休息多日,身體恢複了許多,所以來此看看。”
“那你別在此站著,快到那邊和聶公子一起商討布兵行陣之法。”
“不了,我頭腦愚笨,隻是想找聶公子小作商談。”
“原來如此,屬下去將聶公子給你請來。”
隨後聶滄海風度翩然地徐徐走來。
傅幽藍凝望著麵色溫和他,自己雙眸露出一絲狡黠,然後亦抬足迎了上去。不知怎麼的,雙腳一個不穩,她朝他撲去。
聶滄海正好接她個滿懷,輕輕將她推扶穩:“小藍,你來此尋我何事?”
傅幽藍羞澀地傻笑:“我來此,就是想尋我歌月近況如何。”
聶滄海搖頭一歎:“暫時還不能確定,但是隻要有一線生機,我一定會盡力將她調息好。”
“謝謝。”說罷,傅幽藍轉身欲走。
聶滄海臉上劃過些許失落:“小藍,沒有其他事了嗎?”
傅幽藍搖頭,一邊走遠一邊道:“沒事,你忙你的吧,我回去了。”
然後加快腳步離開校場,回至軍營夾道時,將自己掌心攤開一看。
白玉蘭花簪?
他聶滄海胸懷裏放著的應該是那枚可以帶人穿越結界的玉佩才對啊!
怎麼會是白玉蘭花簪!
傅幽藍哭笑不得。待仔細一看,這花簪十分眼熟,凝思一想,這正是以前她在天垠島被關押在鐵屋內時,聶滄海賣贈給她的。依稀記得當時,她將此簪摔了個粉碎,沒想到他竟然將它恢複原樣,一直揣在懷裏。
漸漸的,莫名的。傅幽藍心中淌過一絲暖流,輕輕咬唇埋怨道:“傻子。”
真是個傻子!
然後她狠狠將腳在地上一跺,揚起一陣塵沙,隨後悄悄地來至聶滄海的帳篷內。
“既然那枚神奇的玉不在他身上,就一定在他歇息的地方。”傅幽藍喃喃,躡手躡腳地走至床榻。
她先下意識了摸了摸床上的枕頭。
枕頭下壓著一個扁扁的小木盒子,打開一看,那枚玉果然躺在裏麵!
“這藏的也太好找了吧!”傅幽藍忍俊不禁,撚出裏麵晶瑩剔透的玉塊後,將盒子放回原處。
然後她揣著玉塊正欲抽身而離,卻突然頓了頓,將那枚皎白美麗的白玉蘭花簪擱在枕頭上醒目的地方,對著它勾唇一笑:“還是等你親自送給我吧。”
於是,傅幽藍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後,搖身一變成一隻小麻雀,帶著神奇的玉塊,飛出帳篷,飛出軍營,來至遼闊而蔚藍的天空,朝陰山的方向撲翅翱翔而去。
路上,鳥小風大,所以耽擱了一些時辰。
一直到夜幕降臨,繁星密布,傅幽藍才來至陰山之邊。
她停歇在山腳一棵枯枝上,抬頭仰望著高聳入雲的陰山,忍不住感歎天地自然的鬼斧神工,竟然將它塑造的猶如一位鐵麵威嚴的鎮地之神。
陰山灰黑的山石,就像天神所穿的一身黑鋼寶鎧,在盈盈月光的照耀下,反射著烏金之色。
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神聖而不可侵犯的感覺。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四十四章陰山冰潭
為了能飛得更高,看得廣闊,傅幽藍搖身變成了一隻與漆黑同色的老鷹,撲扇著翅膀,隱形地飛上黑山峻嶺,懸崖峭壁,穿過稀薄的晚雲,來至陰山之巔。
放眼望去,沒想到陰山並非隻是一座單調的高山,而是延綿數萬裏的重巒疊嶂,像一頭披蓋著白雪巨大黑豹臥匐在天與地之間。
“雪天蓮蕊會在哪裏?”傅幽藍對著腳下冰天雪地遙遙而望,心情就像夜色,漆黑深沉。於是她飛得更高,站在一片臨近天界的高雲上,俯視著下方。透過一墨雲的縫隙,足以看見陰山山脈中央的低窪裏,有火光若隱若現。
想必,火光閃爍之處,就是阿什羅的妖兵集結地。
片刻後,傅幽藍將陰山之巔大致的山形峰貌熟記於心後,才展翅衝下高雲,朝陰山另一端飛去。
中途,她飛了一個大彎,想繞過妖兵的集結地。但是陰山山脈中央地帶放哨的妖兵的哨點,以輻射狀散落在各個山頭。即使她繞最大的彎路,也依然未逃過哨兵尖銳的雙眼。
“那老鷹有問題,快將它射下來!”一個五官奇怪似鼠非鼠的人形哨兵,不停地施法朝天空放射著鋒利的妖氣。
傅幽藍立刻旋身變回小麻雀,振動著一雙小翅膀,接著輕靈的身姿,輕鬆地躲過嗖嗖飛來的攻擊。
那哨兵意識到自己修為不及對方,正欲仰天吹哨,通知附近妖兵。誰知一隻纖細的玉手,在它脖子上輕輕一抹,一丈高的鮮血飆飛而出,染的傅幽藍身上紫衣在月光照耀下觸目驚紅。
傅幽藍心有餘悸,這是她入陰山所殺的第一隻妖怪,難免慌張。她立在哨點,施法將死亡的哨兵屍體焚化,然後發覺旁邊立著的火把橫飛的火焰,是往她所要去的地方而指。
於是,她變成一隻普通的枯葉,隨風而起,朝東而飛。
就這樣一路隨風翩然,不再有一個哨兵發現她的存在。很快,她就飛離陰山山脈中央妖兵的集結地,去向更遠的山巔之上。
然而此刻恰巧,月隱如雲,天空除了散碎點點的銀星照射出微弱的光外,天地一片漆黑。
傅幽藍在這片安靜無紛擾的山脈上盤旋飛翔了許久後,無奈地擇了一處幽僻小崖,作為落腳點,用來等待黎明。她幻化回人形,倚靠在冰冷峭壁邊,目光空洞,望著黑夜中的漆黑,不知在想些什麼,總是不肯合眼而歇。
等待總是漫長,仿佛過了整整一個世紀,讓人熬心費力。
當第一縷黎明之光透過淡黃的薄雲,映入傅幽藍憔悴的雙眼時,她立刻變身成一朵悠然的雲,在空中一邊慢慢幽移,一邊俯瞰陰山山脈裏的一切動靜。
數個時辰後,在她不懈的努力下,終於在陰山山脈東邊最盡頭的一側白雪皚皚的小山拗裏,發現了一處美麗的奇境。
那奇境銀裝素裹,雪光閃爍,中央有一口冷霧繚繞的小潭,充滿優雅銷魂的仙氣。
傅幽藍迫不及待地現身紮頭,朝奇境中央飛去,輕鬆且沒有半分阻擋,翩然降落在纖塵不染的積雪上,深一腳淺一腳的朝雪霧濃鬱的小潭走去。
她望著前方縹縹緲緲的雪霧,癡癡醉醉,渾然忘了腳下的坎坷。
“咕咚!”
傅幽藍腳底踩冰打滑,腰一閃跌進了透骨寒心的小潭中。浮上來時,她已經臉上結冰凍塊,渾身不停打顫。會了保證自己不被凍沉潭底,她立刻施法運氣,體升自己的體溫。
片刻後,傅幽藍臉上發間不在冰凝如柱,而是有一股暖氣從背後騰騰冒出。她舒展纖臂像一隻撒歡的魚兒,在霧潭冰水裏暢快遊弋。
“蓮花都在水池裏,說不定這冰潭裏會有雪天蓮蕊!”傅幽藍一邊悠然擺腿,一邊小聲嘀咕,朝潭子中間快速而遊。
待穿過一層又一層厚厚的雪霧,傅幽藍忽然停浮在水中,澄眸一亮。
“一朵兩朵三朵……九朵!”傅幽藍拍水驚呼。
九朵潔白勝雪的雪天冰蓮,像九名亭亭玉立的顯貴小姐,沐浴在冰水之中,散發著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焉的傲然氣息,讓人自動保持距離。
可惜,傅幽藍不是來觀賞的。
所以她像見到了靈丹妙藥一般,毫不猶豫地劃水撲了過去。
“誒?我明明抓到了一朵,怎麼手心空空如也?”傅幽藍納悶,迅速側身朝另外一朵雪天冰蓮撲去。
卻又是一空。
她愣愣地浮在冰水中,將眼前冰蓮數了數。
“不好,怎麼隻有七朵!”
難怪她連撲兩次,一朵也沒采到,感情它們也和人一樣會躲!
“沒關係,反正還有七朵,就不信抓不到一朵!”傅幽藍朝其他冰蓮劃去。
這一次,冰蓮們似乎學聰明了,她還未靠近,她們就一朵一朵的消失在雪霧中。
“糟糕!隻剩一朵了!”傅幽藍凝望著最後一朵,心中悵然,遲遲不敢靠近。
於是,她與最後一朵冰蓮,隔水相望,對視了許久,才小心翼翼,不掀起一絲波瀾地慢慢遊動了一尺距離,忽然聽見冰潭煙渺的雪霧外傳來一聲清亮爽朗,又夾著一絲蠱惑人心的男魅音道:“哈哈,你是我講過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傅幽藍一愣,旋頭張望。是誰?
“傻子,快出來吧,再毛手毛腳,最後一朵雪天冰蓮都要被你給禍害沒了!”那男子譏諷著。
傅幽藍隔著雪霧什麼也看不到,浮在那裏猶豫片刻,將頭旋回。
不管了,最後一朵冰蓮絕不能錯過。管他是誰在叫囂,統統與我無關。想罷,傅幽藍繼續微微劃動。
“傻子,別動!我們來做一筆交易,我告訴你摘取雪天冰蓮的方法,你便懷中的奇玉贈予給我,如何?”
傅幽藍又一愣,咬唇掂量。
那魅惑清麗的男聲,想催化劑一樣又響起:“你再動,它可又要消失了!若最後一朵冰蓮沒了,我看你那苟延殘喘的妹妹怎麼辦!”
傅幽藍立刻轉身,朝雪霧外叫嚷起來:“明人不做暗話,快快現身!”
“說你是傻子,還真是。我若是能進得去冰潭,其還要你懷中的奇玉?”
“你怎麼知道我懷中有抵消神仙結界的奇玉?”
“因為我能看透世間任何一個人!”
傅幽藍一聽,立刻雙手抱胸,緊張起來:“不許你亂看!”
“哈哈,你身材平板,要前沒前要後沒後,本大爺才懶得看!本大爺看的是更深沉的東西,人心!”
“……”傅幽藍被懟的無話可說。
“附加一句,隻要是有靈性的東西,我都能看穿它們的想法。”
那又如何,傅幽藍冷冷一哼。
“包括雪天蓮蕊!”
什麼?傅幽藍一怔。
沉思良久。
“你是不是阿什羅派來的妖兵?”傅幽藍警惕起來。
“本大爺才不屑跟那種喪心病狂的妖魔同流合汙,我是我,天地悠悠無人束。”
原來是逍遙散妖。傅幽藍暗暗鬆了一口氣。
“既然你不是阿什羅的手下,那我們交易達成!”說罷,傅幽藍將懷中的玉摸出來朝雪霧對麵狠狠一拋。
過了很久,很久。冰潭外廓傳來一陣清脆的踏水聲,隨後變成劃水聲。
然後一切歸於沉靜。
人呢?他不是遊來了嗎?怎麼忽然不見了?
“可惡!騙子!”傅幽藍為自己的天真感到生氣,雙手在冰冷的水波上怕打著。
忽然,她雙腿一緊,被潭下水草狠狠往下一拽。
“救命……啊……咕嚕……”傅幽藍掙紮著,咽了數口刺骨寒水,然後才冷靜下來,看見自己大腿邊貼著一張蒼白且棱角分明的俊臉,一雙烏黑的瑪瑙眼仿佛蒙上了一層薄霧,神情顯得有些憔悴。
此男子身上有傷。傅幽蘭凝望著他。
男子鬆開雙臂,稍微遊高一點,和傅幽蘭肩並肩。
“噓!別大呼小叫!你好好看看那邊!”
傅幽蘭順著他蒼白的長指望去,隻見寒冷的冰水下躲藏著一群雪蓮。
不用數,正是八朵!
“好家夥,原來它們都朵入這水下了!”傅幽藍驚喜著。
“不然你以為呢?”
“我以為它們一靠近就消失。”
“智商堪憂!”
然後兩人安靜地潛伏在水中,觀察著了許久,那男子忽然將眸光掃視在傅幽藍身上:“我看你水性極好,待會兒你蟄伏在這裏慢慢靠近它們,我先上去透透氣。等我指示後,我們一起雙管齊下,上下夾攻。”
“難道它們不會閃至別處?”
“這些雪蓮離不開這潭冰水,所以它們再怎麼跑,都在這口潭子裏。好了,傻子,我先上去了,不然就要溺水了。”說罷,男子消失。
傅幽藍依然泡在水中靜靜地等候著。
她望著前方水裏身姿曼妙的八朵蓮花,像看到了八名優雅窈窕的仙子。雖然它們不會說話,但是相互花莖絞纏,耳鬢廝磨的景象,像極了一雙雙骨肉相連的姊妹。
一瞬間,傅幽藍眼眶紅潤,浮現自己前生與歌月在天狼山還是並蒂曇花的畫麵。
那時,她們也是這般相互依偎,互訴愁苦。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四十五章九朵雪蓮
一絲不忍像夢魘一樣纏繞在傅幽藍心上。
她為了自己妹妹,而拆散這九朵雪蓮,是不是不對?
傅幽藍一動不動地懸浮在水中,憂傷,沉思,自愧。但是自己靈魂深處,一個冰冷決絕的聲音告訴她,天地間本就生死無常,幾朵雪蓮又算得了什麼,現在最重要的是歌月的命!
“喂!傻子!你沒聽到我的指示嗎?”
“聽到了就傳音來!”
那男子催促著。
傅幽藍置若罔聞,不顧指示,兀自朝那八朵雪蓮遊去。
“你瘋了!如果不將它們一舉拿下,它們會傳音給天上的飼主!到時驚動天神,你我可就成了罪人!”男子厲聲提醒著。
但傅幽藍像是耳聾了一般,繼續朝前遊著。
那八朵雪蓮見水中有巨大紫影遊來,紛紛緊張地準備逃竄。
誰知紫影跪在水中,朝它們連磕三個頭。
其中一朵花盤比較大的雪蓮氣度嫻靜,不畏懼地朝傅幽藍飄來,圍著她旋轉了一圈後,回到原點。
傅幽藍跪在那裏哀求道:“幾位美麗的雪蓮,我來此打擾情非得已,因為我妹妹性命垂危,所以我需要采雪天蓮蕊拿回去給她療傷!”
雪蓮首先怔了怔,然後轉身朝身後七名雪蓮望了望。
那七朵雪蓮立刻飄身而來,立在傅幽藍跟前,皆萼瓣搖晃,似在竊竊私語。
過了許久,花盤比較大的雪蓮朝移至傅幽藍身前,將長莖一曲,從馥鬱芬芳的蓮花裏倒出幾絲幼嫩鵝黃的花蕊,順水飄落。
傅幽藍接在手中,高興地感激涕零:“謝謝!”
然後其他七朵雪蓮也紛紛過來彎下長莖,從花瓣中倒出幾絲幼嫩鵝黃的花蕊。
連還浮在水上的那朵雪蓮,也潛下水遊過來,付出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
就這樣一點一點的,雪天蓮蕊足足積攢了一小把。
傅幽藍小心翼翼地握著花蕊,再一次向她們磕頭道謝。
然後善良的雪蓮不需要她的感謝,將她推出水麵,推出冰潭,再各自歸位,亭亭玉立在冰潭雪霧中。
“你很有一套嘛!竟然用真情打動了它們。沒想到這險惡黑暗的世界,還有這麼一群單純如斯的花靈!”男子一邊說一邊悄悄伸手朝雪天蓮蕊探去。
傅幽藍將握蕊之手往背後一藏:“這是我的,不許你亂碰。還有,快將那塊玉還給我。”
“嘖嘖嘖!剛才我還誇你有情,怎麼瞬間就翻臉,女人真是易怒!”男子得不到蓮蕊,嘲諷著。
傅幽藍見他臉色越來越蒼白,於是重新將握蕊之手伸出:“雖然不知道你身上是什麼傷,我也可以給你一點,但是你必須把那塊玉還給我。”
“成交!”男子癟嘴苦笑,被人反將一軍的滋味不好受。
“先給我。”傅幽藍討要著,不見玉塊絕不鬆手。
男子從懷中摸出玉塊,依依不舍道:“你至少得把我帶出去。”
“放心,拿來!”傅幽藍挑了挑手。
然後,玉塊到手,傅幽藍揣好後就將雪天蓮蕊分撥出了一小戳遞給男子。
男子接過,毫不猶豫塞入口中咀嚼下咽,還不忘津津有味地誇讚:“味道清雅獨特!”
傅幽藍凝望著他的臉,迫不及待詢問道:“怎麼樣,有效果嗎?”
男子揮了揮手:“哪有這麼快,至少要等消化完。”
於是傅幽藍從懷中掏出一塊娟帕,將雪天蓮蕊小心心的包裹起來,揣回兜裏,然後轉身朝結界外走去。
瀕臨結界時,一股肅殺之氣從外麵傳來。
男子伸手將傅幽藍肩膀一拉:“慢著,外麵要妖!”
傅幽藍一愣:“什麼妖?”
“阿什羅的手下!”男子抬眸望著外麵陡峭的山壁,上麵每隔五米就豎立著一隻眸光銳利如刀的青麵獠牙怪,他們嘴裏不停地發出慎人的嘶嘶聲。
“沒想到他們也想得到這些雪蓮。”男子追加一句。
傅幽藍心裏咯噔一下。如此冒然走出結界勢必會群妖圍攻,到時不僅雪天蓮蕊不保,就連這一汪冰潭也要被攪亂。
於是,她一邊後退,一邊思考著辦法。
那男子也沒閑著,退至池邊,紮身投入冰潭。
雪霧中怡然綻放的九朵雪蓮見他去而複返,紛紛轉過花莖凝望著男子。
男子將潭外危險的情況描述一番後,九朵雪蓮身上頓時放射出明亮的光彩。然後它們慢慢移動聚攏,一朵疊入一朵的軀體內,連疊八次後,光芒更加巨大刺眼,可比夜中明珠。
傅幽藍站在潭邊,透過雪霧都能看見裏麵爍爍斑白的光亮。
片刻後,亮光消失。
雪霧中走來的男子身後,是一個身段娉婷,氣質悠然,雪衣銀飾的瓷肌女子。她眉眼高冷如絲,神情不屑地望著結界外的妖怪,輕吐寒氣:“一群汙濁,也配采擷本尊?”
