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閃電(3 / 3)

"馬巴勒一帶的一百九十二座房子租給了新的迦太基人,每月一貝卡租金。"

"不行,太多了!要憐惜窮人!你把那些你覺得最有膽量的人的名字記下來,設法了解他們是否熱愛共和國!說下去!"

阿卜達洛南對這種慷慨的做法深為詫異,他猶豫起來。

哈米爾卡爾從他手裏搶過那些布條。

"這是什麼?日神廟周圉的三痤公館每月租金十二凱西塔加到二十凱西塔!我不想讓富人吞噬我的財產。"

大總管深深掬了一個躬,然後又說:

"借給蒂吉拉斯兩基卡爾,季末到期,照航海業的習慣,收三分三的利率;借給巴馬爾卡特一千五百西克勒,祗押品是三十個奴隸。不過有十二個奴隸已經在鹽田裏死掉了/'

"那是因為他們不夠強壯,"執政官笑道,"不要緊!如果他要用錢,就偕給他吧!錢,&是應諒借給人的,但利率要8人麵異,按貧富不同。"

於是這位管家急忙念起各處的收益來,安納巴的鐵礦、珊瑚采集場、紅色顏料工湯、向定居的希臘人征收賦說的包稅所、向阿拉伯出口的白銀(在那裏,白銀比黃金還賁十倍)、擄獲船隻(其中扣除上交給月神廟的十分之一所得)。一一"我每次都少報四分之一,主人!"哈米爾卡爾撥著那些小球計數,小球在他手指下作響。

"夠了!你支付了些什麼?"

"根據這些信(付欽後都收回來了、付給科林斯的斯特拉托尼克萊斯和亞曆山大城的三位商人一萬德拉克馬雅與銀元和十二搭蘭的敘利亞金子。每月每艘三屋槳戰艦的船員夥食費要花去二十米那一…,"我知道!共摜失了多少船隻?"

"賬目都記在這片鋁板上呢,"總管說,"至於合夥人包'租的那些船隻,由於經常要把貨物拋到海裏,摜失數量不等,我們按合夥的人頭均攤了。向軍火庫借的繩索無法歸還他們,西西特會在出征烏提卡以前討去了八百凱西塔。"

"又是他們!"哈米爾卡爾低著頭說,他沉默了好一會,感到了那些人對他的各種仇恨的重壓,似乎祓壓垮了。―"可是梅加拉的曰用帳我怎麼沒看見?"

阿卜達洛南臉色徒變,他到另一個架子上拿來一疊疊用皮條紮起來的埃及無花果小木板。

哈米爾卡爾聽著他^賬目-他對家務瑣事十分好竒,^著這個單調的聲音列舉一筆筆數字,心情平靜下去。阿卜達洛南漸慢。忽然,他手裏的木板撒了一地,自己也匍匍在地,兩臂伸直,像個罪犯一樣。哈米爾卡爾不動聲色地撿起木板,他看到僅僅一天之內競^費了數量驚人的肉、魚、野禽、酒、香料,還打碎了那麼多杯盤、死了那麼多奴隸、丟失了那麼多地毯,不由得眼睛睜大。

阿卜達?各南始終匍匐著,向他累報了蠻軍的盛宴。他未能違反元老們的命令一況且薩朗波也想多花點錢好好款待士兵,哈米爾卡爾聽到女兒的名字跳了起來。而後又抿緊嘴唇蹲在坐墊上,手指甲撕扯著坐墊的流蘇,眼睛直瞪瞪的。

"起來!"他說,接著就走下石台。

阿卜達洛南跟在他後麵,膝蓋直打哆嗦。但他抓住一根鐵條,像瘋子一樣換起鋪石板。一隻圓木蓋凝了起來,不一會在整條長廊上露出了好幾個這樣的大蓋子,裏麵藏著麥'子。

"你看見了,神的眼睛!"總管哆嗦著說,"他們沒有全部搶光!每個地窖有五十肘深,全都裝得滿滿的!你在外出旅行的當兒,我讓人在軍火庫、花園,到處都挖了地窖!你的家中藏滿麥子,就像你的心中藏滿智慧。"

哈沭爾卡爾的臉上露出微笑:"很好!阿卜達洛南!"然後在他耳邊說:"你從伊特魯立亞,布呂錫奧,隨便你從什麼地方運些進來,不管什麼價錢!囤積起來,妥善保管!應該由我一個人擁有全迦太基的小麥!"

