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夜守候在埃斯克姆神廟上麵觀察月相並用號角報告月亮變化的報月人,一天清晨眺見西方海上有隻像鳥兒似的東西,正張開長長的翅膀掠過海麵。
那是一艘有三層槳的大船,船遒雕有一匹馬。太陽升起來了,報月人手搭涼棚一看,便伸手抓起軍號,朝著迦太基吹起嘹亮的喇叭聲。
家家戶戶都走出人來,大家都不相信別人的話,相互爭執著,防波提上站滿了人。最後大家認出了哈米爾卡爾的三層槳戰艦。
戰艦驕傲而勇猛地劈開浪花急馳而來,斜桁筆直,船帆在整個桅杆張得鼓鼓的;一排排碩大無比的船楽有節奏地拍打海水;犁鏵般的龍骨頂端不時露出水麵,而船艤的衝解下方,一匹頭部用象牙雕成的駿馬舉起雙蹄,仿佛在海的原野上馳騁。
到了岬角附近,風已經平息,船帆降落,隻見舵手身邊站耆一位沒戴帽子的人,這就是他,執政宮哈米爾卡爾!他身上裹著熠熠發光的鐵甲,肩上係著紅色的外套,露出兩條胳膊,耳畔垂著兩顆極長的珍珠,濃密的黑色須髯低垂於胸前。
這吋戰艦巳經在礁岩搖蕩顛簸,沿著防波堤前進,人群在防波堤的鋪胳石上一麵跟著它走,同時大聲叫喊:
"向你致敬!況福你.太陽神的眼睛!解救我們吧!都是那些財主的銪!他們想要害你!你可當心啊,巴爾卡!"
他沒有回答,似乎大海的風濤和戰鬥的喊聲使他完全變聾了。但當戰艦駛到通往衛城的梯級下麵時,哈米爾卡爾抬起頭來,抱著胳膊,仰望埃斯克姆神廟。隨後他的視線移向神廟上麵廣闊澄淨的天宇。他厲聲對水手們發出一聲命令,那艘三層漿戰艦跳了起來,揀傷了豎在防波堤拐角上鎮壓風暴的神像。戰艦在浮滿垃圾、碎木片、果皮的商港裏推開、撞玻其他係在木粧上的船頭飾有鱷魚顎骨的船隻。群眾跑過來,有幾個人跳進水中遊來。船已經駛到頭,到了豎滿釘子的水門前麵。水門升起,戰艦駛進深邃的門洞看不見了。
軍艦同城是完全分開的。外國使節到來時必須穿過兩堵高牆之間的一條通道,通道向左一直通往日神廟前麵。這是—大片水的廣場,周圍一圈全是碼頭,上麵搭著天棚遮蔽船隻。每個天棚前麵鈰豎著兩根柱子,拄頭飾有阿蒙袢的角。這樣,便形成了一圈繼續不斷的拄廊環繞水麵。在軍港中央的小島上6立著誨軍執政官的官邸。
水極清澈,可以看見水底鋪滿了白砂礫。街市的喧鬧聲傳不到這裏。哈米爾卡爾經過的時候認出了他曾經指揮過的一些三層槳^艦。
這些戰艦隻剩下了大約二卞幾艘,都放在無擁下麵的地上,有些側躺著,有些直立著,船尾高高翹,船艏鼓凸,船身上盡是些鍍金的裝飾和神秘的象征圖案。那些獅頭羊身龍尾的吐火怪物沒了翅膀,凶祌惡煞已經掉了胳膊,雄牛缺『銀角,——所有這些戰艦的油漆都巳剝落過半,毫無生氣,腐蝕朽敗,但全都飽經滄桑,並且仍然散發出曆次征戰的氣息,就像一些傷殘的老兵與自己的主帥重逢。它們好餳在對他說:"我們在這!你也打敗了嗎了''
除了海軍執政官誰也不準進人海軍統帥府。隻要沒有證據說明他已死亡,就應當認為他始終活著。這樣,元老院就可以避免多委派一個主人。對於哈米爾卡爾他們也是按照習慣這樣做。
執政官走過一間空無一人的屋於。每走一步他都看到一些熟悉的東西、甲冑、家具,等等,使他感到吃驚。他甚至在前廳的一個香爐裏發現了自己在出征前焚香祈求麥加爾特