峭壁上的青麵妖魔們神情皆愣,如癡如醉地望著高貴絕塵的女子,一言不發。
傅幽藍拉著身旁男子的衣服,小聲竊語道:“她是誰?”
“你傻啊!這你都看不出,她就是那九朵雪蓮一起幻化出的仙子!”
傅幽藍聽了,立刻抱拳行禮:“不知是仙子尊駕,失禮失禮!”
雪蓮仙子微微一笑,麵複冰冷,走至結界邊緣,衝峭壁上魂不守舍的畜生,冷聲厲斥:“你們這群苟且,若想死的痛快盡管留下,若想偷生就趕緊消失!”
那峭壁上的妖怪麵麵相覷,沒想到如此優雅高貴的女子,說起話來辣耳毒舌。
於是,一個衣服顏色與其他妖怪截然不同的妖怪頭領,抄刀躍下峭壁,神情飛揚跋扈地走至結界邊緣,叫囂:“美人說話不要這麼無情,應該互相留個好印象,免得到時候死了,連個同情你的人都沒有!”
“少說廢話,看招!”雪蓮仙子絕不踟躕,果斷地朝結界外猛然飛去。
那峭壁上的妖怪,見美人飛來,紛紛色心大起,一擁而上。
雪蓮仙子飛至峭壁,一個優美的旋身,妖怪全部呼號著撂倒在地。
“哼!沒有半分本事就敢來偷香竊玉?”雪蓮仙子施施然走回結界內。
外麵那些妖怪口角溢血,捂著肚子,但臉上卻掛著下流的笑意。
雪蓮仙子緩緩走至傅幽藍身邊,清然道:“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說罷,她長身一飛,飛入雪霧不見蹤影。
那些妖怪失落的哭天搶地:“我們求仙子賜死!也不想讓這兩個滿身俗氣的妖魔沾身!”
真是癲狂!
不過人家雪蓮仙子,確實有顛倒眾生之貌。
傅幽藍快步走出結界,對著一地生無可戀的妖怪們,又不想殺生,所以踢了踢離腳最近一隻,數落道:“不自量力!”
那妖怪受到嘲諷,欲起身揮爪,卻被後麵跟來的男子一腳跺回了原形。
“原來是蛤蟆精啊!”男子朝傅幽藍追了上去。
傅幽藍卻禮貌地朝他揮了揮手:“告辭,恕不遠送!”
然後她搖身變成一隻小麻雀,朝遠端衝天飛去。
飛呀飛,遠處的一片薄雲上臥著一個人,她未理,繼續朝前飛。那人就閃至前方另外一片雲上,等著她。
傅幽藍撲扇著小小的翅膀,朝前麵的雲減下飛速。
“怎麼是你,你跟著我幹嘛?你應該該幹嘛幹嘛!”傅幽藍快語連珠。
“傅姐姐,別這麼無情嘛,好歹我們認識一場,我又無處可去,不如你帶著我,我們相互好有一個照應!”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忘了?我會讀心!”
“那你更應該離我十萬八千裏遠!”傅幽藍冷嗆。
男子裝作沒聽見,也搖身一變變成小麻雀,跟在她的身邊,一起飛呀飛。
傅幽藍不想隨便攀緣,於是停下翅膀,懸在空中:“要怎麼樣你才不跟著我?”
另一隻小鳥,滿臉黑線,慍怒:“難道我就這麼招你討厭?我記得你以前可不是這麼刁鑽無情的。”
“以前?”傅幽藍一愣:“別遮遮掩掩,快說你是誰?”
“難道你看不出來?”
傅幽藍望著眼前的土色小鳥,汗然搖頭:“看不出來。”
那鳥兒伸出一隻翅膀朝她頭上猛猛一拍:“我是年糕啊!”
傅幽藍難以置信,目瞪口呆,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反駁道:“我認識的年糕身高才一米,滿身雪毛,怎麼會是這種吊兒郎當的登徒浪子?”
“女大十八變,更何況二十幾年了,我難道就不能長高長帥,長的氣質非凡!”
“……”
傅幽藍壓根不行,當做什麼也沒看到聽到,繼續朝前飛著。
她身邊的麻雀受了冷落,在空中閃身消失。
傅幽藍心下冷笑,莫要以為本姑娘好騙!
可少頃,前方的雲上站立著一隻毛絨雪白,人模狗樣的東西!
“年糕!”傅幽藍忍不住輕喚。
那年糕轟然一變,變成剛才那男子的模樣。
傅幽藍忽然想起在冰潭時,他說他會讀心。原來真的是他!
於是她立刻撲翅朝他飛去,歇落在他欣挺的肩頭,刨了刨爪子,羞澀道:“你真是年糕?”
年糕用手指在她紅啄輕輕一敲:“你腦子進水了?剛看你不是已經看到了我的真身,怎麼還問?”
“嘿嘿,我感覺有點像在做夢……”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四十六章緣滅緣生
夢即是緣,緣即是夢,夢夢緣緣旋生旋滅。
傅幽藍望著眉目清秀俊朗的白麵小生,恍如隔世,忍不住潸潸垂淚:“年糕,這二十幾年來,你都去哪裏了?”
年糕眸光淡泊,微微一笑:“我現在不叫年糕,叫年玉鴻。那年以我主人的身份回至蜃雲山,將我帶至魔界贈予白靈姑娘飼養,後來我耐不住寂寞與她大吵一架,離開了魔界,獨自一人在凡間生活。雖然凡間人心險惡,但是我活的自由自在。”
“難怪後來從未聽白靈提及過你,原來你離開了魔界。不過離開也好,至少躲過了一場血腥的厄運。”傅幽藍落下淚水,沾濕年玉鴻大片衣襟。
年玉鴻凝望著她,感慨:“透過你的內心,我已經了解了全部,在這魑魅魍魎的紛亂世界,也許逝世是一種解脫,姐姐你不必太過悲傷。在凡間生死輪回之事,每日比比皆是,習慣了也就覺得無所謂了。”
話雖如此,但女人的眼淚就是如此泛濫如洪。
過了許久,傅幽藍決堤的淚水終於漸漸止住,她一邊哽咽一邊關心:“你後來怎麼成妖了?你可是天界仙獸啊!”
“說來慚愧……”年玉鴻冗長一歎:“唉,都怪自己年輕貪玩,不懂如何圓滑世故。所以在凡界到處惹人嫌棄驅趕,最後淪落到浪蕩無家的地步。後來妖魔侵犯凡界,我被女妖蠱惑人心的三言兩語弄的滿身邪念,所以墮落到成妖化魔的地步。”
“那你采雪天蓮蕊來吃,受了什麼傷?”
“情傷。”年玉鴻眸光泛起憂傷,但很快他就整頓心情道:“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現在緣分又將我拉至最初之人的身邊,我決定重新悔過!好好做人!”
“好。跟著姐姐,決不讓你再受任何人欺負。”傅幽藍安慰。
“嗬嗬,姐姐還是如當初那麼天真。不過這樣挺好,思想簡單,不複雜。”年玉鴻淡然一笑。他已經在光怪陸離的紅塵妖界蹉跎夠了,正需要傅幽藍這種簡單幹脆的人來慰藉受傷的心靈。
於是他告訴自己,再也不要去想那個口是心非妖女,斷念前塵往事,重新來過。
悠悠的。白雲將他們拖至鹿國大軍的駐紮地。
傅幽藍從小麻雀變回人形,帶著年玉鴻躍下雲彩,朝歌月的帳篷飛去。
帳篷內傅雪瀾坐在床榻邊正在給歌月傳輸上清之氣。看她額頭細密的汗水,可想而知,她已經傳輸了很久。
但是施法運氣之時,不能打斷,所以傅幽藍拉著年玉鴻的站在一旁小聲道:“那床上的女子,就是我所要救之人。”
年玉鴻輕輕點頭:“姐姐你不用介紹,我看一眼就已經知道你們的身份以及關係。所以我們還是安安靜靜等待傅雪瀾姑娘施法吧。”
於是兩人像木頭一樣,站在簾子旁,佇立了許久。
傅雪瀾終於收法輕緩起身,朝簾子旁走來,神情極其虛弱疲累,但眸光充滿責難:“小藍,你還知道回來?”
“阿姐,你看,雪天蓮蕊!”傅幽藍高興地摸出自己懷中的娟帕。
傅雪瀾將她的手一推,鵝黃的雪天蓮蕊散落一地……
“你知不知道這兩天我和師父愁成了什麼樣?”傅雪瀾咬牙切齒地厲斥,握白的拳頭,就差沒有揚起來給這不知分寸的家夥狠狠一巴掌。
傅幽藍含著淚一邊俯身撿拾雪天蓮蕊,一邊歉聲道:“阿姐,對不起!”
“唉……阿妹啊阿妹,你最對不起的就是師父!他這兩天幫你掩蓋不再的事情,已經引起鹿國陛下的反感。你若再不回來,鹿國陛下就要對他拔劍相向!”
“那我立刻通知他們。”傅幽藍將手中蓮蕊塞給年玉鴻。
傅雪瀾拉著她叮囑道:“鹿國陛下還不知道你去了哪裏,所以他那邊你不用擔心,你先去師父那裏讓他安心!”
“嗯!”傅幽藍重重點頭,掀簾。
傅雪瀾將眸光轉投至年玉鴻俊俏白麵上:“你是何人?”
“在下,年玉鴻!傅幽藍的老舊識。”年玉鴻彎腰深作一揖。
“那真的是雪天蓮蕊?”傅雪瀾半信半疑。
“當然!”年玉鴻也不多做解釋,直接走至床邊,把掌心打開,蓮蕊立刻變成一股鵝黃的輕煙,飄入歌月的唇內。
傅雪瀾立刻走過去,掏出被褥裏的手把脈診斷。沒想到歌月微弱如嬰的脈跳,竟然鼓動正常!
“雪天蓮蕊如此神奇!”傅雪瀾驚歎。
年玉鴻挑眉,漫不經心道:“當然,我本來中毒隻剩一天命可活,吃了蓮蕊後再也不用擔心有沒有明天了。”說罷,他朝帳簾走去。
傅雪瀾關切道:“公子,你去哪兒?”
“姑娘,你不用管我,我自由散漫慣了,現在要去見見其他老朋友!”說罷,年玉鴻已經出了帳篷。
而彼時。
傅幽藍正站在聶滄海的帳篷外,久久不敢推簾打擾。
倒是裏麵的男子鼻息敏銳,聞到了熟悉的香味兒,溫柔地招呼道:“進來吧,難道你想一直站在外麵?”
傅幽藍這才咬著唇,不好意思地掀簾而入,站在幾案旁半晌,才擠出一句硬生生的話:“對不起。”
聶滄海雙眸對書,表情淡然:“回來就好。”
他不看她,就表現心有不悅,但嘴上不說。
傅幽藍隻好解釋道:“我之所以不告訴你就擅自離開,就是不想在征求同意這件事上浪費時間。而且這回來的一路上我心裏也不好過,害怕你們為我亂了分寸。所以我一回來,就匆匆敢來告知於你。”
“嗯,我知道了。如無其他事,快去陛下那裏問安。”聶滄海依舊目不移書。
傅幽藍掏出懷中玉塊,往幾案上重重一放:“看到你這麼淡定,我就放心了。”說罷,她轉身而去。
還未走出帳簾,一雙溫暖結實的長臂,將她纖腰一攬。
傅幽藍頓覺自己後背酥熱,立刻漲紅了臉掙紮道:“聶滄海你這是幹什麼?”
“不要說話,讓我好好感受你的存在。”聶滄海將頭埋在她曲線優美的後頸,一口一口地吐出潮熱的氣息,撩的傅幽藍後背像觸電般酥酥麻麻。
她想掙紮,但是身體像被湯泡軟的饃,怎麼也使不出力。
好吧。我就大發慈悲讓他擁抱那麼一小會兒。
就一小會兒。
傅幽藍羞澀的告訴自己。
但溫暖的懷抱就像一壺酣甜的美酒,醉的她飄飄然,忘記了煩惱和時辰。
一炷香後,聶滄海才輕輕將她從懷中不舍地推開,並叮囑:“以後不準私自離開。你若真想做一件事,難道我會真的阻止你?”
“知道了。”傅幽藍轉身垂頭,不好意思去望對方。
聶滄海伸手撩撥好她額頭上淩亂的發絲,然後轉身回至幾案旁。
傅幽藍心中有些許失落,以為他還會多說幾句,沒想到這呆子竟然又捧起書閱讀了起來。於是她癡癡地立在那裏,望著他溫柔優雅的眉眼,情不自禁地想起前世的聶雲秦。
那時的聶雲秦比現在稍顯稚嫩,也是這般嗜書如命,內斂沉靜,亦不喜歡多說閑話。這沉悶安靜的性子,真是千年不變!
傅幽藍微微歎息。
“你怎麼了?還有話要和我說?”聶滄海對著書,漫不經心道。
“沒。我走了。”傅幽藍揮了揮手,轉身而去。不停地在心中告誡著,是自己拒絕聶滄海的感情,自己就不要再厚顏無恥地去奢望太多。再說,人家上聖大仙,隻是懷著一份昔日的情感,才冒犯天戒離開天垠島,來此相助。
所以任何躁動不安的感情,她都必須壓製,一心幫凡人恢複凡界。
想著想著,她已經來至軍營中最大的帳篷。
那帳篷裏的帝王,像是早已感應到她回來,所以立刻掀簾迎了出來。
“小藍,你這兩日去了哪裏?寡人再也不允許你隨意離開!”裴馳又怒又喜,張開雙臂欲將麵前女子深情地攬入懷。
誰知傅幽藍纖軀一飄,躲過了擁抱,站在裴馳身側欠身行禮:“陛下恕罪,屬下這兩日不在軍營讓你操心了。”
“那你去了哪裏可否告知寡人?”裴馳神情充滿關切。
他對她的感情,並不亞於聶滄海。
傅幽藍慧然一笑:“屬下聽聞陰山之巔的雪天蓮蕊有起死還陽的作用,這才私自離營,前往陰山采蓮。現在蓮蕊已得,遂趕來告知陛下。”
“你安全歸來就好。”裴馳說的輕描淡寫,但是心裏卻是激動異常。想起剛才她躲擁抱的場景,亦不敢再靠近,而是認真譴眷地凝望著她。
片刻後,傅幽藍又行一禮:“若無他事,屬下先行告退!”
裴馳眸中泛出一絲憂傷。聽著她一口一個屬下的自稱,心中頓覺悵然。
難道真如軍中所傳的那樣,傅幽藍心儀的人是聶滄海?
裴馳黯然傷神,忍不住上前一步輕喚:“小藍……”
走遠的傅幽藍並未聽到,繼續向前走著。
過了許久,一抹淡綠優雅的倩影走至裴馳身邊,悲聲安慰道:“陛下,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癡心妄想也不是你的。”
裴馳怔了怔,望著身旁幽香的綠影,悵然道:“蘋妃,你怎麼來了?”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四十七章安置婦孺
“臣妾思念至極,故而不請自來。”小蘋溫婉而笑。
裴馳心頭一暖,這才驚覺,原來自己身邊還有蘋妃一直惦念著他,於是愧疚道:“是寡人的疏忽,寡人現在就與你一同前方後方探望孩子們。”
蘋妃微微搖頭:“陛下公務繁忙,不必歉疚。臣妾在此與陛下小站一會兒,便自行離去。”
女人如水,大概指的就是蘋妃這種溫婉賢淑,不記得失的女子。
她越是這麼善良不去計較,裴馳越心中有愧,於是輕輕拉起她的手放在唇邊溫柔一吻:“走吧,寡人想孩子們了。”
蘋妃像蒙受了莫大恩惠一般,眼眶含淚:“謝陛下。”
然後一對結發夫妻,在巡邏兵的豔羨下,來至軍營的後方。
這裏,裴馳鮮少來。若不是蘋妃深情觸動了他,也許好一陣子,三五月,他都不會來。
後方陣營皆是一路掃蕩時在路上收納的老弱婦孺。所以她們一見著皇帝,立刻紛紛上前跪拜,揚聲大喊:“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裴馳微笑地望著她們,心中的憂愁瞬間淡化。
他心中擁有的不止是傅幽藍,還有這些一直期盼他到來的柔弱子民。所以,他暫時拋開男歡女愛的煩惱,用心融入這群老少孱弱的人群中,和她們在窄小的夾道裏,促膝長談。
一個滿頭白發,牙齒稀鬆的老嫗沁淚而問:“陛下,這丈要打到什麼時候?”
“快了,收複北疆,再往西走一段距離就是鹿國天下。到時不管你們原來屬於哪國,隻要到了鹿國,鹿國就是你們新的家鄉!”裴馳微笑道。
那老嫗臉上不僅沒有半絲起色,反而眼淚越滾越多,拉著身邊的小孫子顫抖道:“陛下,我們本就國破家亡,無論到哪裏,隻要有一處安身立命之所,就足矣。但是我聽流言,說北疆妖魔強大,我們更本攻打不過。不如放棄前行的念頭,就在南方重新立國,安穩度日。”
這是婦人之見。
裴馳能夠理解,於是拉著老嫗幹枯的手,耐心地解釋道:“妖魔一日不除盡,我等凡人一日沒有安寧。如果目光短淺的隻看眼前,那安穩的日子也不會長久。所以我們還得繼續打,將東西南北全部收複,才能算真正的勝利!”
老嫗智商畏縮,愚笨如孩,聽不懂帝王的一番義正言辭。她依舊悲傷,哭泣:“陛下,還要打多久?”
裴馳臉色一沉,冷靜沉默的半晌,對著眼前無數雙渴望安寧的眼睛,悲憫地感同身受道:“寡人知道大家隨著軍隊一路北上奔波勞累。如今中南一帶疆域安寧,如有不願繼續跟隨前行的家屬,可向南遷移數裏,在那裏安家落戶,提前享受安慰的生活。”
群眾木訥迷茫,舉棋不定。又覺得跟著軍隊安全,又不想繼續奔波勞累。
“你們放心,寡人不會隨便扔下你們不管。寡人會派五千士兵幫助你們開墾荒野,建房造田。這樣你們就不用擔心農耕之事,也不用擔心小妖來襲。”裴馳提出的條件豐厚牢靠。
於是有一位膽大的婦人舉手讚同。
所以木訥的凡人,隻要有一人讚同,大家都開始紛紛讚同。
不一會兒,無數雙手像森林一樣林立在裴馳的眼前。
裴馳將手在膝蓋上重重一拍,從地上簡陋的草席內站起,身軀偉岸:“好,就這麼決定!三日內,讓大家離開軍營,開始全新而安逸的生活!”
老人婦孺們聽了皆揮手歡呼。終於不用再勞碌奔波!