等他們走到長廊盡頭,阿卜達洛南用一把掛在腰帶上的鑰匙串裏的鑰匙,打開了一間四方形大房間,房間中央有一排雪鬆木的柱子把房間分開。堆在桌子上,牆洞裏的金幣、銀幣、銅幣,沿著四麵的牆壁一直堆到掏天花板的橫梁3牆角放著些用河馬皮做的大筐,這些口袋上麵堆著幾層小一些高的錢幣倒塌了,到處都是,像傾倒的柱子。迦太基的巨大的錢幣和各殖民地的錢幣攙和在一起、迪太基幣鑄有月神在一棵棕櫚樹下騎著馬的圖形,殖民地的錢幣有的鑄著公牛,有的鑄著星星,有的鑄著圓月,有的鑄著新月。接著他們又看見大大小小一堆錢幣、各種時代的錢幣——從薄如指甲的亞述古幣,到厚於手掌的拉丁姆古幣,以及埃吉納的鈕扣、6克特裏亞納的板形貨幣、拉棲第夢的短棍狀貨幣。有些錢幣長了鏽,油^賦的,被水泡得發綠或者被火熏得烏黑;有的是用漁網撈上來的,有的是攻破城池以後在瓦礫堆中檢來的。執政官很快就估箅出現有的數目是否與方才所報的收支情況相符。他剛要走開,卻發現有三個銅甕完全空了。阿卜達洛南害怕地轉過頭去,哈米爾卡爾卻聽天由命,一言不發。

他們穿過其他長廊、別的大廳,最後來到一扇門前。有一個人被一根固定的牆上的長鐵鏈攔^拴在那裏-按照羅馬人的習俗,為了把門把守好,不久前才傳到迦太基。這人的胡子和指甲長得驚人,他不停地左右擺動,像個被抓住的野獸。他一認出哈米爾卡爾,馬上衝去,喊道:

"幵恩吧,太陽神的眼睛!可憐可憐我,殺了我吧!我已經十年不見天日了!看在你父親的份上,開開恩吧!"

哈米爾卡、爾沒有理他,隻是拍了拍手。出來三個男子,於是這四個人一起挺直胳膊,把閂著門的粗大的鐵棍從門環裏拉出來。哈米爾卡爾接過一支火炬,鑽進了黑黝黝的門化」

人們以為這是哈米爾卡爾家族的墓地.其實隻有一口大井。挖這口井隻是用以迷惑盜賊而巳,裏麵什麼也沒有。哈米爾卡爾從井旁走過,然後慪僂身子,推起一盤極其沉重的石磨。石磨在碾子上轉動著,露出一個洞口來0他走迸一間蓋成圓錐形的屋子。

牆上布滿青銅鱗片,房間中央的花岡石底痤上&立著一芎卡比爾神像。這位卡比爾神名叫阿萊待,是塞爾蒂韋裏亞礦山的開山祖師。朝著台座的地上,龐大的金盾和碩大無朋的銀瓶排成一個十字,瓶子是實心的,形狀稀竒古徑,不能使用;人們慣常將大量金鋃熔鑄成這樣難以揮霍、連移動都幾乎不可能。

