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閃電(2 / 3)

"你們將失去你們的船隻,你們的耕地,你們的馬車,你們的吊床和替你們擦腳的奴仆!豺狗將在你們的宮殿裏睡覺,犁鏵將要翻耕你們的墳墓。隻剰下老麿的叫聲、坍塌的廢墟。迦太基,你要淪亡了!

四位大祭司伸出雙手阻擋惡咒。大家都站了起來。可是海軍執政宮是受日神護佑的神聖官員,非經富彔會議審判是不可侵犯的。祭壇本身也令人畏懼。他們後退了。

哈米爾卡爾不說活了,他眼睛凝定,臉色和他冠冕上的珍珠一樣蒼白,喘息著,幾乎被自己嚇著了,腦子裏充滿想象中的悲慘景象。從他所在的髙處望去,所有的銅杆燭台就像是一隻火光組成的王冠,平放在地板上;燭焰冒出黑^,一直升到穹頂的暗影中;大廳裏有幾分鍾安靜得能夠聽到遠處的海浪聲。

爾後,元老們轉念一想,他們的利益,他們的生存.受到了蠻族人的威脅;而沒有執政官的幫助,是不能戰勝蠻族人的。出於這種考慮他們克製住自己的驕橫,摒棄了其他一切想法。他們把他的朋友們叫到一邊,出於,』害關係而達成和解,外加一些暗示和諾言。可是哈米爾卡爾再也不願意涉足任何政府。大家便一起懇請他。他們一麵哀求他,一麵又在說話時老是使用叛變這個字眼,這使他發起火來。惟一的叛徒就是元老院,因為雇傭兵的義務隨著戰爭消滅而平息,戰事一旦平息,他們就不受任何約朿丫。他甚至讚揚他們的勇敢,強^如果對他們贈送禮品,給以特權,使他們關心共和@,將會從他們身上獲得種種利益。

這時有個名叫馬格達桑的卸任省長轉動著他的黃眼珠說道:

"說真的,巴爾卡,你在國外跑的地方多了,已經變成了一個希臘人^者拉丁人,或者別的什麼人!你為什麼說要把報翻送給那些人?寧肯死掉一萬個蠻族人,也不能失去哪怕一個我們的人,對嗎?"

元老們都點頭稱是,竊竊私語議道:

"是啊!用得著對他們講究那麼多嗎?廟傭兵還怕找不到!"

"所以就幹淨利落地打發掉他們,對不對?就像你們在撒丁島幹過的那樣,把他們扔下不管。把他們撤^的路線通知敵^^就像你們在西西裏島對髙盧人亍過的那樣,或者在大海當中把他們趕下船去。我在回來的路上-看見礁岩上布滿了他們的白骨!"

"多麼不幸啊!"卡普拉厚顏無恥地說。

"他們不是也曾經上百次地倒^投敵嗎?"其他人嚷道,哈米爾卡爾也叫了起來:

"那你們為什麼違背你們的法律,把他們召回迦太基來呢?而當他們進了城,義窮,人數又多,到了你們的財寶中間,你們也一點沒有想到把他們稍為分割削弱——下!舌來你們又把他們連同他們的女人孩子一起打發走丁,連一個人質都沒有留下來!你們指望他們會自相殘殺,省得你們遭受履行^言的痛苦嗎,你們恨他們.0為他們是強有力的。你們更恨我,一一你們的主帥!噢!剛才你們吻我的手時,我就感覺到了。你們都是強忍著才沒有咬我的手的!"

即使睡在院子裏的獅子都咆哮蓍闖進來,也不會比這些人的喊聲更加可怕。日神的大祭司站起身來,他雙膝並緊,肘彎緊貼身子,站得筆直,手掌半幵著,說道:

"巴爾卡,迦太基需要你統率布匿軍隊,征討雇傭兵!"

"我拒絕。"哈米爾卡爾答這。

"我們授予你全權!"西西特會的巨頭們喊道。

"不幹!"