然後,裴馳低頭向依偎在自己身旁的蘋妃,詢問道:“愛妃,你若覺得隨軍而走太過辛苦,也可以和大家一起先停留下來過安穩的生活,待寡人戰爭勝利,再回來接你。”
蘋妃輕輕搖頭:“不,臣妾要隨陛下鞍前馬後。”
裴馳聽了甚為感動,俯身將愛妃從地上溫柔拉起,然後攜手與她一同朝帳篷走去。
路途,他透過夾縫望見不遠處其他帳篷邊,傅幽藍正在和她的兩個孩子歡聲笑語,幸福洋溢。
雖然他也很想過去給予關切,但是他手上還牽著善解人意的愛妃,分身乏術,隻好打消念頭,來至兩個女兒身邊,享受屬於自己的天倫之樂。
然而快樂對於帝王來說,都是短暫的。
因為很快就有將士尋來,跪地啟奏道:“陛下,大祭司求見。”
“正好,寡人亦有事要與大祭司商量。”裴馳回複時眸中帶著一絲憂傷。妻子孩子國家大事都很重要,但他經常隻能選擇後者。
所以,他匆匆來了,又匆匆離去。留下一些無法彌補的遺憾,赴身公務而去。
來至大祭司的住所,裴馳將剛才所作的決定言簡意賅地講述了一遍。
大祭司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這樣也好,既然那些投靠而來的難民,不想繼續隨軍奔波,那我晚上就去吩咐將軍們點兵。三日內將她們送至一處安全而幽靜的地方,安家落戶。這樣一來我們就減少了一些負擔,對抗阿什羅時,也不用顧慮那麼多。”
然後大祭司將北疆這一帶地圖取出,在上麵一處依山傍水的地方指了指:“這裏是我軍之前和妖魔戰役過的地方。它原本是李氏一族執掌的小國,但魔軍侵略,已經亡國。我們將難民移居在此,最適合不過。”
裴馳凝視著地圖,斟酌一番,稱讚:“大祭司考慮周全,此處有山有水,再適合不過!”
於是二人意見達成一致。
但片刻後,大祭司神色忽然凝重,從袖中掏出一封黑皮薄信:“陛下,這是阿什羅發來的戰帖。”
裴馳立即接了過來,一邊拆一邊輕斥:“你為何不早點拿給寡人!”
“現在告知也不遲,因為我們更本就沒有能力去應戰。”大祭司肅然失落。
裴馳將信封裏的紙抖開一看,黑紙血字,言簡明了地寫道:三日後,陰山一戰,勝負既定。
三日!
裴馳臉色頓時刷白,捏信的手顫抖起來:“看來,我們要立刻將老弱婦孺移居,不然連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陛下所言極是,但是備戰之事不需要太過放在心上,因為我們自上次歌月將軍帶軍一役,已經損失慘重。”大祭司回答道。
“如今還剩多少士兵?”
“還剩不到一半。”
不到一半!
裴馳仿佛受了晴天霹靂,腳跟一晃。大祭司連忙近身將他扶穩。
“陛下,請振作起來。從南打到北,大大小小無數場戰役,我們都未氣餒過。現在更加不能驚慌,待我們安置好那些婦孺,然後再議良策,看能否躲過此劫。”
裴馳右手緊緊捏著他的胳膊:“還安置什麼,我們打不過阿什羅,全部都得送命!現在開始就必須下令,讓婦孺家屬全部往後拔寨挪營三千裏,士兵們則全部進入備戰狀態在前方堅守!”
“陛下……”大祭司還有話說。
但裴馳怒吼道:“快去!違令者斬!”
話音剛落,帳篷外傳來一聲慘絕人寰的哀叫:“啊!”
接著數十聲哀叫之聲此起彼伏,一聲高過一聲,偌大的軍營一瞬間仿佛移空進了屠宰場。
裴馳與大祭司立刻掀簾而看。
隻見數一群穿著鎧甲的無頭士兵,脖子噴血如泉地朝這邊跑來,但幾步之後,他們紛紛倒在刺眼驚紅的血泊裏而。在他們後麵的景象,則是數不清的頭顱像彈球一樣在空中蹦飛著。
剛才那些慘叫就是他們發出的!
這到底是怎麼了?
帳篷旁的兩個人看得瞠目結舌,血脈噴張。
大祭司眸光在遠方的一排黑霧處凝聚,驚訝地拉著身邊帝王,連連後退:“陛下,阿什羅來了!快跑!”
什麼?
不是三日後嗎?
“這些妖魔,竟然出爾反爾!”大祭司咬牙切齒道。
旁邊一個身軀粘滿血漿的將軍,淚流滿麵地跑來跪拜道:“陛下,快走!妖兵來勢凶猛!已將士兵悉數砍殺殆盡,就連後方的無辜的老人和孩子們,它們都不放過!”
裴馳雙眼一黑,身軀差點倒下,但堅強的毅力將他從絕望的邊緣挽救了回來。他雙腿強有力地佇立在原地,拔出腰間的佩劍,朝前方的滾滾黑霧輕輕一指:“迎戰!”
他是凡間大地的子孫,亦是凡間百姓的帝王。
他不能畏縮而逃。
他要光光榮榮的麵對厄難,及時輸,也要血灑在戰場上!
所以他不顧眾人的勸說,帶著滿身強大的正義之氣,一步一個泥坑地走至黑霧前,與一群猖狂大笑的妖魔們,凝眸對峙。
那些沒有人性的妖魔,才不管對方的身份地位,隻要是人,見了就一頓胡侃嘲笑。
“瞧,來了個不怕死的!”
“我看他不是不怕死,他是想快點死!”
“既然這麼想死,我們就成全他!上!”
一群妖魔舔舐著尖銳的爪子,呲嘴獠牙的地撲了過來。
忽然平地升起萬丈高洪,朝妖魔狠狠撲湧過去,將他們攪的七葷八素,癱倒在地。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四十八章小妖搗亂
但有妖力高強的妖魔,很快就從洪水中飛起,騰空立在飄雲之上,怒視著施法者的瘦弱的身影,怒啐:“呸!你個臭小子!竟然還沒有死,看來今天我不活刮了你的皮,都沒臉回去拜見阿什羅的二夫人!”
“哈哈,有一句古語說得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今天你怕是難如願嘍!”年玉鴻站在鹿國皇帝身邊,衝雲上妖魔,叫囂著。
裴馳一臉詫異。他本以為這奇襲而來的洪水乃水官大帝聶滄海所施,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容顏英俊的白麵小生。
他怔怔地望著他。
年玉鴻扭頭從他憨然一笑:“陛下,我是傅幽藍的舊相識,所以你不必懷疑我,大可放心將這些妖魔宵小交托給我。不過,我還需要一個人配合我?”
情況危急,但是裴馳還是做了簡短的思考,覺得對方沒有惡意,才開口問道:“你需要誰配合你?”
“就是陛下身後的人。”年玉鴻道。
裴馳身後正是大祭司。
大祭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往自己身後望了望,發覺除了一地橫屍血海,便再無他人。於是他指著自己鼻尖,顫栗道:“我?”
“對,正是你!對付這些還不需要聶大神出馬!你來就好!”年玉鴻神情淡然,仿佛真有十足把握。
裴馳轉身盯著大祭司,示意他快點過去。
大祭司隻好收起害怕,飛身閃至年玉鴻身邊,道:“你我聯手真的對付它們一群?”
“不是你我聯手,是你。”
“什麼?戰場生命,豈能兒戲!”
“我沒兒戲,你隻要按我的方式,一定能不費吹灰之力將它們打的落花流水!”
大祭司聽了立刻重新審視了一番年玉鴻。
年玉鴻被他犀利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於是解釋道:“因為我不僅會施水,還會窺心探意!”
“原來如此!我聽你的指示。”大祭司放心道。
“很好,你先靠後,讓我嘲諷它們一番,你再出手。”
於是大祭司乖乖聽話,退後至裴馳身邊,向他附耳小聲道:“陛下,此人我已經仔細探析過一番,他乃天界仙禽無垢梵骨獸所化,會看透萬物之靈的心,所以他的降臨,猶如天賜恩惠。說不定,可助我軍大獲全勝!”
“哦?”裴馳聽了心裏一喜,但是仍舊不敢掉以輕心:“那你可要好生配合這年公子!”
“是。”
此時,年玉鴻將地上的洪水一收,不卑不亢地麵對著眼前十餘位妖魔,嬉皮笑臉地一個一個嘲諷起來。
“大耳朵,你和二夫人那些苟且的事,我知道的可是一清二楚啊,你若是敢亂來,我即刻傳音給大王,讓大王賜你個死罪!”
“還有你瘋貓娘,別以為在妖洞偷了大王的奇珍異寶,就沒人知道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好你個臭不要臉的青麵牛!我不就是和二夫人睡了一覺,你至於那麼迫不及待的想領賞?讓我死前多快活幾天不行?”
“對了,我可愛的文雀小妹妹,我知道你此刻有多麼恨我,那都隻能怪你當初太愛我。不然也不至於恨我很得要殺死我。”
“好在小爺我命大,不僅沒死在你的手上,還鑽土逃了出來,被蓮花仙子給救了!那蓮花仙子的香軟的手,我到現在都難忘!”
……
一通胡言亂語,卻惹得對麵妖魔麵紅耳赤,相互指責。
特別是那身材嬌俏的文雀母妖,眸光時而羞澀,時而怨戾,精神分裂一般淩亂,難以捉摸。
站在年玉鴻身後的一雙人,臉色黑沉尷尬。
本以為來救他們的人是儀態端莊的善人,但看他罵罵咧咧的嘴欠之樣,變心中汗然,越來越覺得此人不靠譜。
“大祭司,你確定他乃仙禽所化?”
“確定。”大祭司苦笑著。
年玉鴻一邊繼續罵咧嘲諷,邊暗裏傳音至大祭司耳邊:“她們已經被我揭了老底,思想混亂,你快施法動手!”
大祭司一驚,瞬間大腦一懵。
施法,施什麼法?
“快,若是其中一個恢複冷靜意識,就來不及了!”年玉鴻傳音催促。
大祭司從未真正臨陣殺敵,所以有些手忙腳亂。
但好在他們身後一個紫色的身影飄然閃來。
“撒泥成兵!”傅幽藍清脆優雅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隨之滿天泥點從天而降,落地成兵。無數個黑壓壓的士兵,朝那群互相推搡指著的妖魔們揮刀而去。
“殺!殺!殺……”
奮力的數聲嘶叫之後,妖魔一擊潰散,死的死逃的逃。
“快設天羅地網!”年玉鴻望著倉皇而逃的幾個妖魔下令道。
大祭司對設屏障之事十分在手,立刻揚手在空中一揮,拋出幾張網,將逃遠的妖魔紛紛捕捉了回來。
“一二三……七!”年玉鴻數完之後,叉腰笑的更加得意:“看你們還敢不敢瞧不起我!我現在身後一群高人。”說罷,他走至傅幽藍身邊,浪蕩地將手搭在她的肩上,調侃道:“沒想到你還會撒泥成兵啊!”
傅幽藍將他的手推開:“嗬嗬,沒有豆子,我隻好用泥了。”
“很機智,比那八千年修為的大祭司要驍勇善戰!”年玉鴻擺著架子誇讚道。
弄的大祭司麵紅慚愧。
鹿國皇帝無心嬉鬧,走至傅幽藍跟前凝視道:“你們那裏的狀況怎麼樣?”
“我們哪裏?”傅幽藍疑惑,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陛下放心,一切安然。”
“什麼?那些妖魔剛才說已經悉數殺盡!”裴馳難以置信道。
“陛下,那些慘絕人寰的恐怖景象都是那些妖魔使用的障眼法,就是為了擾亂你的心智。”年玉鴻笑道。
裴馳沉吟思考,覺得他說的沒錯。
如果真有妖魔殺虐士兵,放哨兵應該早就發放哨響。而且他剛從後方陣營回來,這麼短時間,是不可能死傷那麼士兵的。就算能,軍中大神聶滄海應該早有感知,會提前現身讓他們防犯。
然後,裴馳轉身朝後望去,剛才在橫亙地上的血泊和無頭屍竟然全部消失不見。
被困縛在天羅地網中的七名妖魔,亦紛紛跪身磕頭:“凡人,開恩,凡人開恩!”
年玉鴻伸腳將網子狠狠一踢:“什麼凡人!稱呼陛下!”
“是陛下開恩,求陛下開恩!”妖魔們最會見風使舵。此刻隻要能保命,誰是主,都無所謂。
裴馳全然不聽,肅臉朝天,沉聲下令:“殺!”
一股滾燙的火從大祭司掌心飛出,將天羅地網燒去。
隻聽七名妖怪在熊熊烈火中一陣嘶叫怒罵後,紛紛化骨揚灰。
然後裴馳投眸望著年玉鴻。
年玉鴻立刻明白帝心裏想什麼,於是不問自答道:“阿什羅送來的那戰帖,是假的。他那麼目中無人的妖,絕不可能會親自抄筆寫什麼戰帖。”
“你的意思是,我們被這群小妖愚弄了一番?”大祭司惱怒。
“是的,它們這群妖魔,將北疆侵占後整日閑的沒事,到處遊手好閑。所以才跑來這裏嚇唬你們,沒想到最後送命的卻是她們自己。”年玉鴻冷冷一哼。
“好了,既然我們軍中無人受害,那我們繼續按照原計劃進行。”裴馳下令道。
大祭司立刻閃身消失,去通知將軍們點兵。
裴馳亦快步走回帳篷,研墨執筆,草擬下一步方案。
最後隻剩下傅幽藍眸光不懷好意地望著臉玉鴻,壞壞一笑:“剛才你無與倫比的罵架,我可是在後方聽得一清二楚。那二夫人是誰?還有你之前為什麼受傷?你是不是該有個交代?”
“你是我什麼人?沒有什麼可交代!”年玉鴻甩袖離開。
傅幽藍將他袖子一拉:“軍中容不得任何一個沒有來曆的人!”
“你!”年玉鴻氣極。
“怎麼樣?是去是留,自己好好掂量!”傅幽藍狡黠道。
年玉鴻長吐一口氣:“罷了,小爺我就滿足你的好奇心。反正都是些前塵爛帳,隻要你不覺得聽著惡心,就行!”
“洗耳恭聽。”傅幽藍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他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麼。
於是,年玉鴻將她帶至一處無人的荒草地上。
兩人肩並肩,漫談了起來。
自我離開魔界,便一直以此白麵小生的模樣在人間摸爬滾打數十年。在你那之中也曾遇到過不少心地善良,情深意長的女子,但是她們最後都選擇離開我這個浪蕩子,另擇他夫,過上平淡而安穩的生活。
後來,我遊曆過許多個城鎮,並在每一個城鎮經曆一場顫動心弦的愛情。但凡間女子不是看中我的錢財,就是看中我的相貌。每每一深交,她們都棄我而去。
為此我苦惱了很久,覺得自己就該浪跡天涯,做一輩子沾花惹草的情場浪子。
但是八年前,老天爺將一隻可愛的兔子精送至我麵前時,我再一次真情大動,對那兔子精一見鍾情。
想著她是妖精,我不僅沒有主動靠近,反而還刻意躲避遠離。
但是緣分的力量,將這隻兔子精三番四次地送至我麵前,讓我感受她的善良與溫柔。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四十九章心中有恨
八年前。兔子精小玉單純如斯,美麗的容顏笑起來就像枝梢上綻放的玉蘭花,纖塵不染。
我秉著仙妖勢不兩立的信念,一邊懷揣著思念,一邊躲避著和她產生交集。
但是在山中我目睹了她一家慘死在其他妖魔的手中時,我便再也割舍不下她,將她救出妖魔的追捕,與她一起攜手天涯。
然而仇恨卻像一粒吸水了種子,在她心中破皮發芽,漸漸成長成一顆茁壯且難以拔除的樹苗。
無論我帶她看多麼山清水秀曠世怡人的風景,她眉宇間的哀傷始終都揮之不去。而且一到漆黑的夜晚,她就噩夢連連,在痛哭流淚中嗚咽著那些死去的家人。
也許是家人慘死後的亡魂執念太深,所以她心中的仇恨越來越大。
最後,我帶她回到那座該死的山。
自那以後,她就像變了一個人,心中沒有愛,沒有善良,沒有存純真,隻有仇恨,徹徹底底的仇恨。
於是她魔化成了另外一個人。冷酷無情自私統統都像附骨之蛆,纏著她驅趕不走。
為了複仇,她拋棄我,對殺父仇人大獻殷勤。不惜用自己的肉體,來博得殺父仇人的泯然一笑。
看到這樣一個魔化了的小玉,我曾經無數次想放棄心中的感情,離開那座人間煉獄般的大山,但是最後我都被心底的所剩無幾的真情,給生拉硬拽了回來。
為了能靠近小玉,我加入她所討好之妖的麾下。成為那群令人作嘔的妖魔一份子。
“小玉的殺父仇人是阿什羅?”
正是。
我在他手下也迫不得已得幹過許多傷天害理的事。特別是最近幾年妖魔入侵凡界,我也變得雙手染血,滿身血腥。
由仙禽墮落成妖魔。
入了妖魔界,我才知道一些負麵情緒與負麵性格,就像鬼魅一樣纏在自己身上,無論自己內心怎麼掙紮,都是徒勞。所以我才更加了解小玉的痛苦。雖然我很難才見得到她一麵,但是在另一種層麵上,也算是拉近了我與她之間的距離。
後來,我為了更深刻地感受妖魔的世界,於是全然放棄掙紮的念頭,直接化魔做妖。
跟著自己的頭領,在人間肆意發泄心中的怨氣,肆意揮殺,毫不留情。
無拘無束的邪念就像蛀蟲一點一點地將理智蠶食鯨吞。
也許是我太過狂放,不聽指令,惹得其他妖魔心生厭惡,從而我成了他們中的被排斥的一份子。
但是這又如何,妖魔之間的感情除了親子血緣,都是虛假諂媚的。他們以為我被排斥,殊不知他們自己也不受什麼待見。
於是每次上頭分配下來的任務,我都是單挑獨幹。這樣一來我就更加自由,不受拘束。反而有了可以靠近小玉的機會。
雖然小玉每次頭冷麵相對,無言可語,但是隻要站在遠處靜靜地觀望她我就心滿意足。
“你受傷是不是因為那些妖魔看你不順眼?”
不是,是小玉看我不順眼。她對我三番四次的偷窺,感到厭惡。
於是她找了個噱頭,讓其他妖魔趕我走。
然而那些妖魔借著小玉的權勢,想除去我這顆眼中釘肉中刺,所以他們一群人圍攻我一個,將我打的不省人事。
若不是我體內最後一絲仙氣延續了我的生命,那一日在冰潭我恐怕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說到這,年玉鴻疲累地伸了一個懶腰。他悵然的眸光就像冰潭裏的寒水,充滿了無限哀傷。
傅幽藍安慰道:“小玉一定是不想看到你墮落,所以借口驅趕你。”
“誰知道呢?她的心,隻有她自己能了解,我也看不透。不過,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活了過來,就準備拋棄過去重新開始。”
“看來你這個窺心者,入了愛河,也會變得和常人一樣看不懂對方的心。”
“是的,任何事都不是萬能的。不然我也不會落到如此下場!”年玉鴻眼角還是隱隱泛出淚水。
前塵往事豈猶如長藤雜蔓,還需要一段漫長的時間來遺忘。
傅幽藍感同身受地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他寬拓的肩膀,微笑:“既然你來我軍營,那就從現在開始改邪歸正,不殺凡人,對抗妖魔,幫助我們打敗阿什羅!”