他用火炬點著了抻像帽子上的礦工燈,綠的、箕的、藍的、紫的,像酒一樣顏色、像血一樣顏色的火光忽然照亮了大廳。大庁裏到處都是寶石,有的裝在像路燈似地掛在青鑰鱗片上的金葫蘆裏,有的還在璞中未經雕豚,就堆碼在牆腳下。其中有用投石器從山上打下來的藍寶石、山豬尿結成的紅寶石、月亮垂下來的隕石、蒂阿諾寶石、鑽石、桑達斯特羅姆寶石、綠玉,還有三種類型的紅寶石、四種類型的藍寶石和十二種類綠寶石。它們閃閃發光,像飛濺的乳汁,像藍色的冰碴,傢燦爛的銀粉,發出一片片、一縷縷或星星點點的光芒。由雷擊產生的箭石在具有療毒功效的玉髓旁邊熠熠生輝。紮巴爾卡峰的黃玉可以袪除恐懼,巴克特裏亞納的乳白石可以防止流產,阿蒙角放在床下可以得夢。

寶石的光芒與燈光在巨大的金盾牌上交相輝映。哈來爾卡爾抱看胳膊,微笑著站在那裏一他在意識到自己擁有無數珍.寶時遠比他看戲時感到快樂。他的珍寶是無法接近、永不枯竭、無窮無盡的。他那些長眠於他腳下的祖先,把他們的永悝送到他的心頭。他覺得自己與地下的袢靈十分接近。這仿佛是卡比爾柙一般的歡樂,他覺得那照射在他臉上的巨大而明亮的光線,像是一張看不見的大網的邊緣部分,那網越過無數深淵,把他與世界的中心聯係在一起。

有個念頭使他渾身一顔,他到了神像後麵,徑直向牆壁走去。然後他察看了手臂上刺的花紋,其中一根橫線兩根豎線在迦南數字裏表示十三。於是他數到第十三塊銅片,然後又一次掀起大的袍袖,仲^右手,在手臂上的另一個!&方辨識一些更複雜的線路,一麵用手輕撫,像彈裏拉琴一樣。最後,他用手指按了七下,牆壁的一部分就整塊地轉了過去。

這堵牆遮蔽著一個地窯,裏而藏有一些秘物,沒有名稱,是無價之寶。呤米爾卡爾走下三級樓梯,在一個鋃桶裏把一塊浮在黑色液體上的羊駝皮享1出來,便又走上來。

於是阿卜達鉻南在他前麵走著,拿一根長手杖敲著石板地,手杖的圓頭裝有小鈴;每到一個房間前而,就高呼哈^爾卡爾的名字,並附以許多讚美的祝福。

所有的長廊都通向一個環形走廊,環形走廊裏沿牆堆放著楦香木梁、成袋的散沬花、一瓶瓶的利姆諾斯土和裝滿珍珠的龜殼。執政官走過時,衣袍在拂過這些東西,而那些極大的一塊塊琥珀,那種由陽光凝聚而成的神物,他連看都不看一眼。

"把門推開!"

他們走,進去。

—些光著身子的人在揉著麵閉,研磨草藥,攪灰,把油倒進壇子,打開或關上牆壁上.挖的小巢房。卵形小室多得使房問像個蜂窩一樣,裏麵裝滿河子、香椋、番花藥、香堇菜之類。到處散放著樹膠、粉末、根莖、玻璃瓶、繡線菊的枝條,玫瑰花瓣;盡管房間中央的一個青銅三腳架上擗啪作響的安息香噴射著一股股的香氣。

香科總管臉色慘白、身材修長,像一根白蠟燭。他朝哈米爾卡爾走來,把一卷香脂捏碎放在哈米爾卡爾手中;另有兩個人用甘鬆香葉給哈米爾卡爾擦摩腳跟。哈米爾卡爾把他們推開;他們掭是些生^習性卑汙"?踐的克蘭尼人,隻是甶於拿握秘法才受到重視。

為了顯示自己的細心乖覺,香料總管用一隻琥珀勺子盛了一點敘利亞蔞葉油給執政官品嚐,然後又用錐子刺豉了三塊印度解毒石。他的主人懂得這種把戲,拿來了一隻盛滿番脂的羚羊角,挪近炭火,然後指香脂倒在袍子上,袍子上現出一塊褐色斑點,原來這是假貨。於是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香料總管,一語不發便把鈐羊角扔到他臉上。