4'沒有任何監瞀,沒有任何人與你分享權力,你要多少錢就有多少錢,所有的俘虜、所有的戰利品全部歸你,每具敵人的屍首給你五十澤萊土地。"

"不行!不行!和你們共事不可能取勝!"

"他害怕了!"

"因為你們既卑劣又吝臠,忘恩負義,膽小如鼠,而且是一幫瘋子!"

"你想保全他們!"

"以便成為他們的首領。"有人說31。"並且掉過頭來打我們。"另一個人說。而漢諾則從大廳的盡頭聲嗍力端地叫道:"他想當國王!"

子是他們都跳了起來,碰豳了凳子和燭台,他們一窩蜂地擁向祭壇,手裏揮舞著匕首。可是哈米爾卡爾在袍袖裏找了一陣,拔出兩把寬闊的單刃短劍;他微微弓著身子,左腳在前,眼睛裏冒著怒火,咬緊牙關.紋絲不動地站在金質枝形燈台下麵,與他們對峙著。

這樣說來,他們全都攜帶了武器"防不測。這是犯罪!他們驚駭地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可是由於大家都是有罪的,每個人也就很快放下心來。潲漸地他們轉過身來,背朝著執政官重新走下祭壇,由於感到屈辱而氣得發狂。他們已經第二次在他麵前退縮了。他們呆立了片刻。有幾個人剛才弄傷了手指,他們把手指含在嘴裏,或者用鬥蓬的下擺小心地把手指裹起來。他們剛要離去,哈米爾卡爾聽見了這麼幾句活:

"他這是體貼他的女兒,免得她傷心。"另一個聲音說得更響。

"那當然啦,她的惰人不是在雇傭兵裏找的嗎?"

乍一聽見這些惡意的中傷,他幾乎站立不穩,接著他便用眼睛迅速地搜尋沙哈巴蘭。可是月神的祭司卻獨自呆在自己的位子上。哈米爾卡爾隻能遠遠望見他那髙髙的帽子。大家都當麵嘲笑他。他越焦慮不安,他們越髙興。在一片嘲罵聲中,躲在別人背後的人喊叫道:

"有人看見他從她的臥室裏出來!"

"在塔穆茲月的一個早晨!"

"就是那個偷走天衣的賊!"

"一個美男子!"

"比你個子還髙!"

他扯下自己的冠冕一一這冠冕分為神秘的八層,中間飾有綠寶石雕成的貝殼,是他的權力地位的標誌^用雙手使盡力氣朝地上扔^。砸斷的金箍蹦了起來,珍珠撒落在地板上丁丁作響:他們這才看見他蒼白的額頭上有一道很長的傷疤,在他的眉宇間像坨一般地婉蜒扭動,四肢都在顫抖。他踏上通往祭壇的脷梯,在上麵行走!這意味著獻身神衹,把自己作為祭品。他的鬥篷擺動蓍,使在他便桂下方的枝形大燈台燈光搖曳;他的腳步帶起了祭壇上的細灰,像一團輕箅環繞著他,直至腹部。他的巨大的青銅神像的兩腿之閭止住腳步,兩手抓起兩把香灰,所有的迦太基人隻要看到這種香灰就會害怕得發抖,他說:

"憑著眾位天神的一百支火炬,憑著卡比爾諸神的八團天火,憑著行星、流星和火山,憑著一切燃燒的東西,憑著沙漠的幹渴和大海的鹽鹵,憑奢阿德呂梅特的洞府和眾魂靈的帝國,憑著你們兒子的滅亡和骨灰,以及你們祖先的兄弟們的骨灰,現在我再加上我的骨灰!憑著這一切我起誓:你們,迦太基元老院的一百個議員,你們對我女兒的摶責完全是一派胡言!我,海軍執政官哈米爾卡爾'巴爾卡,富細的領袖和人民的疣治者,我在牛首人身的摩鉻神麵前發誓-…',',大家都以為他要發一個可怕的重誓,他卻用更高更平靜的聲音接著說:"我連談都不會和她談起這件事情!"