說的很有希望一樣。
年玉鴻聳了聳肩,癟嘴搖頭:“你以為阿什羅是誰?跟剛才那群小妖一樣?他可是妖魔界大名鼎鼎的排行老二,阿冥羅的弟弟!”
“什麼阿冥羅的弟弟!”傅幽藍臉色刷白,想起阿冥羅那張陰險邪戾的臉,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噤。
“你不知道?但據我所知,全軍營的人都知道了。看來他們都很保護你,特別是那鹿國皇帝。”年玉鴻訕笑著。
“他們……我真是愚不可及,竟然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前往陰山采蓮。”傅幽藍雙手一錘,深感歉悔。
“你不知道也好,因為不知道反而更加大無畏,不然雪天蓮蕊也不會被你采回來。”
“但是,我現在知道了。”傅幽藍垂著頭,哭喪著臉,兀自朝軍營走去。
年玉鴻跟了上去:“我該做些什麼?”
“你該做些什麼?”傅幽藍雙眸籠著一層薄霧,心情極度不佳,揮了揮手:“你自己去找大祭司問去吧,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好好反思自己的過錯!”
然後兩人分道揚鑣,他找他的事,她悔她的過。
一直到日落月升,雪光照耀大地。
年玉鴻才從大祭司的帳篷內走了出來,聞到一股清幽淡雅的仙香,心中倍感親切。於是聞香而望,隻見傅雪瀾美麗倩兮的身影像一枝移動的桃花,令人心波一醉。
“傅姑娘,你這是去哪裏?”雖然喚的很多餘,但這是搭訕最常見的一句問候。
傅雪瀾提著食盒,停足回之:“去給師父送飯。”
“那月神醒來了沒有?”年玉鴻一邊問著,一邊雙腿矯健如鹿地輕躍了過來。
他剛一湊近她的身前,才深嗅了一口雅香,一個煞風景的黑影不知從何閃了過來,站立在他們中間,投眸不屑地睥睨著年玉鴻道:“你要對雪瀾幹什麼?”
“嘖嘖嘖。你們才認識多久,竟然叫的這麼親熱,就不怕水官大帝給傅姑娘門規伺候?”年玉鴻白眼訕笑著。
傅雪瀾將擋在身前的黑背輕輕一推。
“江白,不得唐突。我與這位新來的年公子隻是一翻寒暄而已,你先離開,忙你的去。”
“我忙完了,所以才來找你的。”江白解釋道,眸中放射出兩道寒光:“這小子,心懷不軌,你最好離他遠一點。”
說著江白就將嬌弱善良的傅雪瀾拉至一邊。
傅雪瀾對他輕斥幾句後,巧笑嫣然地走至年玉鴻身邊,抱歉:“對不起年公子。剛才江白的無禮,希望你海涵。他本是中域長江的裏的一條螞蝗妖……”
“誒!傅姑娘不必幫他解釋,我有窺心之能,一眼就能看穿你們心中所想,所以你隻需要告訴我月神現在情況如何就好。”年玉鴻大度一笑。
江白見他和傅雪瀾湊那麼近,心中醋意大飛,但也隻能一人站在旁邊鬱悶。
“歌月妹妹,還在昏迷當中,但是脈象正常,所以你不必擔心。”
“那就好。看來我不適合呆在此,我去其他地方轉一轉。”說罷,年玉鴻走過傅雪瀾的身邊,偷偷地深嗅了一口難得一見的仙氣,然後來至江白身邊,拍了怕他的肩道:“小夥子,心胸不要太狹隘了,仙女雖然心胸廣闊,但也是女人。所以你作為雄性,就應該拿出雄性的氣度,不要疑神疑鬼的。不然到手的幸福也會插翅而飛!”
“……”
他說的什麼,江白一句也聽不懂,但感覺很有道理,於是收斂起眸中敵意,流露出一絲欽佩。
傅雪瀾走過來站至江白身邊,望著前方漸走漸小的人影,疑惑:“年公子為什麼麵帶笑容,雙眼卻是充滿憂傷,難道他心裏有什麼不愉快的過去?”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江白搖了搖頭,幫她擰起食盒,拉了拉:“別看了,我們走吧。”
然後二人朝聶滄海帳篷走去。
年玉鴻則一個人孤身來至歌月的帳篷。雖然她和他沒有半毛錢關係,但是同是吃過雪天蓮蕊的人,他心中的良知還是會催他來探望她。
他站在帳篷外,向旁邊的護衛請示了一翻後,掀簾而入。
裏麵的景象讓他目瞪口呆!
“雪蓮仙子……”
這四個字剛一出,年玉鴻的嗓子就啞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發不出一點聲音。
到是坐在床邊替床上之人運功施法的雪蓮仙子,聲線冷如冰霜,小聲道:“我隻是來此看看,替她療完傷,便立刻就走。所以我的出現,你比準告訴任何人。否則我就拉你去冰潭與我們姐妹九人作伴!”
年玉鴻一聽,狠狠地打了個寒噤,連連搖頭,表示此生就算死,再也不想踏入冰潭一步。
於是,他走至床邊,靜靜地望著眉目凝霜,膚若冰蓮的雪蓮仙子,心中又情不自禁地蕩起春波。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五十章蓮花仙子
美麗的仙子,總是會勾人引起遐想。
特別是像年玉鴻這種感情豐富的男子,他離蓮花仙子越近,心湖便越動蕩。但好在,他在情場摸爬滾打了二十幾年,早已不想當初那麼息怒掛於言表。所以,他此刻有賊心,有賊膽兒,也十分控製得住,隻允許自己站在一旁靜默不語。
過了許久,蓮花仙子從自己掌心變出幾根雪天蓮蕊,送入床上昏迷之人的嘴中。她額頭上細密的汗水,可以看出她耗費了不少法力。
年玉鴻忍不住拋出關切的詢問:“蓮花仙子可稍作休息,然後在幫她療傷。”
蓮花仙子轉過眸來,雪眸寒光地冷凝著他道:“把你的手拿來。”
“我的手?”年玉鴻一驚。
“對,我的法力已經耗費差不多,若想床上女子盡快恢複,就必須再灌入一些法力。我看你身強體壯,完全可以!”蓮花仙子主動伸出雪白的素手,朝年玉鴻邀請著。
年玉鴻自認為有情有義,怎麼可能放著仙子素手不顧?於是他不好意思伸出自己寬大的手,輕輕蓋在蓮花仙子酥軟的手上。
然後一股強大的吸力,將他們兩個人的手緊緊貼合,隨後他體內蘊含的法力,像逆流而上的河水,迅速被蓮花仙子吸了過去。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年玉鴻臉色慘白,雙腿發軟,眼冒一圈圈金星。
這哪裏是一點?
分明是要將他體內法力,抽幹吸盡。
若不是顧忌自己好男兒的麵子,他隻怕早就倒下成了一具幹屍。
所以他咬著牙,再發暈,再難受,也要堅挺地站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蓮花仙子的冰軟之手微微一鬆。
“好了,再過一個時辰,她就會醒了。到時候你們所有人都不用在為她擔憂了。”蓮花仙子冰冷的臉上露出久違的一抹微笑,提著袖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年玉鴻看著她的笑,被掏空的軀體,一下子仿佛又有了勁,於是畢恭畢敬地拱手鞠躬道:“多謝仙子的鼎力相助。”
“哪裏,救苦救難本就是仙人應該做的事,更何況我已經知道有人需要我,所以我更加義不容辭。好了,我要走了。”蓮花仙子緩緩從床上站起身。
但一個趔趄,她體力不支地,纖軀傾斜欲倒。
年玉鴻立刻伸出結實的雙臂,將她扶穩,關切道:“仙子耗法太多,不如在此小作休息,然後再回冰潭也不遲。”
“不,我必須回去,離開冰潭太久,我會枯竭。”蓮花仙子硬撐著將身軀站直,一步一個搖晃地朝營帳外走去。
年玉鴻見了心疼,立刻竄至她的身前,彎著腰懇求道:“仙子若不嫌棄,小生背你回冰潭。”
蓮花仙子欲拒絕,可是雙腳像灌了鉛一樣抬不動一步,隻好苦笑著感激:“謝謝,這份恩情我會報答你的。”說罷,她將虛軟無力的身軀往年玉鴻後背上輕輕一壓。
年玉鴻臉頓時一紅,於是背著她消失在帳篷內,來至天上的一片雲彩臥下。
“今日風向正好吹往冰潭,所以我們不需要耗費多少法力,就能抵達冰潭。”年玉鴻道。
蓮花仙子臉色蒼白未語,但是眸中的溫軟,卻讓年玉鴻心中充滿了溫暖。他仰著臉,偏著頭,故意讓自己的麵容對著遠方蔚藍的天空,實則目光卻悄悄飄落在蓮花仙子微微上揚的嘴角上。
真希望風能吹慢點,雲也飄慢點。這樣他就可以很長時間的,沒有顧慮的,欣賞身邊仙氣冰然的女子。
但是時光總是匆匆,留不住美好。
不一會兒,雲就飄到了冰潭之上。蓮花仙子亦躍雲而落,回至冰潭寒徹透骨的水裏,還原成倚波而眠,九朵安安靜靜的雪蓮花。
年玉鴻倚臥在雲上,癡眸望著冰潭好一陣子,才悠然離去。
此刻軍營旁臨時的校場正在點將排兵,而後方家屬區域一陣騷動。
因為,鹿國皇帝剛剛頒布指令,要調遣五千士兵,帶著後方老幼婦孺,前往南端三千千米以外一處上清水秀的地方,結束勞碌奔波,展開全新而安逸的生活。
所以軍營內重將大臣全部出動,幫助護送幾千名老人與孩子。隻留小部分士兵來看守軍營。
一時間,在國師妙芳婷與十一王爺大帶領下,浩浩蕩蕩的遷移大隊,迎風揚沙地踏上了短暫的旅途。
一路上老人小孩,士兵百姓互助攙扶,輕鬆而愉快地日夜兼程了三天三夜,總算來至了適宜安家落戶的目的地。
大家路上奔波疲累,但是到了新的且又美麗富饒的環境,疲累的感覺就會削減。
不到一個星期的功夫,一個小小的村莊就這麼如雨後春筍般坐落在了這處世外桃源。
然後,國師帶著剩下的隊伍,歸至軍營。
再鹿國皇帝的一番精心謀劃與重新整頓下,士兵的風貌又改變了許多。
他們都是肩負重任的戰士,不應為歇戰而喪失了士氣,所以每日起早貪黑的操練必不可少。
原本遊手好閑的年玉鴻也因自己擁有窺心的技能,一下子從閑人躍級為大祭司身邊的紅人。時常出沒於皇帝的營帳,幫其出謀劃策。
雖然他的言語很三流,但是辦事能力卻是一流。
所以,鹿國皇帝也十分器重於他,將軍中大小事務交托給他來處理,幫大祭司省了不少繁瑣雜事。
時間一晃,又是一個季節過去。
北疆的冬天總是來得匆忙過早。不過這次,他們已經儲備了足夠的軍需物資,完全不用擔心寒冬的侵襲。
所以這個大雪紛揚的冬天,他們過得淡定而安然。
這一日,已經是大雪紛飛,鋪天蓋地的第三日。照目前天降雪花片大風寒的情況來看,風雪暫時還不會停歇。
傅幽藍摟著兩個孩子,一邊繡花,一邊與桃季閑聊,在帳篷裏窩了整整三天。
生性頑皮耐不住寂寞的質兒,已經克製不住心中的蠢蠢欲動,鼓扭出母親的懷抱,來至緊閉的帳簾旁,目視著前方,像大猩猩一樣捶胸頓足道:“娘,這煩人的雪要下到什麼時候?”
傅幽藍坐在床上溫暖的被褥裏,淡然飛針走線道:“快了。你急什麼,雪總會停的!”
“我都這麼大了,這暴雪弄得吃喝拉撒全在這帳篷裏,娘不嫌棄味重,我還嫌難聞呢!”質兒理直氣壯道。
傅幽藍將眉一挑,厲眸道:“我和你桃姨一把屎一把尿得將你養大,我們都不嫌棄,你還嫌棄起來了!快給我上床暖著,凍傷了你的爪子,到時回暖發癢,我們可不幫你抓!”
質兒不依,將帳簾掀開,一道強勁暴雪之風灌入,將他吹成了雪人。
“快關上!”傅幽藍一邊大嗬,一邊施法將帳簾封嚴。然後一條纖長入蛇的黃色麻繩從她袖中飛出,一把纏著質兒的高大的身軀,將他逮回床上,安分地躺在被窩裏。
“你要實在悶得慌,就借你哥哥的書來看!漲漲知識,對將來有用!”
“那算了,我還不如繡花呢!”
“給!繡去!”
……
質兒將嘴一癟,蒙頭呼呼大睡起來。
然後帳篷內終於恢複安靜,傅幽藍手中的水藍緞布也逐漸到了收尾的階段。
飄飄白雪又不辭辛苦的刮了一天一夜,才終於在第二天的中午,靜謐歇止,暈開見日。
剛下完雪的空氣,冷冽卻幹淨,像一床剛鋪蓋一新的棉花,放眼望去,滿眼純白,不帶零星半點的雜質。
傅幽藍掀簾站在門邊,一邊搓著冰冷的手,一邊哈著幽幽白氣,望著前方的雪白,心中癢癢的,恨不得學孩童般立刻投入厚雪的懷抱,在裏麵打滾搓雪。
但是年歲不小的她,隻能表情含蓄地微笑著,幻想著。
片刻,雪地裏傳來輕微的沙沙腳步聲。
一抹海藍欣長的身影,像風一樣輕飄飄的踏雪而來,地上烙印出一排斯文的腳印。
“滄海,你怎麼來了?”傅幽藍咧嘴,眸光閃爍,激動。
這是她悶在帳篷裏四天來,見到第一個新麵孔,她怎能不高興。
聶滄海微笑如陽光下的雪,泛著閃耀的金黃,爍爍動人:“我來給你送一些吃的。”
傅幽藍低頭一看,他修長寬大的手裏正提著一個食盒。於是她興奮地接過,客氣道:“你何必親自跑一趟,叫其他人送來既可。”
聶滄海臉上快速劃過一絲緋紅,迅速恢複正常,透過她的側臉,望向床榻上一雙熟睡的孩子,道:“他們還未醒?”
“這幾天悶在裏麵,弄得日夜有些顛倒,所以都是玩到十分疲累才肯睡。”傅幽藍無奈地苦笑。
“這食盒裏麵的東西趁熱吃才好吃,既然孩子們還在睡覺,那你和桃姑娘先吃了,然後下午我再送一份過來。”聶滄海總是那麼細心,熱情。
傅幽藍接過食盒,立刻轉身放入裏麵矮幾上,示意桃季可以先吃,然後她拉著聶滄海,走出帳篷,高興道:“聶大神可有空?”
當然,他輕輕點頭。因為他可以永遠為她有空。
“正好,趁兩個孩子睡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在我去陰山采蓮的路上發現的,那裏空氣很特別,助於你們神仙調養氣息!”傅幽藍笑靨盈盈,心早已飛遠。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五十一章深坳冰景
哦?這倒是很有興趣。聶滄海用微笑表示好奇,但轉瞬他就眸光暗淡下來,提醒道:“陰山深處有阿什羅,去那裏太危險,我們還是老老實實呆在軍營裏看雪吧。”
“別啊。那裏的空氣真的很特別,你去呼吸一陣子,身體一定會很好。而且這一短時間你為軍營操勞,身體一直不如以前,所以我想你能盡快恢複。”傅幽藍央求著,眸光像兩潭汪汪的水。
聶滄海最受不了這種哀求,隻好點頭應允:“隻能去一小會兒。”
“好!”傅幽藍歡喜,迫不及待地拉著海藍色的衣袖,騰雲而起朝天飛去。
為了節省路途上的時間,所以她將飛速調至最大。
呼呼的風,撩起他們烏青柔軟的發絲,聶滄海站在她身後,輕語:“我憶得你以前恐高。沒想到現在不僅麵色淡定,還飛行如此快速。真是時光荏苒,舊事變遷。”
“嗬嗬,我以前的糗事就莫要再提了。現在我連九重天都不怕,害怕這點高度?站好了啊!我要再加快飛速!”傅幽藍提醒。
然後腳下的雲在遼闊蔚藍的空中,像流星一樣劃過。
片刻。雲停身降。
他們落至皚皚陰山脈某一隅低窪的山坳裏,感受著冰晶世界所帶來的強大而震撼的視覺盛宴!
這裏的山壁上本掛著一線飛流,山坳中央則是一口清冽之潭。潭水邊草木林立茂盛,異花繁複香鼻。但經過暴雪四天的洗禮,竟然由一副春意昂然飛泉草木圖變成了霜凍凝結的冰晶圖。
那樹上掛著的一條條冰線,像流蘇垂簾,在微風的拂動下,輕輕搖擺,脆擊出玉珠相撞的清音,充滿了夢幻與迷離。
傅幽藍站在冰凍如平麵境的小潭上,一邊旋身享受冰凍的魅力,一邊張嘴驚歎道:“好美!真是人間仙境。”
聶滄海亦旋目而望,輕盈淺笑:“確實非常美。沒想到這麼一個好地方,竟然被你誤打誤撞地發現了。”
“怎麼樣,不虛此行吧?”傅幽藍道。
“不虛此行。”
忽然,聶滄海眸光凝視在前方一顆冰白的參天大樹上,鼻尖聞道一股清幽特別的香氣,於是步履輕盈地走過去,伸手輕輕撫了撫樹幹上冰片,蹙眉疑惑:“難道這諸香樟已有千年之久?”
傅幽藍亦走過去,伸指輕觸樹上涼冰:“原來它的歲數這麼大了。難怪這一代空氣顯得異常清潔純粹。”
片刻。
聶滄海手指離開樹幹指上頭頂一片片冰白的枝葉,輕輕道:“你看。”
傅幽藍昂頭望去,乍一看除了縱橫交錯的枝椏長條並無異常,但臉微側,光線稍移,便可看見無數隻水滴大小的冰色螢火蟲,像氣泡一樣從葉子上輕盈飛出,散發向空氣裏。
“哇!它們是什麼?”
“是凍結的上清真氣!”
“這是一棵大仙樹?”
“對。”聶滄海輕輕點頭。
沒想到全魔亂舞的陰山,竟然還有這種生命頑強的仙樹於此巍然不動。
傅幽藍凝望著一隻隻冰色螢火蟲,忽然將纖軀一躍,跳上香樟,踩踏在粗壯的枝椏旁,將身軀攀在葉子上,不知道在夠些什麼。
“小藍你快下來,樹高冰滑!”聶滄海緊張期呼喊著。
傅幽藍不依:“放心,我很快。”
於是她就真的很快就飛身躍來,安全地歸站在聶滄海旁邊,將緊握的雙手放在他的臉龐漸漸打開,高興道:“你看!”
