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進了院子,上了台階,許橈陽打開了門。客廳裏特別安靜,隻有許晉衝一個人坐在那悶頭抽著煙。看見許橈陽進來,他精神為之一振,坐直了腰。“你怎麼還不睡?”許橈陽抬腕看了看表。“十二點了。嫂夫人不是有早睡早起的好習慣麼?”“我在等你呢!”許晉衝揉滅了煙。
“等我幹什麼?我昨天已經陪你們聊了一晚上了,別占著我啊!”他舉步往樓上走,“我現在沒情緒,我累了。”許晉衝跳起身不管不顧地跟了過來。一邊走,一邊撒無賴地說:“不行,”他臉色異樣地放低了聲音。“我想和你聊聊,你今天就是有天大的事,你也得陪我聊聊,昨天,我沒騰開空,沒找到時機。我今天再不說,我就憋死了。”
許橈陽側頭看著他,後者的臉上有份煩躁和少見的不安。他進了房間,許晉衝跟著進來就立即把門關上了。靠上鎖,他緊張兮兮地把許橈陽拉到陽台,按著他坐到藤椅上。
寒氣從底下竄上來,許橈陽想要起身,“這什麼溫度,你還讓我坐這,有話不能進裏麵說麼?”許晉衝死按著他不動,略有心虛地掃了門口一眼。壓低了聲音說:“不行,這離門遠,說話外麵聽不到。”
“什麼事?”許橈陽狐疑地審視著他,身子坐老實了。“什麼事這麼不淡定?剛回來,你不倒倒時差麼?”他斜睨著許晉衝,“別告訴我說,你被什麼人纏上了?染上病了?賭輸了錢了?還是有人跑來認爹了?”
“少廢話。”許晉衝打斷了他,隔著藤幾,坐到了他的對麵,死盯著他。“我昨天在機場,你知道我看見誰了麼?”他沒等許橈陽回答,自己說出了答案。“我看見葉音了。她懷著個大肚子,身邊跟一個男的,你知道那男的是誰麼?”許橈陽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誰啊?”“劉誠。”
“劉誠?”許橈陽迷茫了一下。許晉衝提醒他,“就是小學時候,常和我們混的的那個劉誠,被你一拳把鼻子打出血的那個死胖子。”“噢,”許橈陽想起來了。他蹙起眉頭,“那又怎麼樣?”
“怎麼樣?”許晉衝提高了音調,聲音變得尖了。“她嫁給了劉誠,她竟然嫁給了劉誠。”他從藤椅上起身,神經質地在空地處轉了兩轉。“十幾年沒見那個死胖子了,人瘦了,個子長高了,人也帥了不少。”他一屁股毛躁地坐到了藤椅上,“現在一家軟件設計公司任老總,人混的也有模有樣了。”
許橈陽冷靜地瞅著他,冷靜地問出了一句。“那又怎麼樣?”“那又怎麼樣?”許晉衝直起了腰,又高的聲音發尖了。“那又怎麼樣?”他又重複了一句。這一句出來,氣焰跟著聲音低了下來。他重重地靠到椅背上,有些情緒不穩定了。
許橈陽靜靜地瞅著他。他的眼光讓許晉衝有點心虛了,不自在了。他掩飾什麼的伸手去掏煙,兜裏沒有,煙在客廳的茶幾上。許橈陽不動聲色地掏出煙盒,遞給他。
許晉衝接過去,抽出一支。許橈陽又一聲不響地打著了火機送到他的嘴邊。點著了煙,他急促地吸了兩口,吐出幾個煙圈。人靠到藤椅上,他回避了許橈陽的目光。“他媽的。”他低低地罵了一句。有份沮喪和懊惱的神色就竄上了臉。
“有點失落了,不自在了?想不到你甩了人家,人家一晃就成了當媽的。沒抱著你大腿哭天搶地,沒對你這輩子都留著念想,有點不甘心了?”許橈陽哼了一聲,瞄了他一眼,“一晚上不淡定,坐立不安就是因為這事?那又怎麼樣?又念起了舊情?”他皺起了眉頭,衝他一揚下巴,“你早幹嘛去了?”
許晉衝抬起頭,怔怔地看他,“誰說我念起了舊情?”他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我隻是,我隻是沒想到她會嫁給劉誠。我,”他吞吞吐吐地說:“我隻是意外而已。”“意外?意外的事情多了,”許橈陽自己也點著了一支煙,點煙的功夫,含糊了一句,“怎麼沒見你對別的事這麼熱心過?”
許晉衝有點來氣了。“你這是什麼話?”他強硬地說:“我喜歡林媛,葉音的條件根本不可能和林媛比,林媛比她差麼?”許橈陽抬眼盯著他,“那你逗我玩呢?你大晚上不睡覺等我幹嘛?”他連吸了兩口煙,把煙揉滅在煙盅裏,起身往房間裏走,揚聲說:“那你趕快哪來哪去,回你房間倒時差去,我現在過的可是北京時間,午夜十二點,正常人都睡了,我困著呢!”
“老二。”許晉衝喊。他扔掉了煙頭,煩躁地騰身而起,直衝到許橈陽麵前。“你不夠意思你!”他氣急敗壞地迸出一句。“我,我睡不著。”
“睡不著?”許橈陽口氣不遜了。“睡不著也沒有辦法。我不是安眠藥,起不到鎮定安神的功效。當初是你看上了飛機前方引路,看上了美元鋪的地毯,看上了黃金打的家具。不要拿著家裏不同意的借口做理由,爸和媽不會強製你,他們隻是提了一個建議,隻要你堅持,他們根本拗不過你,是你自己放棄的。這會兒看見人家成了家,沒對你苦思冥想,你倒想起失落了。”
他又哼了一聲。“這會兒你能怎麼著,你能和林媛離婚,還是能給葉音肚子裏的孩子當爹?想什麼都沒用。真要心裏不自在,回房洗個冷水澡,靜一下心神,看看自己有資格想入非非嗎?你找的是林媛,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既然能用美元做地毯,也就能用衝鋒槍頂著你的太陽穴,你把人甩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