神而留下的香灰。他希望,可不是這樣回到迦太基!他所做的一切,他所見的一切,又在他的記憶中展幵:衝鋒陷陣、放火焚燒、羅馬軍團、暴風驟雨、德累帕農、錫拉庫薩、利裏貝、埃特納火山、埃裏克斯髙地―,五羊征戰一直到耶個悲慘的日子,他們放下武器,失去了西西裏島。接著,他仿佛又見到了那些檸檬樹林,灰蒙蒙的山嶺上的牧人和羊群,於是他心跳起來,想象著如何重建一個新迦太基。他的計劃、他的回憶,使他那備受海船顛簸、他的腦子轟轟作響。一種焦慮的心情使他難以忍受,空然間他變得虛弱,感到需要眾種的庇佑。
於是他登上統帥府的最高層,從掛在自己胳膊上的一隻金貝殼裏取出一隻頭上裝有釘於的抹刀,打幵一個橢圓形小房間的房門。
牆上嵌有一些黑色的小圓薄片,給房間裏透進柔和的光線。在這一徘排同樣大小的圓片中間,挖有許多像骨灰存放所的骨灰甕一樣的洞,每個洞裏都擱著一塊喑色的、看上去分量很重的圓石。隻有一些出類拔萃的人供奉這些由月亮上墜落的隔石。它們自天而降,代表了星辰、天空、火焰;它們的顏色意味著黑夜;它們的密度代表了世間事物的凝聚力。這個神秘的處所充滿了令人窒息的氣氛。海沙給擱在這些洞裏的圓石灑上一層白色,它們大槻是海風從門縫裏吹進的。哈米爾卡爾用手指頭一個一個數了一遍,然後用一條桔黃色的麵紗遮住臉,跪了下去,伸直兩隻胳賻伏在地下。
屋外的陽光在黑色的小圓片上,喬木、小III、鏇渦、模樣糊糊的動物在半透明的圓片裏勾畫出來。而這光線來得既令人害怕又十分平和,它在太陽背後,在未來的創造物所在的陰暗地空間中大概就是這樣。他盡量從頭腦中驅逐有關眾神的各種形體、象征和稱呼,以便更好地把握被種種外表掩蓋著的不變的精神。有種星球生命力滲透的身心,同時他對死亡和一切危險有了更深刻、更透沏^蔑視,因而更加超脫了。他重新站起身來,泰然自若,無論是憐憫還是恐懼都不能便他動搖。他感到胸口發悶,便走上那個俯視迦太基全城的塔塔樓頂部。
迦太基城自上至下形成一條凹陷的長長的曲線,那些圓屋頂.廟宇、貼金房頂、廡屋、一叢叢的棕擱樹、到處耀著燈火的玻璃圓球盡收眼底;而它的城牆就像是這個朝他傾側的聚寶盆的巨大邊緣。他望見下麵那些港口,那些廣場,庭院的內部,那些街道構成的圖形,和極小極小、仿佛貼在路麵上的人們。啊!假如那天早上阿農不是那麼晚才從埃加特島到來的話……!他的眼腈注視遙遠的天邊,一雙顏動的胳膊朝著羅馬的方向伸去。
通往衛城的梯級上站滿了人。日神廣場推推搡搡,人人爭看執政官出來.四處的平台上都漸漸擠滿了人。有些人認出他來,便向他致敬。他退了下去,為的是讓大家盼他複出的心惰更加迫切。
哈米爾卡爾在樓下看到了他那一派的所有重要黨羽:伊斯塔登、舒貝爾迪亞、希克塔蒙、尤巴以及別的人。他們對他講述了簽訂和約以來的種種情況:元老們的貪吝、雇傭兵的離去和去而複來,他們的要求、吉斯孔的被俘、天衣的被盜、對烏提卡的增援和放棄,但是誰也不敢告訴他與他有關的那些事件。後來又拋棄了它,準備夜間在摩洛神廟的元老會議上再見。
他們剛走,門外就爭吵起來。盡管有仆役阻擋,有人硬要進來,吵鬧聲越來越大,於是哈米爾卡爾下令將那人帶了進來。
隻見一個黑人老太婆走了進來,彎腰曲背,滿麵皺紋,不住哆嗦,神情呆滯,從頭到腳裹著寬大的藍色罩袍。她走到執政官麵前,兩人互相注視了一會兒。哈米爾卡爾忽然渾身一震,他一揮手,奴仆們都退了出去。於是他對她做了個手勢,讓她小心行走,丼抓住她的胳賻把她拉到了個僻靜的房閬裏。
那黑人撲倒在地,吻他的腳。他猛地將她拉了起來。"你把他撂在哪裏了,伊廸巴勒?"