一個眼鼻凸起的可愛小雪人,映入聶滄海深邃澄澈的眸中。
但由於小雪人乃冰晶的上清真氣的組成,所以未存在多久,就漸漸散開,膨脹起來。
傅幽藍啟唇輕輕一吹,膨脹稀鬆的小雪人瞬間化成上清真氣,含著香朝聶滄海俊逸白皙的臉撲去。
“嘿嘿,多吸點,對你有好處!”傅幽藍頑皮一笑,然後朝雪白的山坳深處飛奔而去。
她留下的蜿蜒腳印,像一幅可愛的塗鴉,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烙印。
聶滄海不想打亂眼前這副美麗的塗鴉,於是騰身飛了過去。隻見傅幽藍在山坳深處一條通往外麵的雪徑前停了下來。
她轉身地拉起聶滄海的手,匆忙往回走:“時候不早了,我們快回去吧!”
聶滄海疑惑,轉頭朝雪徑深處望去,隻見一雙人影正在朝這邊漸漸走來。他凝睛一看,正是傅雪瀾與江白二人。
“我們快走,別被發現了。”傅幽藍腳步匆匆,聶滄海卻不以為然。不明白她為何要躲避。
隻聽後方傳來一陣轎脆的呼喚:“師父!師父!”
聶滄海立刻停下腳步旋身,回應:“徒兒,你們怎麼也來了?”
傅雪瀾身後跟著江白,她雪白的臉上羞澀一笑:“這不雪停了,江白要帶我出來透氣,所以我們就來這裏了。”
江白畢恭畢敬走上前,朝聶滄海作揖:“拜見聶公子,我也是聽年玉鴻說,陰山以南有一處山坳,山坳裏有一顆成了仙的千年香樟,神仙最適合來此調養生息,所以我就帶她來了。”
“原來如此,你和小藍的想法一樣。”聶滄海輕笑。
江白眸光泛起一絲異樣的光彩,望著傅幽藍意味深長道:“原來傅姑娘和我一樣。”
傅幽藍一愣,立刻解釋:“我和你不一樣,我隻是單純的想帶滄海來此呼吸上清真氣而已。”
“嗬嗬,那我們還是一樣,我也是單純的想帶雪瀾姑娘來此遊玩一番而已。”
傅幽藍拉長音調冗長一歎:“哦!我們的想法雖然一樣,但動機卻不一樣。”
“非也!我們的動機也一樣!”江白笑容壞壞。
傅幽藍白眼一翻,不想和他在此上掙個高下。
傅雪瀾卻一頭霧水:“你們打什麼啞謎?什麼想法一樣不一樣,動機又一樣不一樣?”
傅幽藍一傻,自己也繞暈了。
江白卻分外清楚,拉著傅雪瀾走向一邊,附耳小聲道:“我對你是單純的,她對你師父不單純。她又不好意承認,所以和我繞來繞去。”
“啊?哪裏不單純?”
“傻瓜,當然是動機不單純。”
“……”
不懂,她傅雪瀾一點也不懂,正想搞懂,但大香樟樹上的縹縹緲緲白色螢火蟲瞬間就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拋下江白,飛奔著朝香樟樹跑去。
江白凝望著傅雪瀾純真美麗的背影,眸光溫軟,心情瞬間融化。
傅幽藍幽幽走過去,站在他的身旁,小聲調侃著:“莫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對阿姐說了什麼,其實你才是那個動機不純,又不好意思承認人對吧!”
“對!她現在不在這裏,我也不怕承認。”江白回答的直白而溫柔。
“嗬嗬,阿姐對你怎麼樣我不反對,但是你某天要是對她不好,第一個來收拾你的人就是我!”傅幽藍警告著。
江白轉臉一笑:“幽藍姑娘你放心!”
“這還差不多!”傅幽藍轉身回至聶滄海身旁。
聶滄海凝望著她臉上的表情,好奇道:“你看起來有些生氣。”
“我當然生氣,江白那個陰險的家夥,自己不敢吐露真心,還把我繞了進去,若不是阿姐反應遲鈍,我和你之間的不純之事就成真的了!”傅幽藍越說越惱。
“不純之事?”聶滄海表情淡淡一惑。
“就是我帶你來此,心懷不軌的事啊!”
“心懷不軌?”聶滄海疑惑表情越來越濃。
傅幽藍汗然,這對師徒對感情這方麵的事,怎麼都這麼遲鈍?
不過也好,她也確實對他沒有不懷好意的想法。
傅幽藍將嘴一癟,苦笑:“沒事,我們走吧。”
然後二人乘雲架霧,歸至軍營。
軍營的雪地裏,質兒正拉著平康堆雪人。他們旁邊還站著一個身襲藍色對襟小襖的裴思藍,正抹著眼淚哇哇哭著。
傅幽藍立刻過去拉著質兒,對著屁股啪啪就是兩下。
“你是不是又欺負思藍了?”傅幽藍蹙眉厲聲而問。
質兒垂頭,咬牙不語。
傅幽藍又欲揚手,平康跑過來攔道:“娘,這一次也不能全怪質兒,思藍那丫頭太不知分寸,我們堆好的雪人,卻被她故意推到,所以我們現在在堆第二個。”
傅幽藍臉色一沉,思藍這丫頭性子刁鑽人盡皆知,但是她貴為公主,是絕對不能被訓斥的,所以她隻好拉著質兒走到一邊,耐心勸道:“乖質兒,你跟娘說,你到底有沒有欺負思藍?”
質兒見娘眸光溫軟誠懇,不像要大發雷霆的感覺,這才開口道:“思藍推到了雪人,我就推了她一把,所以……”
“我明白了,她有不對的地方我待會去告知蘋妃,你有不對的地方,你是不是該去認個錯?”傅幽藍勸道。
“她先犯的錯,應該她先道歉!”質兒倔強,拉不下臉。
“但是你比她先發現自己的錯誤,所以應該你去道歉。這樣她才回領悟到自己也犯了錯。”
聽上去很有道理。但質兒就是不服。
“你和他比,你是大哥哥,你要是比她晚發現自己的錯誤,傳出去豈不是有失男兒尊嚴!外麵人豈不是笑話你還不如一個小姑娘?”
很有理。我的男兒尊嚴不能丟,質兒算是明白過來。
於是,他走至思藍身邊,冷冷道:“對不起。”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五十二章快樂雪人
裴思藍一愣,兩隻小手從臉上放下,睜著一雙淚水汪汪的葡萄眼癡癡地望著眼前比自己高一個頭的質兒。
仿佛他的認錯,就像天方夜譚,難以讓人自信。
“對不起。”質兒又道。
裴思藍心頭一暖,羞澀地垂下頭,摸著淚,不好意思在說一句。
聶滄海見兩個小孩不在置氣,於是走過去一手摸著裴思藍的頭,一手摸著質兒的肩頭,安勸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質兒你又懂事了不少!想必思藍公主的內心,也知道自己錯了!”
裴思藍點點頭,小聲懦懦:“是的。”
“也罷,你知道就好,對不起三個字說不說無所謂!”質兒慷慨大方道。
裴思藍悄悄抬頭瞅了一眼:“質兒哥哥,我……”
她憋了半天,還是未將對不起三個字說出來。
質兒已經放下成見不去計較,走回傅幽藍身邊,高興道:“娘,我做到了!”
“很棒!唔哇!”傅幽藍看著又懂事了一點的質兒,高興地狠狠一親。
平康也深感欣慰道:“弟弟,我們繼續堆雪人吧。”
然後兩兄弟又不亦樂乎的抓起地上的厚雪,堆了起來。
站在一旁的裴思藍放不下公主的架子,站在一旁揉搓的衣角,既想和他們一起堆,但又怕被質兒嫌棄,所以像個二愣子般,傻愣著。
聶滄海憐惜蹲下欣長的身子:“你是不是想和兩位哥哥一起玩?”
裴思藍眸光羞澀,輕咬小唇點頭,輕聲細語:“是的。”
於是聶滄海拉著她緩緩走至晶瑩剔透的雪堆邊,慈祥地笑嗬嗬道:“不如我們來堆一個大雪人,如何?”
“多大?”質兒興奮。
“這麼大!”聶滄海用手在自己脖子旁比劃了一下。
質兒有些失落:“才這麼大?”
“那就這麼大!”聶滄海揚手朝天一指。
質兒立刻恢複興奮,又蹦又跳:“好啊!堆一個天那麼高的雪人!”
“但是那麼高,我們三個人不夠!”聶滄海輕輕蹙眉。
“思藍可以加入啊!”質兒有了新鮮玩法兒,就忘了前仇舊恨,將思藍往自己身邊一拉,邀請道:“我們一起吧?”
思藍笑靨一開,高興點頭:“嗯,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兩位哥哥堆好雪人!”
一瞬間,全本分外眼紅的兩個人瞬間和好如初。
聶滄海會心一笑,笑容在白雪的映襯下就像一朵溫柔的花,使得站在一旁的傅幽藍看了,心生陶醉,亦不自覺地揚起嘴角跟著盈盈笑了起來。
“這裏場地太小,如果要堆高,就必須找個空曠的大地方。”聶滄海道。
“聶叔叔,我們可以去軍營外麵,那裏遼闊無阻。”平康提議著。
聶滄海端著下巴,沉吟片刻:“好,我們就去那裏。”
“走嘍!”質兒一手拉著自己哥哥,一手拉著思藍,朝前方跑去。
傅幽藍見他們走遠,正準備回帳篷繼續繡花,誰知質兒揚聲傳來:“娘你也來嘛,聶叔叔說過人多力量大啊!”
傅幽藍一愣,轉身朝他們望去。
隻見聶滄海孩童們的臉上掛著哀求的目光,聶滄海亦是如此。她隻好軟下心來,一邊點頭,一邊快步走過去:“好吧。娘不僅要堆一個,還要堆兩個!”
“太好了!兩個大巨人雪,那場麵一定壯觀!”質兒高呼著。
思藍亦高興的樂樂嗬嗬。
半個時辰後,第一個百米之高的大雪人,已山峰的模樣屹立在軍營西方遼闊的空地上。
雪人的雙眼與鼻是聶滄海飛身拔劍,在大雪球上雕刻出來的,所以它肅穆莊嚴的神情,使得它像一隻屹立在大地上的軍人。
孩子們看到了無不歡欣雀躍,央求堆一個!
傅幽藍雖然疲累但是看到還是孩子們開心的笑容,於是爽快應允:“好!再堆一個一模一樣的!”
然後他們飛身跑至更遠的地方去滾雪球。
與此同時,巨大的雪人吸引了軍營中剛從帳篷中走出來的人們,他們不論軍銜官爵,統統跑來加入這場堆雪人的狂歡。
所以整整一下午,幾十個大人,連同七八個小孩,一直不停的鏟雪堆雪,莫說兩個巨大的雪人,就連十個巨大的雪人也堆了出來。
質兒與思藍高興的不得了,站在兩排十位巨大雪人下,笑的合不攏嘴。
到了夕陽西下,天幕昏黃,大家累的上氣不接下氣。
在鹿國皇帝的號召下,軍營內舉行了一場盛大的篝火晚會,慶祝將士們的萬眾一心。
雖然是晚會,但也僅限於一些普通的吃吃喝喝,不允許喝酒。因為千裏開外的對麵,就是陰山,所要還是要防犯妖魔之兵來襲。
黃昏的天空雖然幻彩旖旎,但也十分短暫。
隨著夜幕的降臨,紅紅火火的篝火,烈焰熊熊的燃燒在遼闊的星空下。
大家不分身份地位,已大環形圍坐在火焰旺盛的篝火邊,相互客氣而又禮貌的交談著。
坐在東頭中央的鹿國皇帝,身邊兩側一邊坐著蘋妃與兩個女兒,另一邊坐著文妃與太子,再從蘋妃身旁南排,分別是大祭司國師十一王爺三王爺將軍們校尉們。從文妃身旁往北排,則是聶滄海傅雪瀾江白將軍們校尉們。
傅幽藍的坐位好像刻意被安排在一個不起眼的士兵旁。
這樣也好,她不必在意那麼多禮節,帶著桃季和兩個孩子,可以隨意言語。
宴會的開頭,帝皇總是會舉杯慷慨激昂的致辭一番。
致辭完畢,則是一同舉杯向月,敬天敬地。然後才開始鄰桌之間的恣意漫談。
離皇帝近的談的自然都是一些國家大事,傅幽藍覺得自己未能參與真是萬幸,因為若要她最怕的就是有人要她就行兵打仗一事說出個所以然。所以她心中十分感謝那個給她一家四口安排座位的人。
她一邊喝著炊事兵分發來的熱燙,一邊笑麵盈盈地望著自己的兩個可愛的孩子。
坐在孩子身旁的桃季忽然詢問道:“夫人,你的繡活兒,可繡好了?”
“哎呀,我本想著今日下午收尾後送給聶滄海的,可是都被堆雪人之事給耽誤了!”傅幽藍苦笑。
桃季泯然一笑:“夫人,你看。”
傅幽藍接過她手中遞來的東西:“是繡怕,你給我收尾了!”
“是的,我聽說今晚有篝火晚宴,覺得正是贈送禮物的好時機,所以來之前連忙幫你收了尾。”桃季火光跳躍的眸中隱隱滑過一絲憂鬱:“我掐指算過了,安穩的日子沒有多久了,所以禮物還是盡快送出去比較好,免得日後遺憾。”
傅幽藍感激:“謝謝!”
然後她將秀怕揣入懷中。
“待會散了宴,我就去送。”傅幽藍下定決心。
坐在身旁的質兒調侃道:“娘,你是不是喜歡聶叔叔?”
“小屁孩兒,別亂說話。這不叫喜歡,這叫感激,就像我對你們桃阿姨的感情一樣,充滿了感謝。”
“那怎麼從來不見你給桃阿姨送東西?”
“笨蛋,天天在一起吃喝共用,你桃阿姨也不在乎這些小東西。”
“你的意思就是,不在一起,所以才可以送東西?”
“大抵是這個意思,快喝你的湯吧。”
傅幽藍將木勺子往質兒手裏一塞。沒想到打發完一個,又來了一個。
平康也笑意深長道:“娘,皇帝叔叔對我們也很好,怎麼不見你送東西給他?”
傅幽藍一愣。自己也納悶,為什麼單單隻送給聶滄海?
沉吟半晌,她才得出結論:因為他們有前世的感情,所以才會覺得聶滄海重要一些。但這裴馳大哥的感情,她也不會忽視。
傅幽藍將眸光投至東央的帝王之座,嘴角微微上翹:“等送完這個手帕,娘也會再繡一個給你們的皇帝叔叔。”
“不偏不倚,方式為人處事之道!”平康搖頭晃腦道。
嘿!兒子竟然教育起母親來了,真是不得了。
“質兒,看看你哥哥,讀書讀得多,說話就是不一樣。”傅幽藍哭笑不得。
桃季聽了亦掩唇而笑。
質兒卻不樂意:“哥哥那種一視同仁的心境我做不到,但是我懂得什麼是重要與其次!娘明明對聶叔叔感情深厚一些,哥哥非要塞來一個皇帝叔叔,哼!難不成娘還能一女收二夫!”
我的天!這都還是孩子嗎?
傅幽藍從新審視了他們兩個一番,恍然間發現,他們已經十五初頭。
時光過得真快,一劃嗷嗷待哺的嬰兒,就成了眼前挺立傲然的少年。在凡間,十五歲的少年,已經可以娶妻生子。他們能懂大人之間的事,也是理所當然。
傅幽藍輕捏著湯勺,陷入過去的回憶,眉宇自然流出出一絲傷感,渾然不知身旁的士兵和將軍大臣們,熱鬧笑語著什麼。
身旁的兩個孩子,卻為此母親贈禮一事私底下暗自矯情起來。
“我覺得聶叔叔更好!”質兒固執己見。
“我覺得這種事情應該順其自然。但娘偏擇其一實屬不對。”平康一副肅然凝重的模樣,神情眉目像極了逝世的夜離天。
看得桃季,情不自禁地臉紅心跳。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五十三章篝火晚宴
篝火紅焰幽幽,眾人談笑愜意,一派祥和的氣氛在冰天動地的大地上暖暖升溫。
雖然沒有美酒佳釀,但是遼闊醉人的星空和士兵們手舞足蹈的歡跳,亦是樂不思蜀,美不勝收。
宴會進行到一半,坐在東央帝王之座的裴馳拋棄軍中繁雜事物,和身邊兩位愛妃孝子憶談起昔日往事,皆臉上掛著美滿幸福的表情。
坐在一側的十一王爺見氣氛融洽,於是以茶帶酒,舉杯起身,向帝王提議道:“陛下,可還記得十幾年前,宮中一雙才藝佳人,一個善舞,一個撫琴,仙音美舞冠絕都城內外?”
裴馳眸光微凝,豁然一笑:“哈哈,十一弟提的好!當年鳳仙來藝館出的兩位高徒,無人不曉,寡人怎能忘卻!”
“是啊,盡管過了十幾年,但其曼妙身姿依舊令人魂牽夢繞。不知道我們還是否有幸,能再見此雙佳人琴舞合奏一曲。”十一王爺神情癡醉。
裴馳勾起雅興:“十一弟,其中一位佳人就在你身邊,難道這麼多年你還未享之看盡?”
“陛下說笑了,自打這位佳人進宮冊封國師一位,就再也沒有真正跳過一支舞。倒是在仙殿見過她小跳半曲,也是關門閉窗,不能讓他人窺視。”十一王爺滿臉都是大寫的失落。
坐在其側的妙芳婷滿臉黑線,暗心不爽。臭小子真會借事找事!我已經十幾年未好好跳過一支舞,現在竟然舊事重提,這不擺明了故意刁難?
裴馳望著他們二人,輕然一笑:“那好,既然兩位佳人都在此,禮應讓她們合舞三曲,以彌補我們十幾年未見的遺憾!”
……
妙芳婷欲起身反駁。
裴馳立刻下令:“國師,還不與傅姑娘一起上前獻舞?”
坐在遠處的傅幽藍正忙著吃吃喝喝,未聽見東麵之人的言語。
桃季眼尖,瞟見帝王投來的嚴肅眸光,於是輕輕拉了拉傅幽藍的衣角,小聲道:“夫人,陛下正看著你呢?”
傅幽藍這才連忙放下筷子,輕拭嘴角的食漬,抬頭望去,隻見東頭不僅裴馳正凝望著她,連妙芳婷也正望著她。
但他們兩人眸光傳來的信號截然不同。
傅幽藍讀不懂,懵然,起身走過去參拜道:“陛下有何事?”
“嗬嗬,小藍。剛才十一王爺提起多年前鳳仙來藝館之事,想看你和國師的獻舞。陛下允之。”接話的是蘋妃。
“哦!”傅幽藍歎的意味深長,已然明白妙芳婷眸光裏蘊含的意思,繼而道:“回稟陛下,沒有琴,如何奏曲?沒有曲,國師斷然跳不出舞!”
