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穆寒春自己說,就會出現和那通流傳得相當廣的采訪類似的情況——在輸掉比賽的賽後采訪裏,穆寒春忍不住講愛人、講寶寶,靦腆地打開賽照,給所有人看裏麵藏的照片。

穆寒春想得其實很簡單,他那時候把媒體和粉絲都當朋友,他對比賽的勝負原本就不太在意,也沒想過輸掉比賽、成績不好是什麽要被宣判的罪。

因為是朋友,所以我給你看我最驕傲的珍寶。

碾壓級別的驚豔天賦和長期封閉的訓練,讓穆寒春的世界變得異常簡單——隻要讓車不停,疾馳、疾馳、疾馳然後撞線,就行了。

那時候的穆寒春尚且不能理解,原來就是有人會去毀掉別人最珍視的寶藏,就是有人會不屑一顧、會惡意森森。

原來不是所有人都是朋友,原來有壞人,原來寶寶會被壞人盯上。

這一路上,穆寒春都在想這件事。他沒辦法不去想,因為他沒有及時意識到這些,沒能及時意識到危險的逼近和覬覦,究竟釀下了多嚴重的錯。

小木魚沒見過他們家的大賽車,也沒有玩過變形金剛。

小木魚沒玩到變形金剛,寶寶的生日禮物丟了。

事故發生後,那輛賽車第一次被從車庫裏放出來,不受控地自行啟動,發動機轟響得仿佛悶雷炸裂。

那輛車一定是想撞點什麽,它像是匹脫韁的悍馬,又像失去主人的烈性犬,猩紅的尾燈高頻閃爍。

它沒撞到什麽。

什麽也沒能撞到,沒人能讓那輛賽車安靜下來,沒人敢靠近,索性就放它在四麵都是防撞墊的空蕩試車場裏掙紮了幾天。

那是完全徒勞的掙紮,因為車是會沒油、AI是會沒電的,那時候它就會變成一輛無知無覺的、即將被送去作為“遺物”供人觀瞻的機械造物。

那也就是全部的故事了——至少林飛捷這麽以為,他不知道一輛賽車的幽靈盯上了他,在此後的二十年致力於把他撞得不能自理。

……

可不論再做什麽,傷害和遺憾都烙在那。

不是一縷散去就了無痕跡的風,是大片無法愈合的傷口,是蟄伏在骨縫裏的隱刺。

穆寒春被夾著冰碴的風凍了個激靈,他回過神,察覺到自己居然在這站了這麽久,不由苦笑:“抱歉……”

自稱叫“瑾初”的年輕人一直陪在他身旁,見他從沉思裏醒過來,朗淨潤澤的黑眼睛就彎了下,伸手攙他跳下被白霜覆蓋的石頭。

伸過來的手溫暖有力,穆寒春被穩穩當當攙住,他們在這裏等風小下來,免得路上的風烈到把車刮個跟頭。

穆瑜扶穩他:“沒關係。”

穆寒春怔了下,他張著嘴,愣愣站了半晌:“……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