"那邊,主人^她脫掉罩袍。用袖子揩拭麵孔。黑油油的膚色、顆巍巍地老態、彎腰曲背,全都消失了。原來那是一個壯健的老頭子,皮膚仿佛被風沙和海上生活染成了棕褐色,一簇白發在腦袋上聳起,就像某些鳥類的冠毛。哈米爾卡爾用嘞諷的目光指著拋在地上的那堆偽裝說:
"做得對,伊迪巴勒!很對!"然後,銳利的日光仿佛要把他穿透,又說:"還沒有人發覺吧?……,'
老頭憑著卡比爾眾祌的名義向他發誓,說一點風聲也沒走漏。他們一直沒有離開過那府離阿德呂梅特有三天路程的房屋。阿德呂梅特是一個海龜聚居的海岸,沙丘上長著些琮|'而且根據你的命令,主人啊!我還教他投擲標槍和駕駛車子呢!"
"他很強壯吧?"
"是的,主人,而且勇敢無畏!他既不怕蛇,也不怕雷電,也不怕鬼怪。他像牧人一樣在懸崖邊上赤腳奔跑。"―"說下去!說下去!"
"他發明了各種捕捉猛獸的陷阱。上個月,你信不信?他抓住了一隻老鷹,他把它拖走,老鷹的血和孩子的血大滴大滴地撒落在空中,就像風卷玫魂一袢。那畜生狂怒地用翅膀撲打他,他把老鷹緊緊地扣在胸前,老麿漸漸斷了氣,他的笑聲也越來越離,就像刀劍相擊的聲音-祥響殼和壯麗,哈米爾卡爾低下頭來,孩子偉大前途的預兆使他心醉神迷。
'可是若幹時間以來他有點煩躁不安,他望著遠處海麵過往的船帆,心情優傷,不肯吃飯,還打聽神靈的有關情形,想去迦太基長長見識:
"不行!不行!時候還沒到!"執政官叫道。老奴看來知道哈米爾卡爾所害怕的那種危險,他繼續說"怎麼阻止他?6?我3經不得不對他許諾,我就是為了給他買一把鋃柄鑲珠的匕苜才到迦太基來的。"然後他又說,他看到執政官在平台上,就在港口的衛兵麵前冒棄薩朗波的女奴,要進到他這裏來。
哈米爾卡爾沉默良久,仿怫正在沉思。最後,他說道:"明天5落時分,你到梅加拉去,在製造大紅顏料的工廠後麵,學三聲豺徇叫。如果你看不見我,就在每個月的頭—天到迦太基來。可別忘了這一切!要疼愛他!現在你可以對他談論哈米爾卡爾了。"
老奴又換上原先的裝柬,他們一起走房子,又出了港哈米爾卡爾獨自繼續向前走去,他沒帶衛隊,因為在非常情況下召開的元老會議都是秘密進行的,與會者偷偷地走過去。
他先是順看衛城的東牆走,然後經過草市、甘西多鄉廊和香料商業區,稀稀落落的燈光漸次熄滅,那些更寬闊的街道靜悄悄的。有些黑影在夜色中溜過來,跟在他後麵,又來了些別人,所冇這些人^茆和他一樣.鑰馬巴勒洶岬那麵走去。
摩絡神廟建築在一個陡峭的狹穀腳下,是個^險的地15:從下麵看去,隻見高大的圍牆永無休止地向上延仲,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墳墓墓壁。夜色沉沉,灰色的大霧似乎壓在海上"海浪發出嘶啞的喘息和嗚咽拍打著懸崖。那些黑影仿佛穿越牆壁一樣,一個接一個地消失了。
