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年局中之人,如何又看得到後來之事?

陶太傅眼底帶了幾許滄桑:“事到如今,你也莫要同我打啞謎了,當年,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冷風拂過,壁龕上的燈火跳躍,魏嚴投在牢房牆壁上的影子巍峨挺拔,冷硬中又透著股說不出的蒼寂,像是懸崖上的堅石。

他沉默了許久才道:“是我未辨明主,貿留口舌禍言,又少謀輕信,未做萬全之策,以至那話被太子客卿傳到了先帝和賈家耳中,還尚不知情。”

陶太傅聞言心中便是一個咯噔,魏嚴身後是整個晉陽魏氏,先帝就算知道了魏嚴說的那話,也不會當場發作,隻會愈發忌憚,暗中布局。

果然,下一刻魏嚴便冷笑著反問陶太傅:“我身後是晉陽魏氏,如何才能給我定個誅九族的大罪?”

陶太傅怔怔未語。

魏嚴一字一頓,似乎裹挾著極大的恨意:“自然是穢亂宮闈。”

陶太傅下巴上的胡須輕顫,不知是心中壓著怒意還是覺著此事荒謬,眼底又是痛惜,又是複雜。

既要給他定穢亂宮闈的大罪,啟順十六年的那場中秋宴,皇帝帶著群臣去撞見的,就不該是他和一個普通宮女……

隻怕原本要設計的是他和淑妃才對!

陶太傅嘴唇微抖,最終隻啞聲連道:“荒唐!荒唐啊!”

他終懂了魏嚴對太子的怨從何而來,魏嚴是有言語之失,可太子溫吞既不采納此計,便該把當日聽到此言的人都牢牢握在手中,此言既從東宮客卿口中傳了出去,便是太子治下不力。

陶太傅幾乎已隱隱猜到了當年之事的原委,滄聲問:“後來錦州失陷……是先帝?”

魏嚴閉目頷首:“我當初以為,中秋宮宴之禍,隻是先帝芥蒂我和容音有故,還不知是那‘禪位’之言招徠的。”

“先帝處處打壓太子,太子不敢與父爭,便在民間攬賢德之名,廣納能士,殊不知此舉愈發叫先帝忌憚。賈家見太子在民間聲望一日勝過一日,便生一計,慫恿百姓替太子修生祠。”

此事陶太傅是知曉的,當年先帝在朝堂上大發雷霆,甚至公然砸了太子一身的奏章,怒斥太子是不是已有了欲將其取而代之的心思。

十六皇子和賈貴妃這一條計,實在是毒,此事一出後,太子直接被剝了監政之權。

他那簪著木簪的稀疏頭髮叫大牢牆壁上昏黃的油燈照著,晃眼瞧著已是灰白一片,沉歎:“有‘禪位’之言在先,太子又攬賢名,招能士,縱然生祠之事是十六皇子黨從中作梗,先帝怕是也徹底容不得太子了,無怪乎那一年,先帝借此事,重重發落了所有太子黨羽,逼得太子為求出路,自請去錦州,欲拿這項軍功重獲盛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