“所言正是!”妙芳婷立刻附和。她壓根一點也不想丟人現眼。
但十一王爺卻想看至極:“有大祭司在此,莫說一張琴,千張萬張都能給你們變出。”
“去!你是不見我出醜渾身不舒服是吧?”妙芳婷低聲輕斥。
十一王爺委屈:“非也,你怎麼可以這般想我?”
傅幽藍不想他們二人在此小吵,於是和氣道:“十一王爺說的對。琴可以變,但音質如何,我可不敢肯定。若是彈的六音不全,傷了諸位的耳朵,可就不好了,所以還是打消這個注意,好好和大家高談論闊更為合適。”
她也在推脫!
裴馳臉色一沉,眸光冷凝,十分不悅。
傅幽藍見了一怔,不敢再多做言語。
坐在一旁的大祭司未見過她們而入合舞,不了解其中深奧。坐在一旁和嬌二娘現在看戲,既不參合,也不表達。
眼見跳舞之事就要作罷。
一個優雅溫潤的聲音飄來:“我有好琴,願賞一舞。”
聶滄海。傅幽藍投去怨念的眸光。
傅雪瀾見了不悅:“阿妹何時變的如此小性?”
“就是,我記得姐姐以前慷慨大方,即使做不到,也會盡力去做。從來不會拒絕別人。”歌月也有恃無恐參合進來。
就連漫不經心的年玉鴻也抨擊起她來:“傅姐姐,別矯情扭捏,你們快開始。”
數人連番責難,圍坐在一旁的士兵們也熱情高漲地起哄起來,一邊拍著桌子,一邊高呼:“開始,開始,開始……”
妙芳婷見場麵難以控製,隻好羞澀著臉走至傅幽藍身旁,向帝王鞠躬妥協:“陛下,想看哪支舞曲?”
“寡人隨便,你們盡管跳,好與不好,我們不會在意,權當是給宴會增添姿彩。”裴馳淡然,臉上肅然的神情稍有緩和。
然後聶滄海施法變出一把光澤柔潤的古琴,雙手捧來,遞給傅幽藍。
傅幽藍凝眸一看,綠旖琴!
這下,她即使彈不好也要好好談,免得枉費了這張仙琴。
於是二人後退至篝火旁,已熊熊烈焰為背景,撥琴漫舞起來。
一首悠揚婉轉的《晚風向晴》,和十多年前一樣,重現眾人的眼前。
妙芳婷的身姿還是那麼柔軟百變,水臂輕靈,踏樂而合的旋轉舞步,依舊行雲流水如夢似幻,誘得在座的所有人,無不看得雙眼發直,涎水直流。
而傅幽藍所彈的靡靡之音,雖為伴奏,但亦將眾人熏的陶醉忘然。
整首曲子下來,一個吸睛,一個鎖耳,把眾人全部帶入翩然絕塵的仙境,渾然忘卻置身於天寒地凍之中。
這,是他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舞,聽過最好聽的仙樂,所以一曲奏罷,士兵們紛紛叫嚷著,再來一首!
到了第二首,傅幽藍挑了一首比較難的樂曲。
但舞技不減當年的妙芳婷依然跳的遊刃有餘,毫無停斷。
反而,到了曲子收尾時,傅幽藍撫琴之手稍微卡頓了一下。好在一直關切注視的聶滄海及時看出毛病,施法幫她解了囧況,這才順利演奏完畢。
三曲奏罷。
眾人餘興未了。
但是天色漸晚,再有體力的人也不能繼續演奏。
所以篝火宴會未過多時,便就地解散。
熊熊的篝火不再有士兵添加柴火,所以火光漸漸由高降低,聚成一團紅彤彤的小太陽。
待人群將要散盡,傅幽藍站在月光與火光的疊影裏,朝不遠處海藍修長的身影輕喚:“滄海。”
走來的卻是一個高大威嚴的身影。裴馳。
“陛下,你還未回去?”傅幽藍詢問著,眸光卻是投向別處。
裴馳深眸淺凝:“剛才寡人聽見你呼喚聶公子?你找他可有急事?”
“沒……沒有。”
“那好,先跟寡人去一個地方。”裴馳不等的回應,拉著傅幽藍的手朝軍營外走。
傅幽藍欲掙脫,他便用力攥得更緊。
“寡人剛才坐在宴會上,隱約看見你們堆的十個巨大雪人,十分壯觀。忽然覺得自己下午未加入堆雪人,深感可惜。故而此刻拉你,想一起再堆一個雪人,哪怕沒有那麼高大,也可以。”說罷,裴馳眸光充滿乞求。
傅幽藍見了心都要化,於是將送繡帕一事暫時擱淺,隨著帝王來至軍營西頭巨雪人林立的地方。
“陛下這一代的雪差不多被用盡,我們去其他地方鏟雪吧。”傅幽藍從手中變出一對鐵鍬,交給裴馳一個。
裴馳點了點頭,轉身向後麵的皚皚白雪望去,冗長一歎:“寡人自小就喜歡下雪,但是一直沒有機會和皇兒們堆過一次雪人。今天他們和你玩的十分痛快,現在該輪到寡人來享受堆雪人的樂趣了。”
傅幽藍會心一笑:“沒想到陛下三十好幾,竟然童心未泯!”
“童年總是美好,沒有人會舍得摒棄自己的童心。”
說罷,二人扛著鐵鍬朝有厚雪的地方走去。
彼時陰山脈中央,冷風呼嘯。一個禿毛駝背的妖怪,站在岩縫之上舉手蹙眉,眺望著星火隱隱的軍營。它冷冽詭異的眸光,稍稍一移,隻見軍營西麵立著一排濃墨般的烏黑。
“那是什麼?”它好奇,然後轉身招來鳥頭妖怪,搖指而望。
鳥頭妖怪慎碧的雙眼,瞳孔驟縮,望著那佇立在夜幕下色澤黑暗的十個大巨人,驚訝道:“不好,這可能是這群凡人請來的天兵天將。快去稟告大王!”
禿毛駝背妖怪駭得麵色慘白,它長這麼大還未見過這麼高大如山的天兵天將,一路連爬帶滾地奔至陰山脈中央的妖洞裏,像守洞之妖氣喘籲籲道:“快去通報大王,凡人那麼有動靜,大動靜!”
“什麼動靜?看把你嚇的,沒點囊氣的東西!大王現在正和二夫人在裏麵雙修練法,不能打擾!”那虎麵守衛站直火把之下,麵容猙獰恐怖,嘴邊凸起的獠牙,寒光冷冷。
“可是凡人那邊已經來了天兵天將!”禿毛駝背急的汗流浹背。
虎麵守衛一聽,亦覺非同小可,走至山邊跳眸遙望。
片刻之觀。虎麵守衛瞠目一驚:“不好!真是天兵天將!我這就去通知大王。”說罷,他立刻打開石門,堪堪走入洞中。
洞內深處四通八達,大洞疊著小洞,小洞交替著大洞,可謂洞中有洞,層中套層。
若不是久居在此的妖魔,一入洞內變會迷失方向。
虎麵守衛鼻息靈敏,聞著氣味七彎八拐,全然不顧洞內結構有多繁複複雜,一個勁兒地迎新洞辭舊洞,過洞穿洞。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五十四章團結一心
虎麵守衛走了許久,鼻息有些微喘,終於在一個飄著白煙的洞門口駐足。
它有些猶豫,但還是靠近,朝石門砰砰砰敲了三聲。
門無動靜。
它又輕輕敲了三次。
石門吱呀而開。
一股濃烈嗆鼻的白煙,像洪水一樣撲麵而來。虎麵侍衛閉著嘴,捂著鼻,拂開白霧,朝洞內走去。
隻見視野昏暗的裏麵,地上有兩張灰色的蒲團,而其中一個是空的,另一個上麵盤膝坐著身材魁梧高大的冷麵男人。
因為洞內白煙飄渺,看什麼都不真切,隻能看到阿什羅若隱若現的輪廓。
片刻,一個冰冷低沉的聲音,像洞中奔泉般震耳欲聾地嗡嗡響起:“給一個合理的理由,否則拿你的血來助我們雙修!”
虎麵守衛一驚,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顫聲道:“大王!凡人那邊,派了十個天兵天將,所以我才冒犯來擾。”
“哦?”阿什羅寒碧的眸光透過白煙,削在虎麵守衛臉上。
然後洞內一片安靜。
過了許久,一直穿山甲般皮鱗發光的手從白煙中抓來,將虎麵守衛的脖子緊緊掐住,往地上狠狠一砸。
砸的它腦袋開瓢,腦漿噴湧!
“瞎眼的東西!那些根本就不是天兵神將!”阿什羅惱羞成怒。
忽然一個嬌滴如玉的女子聲,婉轉響起:“大王,它死了。”
“死了正好,這血給你喝了吧!”阿什羅淡淡道。
然後白煙中滑出一隻黑色大蚺,張著嘴吐著猩紅刺眼的信子,朝地上屍體嘶嘶移來。
不消半刻,虎麵守衛就被大蚺吞噬入腹。
“大王,這點血不夠呢。”嬌脆的聲音再次響起。
“二夫人放心,待會本王就派妖兵去陰山對麵的凡人軍營裏捉拿小孩。聽說童子血是世上最純淨的血,對我們雙修練功有很大的幫助。”
“咯咯,那真是求之不得。”
“反正現在你我二人也練不下去,二夫人你先在此小作休息,明天本王就讓你嚐一嚐童子血是什麼味道!”說罷,阿什羅抱著黑色大蚺充滿血腥的嘴,深情一吻。
然後他才從蒲團上站起身來,將掛在衣架上的衣服披上身,一步一個震動地朝洞外走去。
此時,陰山外漆黑的夜空,星芒光弱。
漆黑的大地上,充滿了伺機而動的黑暗身影。它們像透明的閃電一樣,從陰山飛出,穿過蒼茫冰冷的大地,在軍營裏愉快地兜了一圈後,回至陰山。
幹得悄無聲息,人神不知。
翌日黎明。
天氣無風無雪,微弱的陽光穿過厚厚的雲層,灑下輕薄的光彩。
但陰山妖洞內,卻是漆黑一片。
質兒是第一個醒來的孩子。他通過空氣裏難聞的味道,覺到了一絲異樣。雖然視野一片黑暗,但是觸覺卻十分靈敏,於是立刻拉了拉身邊的哥哥。
但那不是哥哥的手,而是其他人的身軀!
他立刻開始夜視眼,在黑暗中仔細一看,自己的哥哥平康正躺在離他大約五米遠的地方。睡在自己身邊是裴思藍。
裴思藍過去是她的姐姐與鹿國太子。
他們都還昏迷著。
質兒環視了一圈周遭的情況,發覺他們是在一個冰冷的山洞裏,立刻就猜到這是陰山。於是他伸出長臂,正準備爬過裴思藍纖弱的身軀。
忽然一陣刺耳的尖叫劃空而響。
“啊!有鬼!”
是裴思藍的姐姐,裴憶藍。她恐懼地望著黑暗中一雙發亮的鬼眼,正欲動武將,質兒將她一瞪:“閉嘴,是我!”
裴憶藍依舊恐懼,顫抖:“你的眼睛和深夜裏的厲鬼一樣!”
“你見過鬼嗎?就說我像鬼!我這是夜視眼,專門用來黑暗裏看東西的。”質兒不屑地解釋著。
吵得其他三個昏迷的人,皆醒了過來。
平康尋著聲音湊了過來。
裴憶藍又駭一跳:“又有一隻鬼!”
“是我,平康。我和我弟弟一樣都有夜視眼。”平康溫柔地解釋著。
裴憶藍這才安下心來。
不一會兒,質兒開始驚乍起來:“大公子,你拉我的手做什麼?”
裴憶藍懵然。
隻聽黑暗中一個細小嬌澀的聲音道:“是我,思藍小公子。”
質兒白眼一翻:“好吧,看在你最小的份上,牽好我,丟了我可不負責。”
然後他的大手緊緊握著思藍的小手,給她一份安心。
一直冷靜坐在一旁的平康,迅速環顧了一圈洞內的情況後,盯著洞口的石門,肅然道:“如果這一扇普通的石門,我和弟弟兩個人完全可以將其震碎,然後帶著太子和兩位公主逃脫。”
“那快看看!”裴憶藍練過刀槍,即使在黑暗中也洞悉敏銳,身手矯捷摸至門口,在石門上輕輕扣了扣:“這是普通的石門。”
“那好,你們靠後,我要施法了。”平康一邊提醒,一邊站在門口當中,將手在黑暗中劃了一個巴掌大的光圈。
那光圈帶著強勁的法力,朝石門擊去。
然而山洞隻是輕微的晃了晃,便再無他狀。
“這不是普通的石頭!”質兒大聲道。
引得門外看守者,大呼:“廢話!要是普通的石頭,這裏還叫陰山?你們都給我老實呆著,大王還能留你們個全屍送給你們的父母,如果作死,你們父母就連你們的屍體也見不到!”
“哼!以大欺小,算什麼本事?”質兒對著石門怒斥。
石門外的守衛懶得理,不再發聲。
於是,質兒拉著裴思藍走至石門旁,一邊勘探一邊輕敲聽聲,最後總結道:“這是最堅固最致密最有韌性的石英岩。隻有聶叔叔來此,才能將其震碎。”
平康對弟弟刮目相看,稱讚道:“弟弟,你懂得也不少嘛!”
“嘿嘿,別看我天天在外麵玩,生活常識學得也不少。”質兒摸著後腦勺憨笑著。
一直站在暗處的太子,不悅地冷語道:“你們快給本太子,尋找出逃的辦法。若是本太子遭受不測,你們全家都難逃死罪!”
質兒一聽,怒火馬上飆上心頭。他最討厭這種仗勢欺人的態度,於是冷哼道:“一個凡人太子,什麼都不會,就知道呼呼喝喝!”
“你!”太子正要反駁,裴思藍鬆開手跑過去,勸道:“太子哥哥,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我們還是齊心協力想辦法,看怎麼出去。”
“哼,看在你的份上,本太子就不與這兩個刁民計較。”說罷,太子甩袖一揮。
裴思藍隻好默然,摸著黑朝質兒方向摸索過去。途中腳下堅硬的石頭,將她嬌弱的身軀絆倒。
質兒連忙上前攙扶,緊緊拉著裴思藍的手道,關懷地輕斥:“你小心點。”
裴思藍握著他溫暖的大手,心中萌發出一絲跳突的感覺。
若不是洞中深黑,恐怕她臉上的緋紅,姐姐看了必定會捧腹大笑。
過了許久,平康拉著質兒的胳膊離開石門,走至洞深處,小聲道:“我們自己是出不去了,隻有等人來開門時,趁機溜走。”
“他們將我們抓來,還會開門放我們走?”裴憶藍辯駁著。
質兒苦笑:“頭發長見識短,那些守門的護衛肯定會給我送飯之內的,呆會門縫一開,我與我哥哥就施法將你們變成小蟲子,到時我們就可以逃出去拉。”
“好注意!質兒哥哥好棒!”裴思藍拍手支持著。
裴憶藍不可思議地盯著自己妹妹,汗然道:“堆雪人前你們還像個仇家,現在你個小丫頭,怎麼見風變舵,和這臭小子好了起來?”
“姐姐,不要那麼記仇嗎,昨日堆雪人大家玩的都很開心,應當冰釋前嫌才對!”裴思藍勸道:“再說,現在你還得指著他們兩兄弟,把我們帶出困境呢!”
“還是妹妹腦子轉的快,我現在就勉為其難地相信他們吧。”裴憶藍道。
太子也跟著附和:“我也是。”
感情他們都是見風使舵的主!質兒心下嘲諷,但未說出。
忽然,質兒覺得自己手被裴思藍輕輕扯動著,於是瞟著眸凝望著她:“你要幹什麼?”
黑暗中,裴思藍朝他招了招手。
質兒無奈地垂下頭,湊近她的臉。
裴思藍將自己殷虹嘟嘟的小唇,在質兒側臉深深一印,讓後笑顏如花小聲道:“雖然我姐姐和太子哥哥脾氣不太好,但是我是真心感謝你的!”
你個小丫頭片子,竟然敢趁黑占小爺我的便宜。質兒氣極,高高將手抬起,正欲嚇唬這個不知分寸的丫頭。但是他心中卻湧出一股溫暖,覺得這吻還挺美妙,於是放下手在自己臉上揉了揉,抹到一股油膩的唇脂膏,情不自禁地放在自己鼻尖嗅了嗅,暗歎,好香。
至此之後,質兒看裴思藍的眼神不再淩厲傲然,而是像一汪溫柔之水,充滿了憐惜。
所以,他握她的手,更加緊。
然後五個少年少女在黑暗中靜坐了莫約一個時辰後,石洞外終於傳來了一絲動靜。
是匆忙的腳步聲。
平康有些緊張,盯著石門一動不動,真希望來人能將石門打開。
然而那人隻是在門口和護衛說了幾句話後,匆匆離開。
忽的之間,山洞又恢複一片安靜。
看來他們還需要耐心地等待。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五十五章逃出妖洞
良久,石門外傳來一陣紛遝的腳步聲。
一個嫵媚婉轉的聲音,迷魅顫顫地響起:“你進去把這五個小鬼的血放滿這個酒壺。”
“酒壺如此小,能盛五個小鬼的血?”守衛接過酒壺,難以置信。
“啪!”一個巴掌響徹洞宇。
“沒點見識!此壺乃大王給予的寶貝,莫說幾個人的血,就算是江河湖海,它也盛的下!快去!”魅音厲斥。
隨之,石門幽開,一道昏黃的光線透縫而來。
蟄伏在深洞黑暗裏的五個小鬼,忽然消失不見。
隻聽門口嫵媚的聲音急促地呼喊道:“快抓住他們,他們變成耗子竄跑啦!”
聲音一落,洞口幾個妖魔立刻張牙舞爪地飛身追了過去。
五個小耗子,跑在最前麵領路的是平康。
他一邊回頭一邊氣喘籲籲道:“快跟上,我們馬上就能出洞了!”
跑在最後麵的兩隻小耗子,體型稍大的是質兒,他望著身旁的小耗子,打氣道:“思藍快跑,我不會讓你墊後的!”
“質兒哥哥,思藍腿短,跑不了那麼快!”裴思藍哭泣著,眼見自己姐姐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
質兒伸出爪子將她往自己背上一抓,扛起:“你抓緊我的背,我背你跑!”
