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普勝掂量了一下,這個問題是不容回避的,與其吞吞吐吐,還不如爽爽快快,於是呷了一口茶水,隨即答道:“實不相瞞,萬歲最近已在太平路附近江中不慎落水身亡!”
“什麼?”,明玉珍剩下的一隻眼睛睜得滾圓:“鄒太師,你再說一遍!”
鄒普勝硬著頭皮,嘴裏呶咧著:“萬歲最近已在太平路附近江中不慎落水身亡!”
話剛說完,隻聽得“樸嗵”一聲,明玉珍已經跪倒在地,隨即痛哭失聲:“萬歲呀!為臣遠在重慶,實在不知啊!請恕為臣不能護駕之罪!”鄒普勝見了,也勾起了自己對徐壽輝的懷念,跟著也掉下了眼淚。
鄒普勝正在暗自傷心,隻見明玉珍已經爬起身來,徑直衝到自己身邊,急忙問道:“萬歲究竟怎麼個不慎落水?陳友諒現在究竟在何處?你這趟來重慶究竟受何人指使?究竟有著什麼目的?請你現在就給我一一道個明白,若有半點含糊,休怪我明某不講交情!”
聽了明玉珍連珠炮似的發問,鄒普勝隻覺得有苦難言,於是,索性不顧一切地痛哭了起來。而明玉珍見了鄒普勝如此表現,倒反而冷靜了下來,再次對鄒普勝問道:“太師不必如此,玉珍也是一時性急,請太師慢慢道來。”
鄒普勝心中也很清楚,明玉珍對自己一向尊重,對自己一般不會有什麼懷疑,便將一路之上想好了的詞兒說了出來:“萬歲和我等商議,打算遷都龍興,對於這一點,陳友諒並無異議。行至江州,友諒考慮彼時東征朱元璋正當其時,因而力勸萬歲禦駕親征,萬歲也便同意了。事實上,這次東征果然成效明顯,一舉從朱元璋手中奪得了池州、銅陵、蕪湖、太平,眼下直逼朱元璋的老巢應天。萬歲一高興,晚上飲酒過量,至船邊便溺之時不慎失足跌入江中,因夜晚天黑,待護衛將萬歲救上船時,萬歲已經斷氣身亡。國不可一日無主,普勝即和歐普祥、胡廷瑞、康泰等擁戴友諒當了咱天完的家,並已經確定改天完國號為大漢。這次前來重慶,便是受新帝指派,一來宣布新帝對元帥的封賞旨意,二來約請元帥率軍東下,集中兵力攻打應天,以早日推翻韃子王朝,早日實現我大漢一統也。”
明玉珍聽了,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隔了好長時間,這才拉住了鄒普勝的手:“太師,恕明某直言,太師語焉不詳,玉珍聽了反生出諸多疑問,你不給我說清楚,我心難安呀!”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鄒普勝站起身來,反過來將明玉珍扶到了座椅上坐定,隨即言道:“玉珍哪!我比你癡長幾歲、在天完比你的時間也要長,我得勸你幾句了。這人世間弄不懂的事情可說是太多了,有些事,很難、或者根本不可能弄個清楚、明白,該糊塗時且糊塗吧!我等起兵造反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推翻元廷嗎?陳友諒或許就比壽輝更能辦到這一點,你說是嗎?他現在封你為蓮台省平章政事兼四川行省丞相,也算待你很是看重了,你就依了他吧!”
鄒普勝滿以為自己的這番話會打動明玉珍,不料明玉珍猛地從座椅上站起身來,對著鄒普勝言道:“玉珍再三請太師講,太師卻不肯講個明白,看來這裏麵一定是有鬼了!玉珍已經料定,一定是陳友諒謀害了萬歲,玉珍雖然此時不能興兵為萬歲報仇,卻決然不會向這等不忠、不義之徒俯首稱臣,決然不會!”
鄒普勝剛剛還想說些什麼,隻聽明玉珍又繼續言道:“太師請免開尊口,不看在往日情份,我現在就砍下你的腦袋,不這樣,起碼也要將你逐出重慶!從今往後,他走他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井水、河水,兩不相幹!”
話說到了這裏,可以說已經說絕,鄒普勝再也不敢多言。他心中清楚,自己這一趟重慶之行,可算是白忙活了!
鄒普勝返回太平之後,明玉珍一麵調整兵力加強了三峽防守,防止陳友諒引兵西犯;一麵集中精力剿除四川全境的元軍,確立了自己對四川大部分地區的統治。至正二十年七月,在陳友諒稱帝兩個月之後,明玉珍在重慶自稱隴蜀王,其間仍以天完為國號。至正二十二年(1363)三月,明玉珍在重慶稱皇帝,立國號“夏”、改元“天統”,以重慶為國都,正式建立了大夏政權。後於大明洪武四年(1371年)被朱元璋所滅,順此將他交待完畢。
2
再說陳友貴離開太平,穿越過朱元璋軍的占領區之後,一路來到了平江。
平江乃是元廷江浙行省“路”一級的衙門所在地,張士誠於至正十六年二月從元廷手中奪取平江之後,便將“平江”更名為“隆平”,至今已曆四載。
友貴打聽得張士誠的王府在城北承天宮,而張士誠的的主要助手李伯升的丞相府則在原元廷平江路衙門。考慮到說話方便,友貴便徑直來到了城中李伯升的丞相府。
李伯升在相府二堂接見了友貴。
李伯升言道:“不知貴客到此,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友貴答道上:“丞相不必客氣,某乃大漢皇帝的禦弟陳友貴是也。受皇兄差遣,特前來拜見大周國誠王殿下,為的是皇兄最近親率大軍自安慶一路向東,從朱元璋手中連奪池州、銅陵、蕪湖、太平四城,眼下,正準備向朱元璋的老巢應天發起最後的攻擊。皇兄的意思,是想約請誠王殿下一同起兵,從東西兩個方向夾擊,定能置朱元璋於死地,現有皇兄禦筆書信一封請丞相轉呈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