然而他們一跨進廟門,便置身於一-個寬廣的四方形院落,院子四周都有拱廊,當中聳立著一座正八麵體建築。建築之上,二層樓周圍,有許多圓屋頂。二層摟之上,是一個帶圓頂的圓柱形建築。圓頂上部逐漸向上收縮為表麵呈凹曲線的圓錐狀體,頂上有個圓球。
一些人擎著有長柄的、金絲編成的圓注形燈籠,燈籠裏火光閃閃。陣陣誨風吹得火光搖搖晃晃,火光噅紅了他們插在腦後固定發髻的金梳。他們來柱奔走,相互呼喚著,去迎候元老們。
石板地上東一處,西一處臥著一些像斯芬克司般的巨大的3(5子,它們是吞噬一切的太陽的活的象征。它們正打著瞌睡,半閉著眼皮。腳步聲和說話聲驚醒了它們,它們慢慢站起身來,朝元老們走去。它們從元老們的服裝認出了他們,在他們大腿上擦來擦去,並且弓起腰來大聲打著嗬欠,嗬出的熱氣在燈寵的光影中掠過。
廟裏愈發忙亂起來,各處的門都關閉了,祭司們郤回避不迭,元老們也都走進柱廊不見了。邵柱啄8!著神廟構成-個深達的前廳。
柱子排列成環形,一排包著另一排,先是農神時代,農神時代裏麵的一圈是年份,年中有月,月中有日,最後一圈柱子緊挨著神殿的圍牆。
在那裏,元老們放下自己的用獨角鯨的角製成的手杖,一因為有-條始終有效的法令規定:任何攜帶武器與會者,處以死刑。有幾位元老的衣服下擺撕了一條裂縫,直至束在腰間的鋒紅絲絛,以便表明他們痛哭他們近親之死時絲毫沒有顧惜自己的衣服,而這種悲痛的表現又阻止了裂口繼續擴大。另外一些人的胡須用紫色的小皮囊保護起來,小皮II用兩根細繩係在耳朵上。他們相互見麵時都胸對胸互相擁抱。大家圍著哈米爾卡爾,祝賀他,簡直像親兄弟久別重逢一樣。
這些人一般都長得即矮又胖,長著像亞述雕像一樣的鷹鉤奧子。有幾個顴骨較突出,身材較高,腳也較窄,這表明他們來自非洲,祖先是遊牧部族。長年生活在框台後麵的人顯得臉色蒼白;另一些人身上似乎還保留著在沙漠嚴酷生活的痕跡,他們所有的手指上都閃爍金銀飾物,而這些手指是被不知何方的太陽所曬黑的。航海家可以從他們一搖一擺的步伐上辨認出來;農莊主則渾身散發的壓搾機、幹草和騾汗的氣息。那些老海盜現在也雇人種田,那些掌櫃的也買了幾艘海船,那些農莊主也養著些從事各種職業的奴隸。他們全都是精通教規,擅長權術,凶殘而富有的人。他們由於思慮過度而顯得神情疲乏。燜炯發光的眼睛帶著懷疑,由於慣於走南闖北、爾虞我詐、經商買賣、發號施令,渾身上下一副狡猾麵粗暴模樣,一種平常藏麵不露、有時突然發作的粗暴性情^而且神廟的氛圍也使他們變得憂鬱。
他們先是穿過一間穹頂卵形大廳,七^門分別與七個星球相對應,在大廳的牆壁上開出七個不同顏色的房格。再走過一個很長的房間,就走進了另一間形狀相同的大廳。
