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二兩?”
“不敢欺瞞,落難之人,隻求一宿。”
“進吧。”
門拉開了,兩人進去,隻見門口打著一盞昏黃的燈籠,一個老頭捏著柴刀,後麵領著四個壯勞力,人人持著鐵叉、扁擔,深怕進來的是某個強人,見他和冷秀模樣後,老頭放了一半的心,哪有強人出來做生意還拖家帶口的,便關上了堡門,上了手臂粗細的門閂,又頂了三根頂門杠。
“多謝老丈!”
“為何深夜趕路?”
老頭隻是放了一半心,卻沒放下柴刀,陳訓連忙奉上二兩大錠,臉色驚惶道:
“後麵出了息黃大蟒,有仕人在斬殺,我等隻顧逃命,不敢久留。”
老頭一驚,手有些顫抖,不過還是接過銀子,小聲道:
“你卻是好命,息黃大蟒啊,一口吃三人的怪獸!”
幾個估計是子侄輩的壯勞力也是唏噓不已,息黃大蟒啊,雍州傳說中的妖獸,本地凶獸錄上排名前五十的怪物,格殺賞銀三萬兩,內膽視大小另算,鎮子上茶肆酒鋪裏說書的先生結尾都要按照朝廷旨意普及的奇譚怪論,這名號每周都聽一遍,再熟悉不過了。
“誰說不是呢,有我兩個粗的胖子,一口就吞沒了。”
陳訓伸手比劃著,一臉的市儈狡黠,黃知羽心中比了個滿分,這陳訓真是演啥像啥。
“莫說了,再說一晚別睡了,隨我來,你們且在柴房委屈一晚,明日給你備些幹糧,用罷早飯再行上路。”
“謝過老丈,不知老丈高姓?”
“高姓不敢當,南湖堡高老農而已,這邊請。”
黃知羽趴在母親身上前往柴房,路過馬廄時卻見裏麵養著四匹大馬、兩頭黃牛、一匹螺子,不由大奇,按著老丈的自稱應是農戶,可尋常農戶家中怎能馴養如此多的牲畜?
他卻不知,自打威宗武皇帝大肆屠殺百姓,搞的天怒人怨,上天降下神罰,出了妖獸之後,除了州府縣鎮這些防衛森嚴,地域相對安全的人們時常步行、乘轎外,其他地方的百姓,皆以馬、驢、騾、牛、駱駝等蓄力代步。
並非生活富足,實則逼不得已,一日十二個時辰,黑夜白日對半開,絕大多數妖獸又是晝伏夜出,留給人們的時間本就不多,農工商隻得半日勞作,若再在行路上浪費若幹光陰,那可真就是百業待廢、萬事休矣。
官府給農戶商人大肆配發牲口,其意即讓大家抓住白日的寶貴時間,即便是尋常農戶家中,也按丁口配劣馬螺子毛驢以作農用,當然前提是你得繳稅。
隻要你繳稅,就是大漢的好農民,你若是繳的多了,官府還幫你修堡子、修水渠、修路,若是成為十裏八鄉的繳稅大戶,提個裏正村長還在其次,家族後代中可選一二子入官學,走六扇門的路子,直接一步登天成為武士。
各州府縣鎮更有專門的牲畜官員,皆號司農、司商,品級比照本地一把手,專司養殖,各養殖場更是配備重兵及六扇門的好手看顧,這些衙門口已成了從妖獸口中奪取半日光陰的關鍵所在。
黃知羽伏在母親身上,近日來修葺時間日漸減少,人說嬰童最善瞌睡,初生時一日要睡大半,可黃知羽卻身上躁動不已,書蘆中的藍色火苗不斷在他身體各處穴位循環,全身猶如有使不完的力氣無處發泄,但即便如此,身為嬰童,怎麼也得有個嬰童模樣,若是人小鬼大,在和平時期尚能獲個神童稱號,現在嘛,天知道會不會被人給宰了下酒。
世界太凶險,我還是做一名萌萌噠的小孩子算了。
柴房內,陳訓找來一些幹草鋪在角落中,主家給抱來兩床幹淨被褥,裹在裏麵,也算暖和。
冷秀對黃知羽的母愛他能切身地體會到,而陳訓,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隻能算是善待他們母子,誰又知道這個看似鐵了心要當後爹的人會不會突然變卦。
黃知羽趴在冷秀的身上,感受著母親帶來的溫暖,耳邊是柴房窗外傳來的夜風呼嘯之聲,他夜視超凡,能清楚地看清這間柴房的每一個角落,側目望去,卻見陳訓窩在一邊,卻是假寐,眼皮抖動,睫毛微顫,手也卷在袖中,不知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