於是他們奮力奔跑,甩開在背後呼嘯的妖魔,緩緩跟上隊伍。
質兒加速跑至平康身側,詢問道:“哥哥,我感覺有點不對勁。”
“哪兒不對勁?”平康道。
“那些妖魔身體強壯,應該很快就跟上我們,可是他們卻離我們越來越遠。”
“有道理。而且我們跑了那麼久,過了一個洞還有一個洞,仿佛被困在的迷宮一樣,沒有盡頭!”平康也發現了異常。
“很可能,這個大妖洞就是一個大迷宮!”質兒心中開始充滿恐懼。
尾隨在後的太子,忽然停下腳步:“既然是迷宮,我們就不要再白費力氣亂跑。不如在此冷靜冷靜,商量該如何出去。”
雖然太子脾氣不好,但肚子裏也裝了不少兵法軍書,所以在對待困境時,他也有自己一套獨特的見解。
“這個時候,大家不能盲目前行,而是需要冷靜分析。”太子又道。
平康十分同意,調頭回來走至太子身邊。
於是,五指可愛的小耗子縮在石洞的角落,圍成一團灰色的棉花,竊竊商議著。
忽然一個五大三粗地黑熊妖兵從這個小洞口附近經過。
太子靈眸一轉,機智道:“洞裏的妖兵一定知道洞中的地形,我們快跳上那隻熊背!”
“好注意!那隻黑熊妖一定會帶我們出去。”平康說罷,帶著頭朝黑熊妖跑去,然後他輕身一躍,躍入黑熊妖的後頸,正好被他後背的衣領兜著。
黑熊妖也不是木頭,感覺後背發癢,於是用手搔撓了兩下,又伸了回去。
待黑熊妖不再懷疑,平康立刻朝地上幾隻小耗子招手,小聲呼喚:“快上來!”
然後裴憶藍一邊跟著黑熊一邊猛力一跳,拉著平康的小爪子,躍上了衣領。
隨之太子也是如此,躍入平康身邊,擠在一起。
最後質兒將背上的裴思藍猛力一丟,丟至黑熊妖的後頸,看到她安全呆在自己姐姐身邊,他才躍身上熊,和他們堆在一起。
於是,他們屏住呼吸,不言不語,黑熊妖走到哪裏,他們就跟到哪裏,若是遇見路過的妖怪,他們就鑽入衣服裏躲起來。
那黑熊妖也不知走的什麼路,兜兜轉轉,轉轉兜兜,在洞內晃悠了許久,最終還是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窩在一起的五隻小耗子,聞著身旁難聞的腥臊毛味兒,各個憋的夠嗆。
“不如我們換一個妖怪吧?我實在是受不了這刺鼻的味道,我都要吐了,嘔……”太子忍不住吐了起來。惡心的嘔泄物粘在大黑熊的衣服上,不僅弄得更加難聞,還引來旁邊妖怪的注意。
一隻棕色大熊持槍走了過來,盯著大黑熊的後背道:“你多少天沒有洗澡了?”
“三個月了,嘿嘿。”大黑熊不好意思撓了撓後腦勺。
“難怪那麼難聞!洞內這一片都被你熏的令人作嘔!”棕色大熊翻眼嫌棄著。
“我這不就想著快點交班,然後去後山美美地洗個澡!”
“那最好,明日我要是再聞著你這麼臭,就要官長把你調去洗夜香!”
“知道,知道。”
於是兩隻虎熊緩緩分開。
但是五指小耗子已經悄無聲息地轉移至了棕色大熊的背後。
這隻熊毛皮光滑透亮,很顯然有經常沐浴洗澡,十分講究幹淨。
倚靠著舒適的毛皮,裴思藍忍不住打起瞌睡起來。
太子正欲將她搖醒,質兒打斷道:“讓她睡吧,我給你們看著。”
然後,他們跟著棕色大熊在洞內兜轉了許久,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剛才那群要放他們血的妖魔!
五隻小耗子連忙縮如棕色大熊的衣服裏。
聽見嫵媚妖嬈的聲音厲害道:“臭熊,見著五隻小耗子沒有?”
“耗子在耗子洞裏,我閑著沒事見那滿身虱子的東西幹嘛!”
“我說的是行蹤詭異的五隻小耗子!”
“哪個耗子不行蹤詭異?”棕色大熊還挺會抬扛,氣的女妖氣不打一處來。
女妖神情畏畏縮縮,不敢講實話,拍被別人知道了舉報給大王,隻好領著自己的手下向別處尋去。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走了女妖,來了巡邏妖。
那巡邏妖神色匆匆,拉著棕色熊妖粗實的臂膀道:“快去大洞口增援,凡人仙兵打來了!”
“那些個無能的凡人仙兵還能打到洞口來?大王呢?”
“可別提大王了,正和二夫人一邊雙修一邊雲雨之歡呢,讓我們先在洞口抵擋一陣。”
“呸!合著我們小妖的命用來抵抗敵人,是來給他爭取玩樂二夫人的時間!”棕色大熊一邊哼哼唧唧,一邊跟著巡邏妖兵朝洞口跑去。
藏在他背後的五隻小耗子,眸中充滿了希望之光。
“爹派人來救我們啦!”裴思藍高興的笑著,一不留神聲音笑的有些太大,惹得棕色熊妖心中起疑。
“我背後癢,你快幫我看看是什麼蟲子。”棕色熊妖伸手朝背後撓去。
那巡邏兵也側頭朝他的熊背望去,卻什麼也沒看到。
因為一瞬間,平康機智地施展了隱身之法,將同伴全部隱匿。
但是棕色熊妖的大抓,還是抓到了一直小耗子。
是質兒!
棕色熊妖擰著耗子,盯緊怒罵:“我說後背怎麼癢癢,原來是你這隻滿身虱子的臭耗子!”
說罷,他正欲將他狠狠仍在地上砸死,但轉念一想剛才女妖與他的特別對話,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將手中的耗子往旁邊巡邏妖手裏一塞,急切道:“快去將這個死耗子送至貓娘使者哪兒去!”
“為什麼?”巡邏妖榆木腦袋,不明白還喜歡多問。
“別問那麼多為什麼,快去就是,到時候貓娘使者自然給你相應的打賞!”
“那太好了!我這就去討賞!”說罷,巡邏妖緊緊地握著小耗子,朝其他小洞奔去。
棕色熊妖背後的四個小耗子,紛紛流下淚水。
裴思藍想大叫,卻被太子捂住了嘴,小聲厲斥道:“你害的質兒被抓,難道你還想把我們全部害死?”
可是……裴思藍心中一片黑暗,萬分自責。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那麼不知分寸!想著,她朝自己的臉狠狠扇了兩下。
她還想再扇,裴憶藍抓著她的雙手,怒瞪,示意不要胡來。
靠在旁邊的平康心中也不好受,但看到裴思藍這般悔恨自虐,他憐惜的傳音給她,道:“質兒激靈聰慧,自己一個人一定能逢凶化吉,所以你不必太傷心。先集中精神在我們這裏,然後動腦子想辦法如何逃出去。”
隻有動腦子,她才不會去想一些不好的傷心事。
於是一路上,他們四個都十分警惕。
隨著棕色熊妖的奔走,離大洞口越來越近,外麵兵刃相擊的砍殺聲也越來越大。
平康蟄伏在熊的肩頭,凝視著前方洞口的雪白的光亮,在看到凡人士兵閃閃發亮的盔甲時,他一聲令下:“跳!”
四隻小老鼠手拉著手朝那士兵跳去。
因為他們都是隱身的,所以動作十分流暢,一氣嗬成。
當他們抓穩士兵的冰冷的鎧甲,平康爬上士兵的肩頭,站在他的耳朵旁,瑟瑟發抖道:“快帶我們去將軍那裏!”
士兵一愣,以為自己幻聽,然後繼續揮舞手中長槍和妖兵廝打。
忽然太子的聲音又在他耳朵旁響起,厲聲命令道:“快撤退,帶我們回後方陣營!”
士兵又一愣,以為自己得了幻聽症。
太子聲音再一次響起,比剛才還要嚴厲:“不聽命令者,斬!”
士兵這才乖乖撤退,躲過眼前一批批兵刃相擊的搏鬥,朝後方策馬而立的國師處跑。
見了國師,平康立刻解除隱身之法,讓他們跳下士兵的後背,恢複人形。
國師妙芳婷見孩子們隨著一個士兵奔來,立刻下馬飛身,展開懷抱,朝他們擁抱過去!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五十六章痛失愛子
雪亮的韌,猩紅的血。
人妖互相砍殺的尖叫與嘶吼,充斥著整座白雪皚皚的陰山。
妙芳婷在後麵安全地帶,抱著四個孩子,溫暖的笑容陡然一凝,詫異又驚駭:“質兒呢?質兒!”
“嗚嗚嗚,質兒他被妖魔抓了去,現在生死未卜!”裴思藍一邊哭訴著一邊從妙芳婷衣袍上滑下,跪坐在地上。
平康亦是流淚滿麵:“妙阿姨,快派人去救質兒。”
於是妙芳婷將四個孩子往身旁一位將軍處輕輕一推,然後轉身朝廝殺中飛去。跟在她身後的是軟兵器,流霜幽綾,像一條白龍憤怒地朝妖兵呼嘯而去。
一直在裏麵奮戰搏殺的傅幽藍,瞟見妙芳婷飛來的身影,立刻呼聲詢問道:“你怎麼來了?”
妙芳婷神色凝重,一隻手握著傅幽藍手,一隻手揮殺著眼前凶神惡煞的妖魔,憂傷道:“五個孩子回來了四個。還有一個在妖洞內生死未卜!”
“還有一個是誰?”傅幽藍迫不及待想知道。
“是質兒!”妙芳婷握她手臂的手一緊,示意她莫慌莫亂想。
但是傅幽藍又怎麼可能不慌,她掙脫妙芳婷的手,撥開前仆後繼的妖兵,朝妖洞衝去。
妙芳婷立刻追了上去,拉住她:“莫急,我隨你一殺進去,就算是死,我也願意為質兒獻出生命!”
傅幽藍感激而望,然後一紫一紅的身影,雙雙騰雲飛身,朝妖洞拚命搏去。
忽然,一個巨大而堅硬的黑色身軀,像閃電一樣閃至妖洞的大門口,檔了大半個妖洞。
“砰!”
傅幽藍和妙芳婷飛身撞在上麵,就像撞在頑固的花崗岩上一般,暈頭轉向地跌在了地上。
傅幽藍忍著頭疼,咬牙從地上爬起,在滿眼金星中看見,一個巨人般魁梧的身材上豎著一個雙眼暴突的國字臉。
國字臉膚黑如玄漿,蛇膽般的大鼻子下一張夜叉般猙獰下彎的嘴,突翹著兩根鋒利發亮的犀牙。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個從黑暗中走來的惡麵羅刹,周身散發著黑煙般強烈刺眼的氣場!
為了孩子,傅幽藍無懼!
她立刻從地上爬起,揮著不合手的冷兵器長劍,朝阿什羅砍去。
阿什羅巋然不動,僅憑意念的衝擊波就將他們全部震離陰山八百米之外。原本還處於戰爭上峰的凡人,一瞬間就成了殘兵敗將!
但是傅幽藍依舊不認輸,從地上爬起,連兵器也忘了拾,便捂著胸內被震裂的疼痛,朝妖洞飛去。
佇立在妖洞口的阿什羅不屑地望著隻身飛來的傅幽藍,冷淡冷淡地說了一個字:“定!”
傅幽藍便定懸在空中,一動不動。
然後阿什羅微微側目朝身旁的妖將貓娘使者吩咐道:“去把此狂妄自大的女子捆綁過來。”
“是!”貓娘使者嫵媚妖冶,然後領著身後兩個跟班,像箭一樣穿空來至傅幽藍身旁。
傅幽藍眸光凶惡地望著他們。
貓娘狡黠一笑:“你是那孩子的母親吧?”
傅幽藍瞳孔一顫。
“可惜啊,翩翩少年成了大王腹中之物!”貓娘故作惋惜,卻抑製不住嘴角的訕笑。
傅幽藍聽了,撕心裂肺。兩股清冽的淚水,從她眼角簌簌滑落。
那貓娘使者將她悲痛欲絕,情不自禁地昂頭高笑起來:“哈哈哈,小娘子別哭啊,不就是一個孩子!待會兒隨我去見大王,你討好他,他說不一定一高興,讓你再懷一個,豈不是美哉!”
呸!
傅幽藍淚目怒撐,呲牙咧嘴,胸中憋著一股強烈的怨恨。
貓娘使者撩得無趣,示意身後兩個跟班,將她捆綁。
待麻繩剛一靠近,傅幽藍體內爆發出強烈的魔力,她一邊痛苦地嘶叫著,一邊衝破定身術的束縛,將雙手朝貓娘使者毛茸茸的腦袋猛力一拍。
“吧唧!”
貓娘使者腦漿迸裂,當場身亡。駭得兩個跟班,手捏麻繩連連後退。
傅幽藍憑自己強韌的毅力衝破了阿什羅的定身術,她現在什麼也不怕,兩手紛紛一揮,像身邊妖魔全部震飛,直衝妖洞的大門口。
阿什羅望著朝自己撲來的紫衣,嘴角微揚,這女人有意思。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當麵衝破他的法術之人。自然要留她一番,好好戲耍!
於是,阿什羅又微微側目,朝身旁兩個虎麵妖將,沉聲下令道:“賞你們二人各一百兩黃金,活捉那個女人!”
兩名虎麵妖將將頭一點,朝紫衣飛身迎上。
“區區一個淺修魔女,大王竟然舍得賞二百兩黃金。”
“興許是看上了。”
“二夫人何等美貌,大王怎麼會看上她?”
“不管了,先活捉了再說!”
一番私語,兩名虎麵妖將已然來自傅幽藍跟前,不屑地睥睨著她。
發了狂的母豹,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好對付。
兩名虎麵妖將耗盡了法力,是除了渾身解數,才算是將傅幽藍勉強捉住。他們將她帶至妖洞旁,跪下。
阿什羅聚目凝視著腳邊冷麵傲眉的女子,混沌的聲音就像天雷滾滾:“本王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回去把鹿國皇帝活著綁過來!”
“不可能!”傅幽藍撇麵反駁。
“你若辦的成,我就將你的孩子吐出來還給你。”阿什羅胸有成竹地從手中拋出一隻短小的匕首,提醒道:“將此匕首沒入鹿國皇帝的心髒,他便會什麼都服從於你。”
傅幽藍望著膝蓋邊光澤隱隱的匕首,心思一動,雙眸顫抖。
過了許久,她纖手發抖地拾起邪惡的匕首,咬著牙轉身朝軍營飛去。
“哈哈哈!”
阿什羅的笑聲像午夜喪鍾般,由遠及近,由近及遠,揮之不去地回蕩在傅幽藍的腦海裏。
而妖洞旁滑來一隻巨大的黑蚺。它身姿輕柔曼妙從阿什羅腳踝一圈一圈地盤附上他寬拓的肩頭,呼著潮濕嫵媚的熱氣,輕盈而笑道:“咯咯,大王怎麼不要她去將逃走的四個孩子帶回來,而是要那無能皇帝?”
“因為我發現,帝王之血遠比童子血要有用的多!”
“原來如此,看來今晚我們二人功力又能精進一層!”黑蚺一邊說著,一邊化身成妖冶如水的女子,眉眼如絲地凝望著在冰天雪地裏撲翅飛翔的紫蝶。
她冷冽的眸子,幽幽泛起一層水霧,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當年。也是這般身影執拗,倔強得猶如撲火飛蝶。
過了許久。
阿什羅混沌的聲音充滿一絲溫柔,詢問著身旁女子:“二夫人,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二夫人立刻收起眼淚,衝他媚然一笑。
然後夫妻二人,手挽著手,轉身走近洞內。
不過多時,洞外呼嘯的北風又來帶一場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將千裏白景又蒙上一層厚厚的積雪。
陰山對麵的凡人軍營裏到處都是士兵此起彼伏的慘痛呻吟。雖然聶滄海帶著徒弟和江白年玉鴻在幫他們用法術療傷,但是阿什羅的威力,不容小覷。
這一役,派出的一萬士兵,損失了一半。
剩下的五千不是缺胳膊,就是斷腿,全身完好的人寥寥無幾。
此時,聶滄海正在醫療大帳篷裏,幫一個少了下半身的士兵,恢複雙腿。
他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水,以及蒼白的臉頰,顯示出他施法過多,疲累至極。
不是沒人有勸他休息,但是他都一一回絕,覺得傷殘的士兵現在不能缺少他,所以再累,再疲憊不堪,隻要他還睜著眼睛,就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
其他幾位坐在旁邊其他床位的施療人,亦是抱著這種心態,咬牙堅持著。
聶滄海不歇,他們就不歇。
過了許久,一個帶刀侍衛掀簾而入,匆匆走至聶滄海身邊,附耳小聲了幾句後,他不得不停止療傷,喚來江白囑咐道:“我去見陛下,這裏暫時交托給你,若有什麼難以處理的傷情,就去大營尋我。”
江白領命,聶滄海這才放心裏去。
來至鹿國皇帝的帳篷內,空氣冷凝,傅幽藍正麵目陰沉地拿著匕首抵著裴馳的胸膛。
聶滄海驅退侍衛,獨自走上前去,蹙眉凝望著著傅幽藍,懇求道:“小藍,先放下兵器,我們有話好好說。”
傅幽藍搖了搖頭,雙目掛著清冽的淚水,悲傷愈來愈濃:“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我必須將陛下帶走。”
裴馳毫不畏懼,表情很坦然,笑著:“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突然這麼做,但是如果對你有好處的話,我願意跟你走。”
多麼溫暖的一句話。
傅幽藍握匕首的手顫了顫。
聶滄海知道她迫不得已,於是冷靜安撫道:“小藍,是什麼理由非讓你如此做不可?”
傅幽藍含著淚,咬著唇,久久不肯說。如果她將真相告知他們,他們一定會看不起她,覺得她自私歹毒。竟然妄想著拿一國之君的性命,來換取一個微不足的孩子!
但她是那孩子的母親,所以站在她的立場上,孩子比帝王之命要重要一千多倍!
現在她已經將匕首抵在了帝王的胸前,所以她的內心痛苦而又煎熬,遲遲下不了手,但又不能抽手。
所以局麵僵硬。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五十七章冒牌皇帝
聶滄海心思細膩,理智,一眼就看穿傅幽藍以下犯上之舉乃迫不得已。
於是,他用極其平穩淡然的雅然之音,像慈祥的長者對晚輩那般,不急不慢地語重心長:“小藍,我知道你心裏正在遭受痛苦的煎熬,但是你這樣固執不語,不僅消耗時間,還不能解決問題。你若是無法對陛下開口說出真相,可以單獨說給我聽,因為什麼樣的你我都接受!”
傅幽藍紅目顫抖,為之感動。
裴馳不想讓自己遜於聶滄海,也憐惜地安慰著身前心緒不穩定的女子道:“寡人哪裏做的不好,你可以說出來。如果你實在不想說,寡人願意讓匕首沒入胸膛。”說罷他將寬厚如板的胸膛一挺。
這無疑是在好心辦壞事。
傅幽藍怎麼可能真的要刺殺他?
