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2 / 3)

“微臣殺舒將軍,是奉皇上之意而為,跟西魏王又有什麼相關?皇上最恨文臣攬權自專,武將擁兵自重,若留舒破虜在宸京或靖遠衛,那是皇上還想用他,放他去雲州,自然就是要廢棄此人了,皇上難道會盼著再養出一個虞禪,讓朝廷多年來輕不得重不得的小心翼翼?”

穆子石悠然道來,聲音如山泉清亮,沁人心脾,眉目間卻籠著一層濃烈的倦怠之色:“舒破虜昔年雖有微末之功,卻更有不敬大罪,七殿下一事,他縱然乖覺緘口,但留著終究是個隱患,微臣替皇上替七殿下除掉此人,何來的擅動妄為之罪?”

齊謹盯著他,臉上的怒意漸漸隱去,神色一派平靜,低沉著聲音道:“窺測朕意,亦是大罪。”

穆子石漫不經心的說道:“那便讓刑部抓我下獄罷!”

他倒是百毒不侵油鹽不進,齊謹負手踱了幾步,心中略感煩躁,更閃過一絲危險的警覺。

用穆子石,好比用一把兩側開刃的刀,縱然所向披靡,但一個不注意,或許就傷了自個兒的手。

他言語間雖毫不在乎一己之身的安危榮辱,行事也看似恣肆任性,但其實都遊走於分寸巧妙的一線之間,那一線是深思熟慮後,以驚人的洞悉力揣度準了的,看險實安,遊刃有餘。

他所作所為一直都在自己的容忍與期望的範圍之內,包括暗殺舒破虜,也完全是自己引導而成,但他抓著雲州這一絲小小的線頭,就能洞透自己的意圖,出手果斷,毫無疏漏,而那木魚作為一子奇兵,卻又絕非一日之功,心機深遠且不論,他與齊無傷的默契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這樣的人……是不是太危險了些?

穆子石才華如明珠耀耀,讓人舍不得不用,南柯山上舒破虜也是如此,明知用他如袖懷毒蛇,卻還是忍不住心存僥幸。

予沛若還活著,想必能將他豢養得熟了,怎麼用怎麼得心應手,但如今世事更迭陰陽不通,卻不知他對予沛的忠心,到底還剩下幾分?

自己用他,本就不圖長久,隻不過是過河的橋渡夜的蠟,但齊謹此刻卻隱然有了失控之感。

難道這人已不能繼續留著?

穆子石察顏辨色,起身道:“皇上要殺我?”

齊謹淡淡道:“思慮宜全,斟酌利弊後,當斷則需斷。”

穆子石一笑:“微臣還記得重回京城後,第一次覲見皇上時,正逢大雪天氣,卻被罰跪在這殿外兩個時辰,直到現在,隻要陰寒雨雪,微臣的膝蓋都痛如針刺刀剜……但也是那日,皇上推心置腹,賜予我青雲之路名臣之始,也使得我集權事謗怨於一身。”

齊謹若有所動,點頭微歎道:“朕複位後朝中黨派林立勢力糾結,但時局天下卻經不起再亂,因此隻能不溫不火懷柔漸為,要圖吏治清明,就有刻薄寡恩之嫌,朕不能為,你卻是個敢為可為的。”

穆子石慢慢走到禦案旁,端然落座提筆,齊謹見他行止極為古怪放肆,卻隻略蹙了眉頭,並不阻攔喝止。

穆子石下筆工整秀麗,一邊低聲道:“皇上把我當做一劑衝關斬將的猛藥,以偏補弊矯枉過正,為七殿下鋪路架梯,我今日使人懼而畏之,七殿下將來定能使得群臣百姓歸心而敬……皇上對七殿下的這番苦心,微臣豈有不知、不服、不成全之理?”

說著抬頭看齊謹一眼,眸光中竟有淡漠卻明顯的憐憫之意:“皇上的心思微臣都明白,赤烏台七年好比人間煉獄,恐怕您龍馭賓天之前,哪個皇子都不敢再信再立了……”

齊謹目光一凝,蒼老的臉上陡現厲色。

穆子石卻視若未睹,隻沉吟片刻,道:“或者皇上想過立七殿下,但心中卻有一個結打不開……七殿下是慧純太子親弟,卻又是洛皇後嫡子,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