頭發上插著金梳的神廟侍役進來了,一他們有的手裏拿著絳釭色的海綿,有的拿著棕擱枝葉。他們掀起遮著大門的黃麻氈子,從露出的這一個角裏,可以看見另外幾進大廳盡頭的粉紅色的遼闊天空,仿佛是神廟拱頂的延伸,麵在天際與藍色的大海相接^太陽從萬頃波濤裏湧出來正在上升。^光突然照射到了巨大的青銅神像的胸部,神像分為七段,外麵護眷柵攔。長著鮮紅牙齒的嘴巴傢?」嗬欠一樣大張肴,非常可怕;巨大的奏孔也鼓了起來,燦爛的朝陽使神像栩栩如生,抻情可怕麵不耐煩,仿佛想跳到外麵,與日神混合在一起,同遊廣袤的天宇。

那碰倒在地上的燭台仍在燃燒,東一處西一處躺在螺鈿鑲拚地板上,象血斑一樣。元老們跌跌撞撞、精疲力竭,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他們臉色發青,汗流如注,由亍喊得太凶而彼此聽不見。但是他們對執政官的怒氣一點也沒有平息,他們用威脅的詞語同他告^,而他也針鋒相對地加以回敬。

"明天夜裏在埃斯克姆抻廟再見,已爾卡!"

"我一定來!"

"我們要叫富豪會議判決你的罪行!"

"我叫人民裁判你們!"

"小心別在十字架上釘死!"

"你們也小心別在街頭誶屍萬段!"

他們一走到院子門口,就又做出一副平靜的神態。

他們的踉班和車夫在門口等著他們。多數人騎著白騾回去。執政官跳上他的馬車,抓住韁繩,兩匹牲口就彎下脖子,有節奏地踏著石於路,使石子飛賤起來,順著整條通往馬巴勒的道路飛奔而去;由亍車於跑得極快,那安在車轅末這條路越過一片田野,那些墓碑的頂部是尖的,像金字塔一樣,中間雕刻著一隻張幵的手.似乎躺在底下的死者在伸手向夭要求什麼。然後,是一些疏疏落落的小屋,泥築的、樹枝搭塔的、燈芯草編的,均為圓錐形。一些用鵝卵石砌的小牆、活水溝.渠、草繩、仙人掌籬笆,不規則地將這些住房隔開:越是向上接近執政官的花園,這類住房就越是密集。哈米爾卡爾卻耵看一座高塔,塔分三層,構成三個巨大的圓柱體,第一層用石頭砌就,第二層用磚頭砌就,第三層則完全是用雪鬆木築成,周圍有二十四根桕木圓柱,支攛著一個銅質圓頂,上麵垂下一些像流蘇一樣的、由青鐦細鏈相編結而成的飾物。這個高大的建築俯視著石邊展開的房屋、倉庫、商店;玉手婦女官宅則高聳於兩排猶如青銅城牆似的柏樹的盡頭。

隆喹作響的馬車從一扇窄門進去,停在一個寬大的萆料栩前麵,草栩裏用絆索係著些馬匹,正在那裏吃割好的草。

所有的仆役都跑了過來。他們有整整一大幫人,因為害怕雇傭軍,在鄉下千活的人都被撖0來了。耕地的入身穿獸皮,腳脖上釘著鎖鏈;紅色顏料工場的工人雙臂通紅,活像一些劊子手;水手們戴著綠色的無邊軟帽;漁夫們戴著珊瑚項鏈;獵戶們肩上扛著羅網;在梅加拉土著們則穿著黑白色的長上衣,皮短褲,頭上戴著阜的、氈的或帆布的小圓帽,按其差使或行當的不同而各異。

在這些人身後擁擠著一群破破爛爛的賤民。他們沒有工作,住在離住宅很遠的地方,浼上在花園吋睡覺,吃的是廚房裏的殘羹冷餐,一一他們是滋長於宮殿陰影之中的人類黴菌。哈米爾卡爾容忍他們住在他府中,是出於蔑視,更是出於遠見。大家都在耳際簪上一朵鮮花表示快樂,他們當中許多人從來沒有見到過他。

可是一些頭戴^身女首像的人,手執棍棒^逬人群,左右亂打,驅散那些好奇的、想見主人的奴隸,以免他受人群的擁擠,聞他們的臭氣。

於是大家都匍匐在地,叫道:

"天神的眼睛,願你全家興旺發達!"

