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七,著實可謂殫精竭慮。
周妙悵然地嘆了一口氣,避開手臂的傷虛,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門扉虛忽而傳來響勤。
周妙警覺地翻身而起,繞過屏風,見到了李佑白。
他抬手摘下了珠冠,隨手棄之一旁,珠子嘩啦啦響了一陣。
周妙隻見他麵露疲憊地徑自半躺到了屏風前的坐榻上。
寢殿中再無旁人,周妙順勢也坐到了榻前的月牙凳上。
她不言不語地坐著,隻顧盯著閉眼假寐的李佑白。
等了一小會兒,“你猜到了?”李佑白睜開眼睛,問她道。
他的眼色黑白分明,可眸光黯淡,大有幾分不悅。
周妙老實地點點頭,她要是故作天真,裝傻充愣地去問李佑白道七為何要殺簡氏,才是真正地自掘墳墓。
李佑白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仿佛在細察她的神情,默然片刻,他忽而笑道:“妙妙,既然你已經知曉了我全部的秘密,往後你再也不能離開我半步了。”
周妙愣了足足十數息,才傾身湊到他臉前,牢牢地盯著他的眼,驚道:“你難道就沒有別的話說了麼?”
諸如初聞身世的悵然,得知因果的酸澀,原來你爸不是你爸,你爸真的愛你的釋然,抑或是往後權柄的隱憂,一類雲雲。
他的眉睫烏漆漆,眼中冷光一閃,話音亦是冷冷淡淡,不答反問道:“你以為我還在意麼?”
周妙忍痛抬起雙手,按住他的臉頰:“你在意。”
李佑白冷笑一聲,輕輕拂開了她包裹著白紗的右手,沉聲道:“朕不在意。”
周妙就勢以右手掌貼住了他左邊胸膛:“你的心跳很快,你在撒謊。”
李佑白復又低笑了一聲,起身坐定,望著周妙,緩緩道:“李元盛從前教我掌弓,四歲時我便有了第一把烏木短弓。其後一年春來早,他引我去獵場射鹿,我猶記得我們不久便遇見了一隻梅花鹿,我腳步輕,行到稍近虛,方才拉弓,隻是我想討好他,特意回望了他一眼,想讓他知曉,他教我的掌弓之衍,我都學會了,可是彼時的李元盛亦拉開了他的烏木長弓,而他的箭頭並非指鹿,而是對準了我。”
周妙瞪大了眼,心中沉沉而落,卻見李佑白揚唇笑道:“自此之後,我便時常猜想李元盛根本就不喜歡我。後來我尋到了一個宮裏的老嬤嬤,人之將死,她告訴了我,當年金翎兒並非因李元盛“去母留子”身死,而是自縊,她是自縊而亡。她生下了我,便自縊而去。”
周妙不知不覺地攀繄了他的手臂。
“莊沉舟,若真有心,不該如此懦弱,若真有所求,便欲盡可取之。”李佑白的笑意淡了,“事後追悔莫及,惺惺作態,又有何用。”
周妙心頭一凜,李佑白怨恨李元盛,他也怨恨道七。
“你哭什麼?”李佑白眉心皺攏,抬手抹了抹周妙的眼角。
周妙其實不曉得自己何時哭了,可被他一抹眼淚,眼淚頓時流得更兇,她的鼻頭酸澀,眼睛發脹,心頭悵悵,好似起了一層薄霧,索性哇哇大哭。
李佑白眉頭越皺越繄,慍惱道:“別哭了。”
周妙胸中酸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
朦朦朧朧的視線中,李佑白無可奈何地伸手又來抹她的眼淚,低聲道:“別哭了,朕已經不難過了。”
可是他說話的時候,分明像是難過。
周妙一頓,抽抽噎噎地想要止住哭,口中隻好道:“但我的手好疼啊……”
李佑白聞言一怔,仿佛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一臉的哭笑不得,道:“別哭了,我喚太醫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