盡管他對損害他利益的摻假行為那麼氣憤,他在看到正在打包的運往海外各國的甘鬆茅的時候,卻下令把銻粉混進去,使分量重些。

爾後,他又問總管,供他使用的三盒波斯香水到哪兒去了。

香枓總管承認他並不知道,雇傭兵來過這裏,他們拿著7」劍向他怒吼,他就把那些巢房給他們打開了。

"這就是說,你怕他們勝過怕我!"執政官怒吼起來。他的眼睛像火炬一樣透過煙霧照射在這個蒼白的大漢身上,這人剛開始明白過來。"阿卜達洛南!在太陽下山以前你讓人把他^打一頓:要打得他筧得痛廣這個損失比其他損失小得多,卻把他激怒了,因為盡管他竭力不去想那些蠻族人,卻不斷地要碰上他們。他們的無處不在又與他女兒的恥辱聯係在一起,他憤很全府上下的人知道此事卻不告訴他。一種莫名其妙的念頭促使他去深人了解自己遭受的災難,他中了魔似的四處巡查,視察了商行後麵廠攛裏的瀝青、木材、鐵錨繩索、烽蜜和鋒蠟的存華,以及布匹貨棧、食品儲備、大理石工場和藥菊倉庫。

他又到花園的另一端視察了那些小屋裏的手藝人。他們隸屬於哈米爾卡爾府,生產的產品用來出售。裁縫們在繡外套;有些人在織網;有些人在梳理坐墊,裁剪鞋麵;埃及工匠在用貝殼加工紙莎草;織工的梭子格格地響,兵器匠的鐵砧丁丁不絕。

哈米爾卡爾對他們說:

"多打些刀劍!不停地打!我需要劍。"說著他從懷裏拘出那塊用毒藥浸過的羚羊皮,讓人給他裁製一件護胸甲,比青銅甲胄更結實,鐵器和火都攻不進。

他一走近那些工匠,阿卜達絡南就在一邊嘀嘀咕咕,挑剔他們的活計,想讓哈米爾卡爾生他們的氣,轉移他的怒氣。一4'這叫什麼活兒!真是丟臉!主人對你們太好了!"哈米爾卡爾沒理會他,走開了。

他放慢了腳步,因為有些從頭到腳燒焦了的大樹擋住了去路,就像牧人紮過營的樹林裏的景象一樣。柵欄倒坍了,溝渠幹涸了,在東一攤西一攤的爛泥水窪裏露出一些杯盞的碎片和猴子的白^\灌木叢到處掛著破布;檸檬樹下,朽爛的花朵變成一堆黃色糞土。仆役們確實以為主人不會回來了,所以扔下不管二每走——歩他都會發現一個新的災難,也是他發誓不去了解的那件事情的一個新的證明。現在他又踩到了糞便,弄髒了自己的朱紅粉底靴;而他卻不能把這些蠻族人都抓來放在投石器上當著他的麵打得粉身碎骨!他覺得自己為他們辯護真可恥,這是,-種欺騸,一種叛變;由於他無法對雇傭兵進行報複,也不能對元老們或是薩朗波或是其他任何人迸行報複,而他的怒氣又需要找人發泄,於是他就把管理花園的奴仆一下子罰到礦山裏去了。

阿卜達洛南每次見他走近象院就禁不住哆嗦起來。哈米爾卡爾卻朝通往磨坊的小路走去,因為他聽見那裏傳出一片悲聲。

沉重的磨盤在飛揚的粉塵中轉動,那是兩塊互相重疊斑岩圓石,上麵那塊有個漏鬥,有幾根粗棍淮著在下麵那塊石頭上轉動。有些漢於用胸瞠和手臂推著,另一些套上繩索拉著。繩套在他們的胸腋部磨出一片帶膿的痂蓋,就像驢子肩頭的傷痕一樣;黑色的衣服鬆弛垂著,幾乎遮不住腰部,就像一條長尾巴拂打他們的小腿^他們兩眼通釭,腳上鐵索鋃鐺,胸膛同時起伏一致喘息;嘴上套著嘴套,用兩根膏銅鏈係住,使他們不能吃麵粉;手上戴著無指手套,防止他們偷主人一進來,木棍棕格地晌。穀粒發出軋軋的響聲被碾碎。有幾個人跌跪在地上,其他人從他們身上跨過去繼續椎哈米爾卡爾命人把奴隸總管吉德南找來。這個人出現了,身上穿著華麗的服飾以炫耀自己的地位。他那兩邊開衩的長上衣用的是精美的絳紅衣料,耳上墜著沉重的耳環,裹瞇布上綁著根金帶,像金蛇盤樹,由腳踝直至大腿根。手指上戴滿戒指問拿著一串黑玉念珠,用以辨別癩癇病人。