他這麼做,隻會領的她更加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聶滄海看出她心中的難受與恐懼,於是對著裴馳道了一聲:“請陛下恕罪。”
然後裴馳就毫無預兆的暈了過去。
傅幽藍知道這是聶滄海故意施法讓裴馳昏倒的,所以她拋下匕首,將不省人事的裴馳推扶至旁邊的椅子上安坐好,才滿臉愧疚地走至聶滄海身旁,將自己在陰山妖洞前遭遇的事,一絲不漏地講述了出來。
原本她憋的幾乎內傷,現在說出來,反而輕鬆了不少。
而聶滄海卻心情越來越沉重,仿佛積壓了一塊大石頭,但他無怨無。看到她輕鬆如常,就算他背負一座巨山,他也心甘情願。
愛就是這般偉大,願意為對方承載自己承載不了的負荷。
片刻後。
聶滄海化作裴馳的模樣,拾起地上匕首朝自己胸膛猛力一刺。
傅幽藍一回眸,驚訝的花容失色:“滄海,你這是做什麼?”
聶滄海隱忍著胸膛的疼痛,嘴角勾起一絲動人的微笑:“我無礙,區區一個匕首,對我還構不成傷害。”
但是胸膛插著一跟匕首總歸是不好受。傅幽藍再一次淚水奔流,決堤如河。
她以為將自己受阿什羅威脅一事說予聶滄海知,他會憑自己聰瑞的智慧想出一個完全的對策。
沒想到,他竟然已這種自殘的方式。
傅幽藍搖著頭,飛著淚,朝聶滄海奔去,欲將匕首拔出。
聶滄海緊握著她的手,眸光溫柔道:“我不會有事的。我們若不如此,阿什羅是不會相信的!”
傅幽藍感動地亦緊緊拉著他的手,道:“好,我聽你的。如果你有任何不適,一定要盡快告知於我。”
聶滄海輕輕點頭,將匕首隱匿在胸前垂順飄逸的發絲下,跟著傅幽藍走了出去。
剛一來到軍營的邊緣,就有一名心係主上的將軍奔了過來,垂頭參拜道:“陛下前方危險,這是要去哪裏?”
假裴馳微微一笑,學著帝王的口吻下令道:“寡人要隨傅將軍去陰山附近查勘,爾等好生鎮守軍營。”
“可是陰山太過危險,屬下勸陛下還是將查勘一事交給下屬!”
“不必,寡人隻有分寸。”說罷,聶滄海將雙眼對著將軍的雙眼,一凝。
那將軍便再也不多問多言,魔怔了一般,乖乖地轉身朝軍營裏走去。
然後他們才順利離開軍營,騰雲飛身,來至陰山妖洞前。
洞前長槍妖衛,也不知是什麼牲畜變化,眼眯如縫,鼠嘴豬耳,毛若禿鷲,形態微微佝僂地橫在人前,厲眸嗬斥道:“閑雜人等走開!”
“瞎子!我將鹿國皇帝帶來,還不打開石門,帶我去求見阿什羅大王!”傅幽藍氣勢凶猛,怒目而瞪。
對待這種狗仗人勢的妖魔,不需要給什麼好臉色。
長槍妖衛曜黑的瞳仁在門縫般眼睛裏提溜一轉,想起了上午發生的戰役,豁然大笑道:“很好,很好,大王正在裏麵等著,且隨我來。”
於是他們穿洞過洞,七繞八拐地走了許久,才來至一間石壁玄黑的木門前。
門後若隱若現地傳來女子痛苦的呻吟,一浪接一浪,讓人聽了不僅麵紅耳赤,浮想聯翩。
長槍妖衛麵容變得十分享受,一邊輕叩石門,一邊稟報:“啟稟大王,鹿國皇帝被那女人帶來了!”
過了許久,裏麵嬌吟之聲漸漸歇止。木門往後微微而敞,一股濃烈刺鼻的白煙從裏麵撲麵而來,嗆得人頭暈惡心。
那長槍妖衛離門最近,被熏的眼腫淚跌,忍不住小聲嘀咕:“大王和二夫人又在雙修,我先走一步。”說罷,溜之大吉。
傅幽藍暈眩過後,穩了穩腳跟,衝裏麵白茫茫的濃煙大聲道:“大王,你要的人我給你帶來了!”
裏麵煙飄汩汩如河滾浪,什麼都看不清楚。
一片沉靜過後,阿什羅的混沌之音震耳響起:“把人帶進來。”
傅幽藍卻立在門口,鎮定,固執不動:“大王我的孩子呢?”
兩方僵持半晌。
一個清脆嬌嗔的笑聲,透過濃煙咯咯傳來:“嗬嗬,你的孩子早就成了大王胃中酸液!連神魂都已經被消化的一幹二淨!”
什麼?
傅幽藍全身一僵,大腦一片空白,難以置信地怒瞪雙眼望著裏麵若隱若現的灰影。
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的鹿國皇帝,終於按耐不住,一步一步朝裏麵走去。
片刻後,他又一步一步地退了出來,臉上的神情充滿恐懼,像是見了地獄惡鬼般,抬頭凝望著眼前龐然大物,失聲道:“阿什羅,你竟然修煉這種違反天條的邪功!”
阿什羅熊軀如巨,裸露不染片衣,他身上盤附著一隻曜黑發光的大蚺,厲眸邪魅地凝視著鹿國皇帝,將蚺頭湊近他深深一嗅,陶醉道:“這就是美味的帝王之血!”
說罷,大黑蚺張開大嘴,將鋒利牙齒對著鹿國皇帝欣長的脖頸,發出慎人的嘶嘶聲。
但阿什羅不下令,大黑蚺也不敢真咬,隻能垂涎欲滴地空望著。
過了許久。
阿什羅凝視著鹿國皇帝的目光陡然一厲,呲嘴大怒:“竟然是假的!”
他的大掌像蒲扇一樣朝他們呼嘯過去。
聶滄海抱著悲痛欲絕的傅幽藍閃身一躲,閃至旁邊的一個小洞前,然後迅速將胸口的匕首拔出扔在地上,恢複真身。
“今天你們都得死!”阿什羅發了狂般,張著尖尖利指,朝聶滄海飛抓過去。
聶滄海立刻將袖一甩,身前陡然升起一股滔天大浪朝阿什羅撲去。
阿什羅法力高強,腳跟穩如磐山,硬生生穿過厚浪,來至聶滄海跟前,將傅幽藍的脖子緊緊掐住,往上一提,就要將她砸個粉碎。
聶滄海立刻以水幻形,將傅幽藍從阿什羅手中調換了出來。
她已經昏迷,聶滄海隻好將她縮小後揣在懷裏,自己徒身對付阿什羅和大黑蚺。
大黑蚺嗜血若渴,對著聶滄海白皙的脖子不停的咬。
聶滄海被攻擊地連連後退,也不知身處哪一個洞口。但他氣定神閑,毫不懼怕阿什羅凶猛的廝殺,因為他故意一邊後退,一邊尋找出去的機會。
兩方廝打了很久。
退著退著,聶滄海瞟見不遠處洞口前的巡邏妖兵,立刻飛身過去,反手抓住他的兩隻胳膊,威脅道:“帶我出去,留你一命。”
巡邏妖兵怕死,連連點頭答應:“你得說話算話!”
聶滄海將他一推:“快點。”
那巡邏妖兵立刻加快腳步,像箭一樣帶著聶滄海,嗖嗖地穿過無數個洞,後來至最外一層洞口處。
聶滄海十分守信,將手從巡邏妖兵身上一鬆。
那巡邏妖兵突然反身將手中長槍往聶滄海胸膛,狠狠一刺。
未見血,隻見長槍啪嚓的從中間斷裂,跌坐在地上成了兩半。
“這種兵器傷不了我,我亦不想殺生,你走吧。”聶滄海麵容平淡。
巡邏妖駭的麵色慘白,見了厲鬼般,拔腿就跑。
聶滄海站在昏暗的洞門口,將身一閃,便閃出堅硬的石門,回至了軍營。
而洞內深處的一隅,阿什羅站在光線黯淡的幽深下,眸光深邃的望著前方,透過層層石壁,看到皚皚風雪裏聶滄海海藍色身影,陰森一笑:“暫且放你回去。”
“咯咯,大王為什麼不直接吃了那神仙,我聞道他的血,可不一般啊!”大黑蚺眸光狡黠地笑著,也透過層層石壁,望著洞外飄飄白雪中海藍色的身影。
阿什羅鼻息一沉,微微蹙眉:“二夫人愚笨,我與你雙修之際體質最弱,我何必冒那個風險和那神仙交鬥,傷了我無所謂,要是傷了你,我可承受不起!”
“討厭!”大黑蚺嬌嬌滴滴,將冰冷的濕嘴朝阿什羅大臉上狠狠一親。
與此同時,洞外飄飄而飛的綿綿大雪,漸漸變小,有了停歇的意思。
聶滄海回至軍營,獨自站在帳篷內,緩緩將懷中昏睡的小人兒取出,放在自己掌心,用溫暖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蒼白的臉頰,久久不肯釋懷。
他希望能永遠不將她變大,然後用自己溫暖的手掌,為她撐起一片明媚無傷的天空。
因為他害怕,她一醒來就要麵對黑暗痛苦的現實。
痛失愛子,並不是所有的母親都能堅強的接受。
第六卷人魔之戰第五十八章無兒同還
娘。
質兒。
娘!
我的質兒!
不,質兒你不要走!
娘,我永遠不會走。
但是夢中的質兒,像雪一樣漸漸消融在傅幽藍冰涼的夢裏。
她舍不得他,於是伸手去抓。抓到一隻纖弱的手,醒來一看,是平康。
傅幽藍怔了怔,淚光婆娑地望著平康,狠狠地將拉入懷中,狠狠的擁抱。
沒有了質兒,她還有平康。
她必須將痛徹心扉的悲傷掩藏起來,才不會致使剩下的這個孩子,和自己一樣沉淪在噩夢的泥沼中無法自拔。
過來許久,傅幽藍鬆開懷抱,給平康拭了拭淚,再給自己拭了拭淚,然後臉上露出一絲隱忍的微笑:“孩子,你弟弟不在了,從今往後我們母子要更加堅強的活著,不然你弟弟的靈魂永遠也得不到安歇!”
平康緊握著母親的手,點了點頭,但眼淚還是抑製不住往外流。
傅幽藍又給他拭了拭。
忽然,發覺聶滄海也站在一旁。
他臉上悲傷的表情裏掛著一絲驚訝,沒想到在噩耗前,傅幽藍竟然不需要任何人安慰,就獨自堅強的承受了下來。
她太偉大了!
一瞬間,她的形象從小鳥依人,變得高大威猛。
聶滄海不得不刮目相看。
但是痛失愛子這樣悲慘的事,聶滄海還是想說些安慰的話來填補她心中的空缺。於是,他輕輕動了動嘴唇,正欲說。
傅幽藍卻從床上坐起,凝望著聶滄海憂傷的臉,道:“帶我去一個地方。”
“娘,你要去哪裏?”平康關心道。
傅幽藍一邊起身下床穿鞋,一邊道:“平康你先回桃阿姨那裏,她需要人陪伴。等我和你聶叔叔辦完事,晚一點回去看她。”
“娘,你是不是還要去陰山?”平康胡思亂想著:“我不想要你去,我不能失去了弟弟同時,再失去你!”
說著,平康淚水滾滾,拉著傅幽藍的衣服死死不放。
傅幽藍一邊給他擦著眼淚,一邊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慰:“康兒放心,娘不會丟下你的,我和聶叔叔失去一個安全的地方,辦點事兒就回來。”
“那就好。”平康一邊抽噎著,一邊強忍著悲傷,不再哭泣。
送走了平康,聶滄海終於開口道:“小藍,你要去哪裏?”
“去魔界。”傅幽藍眸光堅定,必去無疑。
“好,無論魔界多危險,我都帶你去。隻是你這樣強忍著悲傷,我看了實在於心不忍。”聶滄海的臉色看上去比傅幽藍還難受。
傅幽藍側目凝望著他,情不自禁的伸出自己冰涼的手輕撫在他的臉上,安慰道:“不要這樣,看到你們如此,我更加難受。所以你必須收起負麵的情緒,和平常一樣。”
“嗬嗬,本該我安慰你的,怎麼現在成了你安慰我。”聶滄海心中不是滋味的苦笑,然後他將手攀上她的手,緊緊地拉著她,朝帳篷外走去。
他們像鳥兒一樣飛離北疆蒼茫的雪白,然後穿雲越山,來至魔界的邊境。
昏暗的雲端上,聶滄海側目望向身旁的女子:“你要去哪裏?”
“跟我來。”傅幽藍簡複後,帶著聶滄海在魔界昏黃混沌的上空飛了片刻後,她停歇在一處幽僻的荒山上。
荒山草木稀鬆,石沙斑白,到處都是突兀而起的白岩。
在一處白岩邊旁,一座矮小的石碑映眼而來。
石碑上鐫刻地一行字跡,瞬間就讓聶滄海明白,傅幽藍為何來此。
這是一座墳碑,玄蓉的墳墓。
傅幽藍走近墳墓,二話不說,垂身跪地,咚咚咚地在墓前連磕三個打響頭後,一道蜿蜒地血跡從她額頭上汩汩淌下。
她一張帶血的臉,對著墳墓孤立了良久,終於忍不住心中壓抑的悲傷,顫抖著雙唇,嚎啕大哭起來:“玄蓉,我對不起你!我無能,沒有保護好質兒!”
說罷,她狠狠地將頭又往地上一砸。
但這一次她沒有抬起臉,而是身軀前傾地伏在地上,雙肩顫抖地哭著。
她沒有臉見玄蓉,所以一直埋在地上,不肯起身。
聶滄海站在一旁,看在眼裏,同在心裏。但他沒有上前去拉,因為他知道她需要大哭一場來發泄心中積怨的悲傷。
所以他立在她的身後,想守護者一樣,與她一同悲傷。
傅幽藍嗚嗚地哭了很久,淚水混額頭上的血水浸濕地上的泥沙。
她緊緊地抓著猩紅的泥沙,手指關節變得慘白。
一直到天色漸黑,月亮高掛,她才緩緩從泥沙裏抬起臉,望著孤獨的墳墓,淒哀道:“玄蓉,我是一個母親,我痛失了一個孩子,還剩下一個孩子,我雖然不能立刻就去和阿什羅拚命,但是我一定會從陰山妖洞將質兒的遺物帶來給你。”
說罷,她深吸一口黑夜裏的涼氣,然後抬袖將沾滿泥沙與血的臉擦拭幹,轉身朝聶滄海走去,淡然道:“我們走吧。”
她的悲傷在此已經隨著眼淚發泄的一幹二淨,此刻她的心就像一顆堅硬的核桃,裏麵裝著無盡的憤怒與仇恨。
所以她臉上無任何表情,冷冷冰冰,像雕刻的石像一樣,氣息倔強,眼神堅定而決絕。
看到這樣的她,聶滄海心裏莫名地揪疼了一陣。
但至少她已經不再悲傷。
於是二人穿過混沌的黑夜,飛回凡間大地,來至白雪皚皚的北疆。
回到軍營內。
傅幽藍與聶滄海做了簡短的告別後,回到自己的帳篷。
還未臨近,就聽見帳篷裏傳來一陣嚶嚶的哭泣聲。
傅幽藍越走近心越憐惜,她掀開帳簾,迎接來的卻是一記狠狠的耳光。
“你還我質兒!”桃季悲痛欲絕,哭至癲狂,一雙紅腫的雙眸淒厲地凝望著帳簾邊的紫衣女子,憤怒地聲討著。
傅幽藍捂著紫青的臉,抱著嚇壞了的平康,穩了穩腳跟。
桃季失去理智般,再一次朝傅幽藍揮手。但是這一巴掌,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她咬著唇,直至破皮流血,身軀顫抖抽噎:“我知道質兒的死亡不能怪你,但是你身為她的母親,你沒有好好保護他,你就有錯!”
“是的,我有錯,罪大惡極。”傅幽藍含淚言語,瞬也不瞬地凝望著桃季。
桃季怔了怔,沒想到傅幽藍不僅不怪她,還將所有罪錯包攬在自己身上。一股歉悔之意湧上她的心頭,她一把抱著傅幽藍,無助地大哭起來:“夫人,對不起,我也有錯。那晚我不該睡的那麼死!”
“不,我也有錯,身為母親,沒有看好自己的孩子,本就該打。”
“嗚嗚嗚。”桃季越哭越大聲。
傅幽藍將她拉至床榻邊坐下,然後到了一杯熱茶遞給她,壓壓驚。
桃季接過茶杯,哭聲才漸漸歇止。
站在一旁的平康也走了過來,拉著桃季冰涼的手嗚咽道:“桃姨,看到你這樣我也很難過,我們不要哭了好不好?”
桃季握著溫暖的茶杯,透過騰騰白霧,仿佛看到了夜離天溫柔憐惜的臉。於是情不自禁地拉著平康的手,心情亦好了許多。
她凝望著稚嫩的少年,自責這。自己怎麼忘了,身邊還有一個小夜離天,她不能這麼不顧形象的嚇他。
所以,即使質兒不在了,她也要好好為平康而活。
雖然桃季對平康的感情屬於愛情,但此時此刻她和傅幽藍想法一樣,覺得悲傷無事於補,所以她決定收起負麵情緒,為平康好好生活。
於是乎,帳篷內悲傷的氣氛得到了緩和。
但這一夜,軍營內許多人,都不約而同的輾轉難眠。
翌日,第一縷晨光劃破黑雲灑向大地時,傅幽藍就已經穿著單薄的紫衣,孤獨地站在軍營的西側,對著雪白的光景,一口一口,幽然地吐著白氣。
這裏佇立著十個巨大的雪人。
每一個雪人身上的某一部分,都是由質兒親手堆築起來的。
所以傅幽藍身置雪人中央,望著它們,就仿佛看到了質兒單純燦爛的臉旁。
“娘,快幫我把這團大雪堆至雪人的肩上!”
“娘,你快看,我們又完成了一個壯舉!”
“娘,這十個雪人要是會動的話,它們一定會加入軍隊,幫裴叔叔攻打陰山大妖!”
……
這些話,不停地縈繞在傅幽藍腦海,讓她情不自禁地張開雙臂,抱著一個巨大雪人的粗腿,在透骨涼心的冰冷中思念質兒。
過了許久,傅幽藍渾身已經凍麻,但是她就是舍不得鬆開懷抱。仿佛那抱著不是雪,而是自己的孩子。
一陣刺骨的冷風吹過,她貼在雪裏情不自禁的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寒顫。
身後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哈哈哈,沒想到大清早在此還能遇見一個熟人。”
是年玉鴻。
隻有看透生死輪回的他,還會在此不顧別人的悲痛,爽聲大笑。
傅幽藍並不介意,暗自理了理心中的悲情,緩緩與大雪人拉開距離,然後一臉淡然地轉身調侃道:“是啊這麼巧。我記得我再來時的路上看到某人坐在雪堆上,兀自憂愁地眺望著遠方,不知道是不是在思念對麵陰山裏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