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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竿頭,天已然大亮了,沈家柴房裏,沈雁蹲在幹草堆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草堆裏的人的臉。

頭上纏著染血細麻布的陸穀沒醒,她有點驚,下意識伸手在鼻端探了一會兒,有輕輕的呼吸掃灑,她才放了心。

沈家其他人也都起了,沈玄青正在洗臉,就被衛蘭香叫進了房裏。

“娘。”他拿著布巾邊擦手邊說道。

衛蘭香歪靠在方枕上,見到二兒子就是一聲輕歎,繼而才問道:“你打算拿他如何?”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聞言,沈玄青眉頭輕皺,顯然也沒想好,待思索一番後才開口:“娘,就他了。”

盡管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衛蘭香還是惱恨得垂了下腿,一腔懊悔說都說不出來,抿著嘴滿臉不甘和難受。

沈玄青知道自己老娘心中所想,原本想給他娶個好夫郎,卻成了陸穀,可經此一遭,讓他對成親沒了任何念想和期盼,低聲勸道:“欠了舅舅家十兩銀子,說了明年五月還,這個不提,還有半年就到年節了,都要錢,倘若相看下聘再折騰一次,也不知要投進去多少銀錢,還債還到何時才算清。”

“唉。”衛蘭香歎口氣,她哪能不懂這個道理,隻是心有不甘罷了。

為沈玄青這次成親,二十兩的彩禮勉強能湊出來,可成親不止是彩禮,還有其他各種花銷,帳算著算著,手裏錢就不夠看了,她隻得到娘家借了長兄十兩銀子。

其實要是沈玄青不願要陸穀,等債還清,手裏有了錢不是不能找,但他們鄉下的漢子,年紀一大娶不到媳婦,是要被恥笑的,而且年紀越大還越不好找。

衛蘭香一看二兒子眼神臉色,就知道他已有了決斷。也罷也罷,拿陸穀湊個數也不算太壞,錢沒了,至少能得個人。

她揉著額角說道:“好,我知道了,你且去忙。”

就此,在陸穀睡著的時候,成了沈玄青的夫郎,並非他昨夜所想,自己是被買來給沈家當牛做馬的奴仆。

而沈玄青沒有說出口的是,倘若換個人,他不一定會要,之所以認下陸穀,無非就是因為昨日陸穀說的那幾句良心話,叫他明白,是和別的陸家人不同的。

也正是因為那兩句頂著滿臉血說出的話,讓沈家其他人對陸穀也沒有那麽多抵觸,況且他們不是那壞了心肝肺的,給個傷病的人一口飯吃也是願意的。

柴房裏。

沉沉昏睡的陸穀因臉頰上的戳弄醒來,他看清沈雁的臉後,又發覺外邊天已經大亮了,嚇得本就沒多少血色的臉變了幾變,當即就要爬起來出去燒水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