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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石磯位於太平城正北的大江之濱,它和嶽州城陵磯、應天燕子磯合稱“長江三磯”,並以山勢險峻、風光旖ni、古跡眾多而名列三磯之首。古往今來,吸引了許多文人雅士,李白、白居易、蘇東坡、文天祥等都曾到此遊曆。其中特別是唐代大詩人李白,曾多次來此,留下了許多著名的詩篇。同時,突兀於江中的采石磯扼守大江要衝、使得江流更加湍急、地勢十分險要,因此自古即為兵家必爭之地,漢王陳友諒奪取太平之後,隨即占領了采石磯,這樣一個十分知名的勝地,友諒焉能不來?
此刻,友諒獨自一人站立在采石磯上麵謫仙樓頂層的樓閣之上。這座謫仙樓始建於大唐元和年間、其後曆代皆有修繕,至今保存完好。友諒在謫仙樓臨窗之處站立,眼望著天邊的夕陽,覺得天邊的雲彩異常絢麗,眼望著山腳下滾滾北去的長江(長江在此處為南北向),想到了近日的一連串勝利,使得友諒的心情更加澎湃。這萬裏大江,上至重慶路、下至太平路,整個中遊地區已經盡為我“大漢”,噢!暫時還稱它幾天“天完”吧——盡為我天完所得!
從重慶路,友諒想到了已經占據著那座城池的明玉珍,明玉珍和我接觸得不多,看上去明玉珍對我陳某人還是比較尊重的,其實我從他的眼神之中已經完全可以看出,他的內心未必如此!道理很簡單,他投入天完的時間早於我陳某人,資曆已是不淺;他在巴山蜀水已經自成體係,苦心經營了多年,外人難以插手;另外,我殺了倪文俊之後,難保他沒有想法。他雖然並非倪文俊的嫡係,但投入天完之後,基本上一直是受倪文俊的直接節製,難說一點兒瓜葛都沒有。所以,這些情況的存在,說明了明玉珍完全不同於天完的一幫舊臣,對他得另眼看待一點。友諒回過頭來再一想,又自我安慰,等我真的當了皇上,也許明玉珍自然會就範、自然就會聽命於我。
從“天完”和“大漢”的稱謂,友諒心中不由得一陣煩躁。操他娘的!這一陣子顯得怪別扭的,依我陳友諒的脾性,一天都不能讓這種狀況繼續下去了。
去年臘月,接到徐壽輝打算遷都龍興的旨意之後,當時我就想趁機將徐壽輝“辦掉”,而必先、定邊、黃昭等人都認為時機尚未成熟,最後隻得順從大家的意見暫時稱了漢王。而此番從朱元璋手中奪取太平之後,內部思想已經比較統一,張必先、張定邊、黃昭覺得在軟禁徐壽輝的這段日子裏,整個內部局勢算是比較穩定,並未出現預先考慮應該防止的一些情況,因此,都讚同我早日稱帝。就連這次應命而來的歐普祥以及今天上午才從江州匆匆趕到的原天完國太師鄒普勝,也給我扛上了順風旗,說什麼:“為了早日推翻韃子王朝,為我大漢民族早日恢複一統,唯有漢王能統率千軍、擔此重任,請漢王順天應人,早登大寶。”想到這裏,友諒不禁一笑——這鄒普勝豈止是四平八穩?完全是一位識時務者、是一位俊傑嘛!
想到這裏,友諒不禁獨自傻笑了起來,四月裏的池州、九華山之戰多麼嚇人!數十萬將士損失大半,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降的降。就在回到安慶之後,安慶城裏還是整個兒被一股失敗的空氣籠罩著。滿眼裏看到的是處理將士遺體的場麵,滿耳聽到的是傷者痛苦不堪的呻吟聲,可以說到處是一片的淒風苦雨。所以也難怪朱元璋認為我陳某人會一蹶不振,做他的美夢去吧!我陳友諒是何等樣之人?
隻有我陳友諒,才會有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的決心;隻有我陳友諒,才會頂著沉重的失敗空氣,迅速調集重兵一下子從朱元璋手中奪取池州、銅陵、蕪湖、太平,從而取得一係列的重大勝利!
想到最近一連串的軍事勝利,友諒的心潮更是難平。特別是太平路的攻取,具有非常重大的軍事意義——太平東距朱元璋的首府應天隻有一站之遙,且中途朱元璋軍再無一座駐有重兵的府、州、縣城了,換言之,應天的大門已被打開。
恍忽間,友諒的眼前似乎出現了自己率領大漢將士攻克了應天、朱元璋率領眾文武跪地求饒的場景;緊接著,眼前又出現了大漢將士攻進大都、妥歡帖木兒皇帝捧出玉璽投降的場景。
這些場景在強烈地激蕩著自己此刻的心靈,友諒索性聽任自己的意識流自在地流淌,恍惚間,自己已坐在了大都金鑾寶殿的龍椅之上,丹陛之下,眾文武在山呼萬歲,自己則大聲嚷道:“眾卿平身、眾卿平身!”
父親已被封為太上皇,臉上露出了久已不見的笑容,直笑得合不攏嘴:“還是我三兒有能耐,還是我三兒有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