一隻雕滿花卉圖案的枝形大燈台在房間深處點燃著,八根金枝各托一個鑽石花萼狀杯子,杯裏載有黃麻燈芯^枝形大燈台在最後一級很寬的台階上,台階通往一個大祭壇,祭壇的四角飾有青鐦獸角。兩道側梯通向平坦的壇頂,壇頂鋪著的石塊被堆積如山的香灰埋住了,灰堆上麵還有些什麼不明之物在慢慢地冒煙。祭壇後麵屹立著摩洛祌像。神像整個用鐵鑄就,比枝形燈台更高,比祭壇更是高得多;男性的胸脯上幵著許多洞孔,張#的雙翅在身後的牆上伸展開來,手長及地;額頭嵌上三顆眼珠,周圍畫一圑黃顏色,表示三顆眼珠;公牛腦袋極力揚起,準備鳴叫。
房間四周排列著烏木矮凳,每隻矮凳後麵都有一隻火炬,裝在一根青銅長杆上,長杆底部有三隻獸爪。所有這些得本是紅色的牆壁到了穹頂附近卻變成黑顏色,麵摩洛神像的三顆眼珠,捥若夜間半明半滅的星星,出現在極高的地方。
元老們把袍子後擺往上一翻頂在頭上,便在烏木諉檠上就了痤。他們動也不動,兩隻手籠在寬大的袍袖裏,耶螺鈿鑲拚的地板宛如一條閃閃發光的河流,從祭壇流向大門,在他們赤裸的腳下經過。
四位大教長背對背坐在四張象牙椅子上,構成了一個十字形。埃靳克姆神的大祭司身穿靑紫色長袍,月神的大祭司身穿白色^麻布長袍、3神的大祭司身穿黃褐色呢子長袍,摩洛神的大祭司則穿著絳紅色長袍。
哈米爾卡爾向燈台走去。他繞著燈台轉了一圈,仔細觀察著燃燒的燈芯,然後將香料粉末撒在上麵,於是在那些金枝的末端冒起了紫色的火焰。
這時,有個尖利的聲音唱起頌耽,另一個聲音應和著,於是百名元老、四大教長和站在台階上的哈米爾卡爾都一同唱起頌敉。他們不斷反複唱著相同的音節,越唱越響,聲音越來越髙,像炸雷一般,響得嚇人,爾後,又戛然麵止。
大家待等了一陣。最後,哈米爾卡爾從胸前掏出一個有三個腦袋的、藍得有如藍寶石的小雕像來,放在自己麵前。這是真理之傢,是他說的話的守護神。然後他又把雕像放回懷裏,於是大家都仿佛突然怒火中燒似地一齊叫喊:
"蠻族人都是你的好朋友!叛徒!下流坯!你回來看我們滅亡,對不對?讓我說!"一一"不!不!"
他們剛才不得不遵守玫治禮儀,現在要對這種約束進行報複。雖然他們都曾期盼,哈,米爾卡爾回來,現在卻對他沒有預先防止這場浩劫,或者不如說沒有同他們一樣深受災難而憤憤不平。
這一陣喧鬧平息下來後,摩洛神的大祭司站了起來道:"我們問你們為什麼沒有0迦太基來?""跟你有什麼關係!"執政官輕蔑地回答。他們叫得更厲害了。
"你們有什麼可以指責我的?難道我在對羅馬人的戰爭指揮不當嗎"你們都看到的戰爭布^。你們這些輕易地讓一些蠻兵……
"夠了!夠了!"
他用低沉的聲音說話:
"噅!這倒是真的!眾神明鑒,我^錯了,你們中有無畏的勇士!吉斯孔!^斯孔,站起來吧!"他眯縫起眼睛掃視著祭壇的台階,似乎在找著什麼人,又說道:"站起來呀,吉斯孔I你可以指責我,他們會為你辯護的〖可他在哪裏呢?"然後,他似乎改變了主意,義說:"啊!一定是在他家裏吧?子孫繞膝,呼奴喝婢,十分專福,正在數看掛在牆上的、國家頒發給他的榮譽項鏈吧?"
