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直到離開的那日,她也再未見過他的身影。王帳部落,牧民們的生活日複一日,仿佛一個亙古不變的定律。這片草原,世代哺育萬物萬千。不會因誰的離開而發生改變,同樣,也不會因誰的到來而別有不同。
暮色浮靡,微風在耳畔細雨喃呢,宛若輕敘。
她離開了,再一次告別這草原時,心扉竟蘊存不舍的眷戀。
行路馬車,砸過草原的臂彎,漸漸駛向遙遠的地方。一路風塵,劃過西天瑰紫的暮靄,穿過絳紅的晚霞。從這一片浩瀚的淨土上,馬不停蹄地奔赴那動蕩山河,戰火狼煙。
驅車人趕得極快,快得甚至讓她,來不及多做離別的愁緒。匆匆趕來,又匆匆離開!似乎,於這片草原,她始終是個匆匆過客。
也不知多久之後,這裏便不會再有人記得她,曾經來過。更不知多久之後,她蒼顏白發驀然望天的一刹,會無限追憶起僅屬於,這片天地的美好。
九月上旬,李世民率十萬西討大軍奔赴邠州,比鄰據守高坡城的薛仁杲,沿途安營紮寨。
當夜,李世民烹羊宰牛,開旗設壇。離東南約三十裏的地方,他一炷青煙,遙祭慘死於淺水原戰場上的英烈。
“報——”一名戍衛營帳的士卒半跪於地,恭敬道:“稟元帥,帳外有人自稱,遣西招撫使,求見元帥。”
李世民目光一定,手中的一卷書箋被他草草合起。連語氣中也絲絲透露出,掩飾不住的激動,“快傳!”
趙芮兒與劉弘基並肩而行,雖她此刻極力壓抑祈盼的麵色,但手中握不住的虛汗,早已交代了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帳簾被緩緩掀起,那個令她時常為之魂牽夢縈的身影,便跳入她的眼簾。
“參見元帥——”眸光一垂,同劉弘基矮身行禮。就算此刻,是那般刻骨的思念,他畢竟還是討西大元帥,是朝野敬畏的秦王殿下。而她,卻隻是他身邊的下人,身份地位皆是可有可無。
李世民的身影,總是那般高高在上,望塵莫及。那距離,與她,咫尺天涯!
“免禮。”趙芮兒身子一輕,被他不動聲色的扶起,那般不露痕跡,“諸位此行,可還順利?”
“回稟元帥,莫煥雖應了趙大人,肯助我大唐一臂之力。但卻矢口否認,歸順我唐。”劉弘基視她啞言,便先行向李世民陳訴起此行之實。
“無礙,隻要他肯應援手,便已得本帥目的。”李世民釋懷一笑,繼續道:“劉卿此次勞苦功高,待本帥拿下西秦,班師長安時,定稟奏父皇為卿,記上開國一功。”
“微臣遙感聖上恩德與元帥厚義,必誓死效忠大唐。”劉弘基再拜,滿懷的感恩戴德,一腔的報國熱血。
他是李世民,恩威並施,禮遇賢士,以真心交換的,是幕僚部下肝腦塗的忠心追隨。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他,卻讓她絲毫感覺不到,他的半分真心!
究竟是他待自己,虛情假意。還是自己,並不懂他,理解不了他的深意!
禮行三巡,遣退劉弘基,帥帳中僅剩他二人。一時,四下安靜,可聞對方均勻的呼吸。兩人相持沉默,似乎都在等待,等待誰去邁出那一步!
趙芮兒終於鼓足勇氣,抬起那沉重的眼簾。看到的,卻隻是他俯首冥思。登時心中一涼,遂悄垂眼眸,盯著他的軟靴看。
彼時。
李世民再也無法按捺,心低膨脹的思念。重瞳凝望,熾烈的目光卻在她此刻平靜的容顏上,逐黯消沉。袍角拂,不著痕跡地掩住了那隻,漸靠近她的手,“連日辛苦奔波,你且先下去休息罷。”
目光交彙,二人凝視彼此,想從對方身上,捕捉任何情緒的蛛絲馬跡。可奈何,片刻的蹉跎,那般短暫易逝,“謝元帥關懷,奴婢先行告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