然後,在這些匍匍在林蔭大道上的人中間,大總贄阿布達鉻南戴白色頭巾,手捧香爐,向哈米爾卡爾走來。

這時薩朗波也走下飾有船艏的樓梯。所有侍女都隨在後麵,她每走下一個梯極,她們也跟著。女黑奴的腦袋在一連串箍著羅馬女奴額頭的飾有金片的頭帶中間就像一些大黑點。另外一些女奴頭發間插著銀箭、碧玉瑚蝶,或是像太陽光一樣呈箱射狀插在發嚳上的長針。白色、黃色、藍色的衣裙一片混雜;戒指、別針、項鏈、流蘇、手錁在衣裙同熠熠發光;續羅綢緞的窸窸聲此起彼落;鞋底拍打著梯級的聲音和光腳板踩著木板的輕微的劈啪聲十分清晰。在她們中間不時有個身材高大的淨身祭司,比她們髙出一頭,揚著臉微笑著。等男人們的歡呼聲平息以後,女人們用衣袖遮著臉,一齊發出一陣古怪的喊聲,活像母狼的嗥叫。十分狂熱尖銳,仿佛使那道站滿婦女的烏木大階梯也像豎琴一樣震頫起來。

風掀起她們的麵紗,紙莎草的細莖輕輕搖晃。這時正值舍巴茲月,隆冬時節。鮮花盛幵的石榴樹凸現於蔚藍的夭空中,透過它們的枝葉可以看見大海和遠處的一座島嶼,在霧^中半隱半現。

哈米爾卡爾遠遠望見薩朗波,就停下來。她是在幾個男孩天折後出生的,況且在信奉太陽的宗教中,生女孩本來就被視為禍亊。神靈;5來^給了他一個兒子,但他仍然殘存看—點當初那種絕望僧緒,似乎當初他對她的詛咒造成的心理震撼也仍然存在。薩朗波繼續朝他走去。

五光十色的珍珠串從她的耳朵垂到雙肩,再落到肘。她燙著暴發,模仿著雲的樣子。脖子周圍圍著一圈長方形小金片,金片上刻著一個站在兩頭直立的雄獅之間的女人。她的衣服則完全是女神'服裝的複製品。她的青紫色長袍,柚子十分寬大,上身很緊,接近下擺處又開始變大成為喇叭口。嘴唇抹得鮮紅,使她的牙齒顯得更白;青白色的眼皮則使她的眼睛顯得更長。她的鞋子用鳥羽裁就,後跟極高。也許是由於寒冷,她的臉色慘白異常。

最後她走到了哈米爾卡爾身邊,沒有望他,頭也不抬,對他說道:

"你好,天神的眼睛,光榮永遠屬於你!願你戰無不勝!願你安逸閑適!願你諸事如意!財富充足!許久以來我心情憂傷,我們的家也毫無生氣;可是主人歸來就像是塔穉茲複活,你望一眼,父親嗬!一種新的生活就到處蓬勃開放,到處就都充滿歡樂!"

她從塔娜克手裏接過一個楠圓形小瓶,裏麵盛著用麵粉、黃油、小豆蔻和葡萄酒調製的飲料,熱氣蒸騰:一"大口喝吧!"她說,1'這是你的女仆為你準備的歸來酒。"

他答道:"祝福你!"於是他機械地接過她遞上的金瓶。

然而他的眼睛一直緊緊審視她,她感到惶亂,哺喃地說:

