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大營十萬軍士的糧草,一向是由朝廷撥給,隻不過因崇州戰亂,阻斷了糧道,糧草這才遲遲到不了。

若是崇州之戰早些結束,也不至於落到此地步,可偏偏大胤戰神武安侯已折在了那裏,對三軍士氣的影響不可畏不大。

新來的節度使魏宣又是個好大喜功之徒,為了盡快將徽州十萬兵權握到手中,將武安侯麾下重將貶的貶,遠調的遠調。

他自己帶去的那一班子人馬,根本不熟悉西北的戰局,接連吃了好幾回敗仗,士氣再三受損,硬生生將戰線拉長,耗完了徽州大營現存的糧草。

徽州告急,按理說,西州其他三府是能先補給上的,便是如今隻剩兩府,也不至於一點糧草都征不上來。

一直跟個炮仗似的鄭文常抱拳道:“屬下命人查過了,前不久一名姓趙的商人在薊、泰兩州高價收購了不少糧食,百姓隻留了春種的穀種和自家吃的粗糧,其餘糧食全賣了換成銀錢過年。”

賀敬元道:“查查那姓趙的商賈。”

鄭文常應是。

賀敬元說:“今日除夕,便不再議事了,都早些回去吧。”

底下的官員們原本一個個苦大仇深,聽得他這話,喜上眉梢,卻還是按捺住喜色,規規矩矩作揖後才陸續離去。

隻有鄭文常一直緊皺著個眉頭。

滿屋子的人都走光了,獨留他還杵在原地。

賀敬元從書案後起身,見他還站在那裏,不免問:“怎不歸家?”

鄭文常憂心道:“大人,魏宣既點指明要咱們薊州府三日內湊齊十萬石米糧,三日後若拿不出,可如何是好?”

賀敬元道:“我不是讓你去查那姓趙的商賈了麽?”

鄭文常沒說話,那商賈一早就在買糧,就算查到了,糧食若賣去了別處,也是遠水接不了近渴。

賀敬元忽而頓住腳步,看向自己跟前的年輕人,目光溫和而有力:“你想讓我跟魏宣一樣,讓底下的人去百姓手中搶糧食?”

鄭文常忙道不敢,隻是麵上仍有些猶豫:“那……魏家那邊您如何交代?”

賀敬元道:“總有法子,但這法子不是拿刀逼在百姓脖子上。文常,朝臣仕子罵我們是什麽黨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自己心裏清楚,這官是為大胤百姓當的。”

鄭文常羞愧頷首:“下官受教了。”

賀敬元並不再多言。

屋外下著鵝毛般的大雪,他走出書房,想的卻是他在得知崇州戰事失利後送去京城的東西,魏嚴當已看到了。

京城的調令在魏宣發難前送來,那麽魏宣便不足為懼。

魏宣如今急著征糧,大抵也是怕被魏嚴責罰,這才急功近利想做出點成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