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麻三卻仍躺在地上,道:“怎麼啦?”趙四指著樹叢道:“這裏麵有東西!”麻三笑道:“莫不是野獸吧?”說著站起身來,便要過來查看。藍逍嚇出一身冷汗,心道:“若被發現,我這條小命便算報銷了!”當下抓緊匕首,疾躍而出,瞅準麻三胸口便即刺落。
這下突變橫生,麻三和趙四齊聲驚叫。雙方離得既近,藍逍武藝也頗有根基,兼之麻三不以為意,隻以為是野獸伏在樹叢之中,眼看匕首便要插在胸口,欲要閃避卻是不及。值此危急時刻趙四斜斜劈出一刀,快如閃電,往藍逍左肩削來。這一招攻敵之所必救,藍逍若讓匕首繼續插落,則左肩必要受傷。藍逍心知若不能斃掉他們其中一人,自己今天必要命喪此處,當下一咬牙,彎腰極力向右側出,手中匕首毫不停頓,閃電般刺下。
隻聽兩聲慘叫同時響起。麻三胸口插著匕首,鮮血激射而出,雙目圓睜,渾不信自己竟會死在一個孩子手中。身子搖了幾搖,終於倒了下去。藍逍雖然極力閃避,左臂卻仍被趙四一刀削中,入肉一寸有餘,鮮血淋漓。幸好未曾傷著筋骨,否則這條手臂便算廢了。這一次是藍逍首次殺人,剛才形勢危急,倒也不覺顧忌害怕,此刻眼見麻三便要死在自己手上,又見著他凶狠惡毒神色,隻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不由俯身嘔吐起來。
突覺頸後風聲忽起,心知是趙四攻來,趕快使一個“懶驢打滾”,朝外滾出。趙四一刀擊空,卻不追擊,心想:“此子與藍玉一同逃出,他在此處,則藍玉必在附近。那藍玉武功高明得緊,連劉總管這般武功,也被他一掌打傷。這小子武功雖不如我,但一時之間隻怕也收拾不下他,若是打鬥之聲把藍玉引來,我命休矣。還是先避開為妙。”原來昨晚眾人見藍玉一掌將劉謹震傷,隻道他先前受傷倒地隻是偽裝,其實根本未受傷害,卻不知此刻藍玉早已長眠地下。
趙四抱起麻三屍身,道:“你告訴藍玉,便說令母李香蘭,此刻正被懸掛在金陵城西門外,劉總管說了,他一日不出來,便掛一日,他兩日不出來,便掛兩日,直至他現身為止。”說完轉身,幾個縱躍,便即消失在遠處樹林中。
藍逍聽得母親被曝屍城外,眼淚刷刷直往下流,心道:“為人子女,當為所當為。”當下尋了個僻靜地方,將衣服脫下,內外反穿,又弄了些汙泥往臉上塗抹,頭發悉數散開,用手撥亂,最後往地上滾了幾滾,爬起來時,儼然已是個小乞丐了。藍逍尋了條小溪,往溪中看時,隻見自己衣物肮髒,滿臉汙穢,雙眼黯淡無神,亂發垂將下來,遮住大半臉頰,哪裏還有自己往日俊雅形象?藍逍不由苦笑,心想:“便連我自己都差點認不出自己,便何況別人?”當下尋了根木棍,忍著傷痛,往金陵去了。
行了約莫兩個時辰,終於到了金陵城西門外護城河畔,藍逍舉目望去,果然城門上掛了一具屍體,隻是隔得太遠,無法看清具體容貌。四下行人絡繹不絕,隻聽眾人紛紛低聲議論,指指點點,更有脾氣暴躁的漢子咒罵:“他媽的,大白天掛個死屍,成何體統?”聲音卻也不敢太大,隻怕被官兵聽去,惹上麻煩。
藍逍心中悲痛,加緊腳步趕了過去。又近了幾丈,藍逍抬頭望去,隻見那被吊之人被人用繩索套在頸上,懸掛在離地約三丈處。那人形容枯槁,臉色慘淡之極,隱隱間竟透著一股青紫之氣,想是死後不久便被掛上,血行不暢,滯在頭部,是以才會呈現這般模樣。藍逍瞧得仔細,那人正是母親李香蘭,當下不由勃然變色,幸好臉上塗了汙泥,旁人卻也看不出來。驀地城上一枝冷箭射來,射在藍逍身前一尺處地麵。城頭上探出一張臉來,怒喝道:“臭叫花,看啥?誤了爺爺大事,非把你生剝了不可。還不快滾!”藍逍凝目望去,瞧得那人卻是抱了麻三遁走的趙四,這一會功夫,他不去錦衣衛找劉謹稟告事情原委,卻來了這兒,莫非劉謹便在此處麼?藍逍舉目往四下瞧去,隻覺許多淩厲目光有意無意間瞧向自己,心下頓即了然,知道此處埋伏了許多武學高手。想來那劉謹必是布下了天羅地網,隻等著父親出現。
此刻藍逍心中矛盾不已,心知隻要將懷中匕首射出,便能將繩索割斷救下母親,但此刻強敵四伏,憑自己功力,又如何是他們對手?隻是,隻是自己便眼睜睜看著母親受這等汙辱嗎?藍逍痛苦萬分,緊咬嘴唇,不一會兒下唇便被咬破,滲出絲絲鮮血。城上趙四早已不耐煩,又喝道:“再不走,老子便射死你啦!”說著彎弓拉弦,作勢便要射來。
藍逍痛苦閉上雙眼,心道:“娘親在天有靈,請原諒孩兒不孝。孩兒雖然年幼,卻也不怕死的男兒,隻是藍家隻剩孩兒一人,若孩兒死了,誰來報這血海深仇?”藍逍睜開雙眼,快步走入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