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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諒在采石稱帝之後,隨即將進攻應天之事列入了議事日程。
定邊獻計曰:“主公欲東取應天,如能得到兩支力量協助,則大事可成也。”友諒聞言便問:“哪兩支力量?愛卿奏來朕聽。”
定邊不慌不忙地言道:“其一,四川明玉珍;其二,平江張士誠。眼下,我大漢僅在太平一帶集結的部隊總兵力已達四十萬,如不依靠其它力量,我們自己直接一路向東打過去,本身獲勝的可能已經遠大於失利的可能。但是,如果能得到上述兩支力量的支持,令明玉珍從江西迂回至應天的南側;請張士誠從應天的東側,我軍則從應天的西側,三個方向同時發起進攻,則奪取應天尤如探囊取物、朱元璋必將束手就擒也。”友諒言道:“倘能如此,當然很好,隻是需派得適之人前去說合才好。”
定邊言道:“主公已經封明玉珍為蓮台省平章政事兼四川行省丞相,對於明玉珍來講,也不算薄待他了,隻是明玉珍尚未領旨。此番正好著人前去,一來宣布萬歲旨意,二來命他引兵出川,誠為一舉兩得之美事也。至於派誰前去,為臣覺得沒有比鄒普勝更加適合的人選了,他既是過去天完的太師,又是現如今咱大漢的太師,本身就具有說服力,派他前去定能奏效。談到東邊平江那一頭,臣覺得宜派友貴前往,他現在既是咱大漢的樞密院同知,又是萬歲的親弟弟,當然最能代表萬歲的意思,對張士誠來講,也是夠重視、夠客氣的了。”友諒聞言不禁大喜,隨即言道:“朕有定邊,誠如唐宗之有魏征、漢高之有子房也!”
鄒普勝領旨之後,隨即日夜兼程趕往重慶,在路上非止一日,這一日來至重慶。
明玉珍,湖廣隨州人,生於元文宗至順二年,小陳友諒十一歲,今年不過二十九歲。本姓旻,因崇信“明”教,後改姓明,家中世代務農。玉珍為人正直、樸實,少有大誌,善於騎射。二十歲時,即在家鄉招集青年丁壯一千餘人擔當護衛村寨之責。至正十二年初,投入徐壽輝天完紅巾軍時,即為倪文俊部下。至正十二年四月,在陳友諒第一次率軍入贛之時,明玉珍即受命率軍入川,作戰勇猛,右眼負傷失明仍不下戰場,和陳友諒一道被徐壽輝封為統軍元帥。天完處於低潮之時,被迫率部退回湖廣。至正十七年七月,陳友諒在黃州殺倪文俊之前,受命二次率軍由巫峽入川,隨即攻占重慶路。緊接著,又攻下瀘州、敘南等地,眼下占領著以重慶為核心的一大片土地。
去年臘月,徐壽輝率部離開漢陽準備遷都龍興時,明玉珍曾接到過徐皇帝的通報。但時隔不久,又突然接到徐皇帝因病難以視事、陳友諒被封為漢王並執掌天完國政的消息。明玉珍很不放心,隨即派出密探潛入江州、龍興一帶打探詳情,這才得知江州發生了一場兵變,陳友諒已經實現了對徐皇帝的控製、對天完政權的控製。
對陳友諒這個人,明玉珍並不熟悉,僅在至正十三年退回湖廣之時碰過一兩次麵。玉珍隻聽說他是沔陽人,當過縣衙小吏,後來和自己差不多時間投入天完、差不多時間當上統軍元帥。一直到陳友諒殺了倪文俊並當上天完國都元帥之後,方才引起自己的重視,覺得這個人非同凡響。
對於陳友諒殺了倪文俊,明玉珍並無大的想法。這倪文俊既然做出謀殺徐皇帝的事,他的被殺,從道理上當然是罪有應得的了。對於殺趙普勝這件事,明玉珍根本不以為然,一個統軍主帥,臨陣斬殺違背自己意圖的大將也在職權範圍之內,不足為怪。至於這一次,利用徐皇帝遷都之機,發動兵變,將徐皇帝軟禁起來,則是萬萬不能認可的!
陳友諒現在手下將猛兵多,自己肯定是無力與之抗衡,這一點眼下沒有疑問。最近,又聽說陳友諒揮師東下,連鄒普勝、歐普祥、胡廷瑞、康泰等一幫天完舊臣也已歸入友諒旗下,正在向池州、銅陵、蕪湖、太平一帶發起進攻,也不知勝敗如何,尚未聽說最新的進展。
此刻,明玉珍正坐在重慶自己的帥府之內,心中翻來覆去地盤算著這些事。忽有護衛來報,道是鄒普勝太師來至重慶,已從碼頭上了岸,正向帥府趕來。玉珍心中暗自吃驚:“此時,鄒普勝到重慶來幹什麼呢?他此番前來,是代表徐皇帝的呢?還是代表陳漢王的呢?抑或是一個都不代表,隻是代表他本人呢?”一切不得而知,不過鄒普勝素來名聲不壞,與我明玉珍亦無半點過節,他既然來此,我當然以禮相待。隨即,玉珍吩咐,打開帥府正門,自己親自出門迎接。
鄒普勝來到明玉珍的帥府門前,便看見明玉珍親率帥府人員至轅門外迎接,兩人見禮已畢,便隨著明玉珍一同進入了帥府。
賓主坐定、護衛獻茶之後,明玉珍隨即開言:“不知萬歲有何要事,敢勞太師親自前來重慶?有什麼事情,萬歲隻管下旨便是,玉珍敢不從命?”明玉珍一句話,提到了兩次萬歲,既在情理之中,又是給鄒普勝拋出了一個信號——我明玉珍唯徐皇帝的馬首是瞻,除此以外,別無二人!普勝心中自然清楚,明玉珍指的這個“萬歲”,當然仍然指的是徐壽輝,而決不會是其他任何人。隻不過,明玉珍這一問,倒是問得自己一時難以對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