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鶴抱著她的孩子大哭,她哭得像她十七八歲的時候,原來媽媽難過心疼到極點,也會變成小姑娘。

媽媽給寶寶講爸爸的壞話,講爸爸幼兒園的時候哭著跑來告狀,卻沒講穆寒春第一次出事故、昏迷了一個月才醒,十七歲的小姑娘哭得整個醫院都能聽見。

那些眼淚劈裏啪啦掉下來,寧鶴抱著她的寶寶不鬆手,不停撫摸那些被小心翼翼藏著的傷痕,媽媽的眼淚掉到哪,那些傷就在哪裏痊愈。

眼淚越落越多,變成一場霖霖春雨。

穆寒春沉默良久,忽然拉開車門,下車找到靠在車外的年輕司機。

穆瑜正不動聲色地畫方框,往十三歲的反派大BOSS身上種一顆見雨就長的小榆樹苗,聽見車門響,回過神抬頭。

在影帝生涯飾演過的諸多角色裏,穆瑜來昆侖山,演的是穆寒春。

這部電影的評價兩極分化,有人說像極了,有人說完全不像,刨除所有意氣用事的胡亂點評,實際上或許也是一半一半。

那時的穆瑜尚且並不擅長演一個父親,聽到孩子降生時的期待、徘徊踱步的心焦、見到愛人和寶寶的滿心歡喜……他都隻能按部就班,用最標準的表演技巧詮釋。

於是評價的分歧在這裏也最多,有人說他表演過度、有人說他情緒不足,一位知名影評人洋洋灑灑數千字,指出不少表演失誤,例如穆車王才不會這樣手忙腳亂,莽撞衝動,像個冒冒失失的毛頭小子。

“你……你好。”穆寒春有點緊張,他甚至在覆著薄霜的亂石上趔趄了下,被穆瑜及時伸手扶穩,“我想去撞個人。”

穆瑜:“……”

暗中埋伏的槐樹:“……”

蹲在缸裏、掛了滿樹小朋友的榕樹:“……”

但穆寒春並不像是在開玩笑,他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說得不準確——畢竟他不知道對方是否是人,這是種不夠周密的預設:“世界意誌,是應該叫世界意誌嗎?”

那段仿佛是幻覺的記憶裏,陪著小木魚誤入白塔世界時,穆寒春和寧鶴曾經得知過這一存在。

有棵很有出息的鐵灰色年輕樹,把白塔炸上了天。

穆寒春買不到那麽多炸藥。

“我想要我的孩子平安,想要我的孩子健康幸福,快快樂樂的,想他能長大。”

穆寒春看著穆瑜,他的視線格外認真,像是想要確認某種可能性。

這是種很奇異的可能性,換了旁人,可能要以為他們一家在昆侖山上缺氧高反,出了幻覺。

可有些事就是沒法解釋的,比如一場為了最後一擊、緊急演練了十幾次的夢,比如忽然出現又消失的樹和小朋友,比如爸爸媽媽就是能認出自己的孩子。

就是能認出來,沒有道理,沒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