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爺死死地勾住陳寶祥的脖子,一起走進關帝廟。
“老陳,跟你說實話吧,把你那閨女送到銘新池,所有賬目,一筆勾銷,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怎麼樣?”
陳寶祥不敢發火,隻是搖頭。
“我已經夠意思了,老陳,你找不到朱嘯天,就該死,懂不懂?”
馮爺一邊說話,一邊輕輕拍打陳寶祥的左臉。
關帝廟裏的人紛紛躲避,很快就空了大半邊。
“說吧,朱嘯天到底玩的什麼鬼花樣?”
陳寶祥搖頭,馮爺獰笑,猛地飛起一腳,把陳寶祥踹出五步遠,撲通一聲,仰麵倒地。
“他媽的,說了這好半天,費我這麼多唾沫——老陳,沒幾天了,好好想想,一個閨女換大家平安,都是濟南人,別他媽的給臉不要臉!”
馮爺擺擺手,四個大漢過來,伺候他給關二爺上香。
陳寶祥慢慢地起身,把食盒撿起來,站在角落裏。
馮爺燒完香,回頭走到陳寶祥麵前:“聽說,運金隊第一次失手,是在益都縣?那裏可是我馮家的地盤,益都縣城馮家的偶園,號稱齊魯大地第一流的花園。他媽的,早知道有這種好買賣,我也插上一腳——開洗澡堂才賺幾個錢啊?”
陳寶祥無話可說,在馮爺麵前,他是任人踐踏的螻蟻,說什麼話都沒用。
馮爺帶人出去,遇見幾個日本女人相伴逛街。
他的囂張態度立刻收斂,笑嘻嘻地低頭彎腰,用日語跟她們打招呼。
陳寶祥在後麵看著,表情無比平靜,但內心的憤怒已經聚集成一團巨大的馬蜂窩。
他去過銘新池,能夠摸到馮爺的辦公室和臥室。
“不要再逼人了——”
他曾發誓,殺光鬼子和漢奸之前,絕對不殺一個濟南人。
如今,馮爺借助銘新池勾結日本人,禍害濟南人,已經走上了惡貫滿盈的該死之路。
他沒有即刻返回米飯鋪,而是遠遠地跟在馮爺那夥人後麵。
馮爺沿著芙蓉街向南,過街之後,進了濼源公館。
他的四個保鏢被日本哨兵留在門口,臉上灰溜溜的,一個字都不敢說。
陳寶祥站在樹後,默默地觀察。
半個時辰後,馮爺出來,帶著保鏢向西。
陳寶祥剛想跟上去,右臂一緊,有人在背後無聲地扣住了他的肩膀。
“別去,息怒。”
那是顧蘭春的聲音,她戴著一頂破氈帽,雙手抄在袖筒裏。
“回去吧,你動不了他。”
陳寶祥跟了一路,情緒也平靜下來。
“他逼人太甚,我已經退無可退了。”
“你回去,總能解決。跟著他毫無用處,走。”
顧蘭春手上發力,兩人立刻向後轉,混入芙蓉街的人流之中。
“你們都是大人物,大英雄,炸貨台,殺鬼子……我是小人物,無依無靠,猶如小草螻蟻……他如此逼人,我能怎麼做?”
兩人走了七八十步,轉向左邊,避開人流,轉入貢院牆根街。
“馮爺是鬼子的朋友,你殺了他,陳家米飯鋪就完了——”
“他想動我閨女,米飯鋪早晚也要完!”
“那件事可以轉圜,你若當街殺人,就無法收拾了,並且,你自忖實力,能不能殺得了馮爺?”
陳寶祥咬咬牙,攥緊了食盒的把手。
顧蘭春繼續追問:“把握幾成?”
“三成。”
“嗬嗬,那就是自尋死路。陳老板,忍字頭上一把刀,但忍一時風平浪靜,不到出頭拔刀之時,就隻有一個字——忍!”