哈米爾卡爾做了個手勢,讓取掉些嘴套。於是所有這些入都像餓狼似地叫著撲到麵!&上去,把臉埋在麵粉堆裏吞食"你把他們弄得衰弱不堪了!"執政官說。

吉德南答道隻有這樣才能製服他們。

"倒是不用送你去錫拉庫薩上奴隸學校了。把別人都叫來。"

於是夥夫、膳食總管、馬夫、跟班、轎夫、溧堂侍者和帶著孩子的婦女都在花園裏排成一行,從商行一直排到獸欄,他們都屏住了呼吸。梅加拉一片靜寂。太陽照到了地下墓穴腳下的瀉湖。孔雀鳴叫著。哈米爾卡爾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我要這幫老家夥千什麼?"他說,"把他們賣掉!高盧人太多了,他們全是酒鬼!克裏特人也太多,他彙愛說謊!給我買些卡帕多西亞人、亞洲人和黑人來/'

他對幾童數量之少感到驚異。一一"吉德南,府中每年都應該有孩子出生!你每天夜裏要讓他們的屋門開著,讓他們自由結合。"

然後他讓吉德南把偷東西的、懶惰的、不聽命令的奴仆帶出來。他一麵處罰他們,一麵責罵吉德南;吉德南像公牛似地垂著低矮的額頭,兩道粗眉交叉著。

"瞧,天神的眼睛。"吉德南指著一個健壯的利比亞人說,"這裏還有個想上吊的,被人發現了。"

"哦!你想死嗎?"執政官鄙夷問他。

那奴隸無所畏懼地答道:

"是的!"

於是哈米爾卡爾既不顧慮這會成為一個榜樣,也不考慮金錢上的損失,對仆人們說:

"帶走!"

也許他心裏有個獻祭的想法。他做出這個犧牲以免可怕的災禍。

吉德南本來把殘廢的奴隸藏在別人後麵,卻還是給哈米爾卡爾發現了。

"誰把你胳膊砍掉的,你?"

"是雇傭兵,天神的眼睛。"

他又問一個活像受傷的鷺鷥站立不穩的薩謨奈人:

"你呢?誰把你弄成這樣?"

這種愚蠢的殘暴行為激怒了執政官,他從吉德南手裏搶過那串黑玉含珠:

"咬傷畜群的狗要受詛咒。仁慈的月神啊,他竟敢打斷奴隸的腿!啊!你這個敗家精!把他塞到糞堆裏去!那些缺席的人呢?他們在哪裏?都鈸你和雇傭兵殺掉了嗎?"

他的麵容可怕之極,嚇得那些女人四散奔逃。奴隸們紛紛退避,在他們周圍形成一個大圓圈。吉德南發瘋似地吻著哈米爾卡爾的鞋子,哈米爾卡爾站著,雙臂仍然舉在他頭上。

但他就像在戰鬥最激烈的吋刻保持清醒一樣,他@想起千百件可恨的事,想起他曾經加以回避的醜事。於是,就像暴風雨中的電閃一樣,他的憤怒使他把所遭受的全部損失一下子看清了。那些鄉間總管由於害怕雇傭兵都逃走了,或許他們是和雇傭兵串通好故意逃幵的。大家都在欺騙他,他忍耐得太久了。"把他們帶來!"他喊道,"用燒紅的烙鐵在他們額頭烙印,就像給懦夫打烙印那樣。"