他們聳著肩膀,煩躁不安,仿〖弗^皮鞭抽打一柞。^"你們連他生死都不知道!"於是他不顧他們的叫壤,說道,拋棄執政官,就是拋棄共和囯。而同羅馬人訂立的和約,盡管他們認為十分有利,其實比輸二十場戰役更慘,冇幾個元老鼓起掌來,他們是元老院裏財產最少的,據認為有噅向民眾或傾向專製政體的嫌疑。他們的對手是西西特會的領袖們和行政官員,以多取勝。最為顯赫的都坐在阿農身邊,阿農坐在大廳的另一頭,正對著髙高的大門,大門上遮著青紫色的掛毯,他臉上的瘡疤塗沫『香粉。頭發上撒的金粉灑落在肩頭,形成兩片明燦燦的亮斑,頭發卻顯得又白又細又鬈曲,像羊毛一樣。一些浸過香油的布塊裹著他的兩隻手.脂油一滴一滴掉在地板〗。他的疾病一^乂加繭7竹多,因為他的眼睛已經被他眼皮上的皺褶遮沒,要看東西非仰頭不可。他的黨羽們一直要求他發言。最後,他用沙啞難聽的聲音說道:
"別那麼狂妄,巴爾卡!咱們都打過敗仗!各人有各人的不幸!你就別強詞奪理!''
"你還是告訴我們,"哈米爾卡爾微笑著說,"你是怎樣指揮你的船隻的!"
"我是被風吹過去的。"阿農答道。
"你的做法就像犀牛在自己的糞堆裏踏步,不過顯示自己的愚袞而已!你住嘴吧!"於是他們開始互相將埃加特戰沒的失利歸罪於對方。
阿農指責哈米爾卡爾沒有前去同他會合。
"可是那會使埃加特島無人防守。你應該駛人大海的,誰攔著你了?哦!我忘了!9?有的大象都怕大海!"
哈米爾卡爾派的議員覺得這句俏皮說得太好了,他們哈哈大笑。聲震拱頂,仿佛有人在敲打揚琴。
阿農抗議說,這樣對他迕行侮辱是可恥的,因為他的病是在攻打百門城時受了寒得下的,眼淚從他的臉上流下來,就像冬天的雨打在斷垣殘壁上一樣。
哈米爾卡爾又說:
"如果你們愛我如同愛這個人一樣,那麼現在迦太基就會歡慶勝利!我向你們呼籲了多少叵呀!而你們始終拒絕把錢給我!'
"我們也霈要錢呀。"西西特會的冃頭們答道。"而在我山窮水盡的時候一一我們當時喝的是驟尿,吃的是皮袢鞋的皮帶^在我恨不得把每棵青草都變成土後,把我的戰死者的屍體組成郤隊,你們卻把我僅剩的戰艦^回迦太基!"
"我們不能孤注一擲。"在熱蒂利-達裏亞擁^金礦的巴特-巴爾答道,"你們那時候在這裏,在迦太基,在你們的屋產^,躲在圍牆後而幹些仆麼嚨?當時在波江―帶有高盧人,應當把他們打退;在克蘭尼有迦南人可能進犯;而羅馬人正在派遺使臣去托勒密……',"現在他對我讚美起羅馬人了!"有人向他喊道,"他們給了你多少錢讓你替他們辯護?"
"關於這一點你可以去問布&錫奧平原,去問洛克爾、梅塔蓬圖姆和埃拉克萊的縻墟!我燒掉I'他們所有的樹木,搶劫了他們所有的廟宇,把他們斬盡殺絕……,'"嘿!你像個浮誇的演說家!"卡普拉,一個赫赫5名商人說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是說,應該更加有計1某或者更加令人生畏!全非洲都在擺脫你們的奴役,那是因為你們這些尤能的主人不知道怎樣把馬軛套在它的堉頭!阿加托克萊斯、雷古盧斯、卡比奧,一切有膽識的人隻要一卜一船就能得到它;而等到東邊的利比亞人和西邊的努米亞人串通-氣,遊牧部族從南麵進逼而羅馬人從北麵一…^有人發出恐怖的喊聲,"那時候你(門就要捶胸頓足,滿地打滾,撕破你們的外套!那有何淚!你們將不得不離鄉背井,到蘇布爾去給人淮磨,在拉|姆的丘陵地帶采摘葡萄。"
他們都拍著自己的大腿表示氣憤,袍柚飛舞,像受驚的鳥兒撲打著叵大的翅膀,哈米爾卡爾受著一種意圖的支配繼續說下去,他站在祭壇的最高一級台階上,^巍嶷地,十分可怕;他舉起胳膊,在他身後燃燒的技形大燈台發出的光芒穿過他的指縫,^金色的投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