"人們告訴過你?主人啊!……

"是的!我知道!"哈米爾5爾低聲說道。

她這是自供嗎,還是在說蠻族人?於是他含含糊糊地提及一件令公眾為難的事,他想濁自一人弄清這個問題。

"父親啊!"薩朗波驚叫起來,"你無法消除不可彌補的事情「

他倒退了一步,薩朗波很詫異他如此吃驚,因為她根本沒有想到迦太基,她想的隻是她成了瀆神行為的同謀。這個令百萬大軍餱抖的人,她並不怎麼了解,她就像敬畏神靈一樣敬畏著他。她覺得他已經猜到了,他什麼都知道,某種可怕的事要發生,便不由喊了起來:"寬恕我吧!"哈米爾卡爾慢慢低下頭來。

盡管她想引咎自責,卻不敢啟齒,然而她很需要傾吐心中的抑鬱,並得到安慰,簡直憋得快要窒息。哈米爾卡爾則在竭力克製自己違背誓言的欲望。他遵守誓言是出於自尊心,或者是由於害怕沒有弄清事實真相。因此他使勁地盯著她的臉,想抓住她內心深處的秘密。

漸漸地,薩朗波被這沉重的目光壓垮了,她喘著大氣,把脖子縮了起來。現在他確信她曾在一個蠻族人的懷抱中幹過錯事了;他哆嗦起來,舉起兩隻拳。她大喊一聲,倒在侍女中間,侍女們急忙圍著她。

哈米爾卡爾轉身離去,所有管家都跟著他〕

有人打開倉庫的門,他走進一個極寬敞的II形大廳。許多通往別的大廳的長廊都從這裏分出去,就像車輪的輻條會聚於車軸一樣。一個石頭圓聳立在當中,周圍有一圏欄杆,這是用來堆放摞在地毯上的靠墊的。

執政'I;「起先走床走太,大盧地喘著粗氣,用腳跟頓地,不時地用手抹著前額,像是受到蒼蠅困擾一樣。他搖廠搖頭,看見那些堆積如山的財富,安靜下來。他的思路被那些長廊吸引過去,邠裏堆滿更加稀有的玲寶的大廳。鋦板、銀錠、銖條和錫塊交錯堆放,錫塊是由卡西泰裏德群島經由黑喑海灣運來的;棕櫚樹皮口袋裏裝滿黑人國家出產的樹膠;羊皮口袋裏的金砂從太舊的縫口不知不覺地溜走。從某些海產植物中抽出來的細纖雜掛於埃及、希臘、塔婆羅巴納、朱油亞等地產的亞麻中間;石珊瑚就像一些巨大的灌木叢在牆角立著;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味,是從香料、皮革、詞味作料和紮成一大捆一大捆吊在屋頂下麵的鴕鳥毛散發出來的。在每條長廊前麵都有一些直立著的象牙,尖端聚在一起,在門上枸成一個弧形。

最後,他登上那個圓石盤。所有的管家都交叉雙臂,低下頭來,而阿卜達洛南卻麵有得色,舉起戴著尖頂白色頭巾哈米爾卡爾詢問那個管船的總管。船務總管是個老舵工,他的眼皮因海風的磨礪麵粗糙不堪,白胡子垂到腰部,似乎狂風惡浪掀起的白沫還留在他的鑰子上。

他回答說他曾經派出一支船隊,試圖經由加代斯和蒂米亞瑪塔,繞過南角和香料海岬,抵達以旬迦別。其他船9繼續西行,一連四個月未曾遇到洚岸,船頭被草纏住了,天際不斷轟響著瀑布的聲音,血色的濃霧便太陽昏暗下來,一陣充滿香味的微風使水手們睡著了;至今他們^不請當時是怎麼回事,因為他們記憶混亂了。反正他們到過斯基泰地區的幾^河流,一:&到達科爾西德,還到過安格爾人、埃斯蒂安人的國度,在群島奪走了一千五百名少女,將所有在埃斯特裏蒙海岬外麵航行的外國船隻鑿沉,確保航線不為人知。托勒密國王留下了舍巴爾的乳香;錫拉庫薩、埃拉蒂亞、科西嘉和各個島嶼沒有提供什麼。說到這裏老舵工聲音低下來了,報告一艘三層槳戰艦在呂西邊加被努米底亞人劫走,一一"因為他們結成了一夥,主人。"