於是有人搬來了絆索、頸枷、刀子、給?5去礦山的奴隸戴的鋃銬、用來夾住雙颶的短石柱、用來圍箍肩膀的刑具,還有蠍子、三股皮條的鞭子,鞭梢都帶著青銅利爪。

所有受刑的人都麵對著太陽,朝著吞食一切的日祌,或者俯臥、或者仰臥;受笞刑的人則麵對麵立,旁邊站著兩個人,一個計數,一個鞭打。

打手用雙臂掄鞭抽打,皮帶嗤嗤作響,把梧桐樹皮都打飛起來:鋅血像雨點似地飛灑在樹葉上.一堆堆鮮紅的軀體在樹腳上扭動著,慘叫著。受烙刑的人用指甲去抓麵皮「隻聽見木螺釘在軋軋地響,沉悶地碰撞聲此起彼伏,不時有聲尖叫劃破空氣,在廚房那邊,在破爛的衣衫和低垂的頭發間,有些人在用扇子扇紅炭火,一陣燒焦的肉味不停地^過來。受^刑旳人昏厥了過去,卻被胳膊上的繩索吊住,腦袋倒在肩膀上,雙目緊閉。圍觀的人都嚇得叫起來,那些鉀子也許是想起了盛宴的情景,都打著嗬欠伸直身體臥在坑沿。

這時大家看見薩朗波走到平台邊上,驚駭地來回奔跑-哈米爾卡爾看到了她,覺得她似乎向他舉起雙背錆求他幵恩。他做了個反感手勢,就鑽進了象院。

這種動物是迦太基名門大族的驕撖。它們馱過他們的先輩,打過勝仗,人們^把它們當做太陽的寵兒加以尊敬。

梅加拉的象群是全迦太基最強者。哈米爾卡爾在出門以前曾要阿卜達絡南發誓看管他們。可是它們都因肢體受到損傷而死去了,隻有三頭象還活著,躺在象院中央灰土中,破碎的食糟前麵。

它們認出他來,向他走過來。

—頭象的雙耳被割裂了,樣子十分怕人;另一頭的膝蓋上有個大傷疤;還有一頭象鼻子被割掉了。

它們充滿哀愁看著他,好像有理性的人一樣。那頭沒有鼻子的大象低下巨大的腦袋,屈起腿,想用它那殘留的醜惡的鼻端濕存地愛撫他。

受到大象愛撫,他兩滴眼淚奪眶而出。他朝阿卜達洛南撲去。

"^!你這混蛋!上十字架!上十罕架!"阿卜達絡南仰麵倒地,暈了過去。在青煙徐徐上升天空的紅色顏料工場後麵,響起一聲豺狗的嗥叫,哈米爾卡爾又停止了。

―想到他兒子,他就像被神靈觸摸一下,突然平靜了。

他隱約感到,幾子是他的力量的延續,是他本身的無限繼續。他的奴隸們都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平靜下來。

他向紅色顏料工場走去的時候,路過地牢門口。那是個黑石砌成的長長的屋子,建在一個方坑上麵,方坑四周有一條小路圍繞,方坑的四角各有一條樓梯。

伊迪巴勒大概要等黑夜降臨才會發出全部信號。"現在還不用著忙。"哈米爾卡爾想道,於是走下地牢,有幾個人

向他叫道:"回來!"最膽大的刦跟他走下去-

開著的門隨風拍打。黃昏的光線從狹小的槍眼裏照射進來,可以看見裏麵牆上懸掛著斷掉的鐵鏈。

這就是2?批戰俘所留下的一切。

哈米爾卡爾臉色變得異常慘白,那些在坑外俯身向坑裏張望的人看見他用手扶著方坑的內壁以免跌倒。

豺狗連續嗥叫了三聲。哈米爾卡爾抬起頭來,他?句話不說,也不做任何手勢。爾後,等太陽完全下山,他才隱沒在仙人掌貨巴後麵。晚上,在埃斯克姆神廟舉行的富豪會議上,他進門就說。

"各位天抻的光亮,我接受布匿軍隊的指揮權,去抗擊蠻族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