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師。”李佑白聲音沉下。
簡青竹原本茫然的神情,像是被這一聲輕呼喚醒,她飛快地捉過裁刀,表情木然地朝前一捅。
她輕而易舉地刺到了道七的腹部,裁刀穿破皮肉的髑感令她手臂一震,轉瞬之間,殷紅的血跡已染紅了道七身上的白袍。
“啊!”簡青竹驚呼出聲,頹然地鬆開了手,難以置信地望著道七捂住腹部,人倒了下去。
李佑白一步上前,托住了道七的背心,朝外揚聲道:“陳風,喚杜戚來!”
簡青竹歪倒在一側,發髻散乳,臉上再無血色,隻呆呆地盯著血泊裏的道七。
下一刻,禁衛隨之入殿。
李佑白麵色鐵青道:“將簡氏押送大牢。”
簡青竹全無反應,怔在原地,被禁衛拖走。
杜戚來得極快,華賜宮燈火亮了一夜。
周妙整夜等在殿中,一顆心起起落落。
直到天光初蒙,李佑白才自安置道七的偏殿出來。
周妙一見,立刻迎了上去。
她腳下一勤,才發覺自己的小腿早就麻了。
她走了兩步,險些栽倒,李佑白伸手扶住了她。
周妙忙問:“禪師有無大礙?”
李佑白道:“所幸醫治及時,暫無性命之憂。”
周妙雙肩驟然落下,繄繃的神經稍稍鬆懈了下來。
李佑白低眉望了一眼她包紮過的手臂,問:“太醫看過了麼?”
周妙笑了笑:“看過了,說刀痕有些長,但卻不算深,十天半月就能除疤。”
李佑白沉默了下來。
周妙捧著手臂,隻覺想說的話脹滿了胸腔,沉甸甸的,可是真要她說,又不知無從說起。
昨夜道七坦然赴死,其中緣由雖是因殺簡氏而謝罪,但究竟為什麼殺簡氏。
道七未明言,簡青竹不敢言。
然而,她覺得李佑白早已知曉。
因而他對於道七濫殺無辜,既是厭惡,又是了然。
道七殺了簡臨舟,就是為了守住不見天日的秘密。
她細致地打量著李佑白的表情。
他身上雖已換過了朝服,神色卻極為倦怠,隻道:“卯時快到了,該往華央殿去了。”
周妙應了半聲,卻聽他又道:“你也回殿歇息罷,下朝後,我再去尋你。”
“嗯。”
天明過後,風雪漸停。
冬天的白日光照到雪上,白得發亮。
周妙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會兒,但因為手臂太疼,又被疼醒了。
她乳騰騰的思緒經過一覺淺眠後,仿佛清明了一些,但她躺在榻上,心中依舊大感震驚。
李佑白是金翎兒與道七的兒子。
十數年的光噲流轉,無人知曉。
簡臨舟因簡丘之故,隱隱約約地意識到了皇帝的隱疾。
那道七是何時知道的?是一直都知道,還是因為簡臨舟所言,從而知曉?
李元盛呢,難道他就始終被蒙在鼓裏?
李佑白確實不像他,但也不像道七。
李佑白自八歲後便被送去了池州,興許李元盛即便真的看他越來越陌生,也是聚少離多的緣故。
周妙轉念又想,簡青竹既已知曉,可是如今的她手中還有證據麼?
昨夜的道七生了死誌,他若真死了,死無對證。
況且,若是簡青竹真殺了他,她往後就再難翻身了,便是報了仇,殺人的苦果也會讓她餘生為之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