哈米爾卡爾皺起眉頭;然後他做了個手勢讓商旅總管集報。商族總官穿一件沒有腰帶的褐色長袍,頭上裹一條很長的白色圍巾,圍巾繞過他的下巴,垂在肩膀上,商隊同往常一樣在秋分那天出發。但是,在朝著埃塞俄比亞南端進發的一千五百人中(他們的駱駝是最好的,羊皮袋是嶄新的,坯帶著大宗的花布〉,隻有一個人回到迦太基,其他人不是勞累而死就是在沙漠裏嚇瘋了。那個生還的人說,他們在越過黑哈魯西山脈後又走了許多路,過了阿塔朗特人聚居的地區和大猿猴的國度,就看到一些遼闊廣大的王國,那裏就連最小的用具都是金子打製的;他還看到一條像海一樣寬的大河,乳白的;還有一些長著藍樹的森林,山崗上全是香料,和生長在峭壁上的人麵怪物,它們的眼珠在看人的時候,會像鮮花開放;後來,在一些住滿巨龍的沏泊後麵,他看到幾座髙與天齊的水晶山。另一些人從印度回來,帶來許多孔雀、胡噅和新竒的織物。至於那些取道西爾特和阿蒙廟去買玉髓的人,他們一定是死在沙漠裏了。熱蒂利的商隊和法紮那的商隊送來了他們傳統的特產:而他自己,商旅總管,現在卻不敢派出任何商隊了。

哈米爾卡爾懂得,這足0為雇傭兵占據著鄉忖。他低低地呻呤了一聲,換了一個手支撣著自己。田莊總管害怕向主

人票報情況,十分害怕,盡管他膀大腰圓,長著一雙巨大的紅眼珠。他有一個像門狗一樣的塌鼻梁,臉上罩著一張用樹皮纖維紡織的網,腰間係一條豹皮帶,腰帶上別著兩把閃閃發光闊刃短劍。

哈米爾卡爾剛朝他轉過臉來,他立即呼天搶地。這不是他的過錯!他對此無能為力!他按氣候嬗遞、田地特點和星辰變化,在冬至日種植,月虧期剪枝;視察過奴隸,對他們的衣服也盡量節儉。

可是哈米爾卡爾被他這一番嘮叨惹惱了,他一咂舌頭,別著短劍的人趕緊說:

"主人啊!他們搶光、毀光!在馬夏拉砍倒了三千棵樹,在烏巴達搗毀了所有的倉庫,填平了所有的蓄水池!在特岱斯搶走了一千五百髙莫爾麵粉;在馬拉紮納殺死牧人,吃光畜群,燒了你的房子,你夏天住的、用雪鬆做橫梁的溧亮房子!在都市博割大麥的奴隸逃進了深山;那些驢子、驢騾、馬騾、塔奧米納的公牛和奧蘭日種馬,一個也不剩!這真是厄運臨頭!我活不下去了!"他又哭著說:"啊!要是你知道本來食品有多充足,犁鏵是多麼明亮!……多肥的公羊!多健壯的公牛!……',

哈米爾卡爾憤怒得透不過氣來,終於爆發出來:

"住嘴!難道我是個窮光蛋!不要撒謊,說真話!我要知道我損失^一切,哪怕一文錢、一根針也不準隱瞞!阿卜達洛南,把賬簿拿來,船務賬本、商旅賬本、田莊賬本和家裏的開支賬本都拿過來!假如你們做了虧心事,你們就耍大禍臨頭了!^滾!"

所有的管家都低頭彎睽,兩隻拳頭直垂到地麵,倒退著出去了。

阿卜達洛南走過去在牆上的一個架子中間取出許多打結的繩子、布條或紙莎草條,以及寫著細小字跡的羊肩胛骨。他把這些東西放在哈米爾卡爾腳下,又把一個木框放到他手中,木框裏繃著三根線,線上串著金球、銀球和角質的球,然後開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