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殺追成了這樣,很滑稽,但是當事雙方沒有誰覺得滑稽,也再沒有力氣去滑稽。到了這時候,也顧不得設陷圍殺,也顧不得掩藏行跡,就像一對拚死爛打的敵人,一個抱著對方的腿也要阻止他回去,一個拖著腿也要拖回自己家。
“這群女人很有毅力,她們的組織也一定很嚴明。”赫連錚輕笑一聲,“到了這時候,居然沒有一個人畏怯離開,還是不折不扣的執行命令。”
三隼八獾無力的笑笑,心想大王你不是希望這樣嗎?你不就是希望憑一己之力,將所有追兵都吸引在一起,然後消滅嗎。
你要斬斷所有可能危及大妃的線索,就像她們想留住你在到糙原之前的這條路上一樣,你也想把她們全部留在糙原之前。
隻有死人,才能保證大妃的安全。
所以你並不拚命回趕糙原,所以你走走停停,你在以自己為餌,吸引對方傾巢出動,你一路灑下的血,隻為遮掩掉這條道路上留下的所有你和大妃的氣味。
三隼八獾抬起眼,看看頭頂的星空,星子爛漫遙遠,不知可會照在糙原兄弟們此刻的眼眸。
他們都是孤兒,自幼被庫庫老王收養,和劄答闌一起長大,他是他們的王,他是他們的兄弟。
就像第一天對著長生天發過的誓一樣,身體和血ròu,都屬於糙原的王,寧願葬在雄鷹的腹,不在眠g上無聊老去。
這一路,很好,很好。
那群人bī了近來,雖然也累,但是勝在人多。舉起的刀劍映著河水,光芒粼粼。
赫連錚一翻身,無數個傷口在灑血,他的刀光卻比血水更快,拋在鮮血之前。
一名黑衣人無聲的倒下,半身將河水染紅。
赫連錚戰入敵群,他似乎也知道,今夜是最後一戰,過了明天,山北的太陽將會照she到糙原的邊界。
奇怪的是,一向隨時護衛在他背後的三隼和八獾,卻沒有第一時間跟上去。
他們在互相凝視。
然後有了一段奇怪的對答。
“我去。”
“我去。”
“我小。該我。”
“我大,該我。”
又一陣沉默。
八獾還是個少年,臉上有道猙獰的疤,十八年前他的父母死於láng群,láng們在他臉上也撓了一把,出門狩獵的庫庫老王帶著幼子經過,以為他死了,歎息著要將他葬了,騎著小馬的劄答闌不肯,堅持用羊奶喂了他一夜,第二天,他活了。
“我去吧。”他從自己馬肚子下小心的取出一個包袱,係在身上,抬頭對三隼一笑,“後麵可能還有更艱難的事要做,三哥,我想撿個輕鬆點的。”
被láng爪抓傷的臉笑容可怖,但神qíng溫暖。
三隼仰起頭,也沒說什麽,拍拍他的肩。
“下輩子還做兄弟。”
“好。”
說得平淡,答得也平淡,沒有擁抱沒有落淚,像在談天氣。
然後兩人不再說話,各自抽出刀,隨著赫連錚的背影衝出去。
他們趕到時,赫連錚長刀正橫出膝端,刀光如雪,卷葉碎泥,無聲而凜冽的和對方長劍碰撞,鏗然一響裏金芒大現,像無數星星迸在了視野裏。
沒有人看見,一抹無色的光,鬼魅般一拐一轉,穿入了金光之幕,she入某處。
鏗然大響裏,雙方各退,各自晃了一晃,黑衣人露在麵巾外的眼睛,掠過一絲冷誚的笑意。
她是此次行動的首領,帶領這一群組織裏千挑萬選的jīng英,遠赴這天盛邊疆一路,執行主子的死命令,或者活捉,或者狙殺,要將赫連錚留在內陸,此刻,她終於覺得,雖然任務超乎想象的艱難犧牲超乎想象的大,但是看來,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