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長玉兩者都不用,一來是她已沒了租花轎的錢,二來新郎官就在隔壁,人一下樓就能直接拜堂,哪還用廢這些功夫。

請來的全福太太去新房鋪了床,又來幫她梳頭。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堂……”

樊長玉坐在梳妝台前,聽全福太太念的《十梳頭》和外邊鼎沸的人聲,恍惚間竟有了種自己這是真要成婚了的錯覺。

外邊賓客們議論得最多的便是今日的新郎官,奈何趙大娘是個嘴嚴的,任婦人們怎麽打聽,都不肯透露半點風聲。

一些婦人圍坐在一起嗑瓜子不免私底下猜測:“你們說趙家老兩口幫著樊長玉這般藏著掖著的,莫不是那新郎官長得歪瓜裂棗,醜得沒法見人?”

“我聽說是那新郎官傷著了腿,不良於行!”

立即有人吸氣:“那不就是個坡子了?”

邊上的人給了接話的婦人一手肘,示意她小聲些,隨即才壓低聲音道:“樊家這畢竟是招贅,真要是個齊全人,能來倒插門?”

一眾人不免唏噓,又有人說起宋硯:“看樣子樊家和宋家當真是交惡了,今兒整條巷子的人都來了,獨獨不見宋家人。”

“嗐,要我說,宋家不來吃這喜酒還好些,宋硯是這十裏八村出了名的俊俏後生,他一來,把人家新郎官襯得一無是處,樊家麵子上也不好看!”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著,等吉時一到,紛紛圍去了趙家大門前等著看新郎官。

反倒是樊長玉這個新娘子頂著紅布蓋頭出來後,無人問津。

今日的天公委實不作美,從下午就開始飄雪,到這會兒院牆上都已覆上了一層薄雪,地上因著一直有人走動,倒是還沒積上雪,隻餘一片濕痕。

掛在趙家大門前的鞭炮劈裏啪啦炸響,伸長了脖子朝裏張望的眾人,瞧見從打開的房門裏伸出一雙拐時,心中就歎了句果然。

樊長玉招贅的當真是個瘸子。

隨著雙拐的移動,新郎官一隻腳跨出房門,半截赭紅色的衣擺出現在了眾人視線裏。

飛雪如絮,落在那衣擺上瞬息便化了,隻留一抹淡得幾乎瞧不清的濕痕。

門外喧鬧的賓客莫名就屏住了呼吸。

新郎官另一隻腳也跨出房門後,他整個人終於從屋內的暗影中走出,雪沫子落在他用紅發帶紮起的墨發間,而墨發紅衣間的那張臉,俊美清雋,膚色似比落雪還白上幾分,淡淡往門外掃過的一眼,冷漠又疏離。

看清他容貌的賓客們,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活到這把歲數,還是頭一回瞧見模樣這般俊俏的後生,莫說宋硯,便是那戲班子的台柱小生,也比不上這新郎官一成好看。

劍眉星目,麵若冠玉,當真是生成了個人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